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婚七天后,宰相和公主终于回宫探亲。 皇宫大院礼节甚多,夫妻俩先向皇上磕头请安,接着见太子,一家人难免要叙 旧一番——虽然赵星绒实在没什么旧好和这些人叙的,但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 皇上见到多日不见的爱女,眼里满是笑意和疼爱。 自幼与哥哥相依为命的赵星绒,没体验过被父母疼爱的感觉,所以每次见到皇 上对她露出慈爱的微笑时,心里总感到好温暖。 如果皇上知道他的亲生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会不会难过? 当今天子五十有余,眼角已有明显皱纹,她最看不得老人家伤心难过,既然她 仍处于这个时空,就尽可能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所以当皇上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时,她也趁机关心一下龙体。 “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如今女儿嫁作他人妇,不能常伴父皇左右,还希望父 皇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她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虽然彼此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从对方疼爱她的眼神中不 难看出,皇上的确是一位好父亲。 皇上听了,龙心大悦。记忆中的女儿,向来刁蛮任性、胡作非为,见了他,总 是求这求那,几时听过她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 看来将女儿嫁给蔺爱卿,是明智之举,至少从前嚣张的小女儿如今变得懂事。 赵星绒看向一旁的太子,就见他从头到尾冷着脸,当蔺远彦出现在他面前,他 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外界都传他们两人关系密切,看来并非子虚乌有。 赵星绒不禁大感头痛,没想到蔺远彦男女通吃,除了太子,还有怡香楼的紫嫣 姑娘,看来嫁给一个太吃香的丈夫,做老婆的可痛苦了。 聊些家事之后,皇上便将话题扯到了国事上。 “蔺爱卿,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朕,朕实在不知当说不当说。”蔺远彦微挑 眉,恭敬中又显出几分慵懒。“皇上说这话可折煞为臣,皇上心头有什么隐忧,臣 定当竭力解忧。” “朕知道,这几年南朝经济逐渐走向繁荣,和蔺爱卿的努力脱不了关系,但如 今我国大部分的经济命脉都被北国人所掌控,朕不得不担心,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 去,将来会不会大大影响我南朝国力?” 蔺远彦听后,微微一笑。“皇上过于担心了。事实上臣倒觉得两国之间相互往 来,有利于国运发展。皇上想想,南朝与北国皆是大国,无论占地还是国势都十分 相当,但因为之前并无往来,反倒给了一些小国趁机作乱的机会。所以臣主张促进 两国经济往来,我南朝商贩进入北国,而北国商贩进入南朝,这样一来,不但可以 促进两国的经济增长,还可以增强我南朝的气势和地位。”“可是,现在南朝大部 分巨贾豪绅都是北国人,朕是怕……”“父皇,这您就不懂了,虽然南朝大部分商 户都是北国人,但据儿臣调查,这些商户全都是正直商人,父皇您也知道,我国在 经济上一向薄弱,这几年若不是蔺大人从中促使两国发展,南朝的国库哪能像现在 这么丰盈。”一边的段宁康连忙帮腔,字里行间中,全偏着蔺远彦。 皇上听太子和宰相同时帮他分析,而且说得头头是道,紧皱的眉头不禁舒展几 分。 赵星绒对他们这些所谓国事是半点兴趣也没有,本想起身离开,可碍于自己的 身分,又不好擅自做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听他们从南朝说到北国,再从北国说回 南朝。 不过太子那一副维护蔺远彦的模样,倒是引起她的好奇。 不知是不是她观察有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太自然,蔺远彦依旧是一副清 淡冷漠的模样,但太子就不同了。 他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是南朝未来的国君,可言谈间却总能有 意无意的表现出对蔺远彦的恭谨和敬畏。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蔺远彦才是两人里的攻? 就在赵星绒震惊于自己的猜测时,只见一张温柔的笑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宁善,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喝宫里的梅子酒吗?这是我刚刚特意向皇上为你讨 来的佳酿,要不要尝尝看?” 她怔愣好长一段时间,眼前这个满脸笑容,而且还语带宠溺的男人,是她认识 的那个蔺远彦吗? 还有,她什么时候嚷着要喝梅子酒了? 一脸不知所措的她,手突然被对方抓了过去,被他轻轻掬在掌心之中。 “怎么了?是不是想让为夫亲自喂你喝才肯罢休?”说着,他还伸出长指轻轻 刮了刮她的鼻头,以示对她的宠爱。 一旁的皇上见状,只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给女儿找了个疼她爱她的夫君。可 段宁康见两人如此亲昵,握着杯子的手不禁暴出青筋,幽深的眼神,让人心生畏惧。 赵星绒总算明白,蔺远彦打算在皇上和太子的面前演场夫妻恩爱戏码。 皇家官场,向来尔虞我诈,虽然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想演这出戏,但潜意识里却 无法抗拒他的热情。 “多谢夫君体恤,这宫里的梅子酒,一向是我的最爱,本来还怕父皇怪罪我贪 杯,但既然是夫君的一片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她调皮的眨眨眼,露出小 女儿般娇态。 至少在外人眼中,两人是郎有情、妹有意,恩恩爱爱、情比海深的模样。“哈 哈哈……”皇上见状,不禁朗声大笑起来。“蔺爱卿,朕这个刁蛮女儿从小就不服 管束,自嫁给你后,却变得懂事得多,朕看你们如此恩爱,心里真是高兴,永福, 公主驸马今日回宫省亲,传朕旨意,今夜宫内大摆宴席庆贺。”“老奴尊旨!”皇 上大悦,身为奴才的自然也跟着开心。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太子段宁康,从头到尾始终冷着脸,一副愤恨不 平模样。直到皇上略带指责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才不情不愿的扯出一记微笑。 “皇妹与妹夫这么恩爱,的确是我南朝的福气,父皇,儿臣今夜要与驸马不醉 不归。”他虽然面带笑容,可笑容中却掺杂着几分凄苦。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 是耐人寻味啊! 结果到了晚上,皇宫内院大肆举办酒宴,庆祝公主回宫。文武百官接到邀请, 也纷纷而至,给予祝福。 赵星绒对于这种官场的虚伪实在没什么好感,酒过三巡,便藉着小解为由,离 开了嘈杂的宴客地方。 没想到在外面随便逛了一下,她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她不小心 迷路了。 不知不觉,她竟顺着一处小路,走到了一个幽深的宫殿前。 殿门口处香雾缭绕,四周散发着香气。 抬头一望,这座大殿的牌匾上,写着“昭仁殿”三个大字。 带着几分好奇,赵星绒踏进殿内,才发现殿里摆满了祖宗的牌位,上面刻着南 朝历代皇帝的名讳。 原来南朝的昭仁殿,竟是祭拜祖宗的地方。 她本来对这种地方毫无兴趣,正欲转身离开之时,却看到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 幅美人图。 那美人骑在高高白马上,手执马鞭,年约二十岁左右,容貌秀美端庄,眉宇间 散发着霸气和英气,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赵星绒被这女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霸气吓了一跳,明明只是张图,可见画者在 画她的时候,有多么用心,将神态、表情画得如此逼真。 只是她越仔细看,越发现这画中女子有些眼熟。 那五官精致深刻,气质中虽染着霸气,可眼神中的清冷和淡漠,却让她想起一 个人,蔺远彦。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好大一跳。仔细一看,这女子与蔺远彦果真有几分相 似。 可是,这昭仁殿祭奠的不都是南朝皇室成员吗?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因为晚宴盛大,一行人留宿皇宫。 隔天清晨,蔺远彦带着公主拜别皇上太子,准备回府。临行前,避免不了皇上 的一番叮嘱关心,还对公主耳提面命,要她好好侍奉驸马。 赵星绒不禁感慨,身为古代女子,无论千金贵族还是小家碧玉,皆避免不了嫁 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运。 更要命的是,蔺远彦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专挑在太子面前,对她表现出一 脸柔情蜜意、呵护关怀的模样。 她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仍陪他演戏。 离开皇宫,面对那奢华的八人大轿时,她不禁皱起眉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的模样。 也许蔺远彦真的很注意她的表情变化,居然柔声的问:“宁善,你是不是不想 乘轿子回去?” 面对他殷切的询问,以及太子如鹰般锐利的注视,赵星绒只能苦笑。“每天吃 饱睡、睡饱吃,太久没动动身体,倒是有些僵硬了,所以我想……”“好,那我陪 你散步回去,反正皇宫离相府也没有多少路程。”这番软声细语,不但令赵星绒心 里警钟大响,就连段宁康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蔺远彦不理会他人诧异的目光,道别了前来相送的太子,又遣退了轿夫,真的 扶着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出皇宫大门。 两人表面上装出恩爱夫妻的模样,心里却各怀心事。 对于赵星绒来说,此番进宫,蔺远彦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殷勤呵 护,必有计谋。 而对于蔺远彦来说,他已经成功的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唯一没想到的是, 段宁善居然这么配合,陪自己演这场戏。 直到踏出宫门,走上热闹的街道,他才终于打破沉默,“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 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外面的一些传言,对你已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赵 星绒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内心深处竟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天性,即使她并非属于这个时空,可和蔺远彦已有过肌肤之 亲,无论这种亲昵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心境上总会产生微弱的变化。 而且此番入宫,就算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太子对他的态度根本不同于普通的君 臣关系。 紧抿着唇,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失落流露在脸上,只微微扯着笑容,看似不甚在 意。“如果是你不想多说的,我不会多问,况且男男相恋,在历代史上也不足为奇。” 蔺远彦突然笑出声,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的思想倒 是很开放,可惜,事实并非你想像的那样。”她的心再次被他的话勾起兴致,尤其 是他脸上的笑容,不若以往的冷淡疏远,反而给人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 “大概是八年前,太子奉皇命出宫办差,途中遇到匪人袭击,我当时路见不平 出手相救,所以他为了报答我对他的恩情,才将我引入朝堂,一路封为宰相……” 状似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倒是解释了他与段宁康留给外界的猜忌。 赵星绒不懂一向自恃清高的蔺远彦为何向自己解释,难道在他心里,她的地位 已经产生了变化? 回想之前几次在皇上和太子面前,他总会对自己泛起那抹特有的温柔笑容,以 及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关心呵护。 这一切,即使只是假象,仍令人心动。 尤其是关于他与太子之间的绯闻,由他亲口解释,竟让她心头一暖。 还有上次她为了救卓小福时腿抽筋,也是他奋不顾身的出手相救,事后,他又 细心的帮她捏腿按摩,难道这一切,真的全都是装出来的吗?蔺远彦这个人,总觉 得他很神秘,时而善良,时而邪恶,让人捉摸不定。 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心,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只见一群恶霸,正嚣张的向两旁做生意的小贩收取 保护费。 在这个时代果然有这种人渣,那群身材壮硕的男子一个个脸露凶相,言语粗俗, 蛮横的用武力来压榨那些小商小贩。 这里的小商贩大概一直被这群人欺压,纷纷拿出自己襄中的银两交给对方。 那群人拿到银子,脸上露出贪婪的邪笑,之后他们走到一个老奶奶的摊位前, 将老奶奶团团围住。 那老奶奶是卖柴的,瘦小又佝偻的身子,每天要扛着这些柴火来到市集变卖, 以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让人看了都感到心疼。 面对几个壮汉子无理的要求,老奶奶不禁浑身颤抖,含泪连声哀求道:“几位 大爷,老身从清晨到现在连一捆柴也没卖出去,实在拿不出银两给你们交差,还求 几位大爷放过老身。” “少他妈废话!快点把你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否则从明天开始,你就别想再 在这里摆摊卖柴。兄弟们,去搜她的身!” “不要……不要啊……” 赵星绒见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上前阻止,身子就被蔺远彦牢牢扯住, 她不解的瞪他,他却对她摇了摇头。 就在那群恶人试图欺负老奶奶时,那群恶人的头目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 那人痛苦的捂着双眼,叫得十分凄惨。 “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居然敢用石头打我?” 赵星绒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那人刚刚还好好的,可此时此刻却眼睛流血,分 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惨不忍睹。 再看向身旁的蔺远彦依旧保持淡笑,但他的右手悄悄收回衣袖。难道刚刚的暗 器,是他发的? 那几个恶人见头目的眼睛突然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器打伤,吓得脸色惨白。 但他们毕竟在外面混,知道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这人既然能无声无息的将老 大的眼睛打伤,功夫肯定十分了得,于是一群人不敢久留,扶着受伤的老大冲破人 群,逃命要紧。 赵星绒险些被他们撞到,幸好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扯到怀中,牢牢护住,才避 免摔倒的恶运。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边吗?” 头顶传来蔺远彦无奈的低训,但口吻中带着几分娇宠呵护。 闻言,她心儿一跳,脸颊也染红了几分,抬起小脸,轻声细语问:“刚刚是不 是你出手偷偷帮了那位老奶奶?” 蔺远彦扶她站稳,回了她一个不着痕迹的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咱们该 回府了。” 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赵星绒就这样被他强行牵着走。 虽然他外表冰冷,可温热的掌心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轻咬着唇,回想他刚刚那不太明显的笑。那笑容很浅,可却如春风拂过她的心。 蔺远彦,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转眼间已经是一个多月,自从宰相与公主回宫探亲之后,原本针锋相对的情况 似乎已经好转。 虽然蔺远彦仍旧为了国事操劳,经常在书房偏厅入睡,但每天都会尽量与公主 一同用膳。 饭桌上也不再像以往沉默,反而不时传来公主的笑声,肯定是宰相又说了什么, 惹得新婚妻子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而宰相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时不时的与妻子探讨天文地理,但偶尔又会因 为一点小事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见主子笑了,下人也会笑;见主子皱眉,下人也偷偷跟着皱眉。 总之,自从宰相娶了公主之后,原本崇尚宁静的相府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某天午后,蔺远彦乘着轿子从宫里回府,远远就听到一群小萝卜头有说有笑的 声音从佣人房方向传来。 府里的下人多半已经成亲生子,他对待下人也不刻薄,只要他们够忠诚老实, 携家带眷的他也无所谓。 所以下人房那边,平日里常有小鬼头出没,这其中也包括卓管家的儿子卓小福。 最近公务繁忙,他已经连着几日留宿皇宫,与皇上太子探讨国事,好不容易忙 完了一个阶段,在皇上一句“莫要冷落了朕的宝贝女儿”口谕下,他终于得空回府。 那群小孩子的笑闹声本来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是声音中竟夹杂着段宁善的 说话声。是他听错了吗? 带着几分疑惑,蔺远彦命轿夫停轿,循着声音,竟被他看见这一幕—— 段宁善正穿着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袍,长发高高绾于脑后,挽起衣袖,拿着一支 画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东西。 四周有七、八个小萝卜头直盯着白纸看,片刻工夫,那画纸上便出现了两只栩 栩如生的小猫小狗。“老师好厉害!” 孩子们无不拍手叫好,眼里全是羡慕和崇拜的光芒。 她将画笔放至一旁,笑眯眯的给孩子们讲这两种动物的特性和习惯,还教他们 怎么饲养猫狗,以及该如何对待小动物…… 蔺远彦发现自己竟被她脸上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迷惑了。 那张记忆中骄奢放纵的面孔,曾几何时,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么清纯可人了? 生动的目光,温柔的微笑,娇嫩美好的嗓音,虽然身处下人房,而且还穿着粗 布衣裳,可那张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竟越发尊贵逼人。 她软声细语的回答小朋友们提出来一个又一个无聊的问题,而那群叽叽喳喳的 小鬼,完全把她当成了和善可亲的大姐姐,毫无忌惮的扯着她的衣袖,口口声声喊 她老师。 不知是哪个小鬼眼尖,竟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大人……”顿时,七、八双乌 溜溜的大眼全望向他,当然也包括眼中带笑的段宁善。 那群小萝卜头见到他,纷纷起身跪好,嗫嚅的请安,刚刚的无邪笑脸顿时消失 不见。看来他平日做人满失败的,否则这些孩子怎么就这么怕他。 见妻子专注迎视他,他努力保持冷漠的表情,将刚刚的动容和欣赏,全隐藏起 来。 “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府?”赵星绒明显一楞,三天前他被皇上召进宫,说是东 北部几个县城受灾,大臣们皆被宣进宫议事。 整整三日未见,心头倒是异常想念。 闲来无事,她发现府里这些小孩子平日没人照管,大字又不识几个,便兴起当 他们老师的欲望。 也许是她天生喜欢与小孩子接触,又十分享受教学的乐趣,所以很快地这些孩 子便不再畏惧她。 几天相处下来,他们已经习惯叫她老师。 既然被发现了,蔺远彦索性走到他们面前,伸手道:“都起来吧,以后在府里 不必有这么多规矩。” 孩子们是起身了,但畏惧他是主子,全都噤声,不敢说话。 赵星绒见状,不禁皱眉。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蔺远彦肯定是平日过于严 肃,才会把小孩子们吓成这样。 笑嘻嘻的她弯下身,投给小鬼们安抚的笑容,“小福、小亮,现在是休息时间, 你们两个是大哥哥,就由你们带着其他弟弟妹妹出去玩好不好?”经过赵星绒的教 导,卓小福的自闭症已有明显好转。见老师这么看重自己,他自然乐于领命。 见高高矮矮的一群小鬼离开,蔺远彦才回神望向她。“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作画。” 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线条简单,却异常生动。 赵星绒柔柔一笑。“图画很多时候可以陶冶心灵,而且不同的画风和色彩,也 展示画者的想法和当下心情。” 那几年儿童美术心理学可不是白学的,而且经过这几天和小朋友的接触,她发 现古代的小孩子更加纯净可爱,让她好想当他们的教师。 见她说得眉飞色舞,一脸自信,他忍不住想打击她。 “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怎么可能会展示出内心想法?”“相同的画面,如果由 不同的人画出来,表达出来的概念也不尽相同。若你不信,可以随便画,或许我能 猜到你内心的想法。”见他敷衍的笑笑,赵星绒不禁微嘟红唇。[ 群聊制作] “怎 么?莫非你怕了?”蔺远彦哼了一声,拿起她的画笔,在画纸上,随便勾了几条, 竟是一只小小的燕子在吃虫。 仅是几笔,而且画得并不逼真,他倒想瞧瞧,这样能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赵星绒对着那画研究片刻,细长的柳眉微微拧了拧,随即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 神打量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干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要权有权、要势有势,分明连天下都可以掌控在手中,可为什么你仍旧不 开心?” 她的话令他微怔。“什么意思?” “不同的人即使做出来相同的画,所表现出来的心里暗示却是不同的。就像你 画的这个燕子吃虫,虫子就放在它面前,可它却只看不吃,这个画暗示你内心是孤 独的,你渴望被爱,渴望自由,渴望这个世上可以有人真心真意的去呵护你、疼爱 你——”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蔺远彦打断她的话,可心里 却因为她的解释而愕然。 她当真如此厉害,竟能将他的内心世界看得如此清晰透彻? 赵星绒倒也不生气,就像对待一个无礼的小孩子一般,对他笑笑。 “或许我说错了,反正不管怎样,人要活得开心最重要。”她笑笑拍拍他的肩, “今日既然回来得这么早,不如尝尝我的手艺如何,玉米蛋花汤,包君满意。” 此刻蔺远彦心情更复杂。 宁善,你越善解人意,我……反而越害怕。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