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些日子豁湖的漫天碧荷红莲在一年当中最为鲜艳。 陈作人住在幸福闸旁边宋河镇的高中同学名叫宋朋。8月5日上午,宋朋打电 话叫陈作人到宋河镇上玩麻将。豁湖一带的麻将也叫推倒和,不管什么牌只要有一 对就是将,其余的每三张一句,凑齐了就能推倒和牌。这种既懒散又快捷的玩法像 豁湖那一带大多数人的人生状态。宋朋和陈作人玩了几圈麻将,狼狈为奸赢了一点 钱,到镇上一家餐馆喝酒吃饭。宋朋问:“你跟我打过赌,说要把那个18岁的女老 师弄上手的,弄上手没有?”陈作人说:“还没。”宋朋说:“我看你是太没本事 了吧,那小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嫩吗?随便捉个机会把她弄了就完了,这 么一点小事你怎么这样为难啊?”陈作人说:“你要说强奸,那倒简单,关键是我 喜欢她,文雅地说就是爱。你存心要爱一个人的话,就不想动粗对不对?”宋朋哈 哈大笑:“对个鸡巴!不要脸你还爱呢,真是不要脸。你不搞她,迟早还是有人搞 她。你实在搞不上手,让我去试试?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假装斯文呢。”陈作人说: “你敢碰她一下,看我不杀了你全家,我不让你宋家血流成河我就不姓陈。”宋朋 说:“你狗日的还像个男子汉嘛,怎么就引不起那棵嫩草的兴趣呢?”陈作人说: “一需要时间,二需要我继续努力。”俩人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唱了一通歌,感 叹一番如今乡下无靓女都进城做皮肉生意去了,这才玩兴未尽地散步到了幸福大堤。 陈作人望着幸福河里茫茫洪水问宋朋:“狗日的洪水还不退啊,我看这闸只怕 承受不起了,你说呢?”宋朋说:“你把脑壳扭到这边看,闸两边是七米宽的老堤 抵着的,就算翻了闸,堤是肯定跨不了的,一堵就堵住了。” 陈作人说:“你肯定个鸡巴,你看看!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啦!那是什么?!” 陈作人伸出手,指向堤内引渠的河面。宋朋立即明白那是管涌,他大惊失色: “我日你的,大事不好了!狗日防汛的人呢?闸那边像是癞子,癞子!癞子!!过 来!快过来来看啦!!” 被唤作癞子的中年男人正在幸福闸的石坎上坐着打磕睡,听到叫唤,连忙起身 跑了下来,问:“出什么事了?”宋朋大声说:“你狗日的是来防汛还是来打磕睡 的?你看那是什么?管涌了呢!” 让这两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发现幸福闸内引渠的管涌,是事后宋河人以及豁湖 人的证实。由于幸福河自入汛以来一直在27米的水位高居不下,加上自1954年以来 幸福河没有被任何一年的洪水伤害过,老闸多年失修与人们粗心大意,就足以在老 闸引渠发生管涌了。管涌被发现以后,宋河镇领导立即向县防指汇报。仅凭宋河镇 的有限力量,猛兽般的洪水疯狂地冲破了幸福闸的闸门,沿着引渠,直扑北河。这 也就是说,凶猛的洪水没有能够被阻挡,洪水以幸福闸为口,扑向幸福大堤内的万 千民众与万千良田。宋河镇的确没有办法控制在巨大水压下幸福闸的闸门变形弯曲 和近10米高浪头的洪峰扑入,翻闸事件不幸成为现实。紧急电话一层一层往上打, 打到了北京,打到了国家防总。 陈作人在此之际飞奔豁湖。当他把这不幸消息告诉给父亲时,老支书当即昏倒 在地。陈作人用冰镇汽水喷向父亲,方才把父亲惊醒。 国务院命令省防总必须尽快想尽一切办法控制洪水,省防总上传下达地也命令 县防指必须尽快想尽一切办法控制险情,县防指由于有市防指领导坐镇指挥,很有 信心地以为水情是必定可以控制的。但是,整整三天,现场几千人,全都束手无策。 后来有人说,林瓷的父亲林有才曾经主动找到陈厚祥支书,说:“陈支书,你 去给他们说说,用粗钢筋扎铁笼,越大越好,装满石头堵在闸门外,有20个大铁笼 就足够了。”陈支书认为林有才的话很正确,当时就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到宋河, 把林有才说过的办法在幸福闸现场向有关领导汇报。防指有位领导恼火地挥挥手看 也不看陈厚祥一眼说:“你们又不是学水利专业的,懂个屁呀!”老支书说:“我 们跟水打了一生的交道,只要能堵住水,你管我们学什么呢?”领导继续挥动他那 只白白胖胖的大手:“你敢在这里跟我顶嘴呀你!你少在这里干扰我们工作,你算 老几?”按照当时有些领导的想法,如此重大的险情只能是直接向上级汇报,绝不 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尤其是不愿意现场决定。他们想得比较远,既在想向驻扎在县 城的部队求助,内心深处还在偷偷地想惊动国家领导以及全国人民。 于是先后有几百辆汽车被抛下去但一眨眼就被凶猛的洪水化成铁渣了,上千辆 卡车拖来的石头只能像薄纸一样一落到水里瞬间就不见了。省防指命令他们立即到 三峡大坝去请高级工程师,说区区一个小闸怎么这样难堵?于是就去三峡请高工。 三峡来的高级工程师查看了现场,扬扬手说:“用粗钢筋扎铁笼吧,越大越好,装 满石头堵在闸门外,有20个大铁笼就足够了。” 北河两岸的百姓在8月6日清晨得知幸福闸翻闸的消息后,整个民垸万千民众 顿时慌乱一片。当日就有数辆宣传车呜呜跑动着用高音喇叭喊叫:“请大家赶快转 移!请大家赶快转移!”宣传车这样喊叫没有错,因为当时的口号就是老百姓的生 命安全第一。但许多人尤其上了年纪的人坚决不肯离开,这其中陈厚祥就算一个。 他对豁湖的渔民说:“妇女孩子必须赶紧往别处躲,有亲戚在县城在省城的赶快去。 青壮年最好不离开,我们豁湖围堤要有人守,北河是顶不了几天的。就看幸福闸能 不能堵上了,堵得住,我们豁湖就有惊无险了。” 这只是陈厚祥的如意算盘。整个北河两岸的百姓都没有想到,按三峡高工说的, 封堵幸福闸绝对没问题,但为了向党中央国务院以及全省全国人民汇报幸福闸堵闸 成功,有位领导提出延长一天时间封闸堵口,并特地请来上级有关领导,请来一大 批报纸电台电视台记者,他们要搞现场直播堵闸庆功会。领导要在电视的头条新闻 上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挥出他的大手命令:“现在封闸!” 苍天啊!延迟这整整一天堵闸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仍有近10米高浪头的洪 水流量从幸福河疯狂而又凶猛地扑向北河两岸的万千良田和万千湖面。所有大大小 小的人工河本来就在灾难性的1998年夏天严重超载,翻闸以后幸福闸连续三天超大 流量的洪水如此野蛮扑入,加上本来可以提前堵口但为了开那个庆功会又多一天的 继续洪流,豁湖一带的主要河道北河,能不很快就像天河一样悬浮在豁湖一切生灵 的头顶吗? 幸福闸的确是在掌声里鲜花里以及电视现场直播画面中封堵住的,但堤内所有 人工河的超大水位怎么减落?北河两岸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怎么办?仅靠县城东区 那几口排水泵站?就算那几口早已年迈的泵站有日天的本事一夜之间把洪水排出, 汉水承受得住么?武汉又怎能确保?龙王庙不是已经泡在洪水中了吗?傻瓜都会想 到,当时唯一的办法是泄洪,或者换一种说法叫调蓄。县城是要确保的!那个火力 电厂更要确保!更为糟糕的是,县城东郊的护堤在这些年几乎没有加高加固过,某 些当官的很清楚那才是朱总理没有发现的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必须立即分洪, 否则县城东郊护堤绝对会垮。东郊护堤一旦垮掉,整个县城就会尽遭淹没。 -------- 文学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