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子的故事 一、大碟子 一友人出国多年,忽衣锦还乡,几位老友商议设宴欢迎。都是聪明之辈,精于 算计,所以宴会自然又像往常一样设龙哥处。为表示对友人的尊重,一向以“不是 怕老婆,是怕惹她生气”而从不在自己家请客的老李,还特意嘱咐:“把你那套精 致的小吃碟拿出来,咱也阔气点儿,别让人家见过洋世面的人笑话!”龙哥在北戴 河工作时,曾蒙一瓷厂老乡赠送餐具瓷器数件。其中一套极小之“吃碟”,早已被 诸友熟于目,铭于心。 友人赴宴,气宇轩昂,俨然一美国极大极富之要人、老板形象,感觉中。克林 顿、比尔·盖茨如与其同行同坐,必露猥亵卑琐之丑态。众友先惊讶,后敬仰,毕 恭毕敬,视如上宾之上宾。 数杯接风二锅头之后,大家均耳酣面热,气氛遂渐渐活跃。友人挺胸收腹,巍 然端坐,做文明状,瞪视吃碟数分数秒,忽曰:“中国,咳!穷啊!比起西方差的 真是太多。像这个碟子,做得这么小——没东西可盛啊。西方人把它叫做‘small dish’,西方的small 要比这大得多多啦,简直能比这些盛菜的东西还要大——富 啊,太富啦。瞧中国这点儿出息,比small 还small 好多,简直是疵毛啦!” 钢牙丫丫向不饶人,入耳不顺,反唇问友人:“100 毫升水的体积东方和西方 可有区别?” 友人不明其义,思索半天,只得如实回答:“没有区别。” 钢牙丫丫将一杯水倒入自己的small 吃碟里,又将另一杯水倒入友人面前的大 盘子里,冷笑讥曰:“大未必佳。我这儿实实在在,你哪儿就显得太浅了。” 满场皆掩口而笑。友人大窘。 龙哥连忙打圆场说:“各有特色嘛。” 友人缓回脸色,复对small dash做瞪视研究状。半日,忽长叹一声,大发感慨 道:“要是西方的small dash都这么小,我这些年能省多少力气呀!” 二、摔碟子 在海军雷达兵某机关服役,与数参谋交好。诸参谋中,有一谢姓者,山东人, 粗壮彪悍,为人豪爽正直,甚是投缘,所以彼此交往更深。 谢参谋是雷达站长出身,调进机关仍是单身一人——家属未办理随军,还在原 籍小县城工作。晚间无聊,我们就常常躲进密不透风的作战绘图室,偷偷地喝酒— —部队严禁喝酒。 一日,酒微醺,谢参谋给我讲了个摔碟子的故事。 当雷达站长时,战备值班任务繁重,极少有把干部假休完的时候,只有家属来 队夫妻方可相聚时间多一些。偏偏家属在地方也担任领导工作,往往住不太长时间。 有一次,他忽然得到一个几年不遇的出差机会——正从家门口路过——不知道 是上天有意安排还是上级有意安排。他急匆匆地给家属发了电报,就欣喜若狂地上 了车。他已经计算好,提前乘车上午8 点多到县城,下车稍做停留,可以改乘下午 2点多的车往目的地赶,不耽误第二天早晨到达目的地办事。不料,抢着下了车,一 溜小跑回家,铁将军把门——家里没人,家属有个脱不开的会议。等啊等啊,11多 快12点,家属终于从马拉松的会议上脱开身赶回来。夫妻多日不得团聚,待相见自 有一番共同的想法。刚做准备,正待抒发,8 岁的女儿放学回来了。女儿见了爸爸 兴高采烈,又搂脖子又亲脸的,哪知道爸爸心急如焚哪。家属心生一计,拿过一个 碟子,递给女儿5 分钱,说:“爸爸爱吃醋面条儿,宝贝给爸爸打新鲜醋去好不好?” 女儿欣然而去,老谢方得和家属重酿情绪。老谢心想,一个小孩子家,用小平底碟 子,端着一满碟子醋走着路找平衡,从小卖铺小心翼翼地慢慢蹭回来,怎么着也得 20分钟吧?20分钟……嘿嘿…… 关门。卸衣。被堵回去的烈火刚刚重新点燃,忽闻女儿痛苦嚎啕用力砸门。 老谢与家属均大吃一惊,匆匆起身,匆匆整衣,匆匆开门,见女儿满脸鼻涕泪 水空手而归。 老谢怒问:“这么快回来干什么?碟子呢?” 女儿放声大哭,好劝歹哄半天方止,又抽泣半天,才说:“我光顾得……看碟 子……不让醋洒……谁知道……砖头绊我……怎么给爸爸……做醋面条儿啊……” 看看表,再不去车站不行了。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苦笑无语。临出门,五大三 粗的老谢,竟委屈地抱着女儿泪流满面。 绘图室昏暗的灯光下,老谢一脸的凄惨。凄惨里,忽然一阵大笑:“到底也没 他娘地亲热成……” 那时候,不知道夫妻亲热的重要内涵及其意义,只记得老谢那凄惨的脸,多少 年都忘不掉。 三、吃碟子 高老庄、本太郎、比尔和安东尼相聚在夏威夷海滩。高老庄是去开会,本太郎 是去考察,比尔是去休假,安东尼则是去找工作。沙滩上,他们发现了四只碟子— —经鉴定,系中国元代瓷器。碟子是飞来之物,谁也不好意思据为己有。讨论了半 天的世界文明准则,经过了半天的东西文化碰撞,四人决定:每人一只,吃掉碟子! 安东尼买来一只旅行煮锅和大批旅行燃料,把碟子放到锅里,严格按照食品加 工程序加工起碟子来。 比尔嗤之,上网采购来世界上最先进的粉碎机、研磨机、分子分离机等先进设 备,计划把碟子研磨成最细的粉末,加工成最时髦的流行能够食品即糊状速食,以 方便食用。 本太郎斜撇着嘴,眯缝着眼,用力把下巴抵在胸上,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两个。 然后开了一张极科学的化学配方,用最先进的互动型WAP 手机偷偷发回国内,请专 家迅速按照最新的化学方法对碟子进行分子、原子甚至质子、中子的重新排列组合, 通过物质的质变,把碟子变为可食用之美味。 高老庄懒懒散散,两目无光,看腻了沙滩上的女人体展览,就悠然地喝茶,看 这三个“神经病”发疯。 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安东尼的碟子还没有煮熟煮透,更甭说煮烂煮软。 比尔的粉末仍不能调成可爱的糊状,自然也就不能使用。 本太郎的分子原子重新排列组合已经组合出几百种新物质,但没有一种可口。 最让安东尼和比尔看不起的是,不知道这些新物质是不是对人体有害。要想通过IFDA 认证,没有几年时间是没有希望的。 大家自愧之余,就看高老庄。 高老庄温柔礼貌地一笑,慢腾腾拿起碟子,朝一位游客招了招手,没有几句话, 成交,高老庄获得一笔可观的资金。 于是,高老庄就安坐在餐厅里,悠然自得地吃起碟子。自然,也没忘了请其他 三人。 三人当即认输。 回到酒店,握手言别。 安东尼马上派专人将碟子送回了自己的国家珍藏;比尔立刻给中央情报局写了 一份详细的关于中国碟子的材料配方、分子结构、粉粒状态等有关数据资料的绝密 报告;本太郎则已经在国内注册成立了一家本太郎支那碟开发株式会社(属高新企 业类,享受各种优惠政策待遇),用现代工业手段成批量生产在中国碟子基础上开 发出来的各种高端产品。 高老庄“开会”已毕,钱包也悠然掏空,一脸倦色一脸茫然地回国,百无聊赖 地等待着下一个出国开会的机会。 不知道还能不能捡到碟子。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