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嫣容忍不住打开门,到外头走走、透透气。 转眼间,她也在叶家「白吃白住」了十多天了! 据叶家派人去官府问来的消息,得知他们在白鹤山上发现了七、八具死尸, 而且听他们描述尸体的年龄、特征等等,好象全是那些山贼。 也就是说,斐拓疆应该是及时救了翠喜和小顺子,只是三个人目前下落不明。 知道他们三个人应该还活着,嫣容总算是稍微安心了。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该如何与他们会合了! 「都是那群臭山贼害的!」 她走到后花园,坐在秋千上边晃、边嘀咕,满肚子怨气。 「逃掉的那几个山贼要是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一人抽他个一千鞭、剥他一 层皮、再把他们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油炸再喂狗!」 「啧、啧,好狠毒的手法,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 「谁!?」 突然传来的说话声把嫣容吓得毛骨悚然。 莫非是鬼!? 不对,现在是大白天呀! 就在她凭直觉往上望的同时,一个人影也突然由绿叶茂密的大树上跳下。 「嗨!」 是个男人,而且还跟她打招呼!? 「大胆狂徒!」由他身上破烂的衣服来判断,他肯定是个「外人」,「光天 化日之下竟敢侵入民宅,你目中毫无王法吗!?」 「狂徒?」 男人先是楞楞地环顾周遭一圈,然后才忍俊不住的指着自己。 「你是说我吗?我像狂徒?」 「还装蒜!」他那表情好象在嘲笑她「有眼无珠」,太可恶了! 男人咧咧嘴,「太没礼貌了吧!我明明就长得犹如潘安再世,怎么会像「蒜」 呢?你的眼睛恐怕得让大夫好好的瞧一瞧啰!」 「你的眼睛才——」 不对!她干嘛跟个贼在这儿斗嘴? 「来人呀!有贼!」 一想到对方非善类,而她独自一人在此,「好女不吃眼前亏」,自然是吵架 放一边,快叫人来捉贼才对! 「喂!你别乱喊,我不是贼啦!」 「贼、贼,有贼翻墙入后院了!」 不管他怎么撇清,嫣容硬是大声嚷嚷,还连忙跑离他远一点。 「哪里有贼?」 不一会儿,一大群叶家佣仆纷纷拿着扫帚、菜刀从四面八方赶来,全要来捉 「贼」。 「嫣容小姐、二少爷,贼在哪里?」 大伙紧张得将他俩团团围住,深怕他们被贼人所伤。 「二少爷?……」 嫣容可没漏听叶家佣人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二少爷,贼在哪里?怎么我们什么也没看到?」长工阿汉一脸迷惑。 「在哪里?」 叶承斌不慌不忙的指着自己的鼻头,露齿一笑。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贼」啰!」 当所有人全一脸呆滞地看着他时,嫣容已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嫣容十分有「长辈缘」,不仅在宫中时如此,来到叶家也一样。老夫人待她 如孙女、夫人待她如女儿,就连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叶老爷远从广州回来,也不 忘帮她带了份礼物,洗尘宴上她自然得出席致谢啰! 为了避免再度出糗,这回她向百合问明了叶家到底有多少小姐、少爷。 叶承礼、叶承斌、叶婷兰、叶婷梅,四兄妹由长到幼,她连名字都记熟了。 「嫣容,听说下午你被我二哥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贼呀?」 婷兰下午刚好陪着奶奶去拜佛,回来才听见这件趣事。 「是啊!她还指着我喊「大胆狂徒」呢!」 嫣容还没回答,承斌就先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演一遍,逗笑了在场所有人—— 除了嫣容。 她觉得叶家老二讨人厌极了! 怎么大哥是个温文有礼、又有举人名位的翩翩公子,而弟弟却像个不修边幅 的无赖? 「二哥穿得邋里邋遢,而且还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如果换成是我,不只是大 叫有贼,恐怕都要吓哭了呢!」 婷梅和嫣容同龄,两人感情最好,也最有话聊,这时候她当然也得讲义气, 站出来为嫣容说几句话。 「承斌,你又顽皮了!」老夫人带些宠溺语气地说。 「奶奶,我可什么坏事也没做喔!」承斌一脸冤枉,「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 在午睡,为了不吵醒你们,我才一个人到树上小睡一下,结果听到她在树下说话, 才应一声、跳下来,就被她当成贼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嫣容。 「听说你是被山贼逼落断崖,让朱枫救起、送来我家的?」 「嗯!」 「那你有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说到这…… 嫣容记忆中的确有张模糊的脸孔,但她试了好几次就是不能清楚的忆起。 「呃,没有。」她回答。 「欸!可惜了!」他突然叹了一声,「听说若瞧清朱枫面纱下的脸孔的女子 就得嫁他做老婆,我还以为他把未婚妻「寄放」在我们家呢!」 「咦?有这种传说吗?」 其它人因为全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而感到新鲜、好玩,于是纷纷猜测着是 真、是假? 唯独嫣容听他这么一说,几乎能确定当初在山林里救了她的那个男人,就是 「朱枫」! 「我猜,朱枫大概是嫌她长得不够美吧?」 承斌这句话可把嫣容惹恼了。 嫣容对自己的美貌向来很有自信,被人嫌不够美还是生平头一遭,这下她气 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热汤往他脸上泼! 「二哥,你会不会说话呀?人家嫣容美得像朵牡丹花,人见人爱,朱枫怎么 可能嫌她不够美?」婷梅马上为她打抱不平。 「我想,朱枫是不想趁人之危吧?」承礼说了一句公道话:「嫣容被送来我 们家时仍昏睡不醒,他总不好带着一名昏迷中的女子四处去劫富济贫吧?」 「总之,」婷兰朝嫣容眨眨眼,「我二哥一向都是这样,你别理他这怪人的 话就是了。」 承斌立刻抗议,「我招谁惹谁了,一下子是贼;一下子又成了怪人?」 「嫣容,我告诉你,我二哥从小就是个怪胎喔!」 婷梅喳呼地说:「二哥小时候体弱多病,而且到两岁都还不会开口说话,直 到有一天奶奶带他去拜佛求平安,遇上一名云游高僧,高僧说二哥命太贵,非寻 常人家能养,若要保他长命,九岁前都得在佛寺受众佛护持。」 婷兰接口说:「是啊!奶奶听了半信半疑,姑且派荣叔跟去住七日,没想到 二哥马上就会开口说话了。」 老夫人回忆当年,「就是这样,让我不得不把承斌留在佛寺中,还好那名得 道高僧对承斌照顾有加,非但教他识字、读书、研习佛理,还教他医理、针灸、 辨药草,你别看他年纪轻轻,可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喔!」 「他是个大夫?」嫣容觉得不可思议,该不会是个「蒙古大夫」吧? 「是啊!这孩子虽然聪明,但对功名毫不热中,在家也待不住。」叶夫人微 笑说:「所以他常骑着马、背着药箱,不是上山采草药、到远地买稀罕药材,就 是到各个偏远地区行医,一年里待在外头的时间总比在家的时间长。」 「喂、喂,喂,不用把我的成长史这么详尽的告诉她吧?」承斌夸张地苦着 一张脸,「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大家全逮着机会消遣我?难道你们有了嫣 容就想把我扫地出门了吗?」 「没正经的,都二十岁的人了还学小孩子争宠!」老夫人糗了孙子一句。 婷梅点点头,「二哥就是这么孩子气。」 承斌可不承认,「什么孩子气?我这叫做胸怀赤子之心!」 「我看是长不大才对吧!」 坐在他身边的嫣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别人没听见她轻声的自言自语,承斌 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承斌慢条斯理的将盘子里的鱼眼珠挖出来,夹到她的碗中。 「吃这个很补眼喔!」 说完这一句之后,他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只有嫣容听得见的悄悄话。 「看看能不能把你的小心眼补大一点!」 听他这么说,再看看碗里那粒鱼眼珠,嫣容更加确信了一件事—— 这个叶承斌还真是惹人厌的家伙! 嫣容正要去陪老夫人聊天解闷,途经花园时,承斌怪异的举动却让她不由自 主地停下脚步。 只见他身后摆了一个竹篓,蹲在地上这边挖挖、那边挖挖的,一会儿还用竹 夹夹了一样东西进篓中,行为十分诡异。 「你在做什么?」 她终于还是禁不住好奇,走过去问他。 「我在挖宝。」 承斌抬头看了她一下,又继续忙他的。 「挖宝?」她兴奋地在他身边蹲下,「挖什么宝?黄金还是珠宝?」 他煞有其事地说:「都不是,比黄金和珠宝更宝贝呢!」 一向贪玩又好奇的她,两颗大而圆的眼珠子开始闪闪发亮。 「是什么样的宝贝?」 「蜈蚣。」 「蜈——」嫣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真是个怪人耶!」她从没见过他这种人,「蜈蚣哪算得上是宝贝?」 「肤浅!」 嫣容才正要起身离开,一听他这么说又不动了。 「我哪里肤浅了?」她气呼呼地问。 他看她一眼,「你一定觉得黄金比蜈蚣来得有价值吧?」 「是又如何?」她倔傲地直视他。 「所以我说你肤浅嘛!」 他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又低下头开始挖、挖、挖。 「气死人了!」她气得龇牙咧嘴的,「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肤浅了!?」 承斌好整以暇地托腮看她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唇边泛起一抹笑意。 「母猴子快要撒泼啰!」 「你——」 嫣容一巴掌甩过去,却被他伸手握个正着。 「被我说中了吧!」 「大胆!」她努力想挣脱他的箝制,「还不快放手?你——啊!」 她蹲着一时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扑向他—— 「你这么喜欢我啊!主动投怀送抱?」承斌接住她,没让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却故意在她耳畔说了一句。 「你……你少臭美了!我是没蹲稳,不小心的!」 她又羞、又气地自他怀中挣脱,要站起来时却被他拉住不放。 「如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今天晚上肯定会失眠喔!」 瞧他说得那么笃定,嫣容不禁怀疑这个怪人又在她身上使了什么「小人步数」? 「你该不会洒了会让人失眠的怪药在我身上吧?」 「有这种药吗?」他微笑反问。 她皱皱鼻子,「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夫,而且是你说我会失眠的。」 「我是说,没弄清楚我说你肤浅的原因,你肯定会睡不着。」 「哼!有什么好想的?你肯定只是随口批评,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谁说的?我会那么说自有道理,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才怪! 不过,她可不愿意表现得太明显,让他太得意。 「你想说就说吧!我知道你不说晚上肯定会睡不着,那我就勉强听你说完再 走吧!不过,请你先放开我的手!」 「谢谢你「善解人意」啰!」他难得不再跟她继续斗下去。 「快说吧!为什么蜈蚣比黄金宝贝?」 「因为蜈蚣能入药救人命。你说,人命是不是比黄金、珠宝还珍贵?」 「蜈蚣能当药?」她一脸疑惑,「它不是有时还会致人于死吗?」 「活蜈蚣是如此,但晒干的死蜈蚣可就是很多药方的药引了。」 她总算明白了,「所以你才在这里找蜈蚣,想把它制成药?」 「嗯!」 「原来蜈蚣还能入药啊……」 嫣容好奇地又蹲回他身边,手肘拄在膝上托着腮,瞧他东挖、西挖,完全忘 了前一刻她还气得想甩他巴掌。 「喂!蜈蚣长什么样子?」 他挑眉看她,「你没见过吗?」 「我只在书上读过。」她开始打那个竹篓的主意,「你是不是已经抓了好几 只在竹篓里?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承斌看看竹篓,再看看她,结果摇了摇头。 「奉劝你别看比较好,」他实话实说:「你们女孩子都怕这个,待会儿你吓 昏了我还得扛你回房,那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我才不怕呢!不过是蜈蚣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你没看过当然敢这么说!」他太了解了,「虽然竹篓子里全是死蜈蚣,不 会动、不会爬,但是模样依然恐怖,你看了绝对会怕的。」 「我说不会就不会!」她才不让他看扁,「不相信你倒一只在我手上试试, 要是我被吓昏了就叫你一声「爷爷」!」 「是你说的喔!」他事先声明:「可别一会儿又说是我在欺负你。」 「嗯!」她满心期待地伸出乎,「拿一只给我看看吧!」 「好。」 承斌从竹篓里挑了一只最长、最「粗壮」的蜈蚣,先叫她闭上眼,再将蜈蚣 放在她手上。 「好了,睁开眼看吧!」 老实说,当感觉到蜈蚣已经放在手上时,嫣容心里就开始毛毛的了。 不过,爱面子的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认输,深吸了一口气便硬着头皮张开眼 —— 「啊——」 她是没吓昏,但是她的叫声足以把叶家的屋顶全掀啦! 承斌更惨了。 因为嫣容吓得把蜈蚣往他脸上丢,站起身时还撞了他一下,害他一个重心不 稳便一屁股坐进泥洼里,还被泥水溅了一身。 「呵、呵……」 瞧他那副狼狈样,才受过惊吓过后的她又呵呵笑了起来。 承斌没好气地瞪着她,「你还笑!看我怎么「回报」你!?」 「对不起嘛!」 在他展开报复行动之前,嫣容早已溜之大吉了。 「欸!真是被她给打败了!」 瞧着一身狼狈的自己,承斌也只能摇头苦笑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