第九章 当阮招喜领命,带着娘和弟弟迁入华宅再返回宫中时,竟得到教她难以置信的 消息。 “皇上摆驾芙蓉殿?”眯起水眸,她瞪着眼前看守拂月殿的小太监。“你确定?” “回娘娘的话,奴才不敢骗娘娘,皇上确实是摆驾芙蓉殿。”小太监颤巍巍地 垂下脸,最后干脆跪下。 阮招喜的心乱作一团,但她仍力持镇定。“起来,怕什么呢?” “娘娘?”小太监戒慎恐惧地抬眼。 “……是敬事房前来接驾的?”她问得极轻。 “是。” 沉痛地闭上眼,她低声说:“下去吧。” “是。”小太监如获大赦赶紧离去,就怕惹祸上身。 坐在锦榻上,阮招喜有点恍惚地盯着寝殿内的四柱大床。 昨晚,他们才在这张床上恩爱过,他也说过从今以后只要她一人,为何……不 过是一天的时间,承诺便转眼成空?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独享他的情爱,可是她真的无法容忍和其他嫔 妃共享他,更无法想像他拥抱其他嫔妃的样子。 可,这就是后宫的规矩,是不? 这是王朝的律例,皇上必须坐拥后宫,充实子嗣,然后……再眼睁睁看着后宫 不断上演夺位争斗的戏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这算什么? 他特地给了她一夜的时间与家人小聚,然而她提早归来,迎接她的竟是他的偷 情……不,他没有偷情,身为皇上,这是他的责任,她无权责怪,还必须闭眼纵容! 她厌恶这种感觉。 以往,她特地牵芙蓉殿这条线,那是因为她确实发现他会在芙蓉殿内多待片刻, 如今他临幸的依旧是淑妃……要说他对淑妃半点好感皆无,她绝对不信。 他可以多情,她不能;他有他的责任,她没有。所以,她可以选择放弃这样的 生活吗? 她不要每天过得战战兢兢,更不要自己的孩子像他,像青廷,在宫中活得那么 艰辛,日夜在险境中求生存。 一滴泪掉得仓卒,在金红锦织宫服上晕开,就连她自己也错愕了下。 “唉,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早知道的事,不是吗?”阮招喜挤出自嘲的笑, 眼泪却掉得更凶,最后索性闭上眼,无声哭个痛快。 大哭一场之后,她的心思更清明,也更加确定自己想要的。 宫律无法改,但她的心可以,她是自由的,谁都不能捆绑着她。 青羽离开芙蓉殿回到拂月殿时,已是二更天。 拂月殿内没有心爱女人的身影,这自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是他给了她一夜的 时间和家人好好聚聚,明日才会带阮从善进东宫。 习惯她的陪伴,突然少了她,让他懂得了孤独。 “皇上,可要奴才快马请娘娘回宫?”伺候他就寝的冠玉低问。 青羽不禁轻笑。“得了,往后她少有机会出宫和家人团聚,就让她多待一夜吧。” 他只让出一夜,往后,她必须时刻伴在他身旁,哪儿都不许去。 冠玉闻言,恭顺地退回殿外。 寝殿内,宽敞大床,碧丽辉煌,仅有青羽独眠。而今晚,他竟一夜难眠到天明。 四更天一到,冠玉入殿,就见他似乎一夜未眠,只是若有所思地倚在床柱边。 “皇上,四更天了。” “朕知道。”他起身,让冠玉替他更衣。 “皇上可是在思索淑妃有异状一事?”察觉主子有些心不在焉,冠玉随口问。 青羽淡淡地看向他。“你何时也会揣测朕的心思了?” 冠玉一顿,赶紧垂首。“奴才逾矩了,奴才只是瞧皇上似乎一夜未眠,所以— —”昨儿个,皇上提及淑妃有异,特地要敬事房安排摆驾芙蓉殿一采究竟,他以为 皇上信任他才会告诉他这些,难不成一切只是他会错意? “是吗?你想,如果你看得出朕一夜未眠,那么,招喜会看得出朕是因为她才 一夜未眠吗?”那丫头竟是如此折磨人,不过是一夜小别,居然教他孤枕难眠。 冠玉这才放松一笑。“原来皇上是因为娘娘未眠。” “要不,你以为淑妃有何能耐?”说到淑妃,昨晚他没能探出究竟,即使问了 话,淑妃也都回答得体,不见虚伪,只是得体得教他更起疑心。然而只是起疑,还 没道理将她论罪,顶多是往后先要招喜防备她一些。 “那么,可要奴才派人去迎娘娘回宫?” “……再晚些,等早朝结束。” “奴才明白了。”冠玉噙笑低语。 然而,等到早朝结束,冠玉尚未前去迎接阮招喜,倒是先在东宫遇见了持令进 宫的阮从善,一问之下才知道——“招喜昨儿个晚上就回宫了?”青羽震愕。 “回皇上的话,昨晚姐姐说放心不下青……太子,也放心不下皇上,就提早回 宫了,她真不在宫中?”阮从善低问。 青羽乌瞳微眯,眼一瞪,冠玉随即前去拂月殿,将守殿的小太监带到朝元殿上。 “叩见皇上。”小太监颤巍巍地跪伏。 “朕问你,阮钱妃昨儿个晚上可有回拂月殿?”青羽沉声问。 “回皇上的话,娘娘确实回拂月殿了。” “那她人呢?” 小太监一愣,脸上青白交错。“……奴才不知道。” “大胆奴才!你身为守殿太监,居然连娘娘何时离开都不知道,朕留你何用? 来人——” “皇上,姐姐会离开必定有因,皇上为何不先问个详细?”阮从善赶紧出声, 就怕皇上一开口,这小太监的命就保不住。 青羽眯眼瞪了眼和阮招喜有几分相似的阮从善,才沉声又问:“朕问你,昨儿 个娘娘回宫,可有异状?” “回、回皇上的话,娘娘一回来就问皇上去哪,奴才便告诉娘娘,皇上摆驾芙 蓉殿。”小太监吓到掉泪。 闻言,青羽不禁闭眼抚额。 “许是姐姐扮男装已久,所以极有男子气概,养出她的豪气……我猜她应该是 出宫去了,至于去了哪……”阮从善点到为止地看向显然已经慌了的男人。“不知 道皇上心里可有主意?” 青羽勉强先将烦躁丢到一旁,细想一夜的时间,她根本不可能走远,况且她的 家人都在皇城内,她必定放不下,所以…… “天下第一楼?” 阮从善闻言,笑而不语,答案却已昭然若揭。 震天楼,位于白桦胡同前头的十字大街上,外表有些破旧,里头更是不讲究, 营业时间还随大厨的心情而定,有时晌午便开门,有时已是掌灯时间也不营业,简 单来说,就是一家怪食堂,楼上还有数间客房供住宿。 根据阮从善的说法,震天楼的大厨和阮招喜像哥儿们,当初要不是阮招喜为了 宰相府更高的饷银,说不准就会一直待在震天楼不走,只因震天楼的夜宵极美味。 青羽没尝过夜宵,但他想,今晚极有可能在这里尝到。 晌午过后,他随即微服出宫,先去她位在白桦胡同里的家,看不出她有回家的 迹象,于是便又转到震天楼,岂料早过了掌灯时间,震天楼依旧还不开门营业,外 头早就聚集了一堆等待多时的饕客。 当门缝里迸裂一缕光线时,外头的饕客已是蠢蠢欲动,当门开的瞬间,青羽有 股错觉,这些百姓仿佛成为攻城门的将士,一路杀进店门内,迅速挑好位置,高声 喊着…… “小二,招牌菜全端上来!” “来了!”程二回答,身影在食堂里来回穿梭,茶水添得分明,菜单记得清楚, 随即朝通往厨房的帘子内喊,“招牌菜全上了!” 再一回头,瞥见刚进门的青羽,他又咧开大大的笑。“啊,客倌,一个人?” 青羽看他一眼,淡漠地问:“招喜在吗?” “招喜?”程二眯眼看他,突地认出他是谁。“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招喜的 朋友,上回还一起来过。” 青羽有些意外一个跑堂的小二,居然练就过目不忘的好功夫。“正是。” “稍等一会,招喜在厨房里帮忙,不知道需不需要先替客倌准备什么来着?” 既是客人,又是招喜的朋友,挂在程二嘴边的笑意显得更真诚了。 “上些招牌菜吧。”青羽回以一笑,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马上就来。”程二详记下所有客倌的点单,快步跑进帘后,直走进厨房里。 厨房里三两个人,锅碗瓢盆满天飞,刀声、吆喝声四起,而阮招喜就待在大厨 后方,动作利落地递上每样配菜,甚至是配料,再一手端盘盛菜。 “程二哥,可以上菜了。”听见脚步声,阮招喜便知道来者是谁,头也不回地 吩咐着。 “招喜,外头有人找你。” 她顿了下,却没停下手边的工作。“谁?”该不会是青羽吧……不太可能,他 身为皇上,哪可能随随便便出宫? 八成是从善,许是她的事,就连今日进宫的从善也知道了。 “就你上回带来的朋友。” 啪啦一声,阮招喜手中刚盛好的菜登时落地,菜肴和碗盘碎片喷散一地,还不 及整理,她就被铁青着脸的大厨给一脚踹出厨房。 “在这儿帮不上忙的,全给我出去!” 被迫端菜上桌,阮招喜却杵在帘后,不愿走出通向食堂的那道帘。 “招喜,动作快一点,客倌都在等着呢。”程二边喊边掀开帘子,只见她呆立 在原地,“我都已经来回跑一趟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么?” 他将帘子高掀,正好让她瞥见坐在斜角的青羽。 “都给你,我回厨房。”她快手把手上的两盘菜都交给他,一把将他推到外头, 扯下帘子,挡住青羽的目光。 “喂!”程二没好气地端菜上桌,下一刻只觉一道身影迅速与他擦身而过,一 把扯高帘子。 “招喜!” 阮招喜正欲走回厨房,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那熟悉的气息、温热 的胸膛,让她一时忘了移动,就连呼吸都静止。 程二把菜送出去,掀开帘子后,不只他撞见这一幕,就连外头正在用餐的客倌 也全都目睹了,有人当场喷菜喷汤喷茶,有的则是差一点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一时间,掉碗掉筷掉茶杯的声音此起彼落,终于教阮招喜回过神来。 “放开我。”她低喝。 她可以猜得到外头为何会有那些声响,她现在可是着男装,在这里所有的人都 以为她是男孩,没人猜得到她是那天在城北赈灾的皇帝侍妾。 “招喜。”青羽低唤,将她抱得更紧。 他的怀抱是如此空虚,唯有她才能填补这份孤寂。 “放开我!”她恼火地弓起手肘,将他逼开。“我不认识你!” 他退后一步避开她的动作,随即一把将她扳正。“你睡在我的怀里多少日了, 会不认识我?”他恼声低咆,音量没压低,正好让食堂所有人清楚听见他到底说了 什么。 霎时,凝聚的抽气声几乎快要冻结整个空间。 “你在胡说什么?”阮招喜气得快跳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不是 店里的客倌,麻烦你离开。” “谁说我不是?我正等着你上菜。”面对她的怒颜,他倒显得气定神闲。 “是客倌就去坐好,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要咱们怎么上菜?”她已打定主意, 先将他赶到外头食堂,她再赶紧从厨房后门落跑。 “我的菜,已经在眼前了。”他把话说得露骨,压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 阮招喜粉颜更红,不是因为羞,而是因为气,很想要一拳揍歪他邪气的笑脸。 还真敢说!她阮招喜要是这么简单由他遣来呼去,她就跟他姓! “别给本大厨挡路!有话要说就滚一边去说。”大厨兵从戎像风般刮出去,手 上的菜盘咱咱咱的飞射,随即又回过头瞪青羽一眼,再瞪向阮招喜。 “招喜,动作快,正忙着。” “她是朕的妃子,除了朕以外,谁都没有权利差使她!”青羽不满地低吼,清 俊脸庞沉凝威严。 话落,不只是兵从戎,包括所有待在食堂的人都愣住了。 朕? “皇上?”兵从戎狐疑地看向他。 “退下!”青羽微恼地回瞪。 “男人也能当妃子?”兵从戎疑惑地挠了挠下巴。 阮招喜恶狠狠地打了一下青羽,恼他竟然在这里揭她底牌,分明是故意害她往 后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然而他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算是皇上又怎么着?是招喜求我收留她的,我可是看在她以往很勤快, 加上她以前的主子已经被满门抄斩的份上才收留她,就算皇上想跟我抢人,也得排 在我之后。”兵从戎蓦地出声,笑得恶劣,仿佛没将青羽看在眼里。 “就算是皇上,也得讲道理,对不?” 青羽盯着他半晌之后,突地淡声说:“震天楼的膳食了得,就连大厨也特别, 确实是天下第一楼。” 听似无意的一句话,经由当今皇上的口中说出,等于是间接封赏震天楼天下第 一楼的名号,让一边的客倌们听了也高兴叫好。 “皇上这样赞我,我也不会开心,我做生意只求自己开心,可不管这楼有啥封 号。” “那真遗憾,朕正想着要是你能够使用内府供用库里的御米,必定能做出天下 第一米食呢。” “……难不成是咱们百定最南方甲定县里出产的纤罗米?每年产量不过三百斤, 只送入宫,寻常百姓绝无可能尝得到的纤罗米?”兵从戎神色激动。 “正是。”见状,青羽微勾笑意。 “喂,你们两个想谈什么买卖?” 学坏了,真是学坏了!他不拿权势压人,改为诱之以利,真是太卑鄙了! “你以为我会把你给卖了?”兵从戎不悦地拧起浓眉。 “不然呢?” “皇上可以给小民多少纤罗米?”兵从戎没回答,转问青羽。 “百斤。” “好,带走吧。”他二话不说把阮招喜推给他。 “兵大哥!”讲不讲道义啊? “皇上都来带你回宫了,你拿什么乔?去去去,别挡着我出菜!”话说完,他 随即踅回厨房。 “招喜,走了。”青羽轻牵起她,硬是将她拉到食堂边上。 “我不回去。”她恼火的想甩开他,偏偏他握得死紧。 “你说大限来时你不飞的。” “你的大限又还没到!” “朕没了你,就快死了,还不是大限?”他硬将她扯入怀中,逼她正视自己。 阮招喜震了下,发现他的气色确实不佳,像是倦极了。 “……我倒觉得你神清气爽得很。”她嘴硬,不理他眸底的疲倦。 “你说咱们是生死相系的好兄弟,可你现在却背弃朕,是想毁约吗?” “谁背弃你了?”还真敢说咧!“我又不是你的兄弟,干么跟你生死相系。” 只能说她当初太单纯,一个不小心栽在他手里,以为他孤单寂寞,陪他陪到把 心都赔进去,真是亏太大了。 “你要是男子,是朕的兄弟,但你是女子,自然是朕的妻。” “哈,皇上后宫嫔妃十余人,应该不差我一个。” “是吗?”听见她酸溜溜的语气,他不怒反笑。 “你笑什么?” “招喜,天快塌了。”他突然道。 “嘎?” 她不解地抬眼,却见他愈靠愈近,正当她感觉不对,欲防备之际,他竟快手抓 住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住身着男装的她。 现场响起长长的抽气声,尽管她眯眼直瞪他,拼命挣扎,他却是笑眯了眼,吻 得又深又浓,几乎教她招架不住。 好半晌,他才低哑笑道:“朕,就是你的天,你说过天塌下还有你顶着,现在 还不快顶着?” “你!” 数十来双的眼睛看着,有气无处发的阮招喜只能一把将他推开,快步往外冲。 青羽快步跟上,然而时值掌灯时分,外头大街人潮又熙来攘往,阻隔了他的脚 步,使他无法像阮招喜那般,像头滑溜的小蛇在人潮里钻来钻去,赶在他追上之际, 快手快脚地把门上闩。 “你不怕朕会立刻废了先前的封赏?”他气恼地拍着门板。 “一码归一码,如果皇上是个昏君,那我也只能当我瞎了眼,看错了人。”她 无谓地哈了声回道。 “你老是这么伶牙俐齿,就不怕有天真惹恼了朕?” “你要赐死我吗?” “……招喜,你别吃味,朕到芙蓉殿,只是因为廷儿说了些话教朕在意,为了 探虚实才去的。”他无奈叹道。早知如此,打一开始就该把话说清楚,而不是隔着 门板,抱不到她。 阮招喜贴在门板上,粉唇抿得死紧。 “我不是吃味,而是真的不想待在后宫,你让我住在城里好吗?要是想我,便 来见我,就是别要我回宫。”她不是吃味,而是认清楚,如果她待在宫里,迎接她 的只有心碎和眼泪,而她,不要这样的生活。 “你不想陪在朕的身边?” “……我不要回宫。”她渴望两个人长相厮守,可是他能给的,和她想要的, 完全不同。 她太贪心,太自私,只想顾全自己的想法,不愿意为他受委屈。 “可是,朕要你。” “你想我,可以来见我,我就待在这里。” “可你现在将朕挡在门外,朕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可是,门一开,你一定会带我回宫。” “你不信朕?” 阮招喜没有回答,不想说,她不相信的是自己。 她的意志力没有想像中坚强,没有办法完全抗拒他,愈是看见他,她会愈思念 他……说什么他想她时再来,根本都是骗人的话,她只是想要远远逃离他,偏又放 不下。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门外终于不再有声响,她也不再开口。 又过了一会,她想他应该已经走了,明明应该松一口气,可是她的心却好痛。 恐怕就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她不想回宫,可是又希望他可以多 哄她一会……她想放弃又企图拥有的矛盾情绪,快要把她撕裂,一半跟着他走,一 半在外流浪。 纷闹的夜在降下大雪之后开始寂静,街上人潮不再,就连灯火看来都迷离许多, 贴在门板上的阮招喜感到一阵寒意,搓了搓双臂,点起烛火,回身时,却从门缝瞥 见那抹伟岸的身影还守在门外。 她下意识地开了门,瞪着身上的墨黑长袍已沾满雪的男人,就连他的发、他的 脸也都沾着雪水。 在狂獗风雪中,他昂立闭目,身影孤单。 “……你干么站在这里?”她一出声,声音就破碎了。 “朕在等你。”青羽蓦地张眼,乌瞳噙笑睇着她。 “你干么穿黑衣袍啊!”她抿嘴,泪水狂掉,又气又心疼,快步走向他,用手 拍落他身上的雪堆。 街上灯火已灭,月光晦暗,一身黑的他,只能和地上的影子成双,一起融进夜 色里,若不是她不小心看见他,难道他想整夜站在这儿吗? “朕与你相遇时,正是穿这衣袍。”青羽轻抓起她的手,暖着她。“你穿这样 太单薄了。” “你干么当皇上?”她吼,也不知道究竟该气谁。“只要你不是皇上,我就可 以和你长相厮守,就算你只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贩夫走卒都好!” “……招喜,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 拿乔的是她,任性的也是她。 她出宫,他便追来,竟还猜得中她就在震天楼,要说他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 那么,这样就够了吧。看着他几乎是恳求的表情,她真的无法再狠心离开。 “招喜,伴着朕,别让朕孤单。” “……我认了。” 为了他,她就受苦吧。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