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悠悠就这么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也不知是不是眼睛瞪得太久而眼花了,她 好像看见陆汉威墨黑的眸心掠过一丝笑意! 她竟脸红了,忽然眼前挥来一双小手,低头一看是小钢。 “姊,你好像着魔了!”小钢嘻笑着,双手悠哉地摆在后脑勺,仰着头问: “是不是老妈说了我的坏话吓到你啦?”在他出发到山上来之前,手痒又解剖了 一个“小小的东西”,老妈一定是发现了,说不定很快老妈就要追杀上山来。 悠悠摇头,低声说:“没……你快接电话。”说完她用最快的速度就近从大 门逃出陆汉威的视线。 出了大门她没命地跑,奸像后头有狗在追她似的;可是想想不对,陆汉威可 是有前科的,万一他突然凶性大发,那该怎么办? 大厅里有孩子们,还有外公外婆、一群伙计加上那两对蜜月夫妻,他们的生 命全都受到严重威胁,他们全都不知道陆汉威曾是个杀人犯啊! 悠悠停下脚步,回首灯火通明的大厅,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大家。虽然她深 怕让他知道自己心底喜欢他,但现在却不是她退却的时机。 她的心底很矛盾,也厘不清这份矛盾,至少她该想清楚怎么做——她要暗中 保护全农场的人不被他伤害,晚上她得四处巡逻,观察他的动静,确保众人平安。 入夜后—— 农场静悄悄的,不过才晚上十点就已万籁俱寂,天气又比城市来得寒凉,气 氛就更加森冷了。 悠悠穿上大衣,围上围巾,提了手电筒,准备义务为众人去巡夜。打开小木 屋的门,一阵冷风迎面拂来,她打了个哆嗉,拉紧衣襟,探看四周有无“可疑之 人” 并没有!她关上小木屋的门,循著森林步道,——到附近小木屋去巡逻。 小路上只有树叶随风婆娑的声音和她微颤的脚步声,四周的空气透着清新的 草香和花香,但她毫无欣赏的闲情逸致。 她到了孩子们的小木屋前,里头都已熄灯了,隐约还听见熟睡的鼾声,她安 心了些,再往前走去,突然听见女子的幽怨声传来—— “啊……我好爱你啊……啊……” 是谁?! 夜半这声音听起来诡异极了,悠悠一时慌了阵脚,握紧手电筒四处乱照。 “啊……再给我多一点……”诡异的声音又传来。 悠悠吓得蹲下身抱住自己,以为自己是听到什么山神啊、树精的在跟她说话, 惊惧地喃喃念:“我只带一把手电筒而已!不能给啊,给了我就看不到路了!” “我……不管,我要……”声音转变成呜咽。 “不,不要,不要!”悠悠哭了,全身发抖地握着手电筒,就怕被不知名的 力量给抢去了。 蓦然间,呜咽声变得凄厉无比。“你真是……太神勇了!老公,我爱死你了, 啊……啊……” 听见“老公”二字,悠悠顿时一怔,猛然察觉那不是什么山神鬼怪的声音, 而是……男欢女爱激情声! 她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脸却胀红了。悄眼望向门牌,原来她已经走到蜜 月夫妻的小木屋前,想必是他们正在恩爱,非礼勿听,她赶紧要收队了。 悄悄抹去坠在眼角的泪滴,立起身要走,一转身她撞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她吓得倒退一步,还险些跌倒。 “你干么像个小偷似的躲在那里?”陆汉威嘲弄地问,走进手电筒的光线之 中。 悠悠总算发现“可疑人物”了,现下却脸红心跳外加担心受怕,手也抖个不 停。 怎知此时小木屋又传出小夫妻的爱语“嗯~~老公,你好讨厌。” 陆汉威睨了小屋一眼,佞笑说:“没想到你有这种癖好。”他站定在离她三 步的距离。 悠悠脸胀红,有种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我……只是在巡逻。你…… 这么晚了,怎么没待在屋里?”她鼓起勇气问他。 “和你外公下棋!” 难道是想对外公下毒手!悠悠骇然地问:“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外公?” “他不就是农场的主人吗?”陆汉威冷冷地看着她那双闪烁不停的美丽眼睛, 它们在月光下就像两颗耀眼的黑钻般迷人,唯一的缺点是她的表情好像正面对着 一匹会吃人的野狼,真是令他又好气又觉得好笑。 在她心底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真想知道。 “没想到你是徐小钢的姊姊。”今晚他发现她并不姓富,而是姓徐,名字叫 悠悠。 “你……向小钢打探我?”悠悠颤声问。 “是他在接完电话后自己告诉我的。”陆汉威猜测她是因为他发现她叫徐悠 悠,和健身房的会员卡持有人并不同名而心虚,但可疑的是,那也是今晚才得知 的事;他在运动用品社停车场最后见到她的那天她也是这副德行,所以他相信她 莫名其妙的反应,应该是另有其他因素。 他这么想,但悠悠可不这么想,两人的想法有着天壤之别。她认为小钢一定 是受到某种程度的胁迫,小钢不是那么多嘴的小男生,至于陆汉威为什么需要知 道得那么清楚,一定是想对她下毒手…… 天啊!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悠悠握着手电筒的手抖啊抖的,他的影子也跟着诡异的晃动。 陆汉威冷冷地睨着她神经兮兮的样子,有几分无奈地把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 她竟吓得退后一步。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失笑地问。 悠悠确实被他吓到了,想像力丰富得以为他是伺机要掏出口袋里的刀子。 “你……别过来……”她得要跑了先,一转身她拔腿就跑。 “喂!”陆汉威一头雾水,也被惹毛了。他一刻也不想等,他立刻就要问她 个清楚,难道是他脸上长了瘤?她到底在怕他什么?他真的很有兴趣知道。 神速追上前去,不费吹灰之力地掳获她。 “不要!不要……求求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不要……”悠悠像只受惊的 猫儿,慌乱地喘息,脸色苍白地请求。 陆汉威扣紧她不盈一握的纤柔手腕,就是不让她脱逃,没想到她花拳绣腿一 起攻击他。 悠悠是惊慌过度才出手的,没想到他的胸膛就像铜墙铁壁,没逼退他反倒疼 了自己的手,但她不死心地挝打他,防卫着自己的安全。 “够了吧!”他低吼,索性将她纤柔的腰一并掳获,紧钳住她。这一路跑来 他脸不红气不喘,却被她搞得体温节节高升,火大得很。 悠悠被这突来的一抱给吓坏了,手电筒失守地跌到地上,四下变得昏暗,只 剩远处稀微的路灯可以照明。她无措地踹了他一脚,却只换得一声冷哼。 “你省省力吧!” 她颤抖的抬眼,惶恐地和他深不可测的双眼接触,哀怨地求饶说:“你…… 可不可以……放过我?” “不可以。”他笃定地断了她的念头。 悠悠更慌了,眼眶也红了,绝望地想这下她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还有 她远在台北的双亲、可爱的同事……泪从她眼中扑簌簌地坠落。 陆汉威死盯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底一阵莫名的躁动,有那么一刻他打算 放过她,不再追问到底,却也有另一个冲动阻止他放了她,他很想温柔地吻她, 安抚她,探究她心底在想些什么。 “那……你可不可以……快一点……动手?”悠悠认命了,如果一定要牺牲 一个人,那就她吧!她闭上眼睛,不再挣扎,打算从容就义。 陆汉威凝视她绝美却凄凉的小脸,视线定在她微颤的芳唇上,心想她为何要 他快点一动手“,他并没有意思要进展得那么快! 她也真是转变得太快了点,而他并不想拒绝。他缓缓地俯下唇,缓缓地接近 她,拂过她粉嫩的唇办,施压,湿润的舌探进她的檀口。 悠悠苍白的脸色火速窜红,意识到他在吻她,心狂颤,脑子也晕眩了,双腿 虚软得连想踹他一脚也没力气,防卫力一点一滴的消失,鼻息间充满他的气息。 她害羞地想退缩,他却拙住她纤细的颈子,猛烈地吻她,强烈的铁汉气息令她生 畏,手臂像钢筋水泥般坚硬,她怯生生地想躲起来,他却仍吻着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释放了她。 “你……不该……这么做……”悠悠口里拒绝,心却被一份奇妙的感觉包围, 连她自己都困惑,她为何可以一方面害怕他,一方面又喜欢他的吻?而她有透露 出自己对他的喜欢吗?她怎么可以忘了自己正处于危险边缘? 陆汉威瞥着她饱含星光的眼睛,他可还没吻够她,她柔弱的模样似乎有股魔 力深深吸引他,想尝尽她的甜美,想狠狠地嗅光她身上的香气,激情地……占有 她。 他的唇又压上她的,大手探进她的衣下,捕捉那诱人的柔软,爱抚她的敏感; 她身子抖颤,他却不想罢手,抚触她纤细的肌肤,情绪在渴求和禁忌的矛盾中低 回。 “不要……这样……”她低泣的拒绝声带着强烈的心慌,将他从激狂的渴望 中拉回。 “抱歉,我情不自禁。”曾几何时,他陆汉威吻女人还需要道歉的?但她红 红的眼眶,柔媚的美,就是教他心折。他放开她,不自禁地轻抚她嫣红的颊,撩 起她垂落在锁骨上柔软的发丝,放在鼻息间轻嗅。 悠悠瞥着他眼睫低垂的俊脸,害羞多于害怕。若是他真心要伤害她,何需要 道歉?难道她误会了? “你难道不是想要……杀了我?”她怯怯地问。 “你说什么?”陆汉威不可思议地放开她的秀发,质疑地盯着她。“你到底 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 “我……”她瞅着月光下他深不可测的眸心,难以说明。 就在这当口,外公的呼唤声突然传来—— “教练,你在哪里?你手机放在大厅忘了带,我给你送来了。” 悠悠吃惊地回头,望向声音出处,看见外公正从森林步道的那头走向陆汉威 下榻的小木屋前。 她羞怯万分地想在外公发现她之前逃走,一转身,匆匆往自己的小木屋跑去。 陆汉威任凭她香滑的发丝从他的指间溜去,强烈地想留住她,再次拥她入怀, 问她个清楚,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远去。 悠悠奔回房里,将房门上锁,跌坐在床沿,不敢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 肿胀的唇提醒她,他不只吻了她,还……抚触她。 她思绪纷飞,心乱如麻,几乎无法想像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而她竟在这 一吻中再度迷失了自己,因为他的吻太温柔,温柔到令她心颤,令她几乎要忘情 的……爱上他! 如果明天遇到他,她该怎么去面对他? 她捣住臊热的脸呆坐着,心却在飞驰。 清晨,跆拳道队伍就绕著山坡跑步,小学生边跑边喊,气势十足。 悠悠头疼欲裂的抓来闹钟一看,已经六点了,可是她好困,昨晚一直胡思乱 想睡不好,好像还受了点风寒,喉咙好痛。今早她是起不来帮外婆种菜了,下午 她也不打算去果园看小说,总之她今天打算足不出户,只想躲在房里,闭门深思 一番,她放回闹钟,蒙上被子,又昏沉地睡去。 午餐和晚餐的大厅食堂中,陆汉威一直都没有再见到悠悠:心悬念着,抓来 小钢一问:“你姊姊呢?” “我怎知?”小钢一口气扒了三碗饭入胃,他被操练一整天,可是累惨了。 陆汉威问不出结果,心仍是悬着。“用餐后解散,立刻回房洗澡就寝,明早 六点在广场上集合。”下达指令后他率先离开大厅。 “陆敦练,今晚要不要再来下一盘棋?”在大厅外扫地的外公,看见他,叫 住他问。 “好。”他颔首,走入林间小径回到住房,这一路他也没再碰到她,真不知 她是不是已回台北去了,还是昨晚的事害得她不敢出房门? 她逃走前,手电筒也没拾回去,此刻那把手电筒就安置在他房里,若她再不 出现,他只好拿到大厅去失物招领了。 可是,他当真只是要还那把手电筒而已吗? 严格说来,他是惦念着她。他从不曾惦记任何女人,偏偏她就像颗小石子在 他心头滚来滚去,只要一想起她甜柔的样子,他的心就会突然揪紧,为她心生怜 惜,被激起英雄般的保护欲! 这辈子他常被称为英雄人物,却从来不曾想为哪个女人议自己打肿脸充英雄; 唯独对她,他很想保护她,想像宠疼一只猫咪那般温柔待她。她身上有一股轻轻 柔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不知不觉地想……爱上她。 他百般克制,知道这份爱不会有结果,却仍是往死胡同里钻! 或许没再遇到她是好事一椿吧!他并不想试炼自己,他是“死会”的男人, 她最好永远躲起来。 幽长地一喟,表面上仍是原来的他,冷峻、不苟言笑,内心却又为她怅然若 失。 月黑风高的夜,悠悠梳洗后就坐在窗台上,啃着自己的手指,望着黑漆漆的 树林发呆。睡也睡够了,躲也躲了一整天,该是她去巡逻的时间了,可是她没有 力气出门,肚子快饿扁了,难怪动物们冬眠前都要先吃个饱,毕竟长久的缩在孤 独的角落也是需要食物来维持体力。 别再躲了吧!还是先喂饱自己,若是昏倒了,还得劳师动众,那可就不好了。 悠悠想通了,溜下窗台,到床头柜去找手电筒,这才发现手电筒不见了! “手电筒,你跑去哪里了?”她在房里四处找,没找着,最后才想起昨晚掉 在林间小径了。 一思及昨晚情景,她又脸红,强烈心悸。不知那支手电筒现在流落何方?说 不定是被陆汉威给拾去了;若是,她可不敢去要! 看来只好摸黑去厨房找东西吃了……其实手电筒只是用来壮胆,外头的步道 也有灯,并不太暗。 她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观看四下,感觉安全了才悄悄地走出房门。 她从厨房后门进入,打开灯,开了橱柜,看看外婆是否有留下剩饭剩菜,眼 前忽然一亮;虽没有剩饭剩菜,倒还有一整箱未开封的泡面。 “太好了。”悠悠开心地搬下来,拿了一碗,打开铝箔盖子、调味包,加入 热水,很快地香味四溢,再盖上铝箔盖,只要等三分钟,她的胃就可以被填满了, 一切都比预期的顺利,她打算很快地溜回自己房里去享用。 两手端着泡面,正要溜出后门,冷不防地一只肥肥的田鼠从后门一溜烟的闯 进厨房里,她为了闪避它,更为了保护手上的泡面,身子一侧,不小心撞到一旁 层层叠叠的大蒸笼,一时间厨房可热闹了,那些铝制的大蒸笼铿锵铿锵四散纷飞, 其中几个还转圈滚到菜园那端去了。 “天啊~~”悠悠被自己的杰作吓傻了。 突然,厨房的前门被猛然打开,她一回头看见陆汉威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 整个门口,没一会儿,一个身材较瘦的老人家一手拿烟斗、一手握球棒,匆匆挤 了进来。 “外公……”悠悠僵立在原地,唇颤了颤,声音细得像蚊蚋。 “悠悠,原来是你哦!我们正在外头厅里下棋,还以为有贼跑进来呢!”外 公紧绷的脸露出笑容,衔着烟斗,放下球棒。 “我……不小心撞到的。”悠悠一时也难以解释,尤其面对陆汉威,他的黑 瞳深如夜色,教她一阵心惊。忽然他朝她走过来,步伐很大,她屏住气息,不知 他想干么,心底的感觉岂只是乱成一团足以形容。 没想到他竟倾身一一拾起散落一地的大蒸笼,放回原位。 “一、二、三、四、五……不对,应该还有两层。”外公也走过来,清点了 一下,发现有两层下落下明。 “在……在……外面。”悠悠说得很不好意思。 陆汉威立刻朝敞开的后门走去,一手拎着一个走回来。 “全沾满泥土了,先搁在旁边,明天一早叫伙计清洗。”外公说,陆汉威就 照做了。 悠悠蓦然发觉,原来陆汉威也是会听别人的“指示”,还懂得帮忙,这个小 小的发现教她吃惊,心想他虽有前科,说不定早就改邪归正了……她开始对他有 些改观,也心存着小小的感激。 “我……先回去了。”她不想久留。 “好啊,慢慢走。”外公笑着说。 悠悠没有多看陆汉威一眼,更没敢接触他的目光,端着她的泡面快步离去。 进入林间小径,以为自己安全了,她放慢步伐,意外地她听见身后传来沙沙 的脚步声,没来得及回头看,脚步声已接近她。 “走得那么急做什么?有谁会吃了你吗?还是怕谁抢了你的食物?”陆汉威 调侃她。 悠悠耳根子燥热,心乱跳一通,加快脚步,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的 速度更快,寸步不离地走在她身边。 “你……你……要干什么?”她一脸无辜地问,脚步没有停留。 “你住哪间房?”他随着她。 她才不告诉他!惊诧地摇头,她急着走。 “你的手电筒掉了,我拾了回去,待会儿拿还给你。” “不……用了!”悠悠愈走愈急。 “我想问你一件事?”他两步并作一步走。 “有……何指教?” “你每次见了我,都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难道你有被迫害妄想症?” “有……有吗?” “我们是不是需要沟通一下?” “没什么好沟通的。”悠悠愈说走得愈快,昏暗中一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树根。 “啊~~啊~~”一个踉舱,手上的泡面飞了出去,泼了一地,立刻变成果园里 现成的肥料。 “我的……泡面……”悠悠哀悼着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碗面,哭丧着脸,扁着 嘴快哭了。 “都是你害的!”她像孩子似地哭嚷,指责他。 “好,算是我害的,但你还没回答我。”陆汉威盯着她,很想笑,却强忍着。 “我……才不回答你,赔我泡面来啦!”悠悠真的快饿昏了,也感觉很委屈。 “好,我这就赔你,你住哪里?我给你送去。”他爽快地答应。 “西区201 房。”悠悠只觉得他该赔偿她,可这话一说,她才察觉不对,她 怎可把自己的住处透露给一匹狼呢? 眼看着他立刻转身走回大厅,她已是后悔莫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