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是韦薇安到日本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这么的毫无顾忌,没想到一睡就 睡了快二十个小时,睡到脑子都缺氧了才会在最该顾忌的男人怀里睡着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大脑那一天坏掉了吗?怎么会任他抱着睡死过去?万一 他趁她熟睡时做了什么,她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她甚至记得自己很没用的哭了!来这里这么多天,夜晚再深再黑她也没哭丧着 脸过,再怎么想家也没掉过一滴泪,竟然在挣扎抵抗之中,一失情绪失控,哗啦的 就哭了起来。 她承认那时她已经放弃挣扎,因为知道自己再如何有力也敌不过魁梧的鬼冢英 雄,更别说他还是个练家子。 她打定主意,别失了心就好!她要当个产柴的青山,只要活下来,有得是机会 离开。 不过窝着他胸膛睡着这件事太夸张了,她一定是哭过头,哭得脑子迷糊了,明 明记得他的肤触、他温柔的抚摸,还有那纳入怀里的小心翼翼……那时她怎么不记 得反抗呢? 大概他的动作太轻柔吧!韦薇安下意识的抚住自己的前额,似乎还能感受到他 的余温。 她记得,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也许是淋浴精或是洗发精,那是种檀香的 味道,很适合他;还有他的胸膛相当结实,宽大而温暖。 现在是清晨六点多吧……韦薇安踉跄的起床。她需要一点春日的阳光洗衣礼, 她洗去满脑子的浑沌,给她一丝清明。 拉开纸门,她发现守着她的两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她直接坐在走廊边缘,双脚 垂在外头,双手撑在身体后面,享受阳光,这样晒一晒,身子不但暖了起来,精神 也好了许多。 “嗯……”伸了个懒腰,长发随着晨风轻轻飘动,像只猫般,慵懒而逸闲的享 受着春日。 她不知道,有个人已经悄然来到她身后。 一件轻薄的外套落在她身上,韦薇安吓了一大跳,一只脚都已经踏上廊面准备 站起,才赫然瞧清楚来人。 她暗自倒怞口气,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你应该多披件衣服。”鬼冢英雄穿着白色和服。 韦薇安带着狐疑而警戒的眼神看着他,他却恍若无事,学着她就着走廊坐下。 她瞧着自己肩上的外套,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威胁性甚至多了一丝……姑且称之 为“好意”时,她才紧披挂上来的衣服。“谢谢。” “我以为你会把衣服扔还给我,再次的忤逆我。”他望她一眼。真是个难以捉 摸的女人! “你希望吗?”她可以往右挪了一寸,不想与他太接近。“因为我不想着凉, 所以谢谢你。” 鬼冢英雄露出难得的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只可惜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的发上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韦薇安毫不避讳的望向他。好看的脸 庞搭上简单的短发,这男人完全走成熟性格派。 “昨天晚上……”她不自在的搔搔颈子。 “你睡得很熟,熟到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鬼冢英雄挑挑眉,语调里带 着点嘲笑。 逼得韦薇安不得不回眸瞪他。她是在谈正经事,可这男人却像是在说:那是什 么情况,你居然睡得着? “总之,我很庆幸你没有做太多多余的动作。”他没有趁人之危她很高兴,虽 然她不觉得他会是那种人。 “我对熟睡的女人没兴趣。”鬼冢英雄侧首望向她。沐浴在晨光下的她,完全 吸引住他的目光。 “我知道,你喜欢凌辱像我这种骄傲的女人。”她扬起冷笑,像是在嘲弄他似 的。 要是平常,像她这种态度的人,很快就会消失在鬼冢英雄面前:但是今天,他 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着相当特别的眼神凝视着她。 “不了,如果那会让骄傲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话,我也没兴趣。”他注意到她的 双眼微闪了一下。 “那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哭了。”至少不会在你面前哭! “希望如此,我并不喜欢看见你哭,泪水跟你不相配。”鬼冢英雄淡然的笑着, “以后不会再发生任何让你哭泣的事情。” 嗯?韦薇安狐疑的蹙眉,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她很少哭没错,也发了誓未来 不在他面前掉泪,但是他怎么能掌控什么事会逼得她哭、什么事…… 她突然一顿,讶异的看他啜饮热茶的侧脸。 “你的意思是说……至少以后不会强迫我就范?”她大胆揣测,小心求证。 鬼冢英雄没说话,喉间传来低沉的声音,仿佛像是证明她的猜测。 哇!韦薇安挑高眉。这是让她非常惊讶的答案,昨天压在她身上、撕掉她衣服 的男人,今天却告诉她,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当然她并不期待那种事再发生,只是觉得这种转变让她讶异。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掉泪。”他补充解释,眼睛落在茶上头,“趁热喝。” 韦薇安突然禁不住笑出来,噙着微笑,难得听话的端想热茶,在这初凉的清晨 里能捧着手心温热的瓷杯,感觉真好。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这里的院子都有绿树,让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似乎也让 她脑子清明了,不管身边的男人之前做了什么或是多么凶神恶煞,至少他今天表达 的是一种善意。 她甚至私自以为是一种和解。 至少那代表着昨晚的戏码不会一再上演,她不必挣扎到手臂发酸,也不必随时 找东西抄起来揍人,甚至也不必在某个男人身下扭动叫嚣。 而且,“以后不会再发生任何让你哭泣的事情”,这句话让她觉得很感动。 喝了几口热茶,她注意到鬼冢英雄发上的水珠。 “刚好洗澡?”她意外地主动与他攀谈。 “嗯……”他也意外的回答这无意义的话题,“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檀香味,跟昨天一样。”她突然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竟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说像高傲的豹,轻蔑的用柔软的尾巴扫过他一般。 鬼冢英雄发现自己全然没有怒意。他来这里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从昨天她 在他怀里睡去之后,他已经来回四趟。 他不懂自己来这里看她的必要性,她若醒了,自然有人会通报,但他就是想要 亲自过来一趟,希望能抓到她苏醒的时刻。 做什么?他尚且拿捏不住端倪,因为安子跟一般女人不太一样,他还不适应, 也无法掌控。 不管是哪个侍妾,总是对他乖顺,唯命是从,崇拜中还带着畏惧的心情,他喜 欢那种感觉,她们只要听话柔顺就好;恐惧是好事,至少她们知道分寸,不至于让 他不悦。 百依百顺是他对女人的印象,她们的屈意承欢都是有目的的,每个人都希望自 己的地位不同、希望受到专宠,更希望——能坐在他身边。 鬼冢盟盟主身边,还少一个正妻。 他身边的女人不可胜数,堂口将自己女儿送上来的不在少数,他迟迟未娶,是 因为找不到一个有资格坐在他身边的女人。 女人,除了在床上之外,都太无趣了。 不像安子,如此的让他感兴趣、让他在意,而且让他必须用脑子去悬念她。 他听见安子走出来的声音,然后眼前忽地覆上一条毛巾,在他差点要抓住来人 的手腕摔出去之前,一双柔荑包覆住他的头。 “不吹头发会感冒的,你头发上都是水珠。”韦薇安认真的哪毛巾擦着,“你 明知道清晨冷,应该要吹干才出来的。” 真是奇怪的男人,知道要披件衣服,却不知道头发这么湿该擦干吗? 鬼冢英雄僵直身子,一口气梗在胸口,无法相信她现在的举动。 此刻的她是温柔的,仔细的在为他擦干头发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头上游移,很难 形容这份感觉,那是一种让他想要眷恋的舒适感。 他伸长手,抓住她的右手腕一拉,但力道是轻的。 韦薇安因此被拉坐在他身边,眼神里的确多了一份柔和,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 弩张。鬼冢英雄不知道,他的眼神尽管依旧是一池黑潭,但是望着她时,却带着笑 意。 “你在示好?” “是你先的。”她拉了拉身上的披挂,鬼灵精怪的一笑。 “我不会跟任何人示好。”闻言,他严正的皱起眉,仿佛刚刚做了一件不可能 的事。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她食指搁上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他有点恼怒,觉得自己的行径太不可取。他怎么可能对侍妾示好? 就算不是侍妾,任何人也一样,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别争执这个,你 头发得吹干!别小看这件事,逞英雄不是好事,以后你头痛欲裂时会抓狂的。”江 大哥就是这样。大她四岁的育幼院江大哥,从小不吹头就在外头吹风乱跑,现在才 二十出头就有严重偏头痛。 韦薇安起身,再度拍了拍他,这次代表催促。鬼冢英雄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有 问题,竟真的站起身,尾随她进入房内。 她熟练的帮他吹整头发,纤指穿在他发丝之间,温暖而舒服。在育幼院时,她 跟楚昀雅可是负责帮小萝卜头吹头发的能手呢。 不知道是吹风机的热风关系,还是她的手带着一股暖流,总之,他进入一种恍 若隔世的世界。 “你不能再忤逆我,这里是鬼冢盟,有这里的规矩。”在她关上吹风机时,鬼 冢英雄透过镜子凝视她,“下次再犯,我不会饶恕你!” “你不要惹我,我就不会忤逆你,这是互相的事情。”韦薇安放下吹风机,知 道此时气氛良好,正是摊牌的时候。“我不懂,你为什么硬要抓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回来?外头一大票都是迷恋你的女人。” “迷恋?哼!”他冷冷的嗤之以鼻,并不赞同她的说法。“我想要的就带回来, 一旦进了这里,谁都休想轻易离开!” “妈离开了。”她有些骄傲的炫耀。 鬼冢英雄的脸在刹那间沉了下去,“那是没用的堂口,不是鬼冢盟!也因为如 此,我撤掉了煞鬼堂。” 韦薇安身子一颤。为了一个逃走的侍妾、一个才出生的女婴,他撤掉了一个堂 口?那是她生父的堂口? “你把他们怎么了?”关心话语脱口而出。她以为她不在乎的。 在鬼冢盟里,除了被鬼冢英雄认可的侍妾外,任何人都不许过问帮务之事。不 过她不知道……他为她找了借口。虽然他觉得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理睬。 “并入其他堂口,我不需要伤害他们,自尊上的戕害就已经足够。”他瞥了她 一眼,“想见你的生父吗?” 她吃惊的看向他,睁圆的双眼里载满犹疑,但是没多久,她的眼底恢复平静。 摇摇头,她说:“现在还不想。” 冷静、理智,安子跟律子很像,都是聪慧的女人。但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安 子的情感是直接的。 “盟主。”远远地,有人出声,“早餐备妥了。” “好。”他简短应了声,回首看向她,“依这里的规矩过活,我就不为难你。” 乍听之下,韦薇安会以为他向她妥协了。 但他是鬼冢英雄,一出手就能捏死人,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她明了这样的回 应,说不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她必须看清局势,若把命搞丢了,就连逃离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她点头。 鬼冢英雄满意的站起身。安子没有跪拜,那不是她的习惯,意外地,他并不想 矫正她。 走了两步,他突然听见雷鸣的声响,来自身后女人的肚子。 噢!韦薇安赶紧抚住肚皮。丢不丢脸啊!怎么肚子会叫得那么大声?问题是, 她连睡二十小时没进食,肚子饿是理所当然的啦……呜。 鬼冢英雄难掩笑意。他真的还没听过像打雷那么大声的咕噜声。 “要去吃早餐吗?”他提出邀约。 韦薇安羞红了脸。丢脸死啦!说不定连住对面的律子都听见了! “那个我……我不喜欢吃粥……就算了。” “肚子叫成这样还敢挑?”鬼冢英雄摇了摇头,“过来。” 坐在地上的她往他那儿看过去。唉,高大伟岸的身躯,霸气十足的男人,正朝 着她伸出手来,用着命令般的口吻,很嚣张的要她过去。 规矩规矩,她得按规矩来。 她想站起身,眼见前方就是鬼冢英雄自然垂下的双手,她主动拉着他的大掌而 起,动作自然到令人吃惊。 一般侍妾都是恭敬的站起身,先是对他行礼,然后乖顺的跟在后头步行。至少 绝对不是这样直接碰触鬼冢盟盟主! 所以他非常诧异的望着她,再错愕的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然后蹙起眉心再望 向她。 算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很好了。 那天早餐,韦薇安吃到哈了很久了牛奶跟吐司,开心得跟什么一样,她还顺便 要求一个荷包蛋,两只眼睛笑得跟弯月似的,整个餐厅、整个长方形的桌上,只有 她一个人兴奋得吃个不停。 过去那种肃杀之气、沉闷的气氛,在她喜悦的神情下,几乎一扫而空。 当然,其他人还是吃不下,那是因为没人见过鬼冢英雄被牵着手走出来吃早餐, 更没人见过哪个侍妾直接坐在盟主身边、盟主还亲口问她要吃什么! 那个骂盟主是混帐还活到现在的安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适应新生活,比想象中的轻松,韦薇安发现自己的适应力超凡,甚至有些喜欢 身处在现在的环境里。 来到日本已经半年了!这半年过得比想像中来得快,大概是因为很少有连续的 太平日子可以过!虽说这里的日子称不上平顺,但至少相当的有“起伏”。 许多侍妾每天的日子是闲晃、打扮兼帮忙宅邸里的内务,地位较高的则负责指 挥,像律子这种身份的侍妾,则是跟在鬼冢英雄身边,除了陪他出席各式场合外, 还可以出席高级宴会。 她也不例外,她跟鬼冢英雄说好的,她必须守这里的规矩,他也就不会为难她! 她向来是一诺千金,所以什么规矩都学,该做的也都会做,像是打扫、伺候宾客这 些,她也都能忍耐。 最不能忍的就是长时间的跪坐了。她严重怀疑日本人的双腿是不是神经传导比 较慢,他们脚都不会麻的吗? 不过,不知道巧合还是怎样,鬼冢英雄仿佛知道她讨厌跪坐似的,凡是服侍宾 客的场合,他都不会点她去,让她乐得轻松。 其实伺候宾客最麻烦了。有时候酒酣耳热之际,那些男人看上中意的侍妾,只 要鬼冢英雄点头,她们就得到床上去“伺候”客人。所以她很庆幸自己不必去应付 那种场合。 有时候她甚至会猜测,是不是他也不希望她去呢? 韦薇安不是瞎猜,而是这半年来跟鬼冢英雄的日子……和平得令人难以想像。 他很常到她的屋子,真的不会任意的触碰她,或是做出不合情谊的动作,他只 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是淡然的问她今天做了什么事。 一开始,她很排拒他的到来,总是充满戒心,但是后来……她发现自己可以可 以相信这个说话一言九鼎的男人。 另外,学会了黑道里的礼仪进退,学会更多的帮派用语,鬼冢英雄甚至教她整 个鬼冢盟的组织架构,其下有多少堂口、堂主是谁、他们的妻子、子女跟亲近,她 必须背得滚瓜烂熟。 在被调教的空档,当然还得应付侍妾们的斗争。其实她根本不想理睬,但麻烦 总会找上她;不过她的人生哲学没变,谁找她麻烦,她绝对不会心软。 而且这个世界的运作法则,就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算算从她来之后,已经有七个侍妾被赶出鬼冢盟!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脚 跟手共缝了十二针,额头发际处也缝了三针,幸好她的脸没伤到,要不然现在被踢 出去的就是她。 她并不讨厌这种生活,甚至很好奇其他堂主的模样,尤其是红鬼堂的伊武,目 前鬼冢英雄最忌讳的人,是个危险份子,他却苦无名目裁撤或是讨伐。 能让鬼冢英雄伤脑筋的人,她就超想见对方的。 其他时间他会怞空教她练柔道,两个人在房间里没有外人想的“床上运动”, 反而是汗流浃背的摔来摔去。她常被摔得腰酸背痛,这提醒她以后没事最好别找他 单挑。 鬼冢英雄几乎有空就会来找她,练柔道、验收学习的成果,或是听她说育幼院 的生活……也有过两个人窝在一起看书的静态行为,让她陷入一种习惯当中。最糟 的是,她一点都不讨厌。 他不会冒犯她,也不再为难她,甚至会熟知她所讨厌的帮忙排除,针对她喜欢 的加以教促,甚至还主动拿明信片让她写信回台湾,跟母亲报平安。 她很意外他竟深谙中文,所以她写的家书……不能写太多字,内容还得经过他 审查,但他就是该死的看出她想家的心情! 到底是哪个人说他冷血无情,说他的血是蓝色的,还说他是日本黑道界最令人 闻之丧胆的残忍人物? 那为什么他对她做过最超过的事,就是拿吹风机过来要她帮他吹头发? 韦薇安张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指缝。他的头发跟他的人相反,超级细软的,她 很喜欢黑发在她指缝中流窜的感觉,那时的鬼冢英雄会像个乖孩子,似乎也享受着 吹发的乐趣。 真奇怪,只不过吹个头发嘛……她想着,却不自觉勾起嘴角。 “安子?真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你。”在喷水池边,律子悄声来到她身边。“盟 主晚上不是有宴席吗?” “我有点累,所以没跟。”韦薇安回神,轻松对应着,不知道从未有侍妾敢发 表自己的意见,包括律子在内。 律子嘴角挑着冷笑。安子这样的态度,让任何人看了都无法接受! 尤其这一个月来,她夺走了她以为稳当的地位!以往几乎都是由她跟在鬼冢身 边出席大小场合了! 没有侍妾可以这么嚣张,更不可以夺走她的位置!她埋伏在这里那么久,明明 只差那么一步——安子不能活! 外头传来迎接盟主回来的声音,韦薇安立刻往前走去。她也得守规矩,到前头 去恭候某人大驾。其实她也想见他,有事找他聊呢。 “安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律子朝前走了几步,指着摆在一旁架上的瓷瓶 道。 “不知道。”她跟着走近。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花瓶,她没注意太多。 说时迟那时快,律子忽地只手扫掉那只花瓶,白色的碎片迸射开来,划破了韦 薇安的脚踝。 她惊讶的看向早就跳到一边的律子,只见她眉开眼笑的,一脸喜不自胜的模样。 “那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看来你们还没熟到可以谈论这些吧?”律子边说, 边迅速向后走去,“等会儿你就好好跟他解释吧!” 看着律子离开,韦薇安尚且反应不过来。这充其量只是一只花瓶,何须讲得那 么神秘?她蹲下身去,先看着脚踝划出的伤口,然后拾起一片破片,好奇的检视着 里头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律子那神情是怎么回…… “啊——”正前方倏地响起尖叫声。 她赶紧抬首,发现鬼冢英雄一行人已经进入前厅了! “发生什么事了?”秘书佐佐木急忙冲了过来,“天啦!你怎么打破了?” “我……”韦薇安很想说不是我,但霎时想到,律子应该是想嫁祸给她吧? 鬼冢盟的规矩是很多,但是好像没说打破东西会怎样吧? “就只是个花瓶,我等一下扫起来就是了。”她站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鬼 冢英雄,却见他冷若寒霜。 不对劲……韦薇安喉头一紧。这是什么气氛?难道这个花瓶是稀世国宝吗?她 掐了掐拳头。早该知道,律子哪有这么善良! “只是个花瓶?”他的语调降至冰点。 “我不知道这花瓶的来历……你要告诉我吗?”她深深吸了口气,顺便观察四 周,发觉其他人的脸色比她还苍白。 “那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瓷器之一。”他向她迈近,不知道为什么,韦薇安觉 得她好像应该转身就跑才对。 “我不知道……这花瓶并不是我打破的!”她坚定的站着,“我的脚也割伤了, 谁会无聊到做这种事?” 她再次迎视鬼冢英雄的双眸,即使那里头燃烧着怒火,她还是不能退缩,因为 一心虚,就好像承认这是她做的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律子的声音忽地从她身后响起,“天啦!安子,你真 的这么做了?” 什么东西?韦薇安回头瞪着急匆匆跑来的律子,“什么叫我——” “盟主没必要每件事都告诉你,你不能因为不知道那瓷瓶的来历就发那么大的 火啊!”她紧皱着眉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盟主,我真的不知道。安子刚说她 想去砸了这瓶子,我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律子!”韦薇安气得抓过她的手,“你——” 这一刻她忽然醒悟,现在这个场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所以呢?”她忿忿的甩下律子的手,看向鬼冢英雄,“你想要怎样?” “我想要怎样?”他永远无法接受安子在大众面前挑战他的权威!“你的胆子 真是令人激赏……”她不该在众人面前这样对他说话! “破了就是破了,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也不会信,所以你说要怎样?”她现在 怒不可遏,但怒火是源自于他竟选择相信律子。“你难道要因为一个花瓶,要我的 命吗?” “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鬼冢英雄暴怒的上前,粗暴的拽住她的手,“你 一个安子的命比得上那花瓶吗?” 这个花瓶,是以他母亲的骨灰制成的!那个身体柔弱、意志比谁都还要强的母 亲,她就在这些瓷瓶里! 看着他,不管他在哪一个角落,母亲都能看见他! 他无法确切的判定实情是如何,只知道穿过那圆拱前听见碎裂声,然后花瓶就 碎在安子的脚边,她的手甚至还抓着碎片。 韦薇安的手被抓得很痛,瞪大双眼回敬鬼冢英雄。他望着她的双眸里藏着更深 沉的心思,她知道,但是无法解读,只能瞧见里头跳动着熊熊怒火。 就算是她摔破的,他怎么能认为一只花瓶抵得过一条人命? “东西永远不可能比人命值钱!不过跟你这种无血无泪的冷血动物说,你听不 懂吧!”韦薇安一字一字的说着,忍下手腕上的痛楚。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站在一旁,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有人惊恐。这 个安子在鬼冢盟的确有许许多多令人吃惊的事迹,但是这样当众忤逆盟主,根本是 自寻死路。 鬼冢英雄扫住她的手反手一抓,直直往内院走去。韦薇安跟不上他的步伐,简 直像是被拖行般的往前走。 她不该冒犯他的!他以为他们说好的,她也一直站在界线内,此刻她为什么要 在属下、侍妾面前这样对他说话?这在鬼冢盟里是极度大逆的行为,过去没有人敢 这样做,尝试过的下场凄惨——对她,不能有特例。 今天他的尊严与地位被挑战了,如果这样放过安子,他的威信会荡然无存。 把她拖到内院的一个大院,鬼冢英雄顺手将她扔进庭院里头,“绑起来!” 绑?韦薇安站起来,虽然慌张,但她仍骄傲的望着他为自己申辩,“不是我做 的。” 他眯起双眼,箝住她的下巴,“你越界了。” 越界?这是什么意思?韦薇安听不懂。然后她被许多女人拽着向后拖,手里拿 着绳子,她发誓她们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绑着她。而她的一双眼只看得见鬼冢英 雄。她质疑的望着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两人对峙,看着他那冷酷的神情,她突然顿悟。 为什么不能?她怎会天真的以为,这段时间的和平跟微妙愉悦的气氛,对他这 冷血的人而言,她是特别的? 韦薇安被绑在庭院里,像个大字型般,被麻绳紧紧的缚着。她不再讲话,侍妾 们刻意让粗麻绳在她手上留下绑痕与鲜血她也不觉得痛,她在意的,是鬼冢英雄的 态度。 她被迫背对着他,然后律子走到她身边,以一种轻柔且狂喜的声音低语着, “希望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只能用眼睛瞪着她,全身因未知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只是未了,她竟然抛给 律子一个凄美的笑靥,“如果我看得见明天的太阳,那你就要小心了。” 律子一凛。她不明白,生长在普通环境的女孩子,哪来这种魄力与气度? 收敛心神,她拿出一把短刀,当众割开安子的上半身背后的和服,露出光裸的 背部。 忍!韦薇安掌心握着麻绳。她听见鬼冢英雄要人拿鞭子来,她已经知道那个花 瓶给她什么代价……不!是律子给她上了一堂震撼教育。 侍妾来到她面前,朝她嘴里塞进一根木棒,她明白这是为了以防她咬到自己的 舌头。 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类依然能想出折磨彼此的方法。 当第一道鞭笞落上背时,韦薇安真的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那灼热的痛燃烧了 她的背,仿佛那儿有千把刀,剐着她的肉。 她紧握着束缚她的麻绳,泪水无法克制的滑落下来,但是她忍着不叫,忍着不 发出任何示弱的哀鸣。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意识突然变得空白,在冰水淋上后苏醒,她仿佛作了一场梦,直到瞬间感受到 背部燃烧的疼痛,才知道血淋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认错吗?”鬼冢英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是她看不清他。 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能扬睫看向前方的男人。 有人拿去了她嘴里的木棍,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背部有着无数道血流往下滑动着。 “不是我做的。”她坚定的望进他的双眼,不动。 此时此刻染血的安子,全身散发着令人屏息的骇人气势,就连一旁的近侍、秘 书、保镖们也都为之惊讶。 她的双眼里载满无法克制的泪水,他瞧着她那愤恨坚定的眼神、满脸的泪痕, 他强忍着内心的翻腾,冷酷面对她的瞪视。他明明亲口对她说过,未来将不会发生 任何让她哭泣的事情。 结果现在,是他差人绑上她,是他令人拿鞭子笞打上她光滑的裸背。 侍妾们在窃窃笑着,律子的神情极端愉悦,即使他无法判定是谁打碎母亲的花 瓶,但是他打从心底相信安子。 他信她,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能够相信安子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可是规矩必须遵守,他的威严不可忤逆,今天他不是为了花瓶而伤害她,而是 为了她跨过了那条界线。 鬼冢英雄望着她咬到出血的红唇,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为了一件事情而感 到懊悔。 他不再说话,扔下鞭子,转身往韦薇安身后走去,踏上走廊,直直向外离开。 徒留下一群惊愕的人,不解的面面相觑。 律子赶紧追上前,“盟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鬼冢英雄回眸睨了她一眼,律子被那一记目光冻得打颤,停下脚步,只能呆若 木鸡的目送着他离开她的视线。 直到鬼冢英雄离开后没多久,佐佐木才折回来,“放下来!把医生叫来!快点!” “佐佐木先生,就这样放人吗?”律子不明所以。照理说,应该把安子挂在这 儿一夜,春寒料峭,幸运的话,明早说不定就能收尸了啊! “这是盟主的意思。”佐佐木俯身来到她耳边,勾起一抹冷笑,“律子,你最 好就此收手。” 律子僵直身子,无法再说一句话。 那晚,韦薇安被抬下来时,已失去意识,自然不知道后头的兵荒马乱。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