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即使是十月天,南台湾的太阳依旧照得人很舒服,海风吹拂,海水的咸味在鼻 息间飘荡,一个身影享受似的阖眼,迎向阳光,站在岩岸边,享受海风与日光温暖 的包围。 “薇安!”远远地,有人高喊着,伴随脚踏车的叮当声。 韦薇安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骨碌碌的,回首望向从坡上滑下的身影,绽开了迷 人的笑颜。 三步并作两步,她往大马路边跳,她的脚踏车就停在那儿。 “我拜托你!去买个东西买有够久的,我就知道你又跑来吹风了。”楚畇雅边 滑行边抱怨着,“大寿星,今天育幼院上下都要庆祝你成年,你不可以不在家啦!” “你不也是寿星?我只是帮忙出来买些零嘴而已。”她跨上脚踏车,神态自若 的往前骑行,“比谁先回到育幼院!” “你作弊!”后头发出不平之鸣,两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嬉笑着在乡间小路 上奔驰着。 她们都是在天使育幼院长大的孩子,里头的孩子多半都是无父无母、或是被遗 弃的孤儿,全仰赖慈祥的院长照顾,收容他们,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 天使育幼院成立于十八年前,当年院长说是受到上帝恩典,指示她应尽全力救 助这些孩子,所以她开始收养身世可怜的孩子;甫成立之初,收养的婴儿差不多都 同年。 像楚畇雅跟韦薇安这样十八岁的孩子可不少,占了院里的三分之二,于是院长 决定,用韦薇安的生日来庆祝今年满十八的寿星。 这是育幼院里第一次扩大庆生活动,院长还为寿星们添了新衣服,这是最令人 期待的事了。 “薇安,你跑去哪里了?院长急着到处找你。” “院长就爱大惊小怪,”韦薇安跳下脚踏车,微微一笑,“我这就上去找她。” 楚畇雅停好脚踏车,挑了挑眉。院长才不是爱大惊小怪,她只对薇安一人大惊 小怪。 育幼院里多得是无名无姓的弃婴,不少人都跟着院长姓韦,院长对所有人都一 视同仁,唯独对薇安有些不一样,就是不准许她外出工作,也不允许她不告外出。 “院长又来了?”楚畇雅搔搔头。“真搞不懂,院长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薇安被欺负?”韦婷妤瑟缩下脖子,“拜托!她已经够强了,谁敢欺负 她,又不是找死。” 在场的孩子们听了笑成一团,然后又着手布置欢乐的生日派对。 韦薇安走上二楼,才到院长室门口,门就已经惊慌的从里面打开。 “薇安,你跑去哪里了?”身为院长的韦优急急忙忙的拉她进办公室,“你出 去怎么没说一声?我……” “妈!”她没好气的叹道,“我只是出去买个东西而已……” 韦优忽然一惊,赶紧向外探视有没有他人在场,然后慌张的关上门。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可以突然喊我妈!”她拧眉纠正。这孩子老说不听。 她亲生的孩子不能存在!为了隐瞒薇安还活着的事实,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 成立这育幼院,让薇安伪装成被收养的孤儿。 这辈子,她都活在心惊胆战中,她绝对不让薇安步上她的后尘! “为什么?我问过好多次,为什么不能让大家知道你是我妈?我非得跟别人一 样把自己当弃婴?”韦薇安一脸严肃的坐进椅子里,“从今天起我算成年了,该给 我个答案了吧?” 从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扔在路边的电话亭,院长经过时捡了回家,是这间 天使育幼院第一个收容的弃婴;直到她十岁时,有一天院长跟她说,她是她的亲生 女儿。 她有一百万个为什么,但院长只叮嘱她,这件事只有她们母女俩知道,绝对不 能对外人说!一旦泄漏秘密,将会招致不可知的恐怖危险。 幼时的她畏惧于危险这两个字,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孩子,她要知道真相。 “我本来就打算今天跟你说。”韦优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十八年过得真快。 刚成立天使育幼院彷佛是昨日的事,如今,她的薇安已经亭亭玉立!有着比她 出色的外貌与冷静的头脑,聪颖而机警,性格强势,跟当年的她截然不同。 她坐到女儿身边,告诉她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 从一个留学生到日本的离奇境遇开始讲起,讲到她偷渡回台,却恐惧得连家都 不敢回,于是把身上的日币跟珠宝换成现金,在南台湾偏僻的小镇成立一间育幼院, 四处领养跟女儿同龄的女孩。 这一切都是未雨绸缪,万一,鬼冢盟的人真的到台湾来要人,他们也无法找到 谁是薇安!要藏一片叶子,就把它藏在一座森林里,她从十八年前就开始盘算。 韦优的语调平稳,而坐在她面前的韦薇安双眼却越睁越大。 “鬼冢盟?那是什么?”她下意识的紧握起拳头,这身世之谜远远超出她的想 象。 “它是日本最大的帮派,是个连日本政府都不敢招惹的组织……你的父亲,是 其中势力最大的煞鬼堂堂主,所以才想将你嫁给鬼冢英雄。”韦优长吁一声。不知 道为什么,说出这段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竟豁然开朗。 “鬼冢英雄?我的未婚夫?”韦薇安深吸一口气。她从未听过这么荒唐的事! 她竟有未婚夫了! “嗯!”韦优点了点头,“你出生后,你生父非常高兴,满月餐宴时,鬼冢盟 盟主在酒酣耳热之际,当场说出了想让你跟鬼冢英雄结婚的要求。” 还记得,那时的她怀抱着熟睡中的婴孩,就跪坐在宴席后方,当她听见这荒唐 的话语时,简直不可思议。但是现场却没有人反对,反而引起一阵热烈的讨论,所 有人都认为,这将会加深煞鬼堂对鬼冢盟的忠心。 她仓皇的看向宴席间才十二岁的鬼冢英雄,那个单单只是望着,就令她打从心 底恐惧的男孩…… “那个鬼冢英雄几岁了?为什么那些人会把主意打到一个小婴儿身上?”韦薇 安跳了起来,莫名感到不安。 “那年他十二岁。”韦优沉下眼色。“我跟你生父就差了二十一岁,所以对他 们而言,这没什么。” “那、那个男孩子没有拒绝吗?我才满月耶!” “不……他回以微笑。对于盟主说的话,只能接受,而且他也不会拒绝。”韦 优的声音微微颤抖,“与其费尽心思找一个适合他的女人,不如培养一个!只要从 小教育你,让你彻底变成黑道的女人,这对鬼冢英雄来说,或许是最适合的。” “紫之上吗?”韦薇安喉头一紧,想起源氏物语里的紫之上。 光源氏从幼时就以心目中理想妻子模式教育她,直到她长大成人,便娶为妻子, 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那个……鬼冢英雄是个怎么样的人?”一向敏锐的韦薇安,没有错过母亲口 吻中异样,“你刚刚说,找到适合他的女人,得费尽心思……” 韦优怔然,看着宝贝女儿,眼底浮现恐惧。 第一次见鬼冢英雄,是她刚生产完且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时,他礼貌性的前来探 视她。她从没看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有一双不带感情的深黑双眸。 “恭喜你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很高兴母子均安。”他这么说着,口吻却冰冷 得像是她们母女的生死与他何干。 那时的鬼冢英雄已经赫赫有名,因为当时才十岁时,就亲手毁掉两个有意背叛 堂口的人。 听说那时血染红了河水,而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岸边,然后用着童音告诉旁人, 这是杀鸡儆猴,以后谁敢有背叛的念头,下场保证比他们还惨。 这样可怕的男孩,却弯身看着她襁褓中的薇安。人家总说婴孩是敏锐的,她好 担心原本哭闹中的孩子,会感受到鬼冢英雄的肃杀之气而嚎啕大哭——结果,哭泣 中的薇安却因他的碰触,霎时静了下来。 小小的薇安用枫叶般的小手握住了鬼冢英雄的手指。 须臾间,她瞧见了他的笑颜。 然后下一秒,他回眸瞪着她,像是警告她不准泄漏他刚才异样的表情。 “妈!”韦薇安突然握住了韦优下意识发颤的双手,“你别怕,我在这里!” 她登时回神,连额头都冒了冷汗,幽幽的看着宝贝女儿。“十八年来都没事, 我想应该……应该过了吧?” “生我的男人没找过我吗?”对正义感强烈的韦薇安来说,即使她身上流着对 方的血,但他对母亲是强来的,不值得称做父亲。 “我逃走之后,就不知道日本的事。”她也不想知道,更不敢去打探,甚至庆 幸这十八年来的平顺、安宁。 “这样也好,至少我们现在过得很快乐。”韦薇安竟笑了起来,“不过我很开 心你把我的身世告诉我,从现在开始,我是个完整的人了!” 像畇雅她们,多少人不知道自个儿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住在哪儿;是 个人,却没有根,即使那根再烂再破,也还是个根。 对多数人来说,不想寻根是谎话,因为他们还是想知道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 大多数则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当初扔弃他们。 像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踏实,因为她有母亲,却得当别人的面叫院长,要 假装自己是弃儿,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觉,一直笼罩着她。 而今,她终于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世,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只是喜悦于她终于 知道一切。 韦优看着带着笑容的女儿,欣慰女儿是个乐观的女孩,她虽然大剌剌的,但很 少有事情能让她烦忧;她坚强果敢,遇上不顺心的事就去解决,遇上不顺眼的人也 绝不会默不作声。 待她好三分,她回敬人七分。相对地,待她坏三分,她也回敬人七分;喜恶分 明、有智慧,向来是天使育幼院的核心人物。 看着女儿,总觉得她身体里真的流有黑道的血。 “我要去换衣服了,院长。”韦薇安用力的拥抱了母亲,“我已经长大了,你 不必再担心我了。” “做妈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忍着泪水,她抚着女儿的脸庞。 韦薇安只是笑着,然后轻快地离开办公室。 她的身世真是轰轰烈烈。日本黑道啊……难怪打小母亲就教她日文,那可能是 一种下意识的表现,既痛恨又不想忘却过往。 嘴角勾起一抹笑。反正那是上一代的事,她生长在这,成年之后就要出去工作, 赶紧为育幼院出一份心力,为母亲分忧解劳才是。 韦薇安乐观的这么想着,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一架专机正从日本起飞,飞机 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标记——鬼。 十八岁的寿星,总共有二十五人,每个人都穿上新衣,女孩则是雪白洋装,每 个都欣喜若狂的在大厅里转圈,好让蕾丝的裙摆可以荡出美丽的圆。 楚畇雅也不例外,她知道身上这件洋装是院长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的,布料 相当廉价,对女孩而言,却是她们第一件全新的洋装。 “别转啦!转得我的头都晕了!”韦薇安告饶般的拉住她,“衣服是我们的, 以后要转几百圈都不是问题。” “厚,白色的衣服我才舍不得穿呢!”楚畇雅跳回桌边,再切下一块蛋糕。 整间育幼院目前有八十多个孩子,目前最年长的一批,就是她们这群十八岁的 少男少女,当然院长当年也有收养年纪更大的,但那些人都已经外出工作,留在育 幼院的少之又少。 今天这场盛大的生日派对,虽然他们因为工作在身无法回来,但该送的礼物没 少。 其它孩子有好吃的蛋糕可以吃就乐翻天。晚餐后大家唱了生日快乐歌,就开始 吃蛋糕、喝可乐,音乐声在育幼院里回响着,韦优特别允许大家可以狂欢一夜。 而这会她正到楼上,试图找出一片可以让大家High翻天的热门摇滚舞曲CD。 可想而知,明晨的打扫应该会很吃力。 “你许什么愿啊?”楚畇雅好奇的问着,“我许——” “嘘!”韦薇安忙不迭用食指抵唇比出噤声样,“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喔!”说得也是。但是她的愿望很简单啊!只希望可以永远待在这里,帮忙 院长、帮助更多的孩子,她也想当修女,照顾跟她一样遭遇的孩子们! 之后,韦薇安愉悦的哼着收音机放的歌。她也许了三个愿望,一个当然是希望 天使育幼院所有人都可以顺利平安,另一个则是希望可以快点找到好工作。 最后一个,她希望有机会去一趟日本。 即使那是曾禁锢母亲的地方,但毕竟是她出生的地方,她想去!她想去看看那 个码头,甚至想去看看生父住的地方。 “哇呀——”凄厉的尖叫声突然传来,打破她的冥想。 所有人全往大门口瞧去,只见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眼戴墨镜的人突然闯进育幼 院,刚去开门的小山整个人被拎得高高的,才七岁的他哭得淅沥哗啦。 黑衣人分成两边走了进来,一丝不苟的服装,没有表情的脸庞,很快地将他们 包围在中央。 然后,他走进来了。 尽管韦薇安被恐惧的人们向后推挤着,站到最后一排,但她视线却无法从男子 身上移开分毫。 颀长的身形,健壮的体格,男人穿着黑色风衣,一样戴着墨镜,皮鞋在地板上 发出喀喀的声响,每踏一步,都震撼着她的心房。 四周的气温骤然下降,欢乐的气氛消失殆尽,即使收音机正播放着热门舞曲, 高昂的曲调被沉闷的肃杀之气盖过,此时听来有种毛骨悚然的骇人感受。 有个人切掉收音机,死寂瞬间萦绕在育幼院的大厅里。 韦薇安下意识的握紧双拳,喉头一紧,希望事情不是如同她猜想的那样。 “安子。”那个男人站在正中央,喊出一个日文名字。 全场安静,隐约听见年纪尚小的孩子们的嘤嘤啜泣声,虽然不懂事,但眼前这 个宛如恶魔的男人,令他们害怕、颤抖。 听见他的叫唤,韦薇安的心霎时揪了一下。全院孩童只有她懂日文,不但懂, 而且相当流利。 他是谁?难道鬼冢盟真的要在她十八岁时,把她带回去? 就在一片沉寂中,那男人忽地自腰间掏出一把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抓过 了离他最近的女孩子,枪口直抵上女孩的太阳袕。 “哇——”才六岁的小花只知道尖叫,一票孩子被这尖叫声吓得全都瑟缩的后 退一步。 “安子。”男人扣下扳机,从容不迫的喊着同样的名字。 枪?那是真的枪吗?畇雅恐惧的握紧她的手,她们都流了手汗,但她明显感到 畇雅在发抖。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敢用眼神往后头的门那儿瞧。母亲还在楼上…… 依然没有得到响应,那男人一扯嘴角,将小花往下属那儿扔去。“杀了。” 什么韦薇安瞪大眼睛,看着接到小花的黑衣人利落的掏出枪,不带情感的就要 往小花额头开枪——“住手!” 比她还快,楚畇雅突然就冲了出去,她根本来不及拽住她。 楚畇雅看着小花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尿湿了衣服,这群不知道哪来的人,竟然 要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她知道她不跳出来,下一刻跳出来的一定会薇安! 薇安个性太强,万一他们不爽,伤了薇安怎么办? “安子?”在楚畇雅跳出去的瞬间,那男人一扬手,枪口立即离开小花的前额。 听不懂日文的楚畇雅,皱着眉头,急着上前想抱回小花;只是那男人更快,伸 手拦住了她。 “你是安子?”他箝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头面对他,“果然出落得很漂亮。” “你放开我!你……”她挣扎着,手臂却被箝得好痛。 “听不懂日文吗?”男人叹了口气,“真是失败的教育。” 真是够了!一咬唇,决定站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暖的掌心搭住她肩头,然后那人略过她走了出去。 “鬼冢英雄,请你住手。”流畅的日文,出自韦优的嘴,“她不是安子。” 男人果然停下手,看着终于现身的女人。 即使恐惧的恶梦成真,韦优还是镇静依然;在楼上好不容易翻出几片舞曲CD, 却听见楼下传来嘈杂与尖叫声,她匆匆忙忙的奔下楼,就瞧见了不请自来的黑衣人。 她认得他!双眼盯着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听见他呼喊安子的名字,看着那熟 悉的轮廓,还有下巴那一条长长的疤痕。 十八年前,探视她的鬼冢英雄以倨傲之姿俯视她时,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 下巴那道长达七公分的疤痕。 是啊,薇安长大了,他也长成成熟的男人。 鬼冢英雄望着韦优,十八年可以改变一个女人多少呢?优雅的气质依然存在, 虽然优子穿上修女服,但仍掩不去当年那风华绝代的气质,这也是煞鬼堂“前”堂 主痴迷她的主因。 他松开楚畇雅,摘下墨镜,对着韦优微笑。 韦薇安当场狠狠地倒怞一口气。那男人就是鬼冢英雄?她的什么未婚夫?难道 那家伙将当年的话当真,真的要在十八岁时娶她入门? “你真会躲,我找得很辛苦。”他微扬下巴,那骇人的霸气令所有人的恐惧顿 时加剧。 “您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让堂堂鬼冢盟的盟主这样寻找。”韦优拉过抱着 小花而返的楚畇雅,将她们往后推去。鬼冢盟前任盟主去世一事,曾上过新闻。 “父亲被暗杀后,我忙着肃清鬼冢盟,没空处理这件事,不过,不代表我不记 得你带走我的未婚妻。”鬼冢英雄站前一步,所有人跟着后退一步,唯有韦优,不 动如山。“把安子给我。” “恕难从命。”她一个欠身,标准的日本礼仪,“您应该知道安子不在这里了。” “是吗?”冷冷一笑,“你想跟我说,安子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吗?” 韦优挺直的面对他。如果鬼冢英雄能找到她,就应该已经把一切都调查过,她 到台湾之后,办过多次葬礼,其中一个过世的无名孩子,是以“苍木安子”的身份 下葬的。 她很对不起那孩子,但在她拾到她时,已奄奄一息,因为无从得知身世,所以 便让那孩子成了安子的替身埋葬。 “的确,在后山的坟里,有一个苍木安子的坟。”事实上他们已经去看过了, “只是你认为我会相信吗?”在黑道的世界里,替死鬼的做法多得是。 “安子三岁时得了重感冒夭折,她已经死了。”韦优再次强调,但后头的韦薇 安却紧张得几乎难以呼吸。“这是事实,我很遗憾。” 电光石火间,鬼冢英雄忽然扬起手,就着韦优的脸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院长!”稍大的孩子禁不住喊出声,包括韦薇安在内。 她慌乱的向前冲,简直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这一幕。 但令她害怕的是,她竟看不出他的想法,摸不透他的心。 “不许过来!”被打在地上的韦优立刻回首瞪着想妄动的孩子们,眼神则是落 在韦薇安的身上——你,绝对不许出来! 她的脸肿了,鲜血从嘴角逸出,让所有人都知道,刚刚那一掌打得有多重。 “你把我的未婚妻害死了,照料不周,你理应陪她去死!”鬼冢英雄说着残酷 的话语,“不过念在你的过往,鬼冢盟欠你的,就此抵销掉。” 向来倔强的韦薇安忍不住发颤,这个冷血的无情的男人,他指的是母亲被葬送 掉的学业与人生吗?他们喜欢就可以掳她去当情妇,然后当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足以 置人于死地时,再拿饶人不死当做赔礼? 太可恶了! “感谢盟主。”!韦优狼狈的爬起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个礼。 “但是,我抱定着娶妻而来,不能空手而返。”他忽地挑起一抹笑,视线落在 楚昀雅身上,“我要挑一个回去当侍妾!” “不!”韦优慌乱的抬首央求,“你不能这么做!这些都是清白的好女孩,她 们都是弃婴……我收养她们不是为了要让她们过那种生活!” “你收养她们是为了弥补安子死亡的遗憾吗?所以挑一个弥补我的遗憾,天经 地义。”鬼冢英雄说得理所当然,一边已走到楚昀雅的面前,粗暴的拉开花子,抓 住她的手,“就你了,清白又美丽,值得当我的新宠。” 楚昀雅虽然听不懂日文,但也感受得出气氛不对劲,眼前这个凶恶的男人拉着 她院长哭喊着,一副她要被带走的样子……她要被带走? 不——她不要!她开始惊慌的挣扎着,其他孩子也拉着她,不让坏人得逞。 只是这样的拉锯战,俨然在挑战鬼冢英雄的权威,一旁的黑衣人,纷纷无情的 掏出手枪,对着那些妄想阻止老大的孩子们。 他鬼冢英雄要谁当床伴,谁就得当,竟然有人胆敢阻止? “只会拿枪威胁孩子,这主是日本的黑道吗?”流利的日文突然迸出,话中带 着明显的嘲笑意味,“一点气度都没有的黑道,还敢取那么威风的名字?” 韦优怔然的回首,不——薇安,你怎么可以出声啊? 韦薇安从容的从后头站了出来,所有枪口不约而同的指向她。每个黑衣人都面 带微愠,竟然有人胆敢批评鬼冢盟! 韦薇安毫不畏惧,瞧着一个个漆黑的枪口,知道里头的子弹随时都能穿过她的 身子,但现在她的怒火已凌驾一切情绪! 她走到楚昀雅身边,握住的却是鬼冢英雄的手。 “放开她。”她直视他那宛如地狱深渊的陰惊双眸。 面前的一切令她害怕,但她不容许有人到育幼院来撒野,更别说起因全是为了 她。 鬼冢英雄定定瞧着眼前的女子,竟真的放开楚昀雅,并挥手示意手下全放下枪 枝,但他的眼神不曾离开过韦薇安片刻。 眼前的女人有着脱尘的气质,但眉宇之间气势逼人,那圆润且晶亮的双眼,正 带着怒火瞧着他。 直视着他啊……当今世上,有几个女人敢这样直视他的双眼? 没有。 “你要代替她吗?”这实在太有趣了。 “想要女人,日本不够你挑吗?”韦薇安打掉他凑近的手,“你来这里撒什么 野?这里只是一间育幼院,跟你们腥风血雨的黑道没有关系!” 在她打掉鬼冢英雄的手时,现场传来黑衣人倒怞口气的惊讶声,竟然有人胆敢 这样对待赫赫有名的鬼冢英雄! “优子,我要带她走。”下一秒,他瞬间握住她的臂膀,不让她有机会挣开。 “不!不行!”韦优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她就是我的新侍妾了!凌辱她的骄傲,想必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鬼冢英 雄望着韦薇安,邪佞的笑说。 “因为你的骄傲先被我凌辱了吗?输不起的男人!”韦薇安不但没被吓退,反 而挑战他的限度。 鬼冢英雄没有痛下毒手,甚至没有动怒,只直瞅着她,连首相见着他都跪地叩 首,这个年轻的女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激怒他? 他突然感到血液沸腾,想像落在他怀中的她,会是如何挣扎、如何叫骂,然后 却无法逃离的成为他的女人……或许让她自愿成为他的女人,会是一件更有趣的事 情? 如今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拿生命挑战他的权威,他明明可以感受到她的恐 惧,即使如此,她不但直视他,还当着众人的面挑衅他——他原本以为自己非常厌 恶人反抗他,但是这女孩的抗拒却让他欣喜。 如果她真的这么瞧不起他,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呢? 现在太多事都太于容易,有些挑战,才能让他备注沸腾。 韦优的话不再入他耳,鬼冢英雄拉扯着韦薇安就往外头走,韦优在后头追赶大 喊想制止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以为能躲过一切,为什么鬼冢非得找人回去当 侍妾不可? 她经历过那种惨痛的遭遇啊!侍妾就是情妇,依照鬼冢英雄的身份,他的情妇 说不定有几十个,她们争宠、她们陰毒,当年若不是那男人对她情有所衷,说不定 她早已在其他侍妾的陷害下客死异乡了! 侍妾有时还必须去服侍别的男人,那根本就是黑道大哥豢养的妓女啊! 她辛苦保护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怎么可以被当成情妇糟蹋呢! “你弄死我的未婚妻,我带一个侍妾走,你犯的错!”鬼冢英雄边道,边拽着 死命挣脱的韦薇安。 “不……安子没死,她、她就是安子!”情急之下,韦优尖声喊出实情,“她 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能让她当侍妾啊!” 在日本,身为大哥的妻子,地位崇高,跟侍妾是天差地远的待遇,她可以使唤 手下,精明者可以参与帮派事务,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她知道鬼冢已打定主意带走薇安,既然如此,她就要还给薇安真正的身份,而 不是被带到日本沦为情妇。 鬼冢英雄忽地瞠目,他不可思议的望向哭得泣不成声的韦优,再望向韦薇安。 鬼冢英雄拧起眉心,眼神恶毒的瞪向跪在地上的韦优。 “你敢欺骗我?” “求求你,把安子还给我……”她额头直叩着地,哽咽不已。 “妈!”见母亲苦苦哀求,韦薇安忍着泪水,想奔回母亲身边。 可惜鬼冢英雄攫住她的腰,不让她如愿。 “安子回去日本后,依然是我的侍妾。”他冷冷地盯着韦优宣布,“这是处罚 你的欺骗,她原本能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风光回去,但如今被你害得只能以已情妇的 身份过活!” “不……不是!”韦优慌乱的摇头,“你不能让她当侍妾!她是安子!” “放开我!你这个恶心的混帐!”韦薇安拼命挣扎着,出口又是一句极为忤逆 的话语——她不但骂鬼冢盟盟主是混帐,还说他恶心。 鬼冢英雄不动声色的将她拉近身前,接着她只感到腹部一个重击,瞬间痛得失 去意识。 在她渐黑的眼里,瞧见的是鬼冢英雄噬人的双眼,耳边则是母亲凄厉的呼唤声。 “薇安——”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