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互联网因灾大裁员 武大郎月夜送炊饼 词曰:无限伤心,不测风云,谁能说清。如火夏日,一炬焚来寒冬。为E 无限 伤心,更说甚E 网沉重。MM香销,精英玉殒,繁华旧梦。 调寄《柳梢青》 上回说到,群英会吹牛大赛,因狂吹胡吹终于引起一场大火,虽经奋力抢救, 终是元气大伤。别看平日里,各著名网站依旧是送邮箱、送三级域名二级域名、免 费这免费那,著名的CEO 们仍旧是西装革履,挥洒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四处宣传、 公关、会见,可是,谁心里都明白,底气已经明显不足了。对前景看得最悲观的, 是那些数日前还热情万丈的风险投资资本家。叶利钦因此不问世事,躲进别墅修养 打牌去了。克林顿也心如死灰,宁可把钱都留给莱温斯基买化妆品,也说什么不往 新经济上投资了。 王婆在火灾现场被烧焦了头发,眼看就要烧到眉毛,遇上了进来抢救她的武松, 总算脱险。无奈心灵受伤太深,似有心力衰竭之感。每天只是唱着“是谁伤了我的 心,从此我不再有青春……”,靠科学幻想小说抚慰心灵。神医网业务如江河日下, 一日不如一日。 姜够蒙大师开始来串门。起初是装作偶尔来,中间时隔三岔五地来,到后来, 一天好几趟,好像傻媳妇擀面条儿,紧着扯。来,还每回都不空手,今儿个提溜一 只烧鸡,明儿个拿瓶老白干,后儿个又举着一支半枯萎的鲜花。每次来,除了点头 哈腰地和员工们打招呼,就是和王婆关起门来密谈。 开始,员工们都悄悄地笑悄悄地嘀咕,以为姜大师要趁虚而入,作神医网的掌 柜。后来,发现不对。再后来,大家都毛了:要出事儿!一准要出事儿! 果然,有一天,大阴天的,下着小雨,潘金莲CEO 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地出现在 神医网全体员工大会上,宣布:情网.COM和神医网.COM并购成功!姜够蒙大师眼含 热泪,振臂高喊:此举为互联网资源整合提供了一个最佳典范!紧接着,王婆宣布 了并购以后的裁员计划:两网合一后,神医网保留部分与情网相关的业务,即网上 节育、网上接生等特色业务,人员保留三分之一,重新考试录用。王婆担任情网.COM 董事局董事,第八副CEO ,同时兼任网上接生站站长。 原神医网现情网网上接生站的员工们,一个个脸色乌青,如死囚犯人等待处决 日期一般,惶惶不可终日。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上班加班,可是,互相见面,连个 招呼也懒得打了。几个原来在网站担任要职的精英,眼看着手里的股票期权变成了 泡沫,变成了废纸,更是心里不是滋味。 栽了半天树,结了果子倒是别人的!不为三分利,谁起那个早五更!一天早上, 浪子燕青没来上班,不辞而别,投靠了游戏老大水浒网。情网并购员工监督官C-WC-O, 在他的BBS 里,发现了这样一句豪言壮语。 爱谁谁,在哪儿不是混饭吃?不知道怎么混了个首都户口的鼓上蚤时迁,趁王 婆去医院的时候,拍着桌子慷慨激昂了一大通人生哲理,走了。临走,甩下一句话: 我有首都户口,我怕谁?甩下话,顺走磁盘3 盘,VCD2两张,游戏摇杆一个,外加 打印纸半包。 我们都是精英,我们怕什么?换个单位会发展更快!圣手书生萧让,伸出白皙 修长的手指,手指尖儿上,夹着一份辞职报告。王婆不接,圣手书生手指微动,辞 职报告雪花般地飘到王婆的大板台上,不偏不倚,准确至极。没等老王婆反应过来, 白衣已经飘逸出门外几丈许,霎时间无影无踪。 来闯世界的牛二他们几个,倒出奇的老实听话。每天仍然认真地埋头苦干,照 样自觉加班加点,一熬就是一个通宵。有一天,情网新任CTO 来旺儿来了,一脸严 肃地召开全体员工大会,讲了一阵子网站必须裁员的伟大意义,又讲了一阵子网站 只能与员工共生而不可以与员工共死的辩证思维,接下来又为大家描述了网站十年 发展规划的辉煌前景,然后,夸张着一脸不可饶恕的愤怒,宣布说:“牛二同志, 上班时间在网上到处张贴个人简历,并访问各种招聘信息达12345 次之多!为了满 足牛二同志跳槽发展的强烈愿望,使他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同时也进一步强化本 公司员工纪律,董事会决定:牛二同志即日即时即分即秒起,被解雇,限一个小时 内离开本公司。” 就这样把老子辞了?牛二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听见后还是觉着心里不平衡。在 首都,谁不知道咱牛二是个谁也不敢惹的著名泼皮呀!开了正好!老子巴不得另找 地儿蹭金矿去呢。不过,就凭咱是首都户口,也得天翻地覆的好好折腾他一阵子, 让他看看咱首都人民的能耐……正在琢磨损招,不料就听来旺儿又大声宣布道: “自即日起,原CGO 武松同志全面负责这一部分待安置人员的管理工作和网上接生 站的管理工作、技术工作、业务工作、安全工作、公关工作和一切工作!” 看着武松那山也似身躯,锤也似拳头,铃铛也似眼睛,牛二蔫了。咱首都人民 什么没见过没经历过?该混的也混了,该蒙的也蒙了,该粘的也粘了,该骂的也骂 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为明智——开溜吧您哪!牛二冲几个哥们儿一挤眼: 风紧!扯呼——正是:网员本是千种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王婆病情恶化,住进鞋盒子医院。网上接生站暂时由武松全部负责,只是没有 明确站长身份。与王婆签订的合同还没到转正的日期,就来了个网站并购风潮,原 来的合同一律不算,重签。又是半年试用期。世上方一日,网上已一年,即使如此, 到现在也还没到转正期。临时工,正在接受考验,不能明确职务。 月明星稀,寒风阵阵,枯树摇影,孤鸦夜鸣。曾轰轰烈烈红极一时的神医网, 只剩下了武松一个人在独自徘徊。看看那一排排如鸽子笼般的办公桌,昔日熙熙攘 攘,今日冷冷清清;再看那一台一台漆黑的电脑屏幕,昔日五彩缤纷,今日死气沉 沉……徘徊数趟,打个哈欠,就连武松这样铁石心肠的汉子,都感觉一阵阵浑身发 冷,凄凉与悲哀油然而生,猛一下子,鼻子还有些发酸。 北风透骨令人寒,月光如水露如霜。武松吟哦着刚刚因感慨而引发的诗句,在 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忽然打了个寒噤。这才想起,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拿到薪水了, 更甭说奖金。 金钱要用金钱偿,黑夜过去有太阳。武松自己宽慰自己,要相信组织,相信上 级,相信新经济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大家纷纷下岗,咱还提升职务,这不是钱程辉 煌是什么? 午饭一包方便面,晚饭一包方便面,此时武松只觉得肚子里风云激荡,雷声阵 阵。武松想起,在传统产业那会儿,经常有饭局,动不动就叫:有上好的牛肉切5 斤!上好的陈年老酒来几碗!喝完酒,打麻将,输急了,就动拳头……那一回喝醉, 人家说三碗不过岗偏要过,结果和老虎遇上了。现在,现在!现在人人说下岗,咱 却要饿着肚子上岗!岗岗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饿得慌啊! 情网转过来特急电子邮件一件,有一对网上恋人请求在网上免费接生。武松回 了一封邮件,说接生仙子七仙女教授已经携金童玉女出发,何时到达,不知道,请 耐心等待,要像爱情一样,第一要相信,第二要有耐心,忠诚地等待直到海枯石烂 时。 处理完公务,肚子又开始叫,越叫越凶。翻遍所有的办公桌和所有的秘密抽屉, 竟连半块剩下的饼干也没找到,只在牛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份4 ——啊——8 的帐 单。 对!何不到网上订一份快餐来享用一下?先痛痛快快吃他一顿,享受一下免费 的乐趣,其他的,管他妈什么海枯石烂呢!想到此,精神大振,马上挥动鼠标,登 陆4 ——啊——8 电子商务网站。嗬!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网上购物是 这么美好!快餐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琳琅满目,五花八门,连狗食猫食都有那么多 的著名品牌。颤抖着手,激动着心,点!点了一套没套牢,空白页;又点了一套啃 病鸡,还是空白页。骗人!都是骗人! 骗到什么时间不能再骗的时候拉到!武松有些气急败坏,骂着,肚子里又怪叫 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吃民族品牌吧。一边骂,一边点击,忽然看见两个非常熟悉 的字:炊饼! 炊饼!武松想起了大哥。伤心寂寞的日子,见炊饼如见大哥,炊饼不光可以填 饱肚子,还可以聊慰情思。就定炊饼了! 4 ——啊——8 商业信誉极好,如一小时送货的大手笔,震惊行业内外,以致 在IT圈内引起好些同行不满,称他们是自杀式经营。不管别人怎么说,4 ——啊— —8 依旧我行我素,据说是找到了一条很快就能赢利的路子。武松按程序订餐完毕, 确定以后,页面显示:感谢您使用4 ——啊——8 电子商务网的服务。您所定的炊 饼将于一个小时内送达。 一个小时?武松冷笑。要搁以前,江湖酒场上,认识不认识的,站着干一大杯 酒,然后说句“我包了”,武松准信。干了这么长时间新经济,瞎吹胡蒙的事儿见 得太多了,武松就再也不信这个了。我刚刚还派接生仙子七仙女去给网上情人接生 去了呢!来去如风的仙女尚且没有到达的日期准信儿,就凭你们?半夜里迷迷糊糊 爬起来的配送人员,两条短腿,一脑袋瓜子迷糊? 百无聊赖,先去水浒网站打斗一番去再说。他在水浒网上的登录名用的是行者, 目前已经和一个叫花和尚的,一个叫青面兽的,还有一个叫病大虫的,结成了四人 帮,成为网络密友。还有一个叫一丈青的MM,两人一见钟情,结伴在江湖行走,恩 恩爱爱,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私下里已经手谈多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 有机会网下见面了。还有两位,一位叫浪里白条,还有一位叫母夜叉,不知道是男 是女,大家都在互相观察着,提防着,倒是还在继续往下进行,至于后果,要等以 后才知道。 在水浒网练了一通把式,和花和尚在东京第一大街迎春楼喝了一通酒,顺道扁 了几个江湖小虾米,修炼又提高了一级。找遍东京和各侠客旅馆以及山林幽洞、海 边渔村,没看见一丈青。武松全然没了兴趣,不顾众人热情挽留,失魂落魄地退了 出来。 出得江湖,进到QQ,一股温柔的气氛扑面而来,立时把武松满身满脸满脑子的 杀伐之气和对一丈青的思念之情荡涤一尽。水浒网女人少,QQ男人少。更叫人动心 的是,Q 女不知无钱恨,网上犹采爱情花。MM们令人神魂颠倒的网名儿如百花齐放, 争奇争艳。 有几个老朋友,肯定是俏MM,一见武松上来,纷纷热情迎接。一位叫天俺门的 著名网络靓囡,一个猛扑抱住武松,差点儿把武松搞了个平雁落沙滩。 万种风情向谁诉?梦里寻你千百度。打虎英雄热泪噗簌,接受着一个又一个MM 百般敬佩千般敬仰万般崇拜的文字之吻,也强忍着饿肚子的艰难困苦,狂吻着一个 又一个绿盈盈的名字。哦!哦!!哦!!!大家都沉醉了,醉倒在深夜,醉倒在一 个个只有自己存在的空间里。 冬冬冬,有人敲门。 “谁?”武松高叫。 没有回答,仍旧是敲门声。 “半夜三更有什么要事?”武松提高了嗓门,喝问道。最近网上流行小偷,不 过那些小偷大都是网管,所偷之物也无非是些文字之类的玩意儿,好像与武松无关, 所以武松也就懒得管这些事。 还是没有回答,敲门声依旧响。 小偷?强盗?犯罪团伙?你要是个老虎,就让你再尝尝俺的铁拳!武松吻别众 MM,大步走到院子里。原来,天已经是拂晓。武松紧紧腰带,运运气,抖抖威,伸 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拉开大门。 门外,武大郎手提炊饼篮子,缩肩躬腰,双手紧抄,满脸菜色,灰头土脑,勉 强站立,摇摇欲倒。 武松和武大郎一下子都愣住了,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忙于创业,早已忽 略了兄弟之间骨肉感情的一对IT同胞,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时候用这个机缘 见面! “大哥!”到底是武松经历多见识比武大郎丰富,先缓过劲儿来,一把抱住武 大郎。 被冻得已经张不开嘴了的武大郎,眼里闪过一阵激动,随即艰难地想把炊饼篮 子递给武松。武松顾不得炊饼篮子,老鹰抓小鸡一般把武大郎挟到屋里,给武大郎 灌了几口热水。 武大郎这才缓过精神,长吁一口气,说出话来:“签字。” 武松在送货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武大郎。武大郎细心地检查了一遍,确 认无误,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武松看着武大郎的一举一动,心里一阵悲哀:俺IT 人,哪个不敬业如敬钱?为什么如今总是工作忙个头昏脑胀,到头来两兜空空? 武大郎办完公事,想了想确实没出什么毛病,这才拉住武松的手,悲悲切切, 大放悲声,开心地哭了起来。 待武大郎哭得有些累了,武松才问道:“大哥,你不是创办了炊饼网,担任了 炊饼网董事长和CEO ,成了互联网经济的成功人物了吗?怎么沦落到如此田地?” 武大郎好不容易止住抽泣,说道:“兄弟!这都是咱时运不济、学历不够、知 识不新、思维不阔、后台不硬、品质不坏、道德不丢、资金不来的后果啊。专家教 授大师们连书带报加网络培训,没少叫咱交了学费,新经济的认识越讲越糊涂。他 们糊涂糊涂吧,反正咱这些搞电子商务的人把钱交给他们了。可是他们把咱给搞糊 涂了,电子商务怎么做怎么赔钱——都赔了个×蛋精光了还闭著眼吆喝几TO几呢! 有利也TO,没利也TO,赔钱也TO,这钱TO在那儿呢?” 费了好大的劲儿,武松终于弄明白了,武大郎的炊饼.COM公司,因为资金紧张, 陷入困境,被4 ——啊——8 电子商务网站并购。武大郎现任4 ——啊——8 电子 商务网炊饼站站长、炊饼研发中心主任兼炊饼配送中心总裁,薪水与经济效益挂钩, 从利润中扣除。 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盈利的可能。 “那时候,谁见了咱不鞠躬问好,称赞一阵子IT金领的辉煌啊!怎么转眼间变 成泡沫了呢?”武大郎端着茶杯的手直颤抖,喝一口水,说一句,说一句,抽泣一 阵子,一会儿,半杯水变成了大半杯。 “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快。变化快,变化快,因为我们是E 时代!”武 松故作轻松地给武大郎宽心。其实,自己心里头,火苗子一股子一股子地往上窜, 窝火极了。 监视器里,白光一闪,潘金莲出现在里边。武大郎吓了一跳,本想拎起炊饼篮 子拔腿逃跑,没想到一抓没抓住,炊饼篮子咕噜滚在一边,武大郎身子一软,扑通 跪在地上。 潘金莲看了一眼武大郎,叹了一口气,对武松说道:“尊敬的武代站长,你知 道…… 哦……新经济……我想……我想……我必须和你谈谈……当然……哦,也可以 ……欢迎你的哥哥一起来……如果……如果他不介意的话……“ 武松忽然感到脊背上升起一股凉气,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武大郎颤抖着声音,扯着武松的袖子说道:“兄弟,兄弟,兄弟呀!人在矮檐 下,不得不低头。你可千万,别,惹上级领导生气,要学会无条件服从……” 武松怒视武大郎一眼,喝道:“干嘛那么个窝囊熊样?我们是IT金领,我们怕 谁? 去就去。不找我还想去找她呢!走!“ 打开门,出去,天已经大亮。IT金领武松又抖搂起传统工业时代的打虎精神, 拉着武大郎,雄赳赳气昂昂,直奔大道而去。 正是:金领抖起英雄胆,千难万险视等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周一分解。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