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日后,陈珞瑜果然离开了白府,但她却没有即刻离京回军营,而是决定去拜 访一下她爹当年从军时的几个老搭档。 她之所以不想这么快离开京城,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些期望,希望哪一天白君然 突然回心转意,哪怕纳她为妾,她也愿意。 对于她的决定,白君然并不干涉,她想拜访,就随她去好了。 送走陈珞瑜,他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搂着心爱的娇妻,摇头晃脑的道:“这 下妳该开心了,以后再也不用因为她而吃醋了。” 一听这话,墨兰立刻恼了,“谁吃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 “没吃醋吗?若是没吃醋,那前阵子某人干么整日对她夫君又踢又打,瞧,胳 膊现在还瘀青着呢。” 见他秋后算帐,墨兰拿他没辙。 虽然他嘴皮子上老爱占自己便宜,可为了她,他的确连陈珞瑜的面子也不顾, 就这么把人给送走了。 不管怎么说,最大的威胁走了,她多少还是开心的。 两人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感情也不断与日俱增,偶尔白老太君闲着没事,还 会把小两口叫去逗上几句。 日子过得惬意,府里上下也是一片祥和。 就在白府上下都盼着少夫人能够赶快怀上子嗣的时候,南岳国的六王爷景琪, 终于带着有战神之称的大将军凤无忧,抵达了北麒的皇宫。 来者即是客。 虽然对南岳颇多忌惮,但人家既然带着礼物主动上门示好,北麒的皇帝大臣们 也不得不礼尚往来,摆宴款待。 在南岳使者抵达皇宫的第二日,北麒皇帝龙昊便召集三品以上官员进宫一起庆 贺。 白君然身为北麒的兵马大元帅,官居一品,当然也在受邀之列。本来他这人最 懒得参加这类的活动,可因为这次来了个凤无忧,委实有些好奇凤无忧的庐山真面 目,所以,他还是正正式式的打扮一番,并携着墨兰到皇宫赴宴。 初次进宫,墨兰还是免不了被震慑一下。 皇城虽然离白府不远,可因为她是女眷,夫君又长年驻守关外,进宫的机会自 然少之又少。 这次,她可是一下见到很多朝中大臣,也把人人都想见的皇帝看个清清楚楚。 北麒皇帝龙昊,今年二十八岁,由于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外表显得俊秀斯文。 虽然比起自家夫君,高坐上位的皇帝看起来性子似乎温和一些,但墨兰不傻, 她清楚一个可以从激烈的宫闱斗争中存活下来,并爬上至高位置的人绝对不是易与 之人。 龙昊是个很聪明的皇帝。 他成功的将自己的戾气掩饰起来,表面上好像对每个臣子都礼遇有加,实际上, 却不着痕迹的将大局掌控在自己手中。 龙昊的妃子有很多,膝下的龙子龙女也不少。看到那些小皇子小皇女一个个向 他们的父皇请安问好,墨兰忍不住在心底腹诽。 嫁给皇帝真是倒霉啊,这么多女人一起争一个丈夫,连她们所生的孩子,也因 为生长于帝王之家,注定沦为母亲争宠的棋子。 彷佛看出她的心思,坐在她身边的白君然,在桌子底下拉拉她的手,小声道: “妳放心,这辈子我只娶妳一个,再也不会把别的女人迎进门,也不会有别的小孩 子叫我一声爹。” 墨兰被他说得小脸一红,用力捏他的手一下,“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本正经的保证,让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白君然也跟着她一起笑开,还用下巴努了努皇上的方向,“瞧见没?别看咱们 家皇上妻子孩子一大堆,其实他也有他自己的苦恼。”女人的战争很可怕,尤其是 后宫的女人。 “什么咱们家皇上,皇上是北麒的,可不是咱们家的。” “对对对,皇上不是咱们家的,只有妳才是咱们家的。”说着,还无赖一笑。 墨兰只觉得这人还真没个正经,总是不出三句就开始胡说八道。 嗔怒的瞪他一眼,她在桌子底下用力的踩他一脚,然后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慢 慢喝茶。 白君然皱了皱眉,揉揉被踩过的脚面,控诉道:“妳虐夫。” “就是虐待你,怎么着?” 他无赖的咧着嘴,“可我比较欢迎妳在床上虐待我。” “你……” “哎呀,别恼别恼,妳看大家都瞅着咱们呢。” 小两口在这厢打情骂俏,很快便引起众人的侧目。 墨兰脸颊一红,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他,老是喜欢逗自己,眼下这可是在 皇宫里,皇上在那看着呢,他还敢胡闹。 幸亏皇帝也不怒,冲着她温和一笑,就像一个没有脾气的兄长。 倒是坐在对面的几个南岳人,眼里始终闪着笑谑的神情。 尤其是那个六王爷,据说他名叫景琪,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倒是生了一副好 容貌,不过比起自家夫君,还是差了些。 这家伙老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她,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见墨兰抬头看他,景琪很不正经的朝她眨了眨眼,“白元帅真是好福气,娶了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实在让人羡慕啊。” 他说得轻佻,还故意露出调戏的神情。 墨兰脸色一冷,几乎是立刻就讨厌起这个南岳六王爷。 而刚刚还嘻皮笑脸的白君然,也突然冷下俊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北麒地 灵人杰,无论哪家姑娘都生得如此娇妍美丽,六王爷如此羡慕本帅,难道是说南岳 的水土不好,连生养出来的姑娘也差强人意吗?” 这番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景琪一听,面子便挂不住了。 “白元帅这番话说得可就让人无法苟同了,想我南岳,无论物产还是国力,与 北麒都不相上下,况且南方气候水土一向宜人,别说是姑娘,就是男子的相貌,也 生得个个清秀俊逸。” “喔,想必小白脸这词,就是从南岳传来的吧。” 北麒几个大臣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偷笑。 放眼南岳国,还有谁比六王爷景琪更有影响力,他可是南岳皇帝最宠爱的六皇 子,太子的胞弟,兵马大将军的外甥,何曾有谁敢对他这样讲话的? 当下脸色一沉,就要发脾气,却被旁边的人给瞪了一眼。那人轻咳一声,表情 十分严厉。 天不怕地不怕,景琪就唯独怕身边这人,便硬生生将对白君然的挑衅给忍了下 去。 而这个瞪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岳的战神──凤无忧。 这人四十多岁模样,身长挺拔,虽然是一名武将,但却清瘦异常。 一袭青衫穿在他身上,更衬出几分斯文俊美,眉宇之间,也显露出不怒而威的 冷意。 凤无忧意味深长的瞟了白君然一眼,也说不出是敌意还是欣赏,总之,两个身 份相似、气势相当的男子,在听闻了对方的大名之后,不约而同的互相打量起来。 墨兰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夫君的衣袖,小声道:“这个人看起来好厉害啊。” “那是当然,他可是南岳的栋梁,鼎鼎大名的凤将军,没有他,南岳的江山也 不会如现在这般固若金汤。” “怪不得连南岳六王爷都不敢挑战他的权威,原来他也是一名武将,单是看着 就让人觉得很有气势。” 白君然瞟她一眼,“妳夫君就没气势了吗?” 墨兰脸一红,“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虽然他知道自己捧干醋狂饮的行为有些幼稚,可自家娘子当着自己的面欣赏别 人,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怎么说呢,那人虽然看起来就不是简单角色,可却很低调内敛,而你呢,非 常嚣张非常霸道,好像巴不得宣告天下你是个不能被惹的人一样。” 白君然突然一笑,在桌子底下抓住她的小手,“嗯,这样的形容我喜欢,我就 是嚣张霸道不能惹,所以妳可给我记清楚了,不准红杏出墙,否则我可不饶妳。” “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两口又是一阵笑闹,完全把这场皇家宴会当成调情的最佳场合。 对面的凤无忧见状,唇边扬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白君然 的确是后生可畏,这个小他近二十岁的白君然在行军布阵上丝毫不比自己逊色。 至于他身边那个粉衣姑娘,让他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漂亮的姑娘他也见得不 少,可这位姑娘,却让他产生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好感。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的情况下,皇宴开席了。 免不了一番歌舞助兴,后来又在一位大臣的提议下,两国各自挑出几个武将, 进行拳脚切磋。 白君然觉得超级无聊,只想这宴会早些结束,自己好搂着娇妻回府亲热。 就在北麒与南岳的武将不分高下的切磋了一阵之后,许久没吭声的景琪,突然 道:“这么比来比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这回咱们下点赌注,谁若赢了,输的那 一方就要付出一些代价,这样比起来不也有趣一些吗?” 众人皆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想知道南岳六王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白君然泠冷一笑。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龙昊挑了挑眉,“六王爷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景琪微微一笑,“好想法倒是不敢当,不过呢,皇上也知道,位于南岳与北麒 之间有个叫盖县的地方,虽然目前被划分为北麒的疆土,但在那里做生意定居的南 岳人也非常的多。 “听说两国百姓时常因为民情的不同而爆发冲突,我南岳实在不想因此伤了两 国和气,所以本王就想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见龙昊示意他说下去,景琪便也不客气的道:“我们两国不如正式的比试一场, 若我南岳赢了,希望皇上割爱,将盖县送给我们。”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索取啊!众大臣皆是一脸的震惊。 盖县,的确是个面积并不大的地方,可那里却是北麒与南岳的交界,就某种意 义上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景琪这么毫不避讳的讨这个小县城,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南岳意图将触角进一 步伸到北麒来。 这种事谁能容忍? 更何况众人心底都非常清楚,在南岳实力慢慢扩大之后,早晚有一天会出兵攻 打北麒,来扩大南岳的版图。 所以表面上北麒和南岳自从二十年前休兵之后,始终维持着互不侵扰的关系。 但实际上,双方都在养精蓄锐,就等着哪一天找个机会兵戎相见。 墨兰也听得十分心惊,不解的看看白君然,“盖县是怎样一个地方?” “位置两国交界,聚集着北麒与南岳的子民,地势很险峻,属于山区,却是个 适合驻兵扎营的地点。”白君然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显而易见,一旦盖县被南岳 占领,他们定然会从那里下手,一步步吞食我北麒的国土。” “实在太可恶了,这个南岳六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 白君然一笑,“南岳觊觎北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就等着逮到一个 适当的时机,来向我北麒宣战呢。” “那怎么办?万一北麒真的输了……” “静观其变!” 两人小声一番议论,高位上的龙昊已经处变不惊的问道:“六王的提议,朕很 感兴趣,不过朕很好奇,若是南岳输了呢?” 景琪显然并未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想了下,使掷地有声的回道:“若我南岳 输了,本王自然会下令,将盖县所有南岳的子民尽速迁出盖县。” 在某方面来说,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的领土被他国的人所侵占。 虽然盖县的面积不大,但因为位处两国交界,所以一些从南岳过来做生意的商 人越来越多。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人表面上打着做生意的旗帜,实际上也是想暗中培养一 股势力来占领北麒边界。 因为北麒这边始终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只能忍气吞声让南岳占了便宜。 “这个赌局听起来还挺有趣的,那么六王想如何比试呢?” 景琪一笑,“很简单,武斗不如文斗,既然事情是由我们南岳起的头,那就由 南岳给你们北麒的臣子出几道题,如果都答对了,我们就算输,如果答不上来的话 ……” 他没将话说完,但众人也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几个北麒大臣纷纷向皇上投去阻止的眼神。这景琪既然敢拿这当赌注,肯定是 有备而来。 万一真使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得不偿失啊。 龙昊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北麒占便宜,可他身为一国之主,如果现在否决了 这份赌约,以后在南岳皇族人面前,自然也就失了一份威信。 “好啊,既然六王爷如此有兴致,那大家就玩一玩好了。” 一听这话,景琪阴险一笑,“皇上果然够胆色,那么我们南岳也不客气了,宋 文!” 他唤来一个始终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随从,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长相很斯 文,看得出应该是一名文官。 男子上前一步,向龙昊行了个大礼,“微臣宋文,乃南岳翰林院学士,今日便 在这里献丑了。” 说着,笑看众人,“第一题很简单,题目是,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 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做,请问,是做什么?” 北麒众臣听了这么一大串能做不能做的,统统都有些迷糊。 就连白君然也揉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景琪见众人陷入思考,不由得暗自一笑。 凤无忧则始终事不关己的,慢慢品尝着北麒皇宫酿制的陈年好酒。 倒是墨兰,歪了歪脑袋,眼珠转了几转,觉得这道题很是有趣。 白君然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这题可有些难度啊。” 墨兰哼笑一声,“我倒不认为,不过就是道小小谜题而已。” 白君然眼神一亮,“兰儿知道答案?” 她不语,一脸的老神在在。 就在众大臣苦思冥想之际,白君然起身,顺便一把将墨兰拉了起来,“兰儿妳 告诉他,是做什么。” 众人一怔,墨兰也一怔,就连对面的景琪和凤无忧也将目光标了过来。 墨兰瞪他,用眼神问:你干什么?我可是一个女眷。 白君然回看她,用眼神回答:女眷怎么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咱们北麒丢人现 眼。 墨兰没辙,轻叹一声,面向宋文,温温柔柔的答道:“你能做,我能做,大家 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做,就是作梦。” 众人一听,统统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宋文脸色黑了下,彷佛没料到一个女人会答得出这个问题。 景琪也很意外,送到嘴边的酒也忘了喝。 凤无忧也皱了皱眉,细细打量着这个小丫头,益发觉得眉宇之间有些眼熟。 白君然见众人都怔住,心底十分得意。瞧,他媳妇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宋文似乎有些不甘心,赶忙问出第二道题,“有一样东西,妳只能用左手拿它, 右手却拿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墨兰想了一会,答道:“右手。” 众人再次惊讶。 宋文开始有些急了,问出第三题,“有一种布很宽也很好看,可就是没有人愿 意用它来裁制衣裳,是什么布?” “瀑布。” 这次,墨兰连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接下来,宋文又问了好多差不多的题目,墨兰全都对答如流,最后把对方逼得 满头是汗、不知所措。 末了,他实在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只能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家王爷,一副无为能 力的模样。 墨兰见南岳的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反过来道:“你们问的题目,我都答了 上来,现在我也问你们一个可好?” 宋文傻兮兮的点头,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的问题也很简单,第一,我想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变化最快?第二,我想 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辣?第三,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甜?第四,我想知道世上 什么东西最硬?” 几个问题说出口后,南岳的一帮人开始乱七八糟的回答起来。 唯有凤无忧,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墨兰。与此同时,他还 不断的感受到来自白君然的警告目光。 在一番争论过后,南岳并没有得出这道题的答案,并且还很虚心的向墨兰请教 答案到底是什么。 看了他们一眼,墨兰慢条斯理的回答,“世界上变化最快的东西是人的心;最 辣的东西是仇人;最甜的东西是同胞;最硬的东西是贫穷。” 答案公布之后,无论是北麒还是南岳的人,纷纷都对这个小丫头露出赞赏的表 情。 没想到她的一个问题,竟将南岳嚣张的气焰打击得一滴不剩。 “你们提出的问题我都答上来了,而我提出的你们却没有答上来,如果按照原 来的赌约,在你们兑现诺言将盖县的南岳子民迁走的前提下,是不是还欠了我们一 个赌注?” 这话问得很犀利,南岳的人脸上一个个都很难看。 这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景琪,只能气急败坏的答应一堆不平等条约,这场比 试最终才得以结束。 而凤无忧,从头至尾都没有对输赢产生任何情绪。 只是目光幽远的,在做了一番忖度之后,从容的离开了大殿。 墨兰在宫里智斗南岳使者的事,很快便传到白府,白老太君听到这个消息,十 分的开心。 在孙子和孙媳妇回家之后,对能干的墨兰大大夸奖一顿。 “幸好这丫头是我的孙媳妇,要是让别人先下手为强,我老太婆岂不遗憾,看 来我当年的眼光果然不错,虽然不会武斗,但一样把南岳给修理得惨兮兮,嗯嗯, 有我老太婆当年的风范。” 白府上下都很开心。 白君然更是开心,他也没料到妻子居然仅用了几句话,就让南岳割地又赔款。 到了晚上,墨兰忍不住有些忧心的对白君然道:“我这回虽然给北麒挥了面子, 可是我的做法也有些锋芒毕露了,南岳吃了哑巴亏,以后肯定不会善罢罢休,若是 他们报复回来……” “妳怕什么?他们如果真想以武力解决这一切,难道我白家军还怕他们吗?” 见她脸上全是忧心之色,他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安慰,“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 都会陪在妳身边,一辈子保护着妳的。”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