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后来,年迈的王院长常常对花子感慨道:“苦命的孩子,命就是硬!野狗撕掉 了你的半个脸和一条腿。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可你还是活下来了。” 花子出院那天,是王院长和石大爷一同将她接回孤儿院的。王院长痛心地看着 篮子里这张残缺不全,扭曲畸形的小脸说:“就叫她花子吧。” “花子?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子?”石大爷感觉这名子与这孩子不搭配。 一路上,王院长不时地盯着花子的小脸看。她看不出花子此刻是在哭还是在笑, 睡着了还是醒着。听医生说,这孩子剩下的这只独眼不能闭合(即使睡着时),而 且流不出眼泪(即使在应该哭的时候)。 当他们二人提着篮子里的花子,刚踏进孤儿院的大门时。全院的保育员和孩子 们一下子涌了上来,都想看看这个被野狗撕咬过的弃婴。一位年纪较大的保育员看 过花子后,不安地问道: “院长,你为什么要领回她?她会吓着其他孩子的。” 几个胆小的孩子被花子畸形的脸吓坏了,哭了起来。 “院长,她会让我们作噩梦的。”一个满脸长着青春豆的十来岁男孩,死死盯 着花子的脸,不怀好意地说:“真他妈的比钟楼怪人——卡西莫多,还丑一百倍。 以后我们就叫她‘钟楼怪人’吧!”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一起喊好。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伤害她、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们。”石大爷对 这些男孩吼道。 这几个孩子的父母有的是杀人犯被枪毙了,有的是因吸毒而致死,有的则是得 了艾滋病……石大爷一向很同情这几个孤儿,对他们身上的恶习也抱有相当宽容的 态度。石大爷总是认为,这些孩子身上的劣质至少有一半源自我们有缺陷的社会。 但他感觉自己更有责任保护花子。 “石大爷,你先将花子带回你屋吧。” 王院长又将脸转向一位长得人高马大满脸麻子的保育员:“崔荣达,以后你专 门负责喂养花子,她身体上的问题很多,需要专职保育员。你现在就跟着石大爷将 花子安顿好。”王院长一脸疲惫地安排着。 “院长,你还是安排其他保育员吧!”崔荣达急忙粗声粗气地拒绝这项工作安 排。目前她管理着年纪最大的一个班级。“再说,这些大孩子除了我,谁能管得了 呢。”这话说得没错,那几个问题大男孩除了崔荣达,谁也不怕。尽管他们私下里 称她为“崔麻脸”。 “好了!就这么安排了。大班交给陈老师,你目前就只管花子。” 她又冲那几个问题大男孩,严厉地说道:“谁敢不听陈老师的话,我就赶他出 去,上大街流浪!”她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严重的失眠症一直折磨着王院长,五年前她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可上级领导说 :“你是老革命、老党员,就为这些可怜的孩子多服务几年吧。等有了合格的接班 人再退下来也不迟。” 为了能使自己尽早退休,回家休息。王院长一直在物色自己的接班人。她深知 这院长一职,一般人是难以胜任的。她挑来看去,感觉崔荣达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她也曾向上级领导推荐过崔荣达。可领导却说: “这个人口碑不好,多次有人举报她虐待孤儿,总拿残疾孩子泄愤。” 王院长是看着崔荣达长大的,深知这个人内心埋藏着巨大的痛苦。 四十五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患上天花病的崔荣达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 的大门外。当时,这家孤儿院刚刚被一名英国传教士创办不久。王院长是这家孤儿 院的三个保育员之一。那天,她早上出来扫雪,发现了被大雪掩埋的小崔荣达。奄 奄一息的小崔荣达被上过医学院的传教士,用西药救活了。可从此落下了一脸的大 麻子,得一外号“崔麻脸”。 解放后,英国传教士回国,孤儿院被国家接管。王院长从保育员升为院长。她 亲眼看着小崔荣达在孤儿院里痛苦地渐渐长大。后来,长大的崔荣达因无处可去, 便被王院长留下做了保育院。 不过保育员“崔麻脸”一向沉默寡言、性情暴烈,孩子们没有不怕她的。她与 其他保育员既不来往,也不交流。不过在王院长看来,崔荣达人是凶点、孤僻点, 可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没人可比。这次将花子交给她,王院长是想对崔荣达做最 后的观察和考验。以便再次向上级领导推荐她为院长候选人。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