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年後,炎炎夏日的夜晚—— 「我考上驾照了,我太厉害了……哇哈哈……」甜芸高兴得欢呼,脸上挂著 灿烂的笑,手上的除尘毯子拂过季腾远的桌案上。她开心得不得了,今天可是普 天同庆的大日子啊! 她满十八岁算是个大人了,而且她考到驾照,等不及想要跟季腾远分享她的 快乐,可是他却迟迟未归;她探头出窗外,他的车子还没有回来。 唉!她叹口气,坐在窗台上发起愣来,其实只是她一厢情愿,急著想要跟他 分手,而他并不见得会因此多看她一眼,或者替她高兴吧! 在父母去世後,季腾远虽没有赶走她,却也没有特别照顾到她,他仍是态度 冷傲,常常都是沈默不话,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碍眼的小女仆罢了。 她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还是天生贱骨头,就是 愿意服侍他,从替他整理房间,准备餐点,到整熨衣裤……一样也没少过,最近 这些年还得替他接听爱慕者的电话,找他的女同学不少,泰半都过不了她这关。 甜芸偷笑,有份奇特的情愫在心底深处静静地荡漾。说穿了,她喜欢季腾远, 这份喜欢来自於多年前的一个拥抱。 那年他国一 ,她才读「小三」,他们同时失去了挚爱的亲人,她哭得唏哩 哗啦,他紧紧地拥抱著哭泣的她,不只化解了她的恐惧,也给了她温暖。 打从他抱著她的那一刻起,她决定喜欢他,而且永不改变。 不是没想过,说不定他刚好也需要安慰,所以才「顺便」抱著她的,可是她 愿意相信,他不是真的那么冷漠,也认为他对自己不是全然没感情的。 因为这九年来,他总是主动为她做一件重要的事,简直教她感激涕零! 他一直都代表她的「家长」,参加学校的亲师恳谈会。这个亲师恳谈会在古 早以前的年代叫做「母姊会」,通常是老妈或长姊去共裏盛举,总之就是夫子和 家长的会面。 记得她小四的新学期开始,举目无亲的她收到通知单後,一个人愁眉苦脸地 坐在客厅,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整晚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季腾远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才吭声。 「我……我……明天……晚上……学校办恳谈会。」她满腹苦恼和哀怨,交 出捏在手心里早已严重变形的通知单。 他接过去看个仔细,思量了一下,说了句:「我去。」 「真的!谢谢主子、谢谢主子……」她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奴才,天真地大叫, 瞪大眼睛瞧他,胸腔一阵灼热,当下抱著他感谢万分。 隔天,他当真化身她的「家长」参加恳谈会,班上顽皮的男生看见她的「家 长」,还捉弄地叫嚷:「贝甜芸,你可真会唬人,带一个冒牌的爸爸来!」 噢!她对他们翻白眼,羞窘得要命。而季腾远始终不苟言笑,像个超级严肃 的家长,她发现他虽然没有斥责那些「皮蛋」,却用雷射炮般的目光,狠狠地扫 射他们。 夫子知道她的况状,立刻见义勇为地过来斥责了那些男生。 恳谈会很快地开始了,她看著季腾远在家长通联上签了名,而她和其他女同 学退到教室外的走廊,但她没有离开,躲在窗外看著季腾远坐到她的座位上,心 里觉得和他好似贴近了。 夫子站上讲台,开始落落长的演讲。「首先欢迎各位家长参与今天的会面… …」 甜芸趴在窗台上,在外头听著有催眠效果的致词。 夫子问著台下的家长们:「各位家长,认为我们学校的安全设施有什么地方 需要加强的?」 她真的快睡著了,忽然她看见她的「家长」举了手,睡神一下飞走了,她瞪 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著季腾远,所有的家长也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站了起来,用大人般的口吻,不慌不忙地说:「贵校的校门老旧该更新… …我可以尽我的能力出资重建。」 哎呀!这样宝贵的意见出自他少爷的尊口,真是令她这小女仆惊吓过度。那 个校门那么大一片,应该是所费不赀吧! 她知道他继承了季家很多很多的财产,可是他会下会因此以为自己可以当个 散财童子?她真的弄不懂他为何要有此等善举。 事隔一星期,学校派人到家里来送感谢状,甜芸星期一上学时发现斑驳的百 年校门更新了,换成崭新的自动式钢铁门,学校还在门的明显处题了字,写著季 腾远先生敬赠的字样。 她真是感觉与有荣焉,同学知道那是她的「家长」捐献的,见了她也都一副 肃然起敬的模样,害得她走路都有风了! 想起了往事,甜芸心底满满是对他的谢意,暗自偷笑。 「你在笑什么?」这充满男子气概的声音,伴随著钥匙放在桌上的声音一起 响起。 「没……没有啊,你回来了。」甜芸吓了一大跳。哇 ̄ ̄有没有被当场逮著 啊?!她的表情没透露什么秘密吧? 甜芸笑嘻嘻地迎向她的主子,他好高,五官漂亮出众,不过是简单的牛仔裤 配上素色T 恤,穿在他身上就足以显出他的帅气和英挺。 她这小女仆很乐意地接过他手上的书,整齐地摆在桌上,不忘嘘寒问暖地问: 「你今天好吗?」通常他会发出蹲马桶般的声音回答她,今天当然也下例外。 「嗯。」季腾远盯著甜芸眉开眼笑的小睑,纳闷地坐到椅子上。 「你今天得请客哦。」甜芸挨近他,笑著对他说,取出口袋里簇新的驾照, 放到他桌上。 季腾远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向驾照上她模样清灵的照片上,低声问:「要我 请什么?」 「带我去大人去的地方。」甜芸大胆地提议。 「哪里算是大人去的地方?」季腾远抬起脸,好整以暇地问她,深不可测的 目光隐约带著嘲笑。 甜芸噘起唇。「就是你常跟你朋友花枝和黑皮他们聚会的地方嘛!」他的那 些朋友常来家里,她全认得。「他们不是常说在哪家pub 里有美眉多辣之类的… …」这些她都嘛很了。 季腾远并无意附和她,她这个刚毕业的高中女生,在他眼底和幼稚园毕业的 差不多;要他带著一个乳臭未乾的女孩出门,那是件很丢脸的事,而且她愚笨的 程度可能超乎他的想像,这九年来他恨透了她妈也恨透她,对她极尽冷淡;但她 却像扯也扯不掉的麦芽糖似的缠著他、黏著他,最近他更是一看到她就心烦。 「为什么想去?」季腾远耐著性子问。 「人家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个大人了嘛!」甜芸说。 季腾远嘲讽地挑眉,光听这个答案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大人,大人何需什么证 明:何况他也没空,前些日子他的教授替他写了推荐信给哈佛大学,他已接到入 学通知,打算明天下午就要出国了。 甜芸见他久久不语,弯下腰来问他:「好不好嘛?」 季腾远瞪著那双亮灿灿的眼睛,怀疑她的视力是不是有问题,不然为什么总 是看不出他讨厌她。也许是他表现得不够狠心,那不妨就在离别前夕让她开开眼 界,见识见识他的邪恶。 「好。」他漠然地说。 甜芸快乐地欢呼著,随即问:「几点出发?」 「十点。」他看她儍呼呼的,很有犯罪的快感。 「我该穿什么衣服?」甜芸认真地问。 「当然是要看起来像个大人的。」季腾远忍不住嘲笑。 甜芸开心过头了,想也没想的就搂著他的颈子,亲了他的颊一下,翩然离去。 她居然瞻敢……突袭他!季腾远愣住了,完全来不及反应,瞪著她纤柔的背 影,鸡皮疙瘩掉满地。 他忿然地想著,地是不是故意把胸前的柔软触碰在他胸口上? 他鼻息问隐约残存她唇上香甜的气味;心莫名躁动了起来,热流直往脸上冲, 这「状况外」的举动居然令他内心骚动不已。 拿起桌上的水一口饮下,阻止某些冲动扩大;这样的冲动,一向只有和不知 名的辣辣在暗巷里胡搞才会发生的。 这一定是错觉,他这阵子太忙了,忙得毫无时间去释放他的血气方刚;下次, 只要地再敢这次,他会毫不留情地制止她! 晚上十点,季腾远房门外传来甜芸开心的声音。「主子,我先去开车哦!」 季腾远正好整理完行李和护照,她忽然传来的声音令他分神,心不受控制地 一阵灼热,记忆里某种柔软的碰触千扰著他,他用力地排斥那躁动的感觉。 「嗯。」他闷闷地吭了一声。听见她飞扬的脚步声离去,他有说不出的恼火, 可不想立刻下楼去迎合她,刻意踅进浴室去梳洗,打算让她多等一会儿…… 甜芸小心地倒车,把豪华大车子从车库里开到院子,耐心地等著季腾远,但 他迟迟没下楼来,倒是他的朋友黑皮来了。 老远地她就看见门房大叔帮黑皮开了大门,他就像进出自己家里熟悉般的走 了进来。 「嘿,高中女生,你会开车啊?」外号黑皮的黑浩然长得很高姚帅气,样于 像偶像剧「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不过他时常是笑容迷人,下摆酷;他就在附 近兼家敦,下课常顺便到季家来串门子。 「黑皮大哥,我有驾照了呢!」甜芸摇下车窗,亮出驾驶执照。 黑浩然眼睛一亮,却不是为了那张了不起的驾照,而是她清纯诱人的可爱模 样,今晚的她看起来和平常很不一样,特别的正点。他留心到她平常都是扎著马 尾,此刻却是长发垂肩,使她多了分女人味,而那双露在削肩夏衫外的手臂,水 水嫩嫩的,令人很想咬一口! 「太好了,你大哥有没有要买新车送你啊?」他弯下腰来摸摸她的头,真不 知季腾远有没有发现这个毫无血缘的妹子长大了?他老早就发现了,而且暗自为 她动心,他想若是季腾远再那么刻薄她,那他可要当仁不让的把她「接收」了。 「哪可能。」甜芸皱皱鼻子。 「他居然连一个临别礼物都没送,可真是小器到家了。」黑浩然摇头晃脑地 说。 「什么是临别礼物?」甜芸不懂他怎么会这么说。 「他明天要出国去了,你不知道吗?」黑浩然扬起眉宇。 「哪一国?」甜芸以为黑皮在开玩笑,因为他最爱说笑了,每次老是说些笑 话让她狂笑。 「美国,他要进哈佛大学攻硕士。」 甜芸看黑皮的表情不像说笑,目光暗淡了下来。「你是说真的,还是唬我的?」 她想确定。 「他打算在美国定居了,他没告诉你吗?」黑浩然透露了一个更有杀伤力的 消息。 甜芸一脸茫然,心情也灰暗了,她当然不知道他要出国的打算,季腾远不会 告诉她这个小女仆的。她一颗心揪住了,万般苦涩的滋味溢满她的胸口,令她说 不出话来,经过了九年,他终於要遗弃她了,明天以後她将见不到他。 「你要上楼去找大哥吗?」甜芸沙哑地问。 「不了,我其实是来看看你的,他没什么好看的,明天我会来送他。」黑浩 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对她的情愫。 「那……明天见了。」甜芸完全跟他不来电,只在意季腾远。 「我还没说要走呢!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黑浩然感兴趣地问。 「我……」甜芸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要去哪儿。 这时季腾远慢条斯理地从屋里走出来,黑浩然看见了,表情暧昧不明地「哦」 了一声。 「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季腾远走过来拍拍黑浩然的肩。 「这么晚了你们要一起出门,真是难得啊!」黑浩然强调二起」,摆明严重 的怀疑。 季腾远双手悠闲地摆在牛仔裤口袋里,爱笑不笑地说:「你也可以一起来啊!」 「到底要去哪里?」黑浩然很想知道。 「是我要他带我去大人去的地方。」车里飘出甜芸气若游丝般的声音。 两个男子同时看向她,而甜芸在接触到季腾远讽刺的眸光时,落寞地垂下眼 帘。 黑浩然故意夸张地质问好友:「你要诱拐刚成年的少女吗?」 「你少发神经,她只是想去泡PUB ,想跟吗?」季腾远无所谓地说,开了驾 驶座的车门,示意要甜芸下车。 「你不坐我开的车吗?」甜芸的失望更深了。 「我还要命。」季腾远毫不留情地说。 甜芸唯命是从地下了车,胃却痛苦地翻搅著。 黑浩然察觉她的情绪,轻搂她的肩安慰。「坐我的车。」 甜芸知道黑浩然是好意,可是当著她的主子,她怎能点头说好呢……她闪烁 的眼睛飘啊飘地飘向季腾远,他一脸的冷,完全不表意见。 甜芸脑子一片空白,知道他明天就要离开的消息,就已让她的心全乱了,此 刻她最想做的就是留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更想问他个清楚——他走了,她该 怎么办? 其实他会给什么样的答案,她猜也猜得出来,他一定会不当回事地嘲笑她。 多重的失落感打击著她,一股想叛逆的意念蓦地随之升起,既然他那么不在 乎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我坐你的车。」她对黑浩然说。 「我的车就在门外呢,公主这边请。」黑浩然心情大悦地轻搂著她的肩走向 大门外。 那声极力讨好的「公主」,敲向季腾远心底某个灰色地带,一双鹰眼不客气 地瞥向他们的背影,真不知黑皮那小子何时变得这么明目张胆,明知甜芸是他看 管的女仆,还敢大摇大摆地约她,摆明了是向他的权利挑衅! 月光下他们似乎在说笑,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令他心底很不平静。 他是怎么了? 竭力撇开这奇怪的情绪反应,他迳自把车开走,朝黑夜而去,但夜风只令他 更烦躁。 入夜的pub 里,满满都是穿著时髦的年轻人。甜芸被夹在季腾远和黑浩然之 间进了pub ,震天价响的乐声令她心花怒放,舞场中人人都跳得很high,她好奇 地东张西望,随著侍者的引领到楼上的座位。 「人很多,好好跟著,别走散了。」黑浩然对她说,牵住她的手。 甜芸没法子拒绝,知道他是好意,但她多希望牵著自己手的人是季腾远啊! 甜芸掉头去看他,不过季腾远才没空理她,一个美艳的女生拉著他说话,而 他立刻跟那个女生进了舞池。 甜芸不自觉地嘟起小嘴,坐定後她闷闷地点了很多食物,却也不忘替季腾远 点了一份奶油焗烤虾。 「你怎么知道他爱吃这个?」黑浩然讶然地问。 「我想他会喜欢吧!」甜芸耸耸肩,她这女仆岂是当假的,跟他一同在季家 吃住那么多年,她算是很了解他的习惯。 「你有没想过高中毕业後要做什么?」黑浩然问。 「挤大学窄门吧!」甜芸心不在焉地应著,目光老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楼下中 庭找寻季腾远的身影。她吃惊地发现季腾远和那个女生大跳贴面舞,身体彼此挲 摩著,她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他对女生都很酷的,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其 实他只会对她要酷。 她失望至极,觉得有说不出的委屈。等了很久,他终於上楼来了,侍者也送 来美食,甜芸下意识地不理他,不发一语地低头用餐。 「帅哥,好久不见,这啤酒不错喔,请你试暍。」女子热络的声音在桌边响 起。 甜芸竖起天线般,警戒地斜过眼去,瞧到一双美丽修长穿著马靴的腿,超短 的裙子……她狐疑地抬眼,看见一个手上提著酒瓶的女生,分别为季腾远和黑浩 然各倒了一杯酒,那她呢? 「这个小妹,你成年了吗?」那女生问她。 当然!可是甜芸拒绝回答,她觉得分不清她到底成年了没,对她可是种羞辱, 也是她自己的失败。 她恨自己怎么不穿得成熟点,低头一瞧——上衣的颜色太素,黑色百褶裙, 活像个小学生,噢,她相信这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臭! 那女生见她不答腔,也不怎么理她,转而问他们:「好不好喝呢?要不要捧 个场?买两打还送棒球帽哦!」 「陪我跳舞就买。」季腾远这么说。 「那有什么问题。」女孩大胆且大方地挽起他的手臂,当真跳舞去了。 「那女孩是干么的?」甜芸更闷了,心情坏透了。 「是推销啤酒的美眉。」黑浩然憋著笑说:「你好像在吃醋。」 呃!「哪有?」她羞恼地说。 「说得也是,他可是你大哥呢!」黑浩然哈哈大笑。 甜芸暗暗地诧异,原来连黑皮也以为她把季腾远当大哥,噢!其实他是她的 心上人啊,不过这可是个秘密。 此时楼梯口的侍者领著一群年轻男子上楼来,有人老远地就叫著:「黑皮, 你来了,要不要过来我们那桌?」 黑浩然熟稔地和他们打招呼,对甜芸说:「我过去一下。」他站起来,还摸 摸她的头,当她是小孩似的。 甜芸独自生起了闷气,所有人都把她当孩子看,对她而言是莫大的伤害!而 她真不信她的第一次成人之旅,竟然会在无聊中度过。 「小姐一个人吗?」 这可是在问她?甜芸抬头,果真是在问她,还是一个长得俊俏的男生,体格 相当健美,甜芸红了脸。 「算是吧!」反正没人理她。 那人挺主动的,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我叫华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女仆。」甜芸不笨,她不打算把名字报给陌生人知道,谁知道他是好 人还是坏人。 华峰一听便知她是耍他的,这还真令他惊讶!他可是轰动「舞林」,惊动「 万叫」,无人下知晓的多金大少,许多pub 都是他猎艳的地方,凡拜金女都挡不 住他的魅力,难道这女孩连这都不知道?他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吗?」华峰问。通常他一进pub 就会先找寻目标,锁定 後展开攻势,刚才他眼尖发现有个落单的「幼齿」,自信满满地才上前来搭讪, 他猜这女生一定是欲擒故纵,给他装儍。 「不就是个人吗?」甜芸笑了起来。 华峰的俊脸上长出黑线,又不自主地为她春心荡漾,望著她笑起来甜得像棉 花糖的小脸,真想一口咬下去。「那我们得好好认识认识,要不要赏光跳支舞?」 他乾笑,要定她了。 甜芸目光栘向舞场中的季腾远,发现他不见了,刚才他不是才和啤酒妹大跳 艳舞吗?她努力地搜寻,却没找著,她有点慌了,他会不会放她鸽子? 「不了,失陪。」甜芸匆促地起身,从座位旁的栏杆向下望,试图在拥挤的 人潮中找季腾远,但交错的三D 灯影变化使得她眼花撩乱,看不见他使她慌张了 起来。 「你在看什么?」那个叫华峰的无趣地走到她身後问她。 「我主子不见了。」甜芸紧张地说。 他以为她在唬弄他,也没问她同不同意,便从身後抱住她。 「你……干么?」甜芸骇异地回头警告,而好巧不巧,季腾远和那个卖啤酒 的美眉一同朝他们走过来。甜芸一看见季腾远,总算安下一颗心,可是他脸绷得 像钢板一样,不知是谁得罪了他。 华峰随著甜芸的目光看去,见到季腾远也没放开她,还邪笑问道:「他不会 就是你的主子吧?」 甜芸正打算以手肘顶撞他这只变态的色狼,但有人比她更抢先一步有了动作 季腾远不说一句话,拳头挥向华峰的脸。 「啊!」华峰就靠一张俊脸吃饭,他惊声惨叫,捧著脸,深怕是不是被打歪 了。 「给我走!」这是一声严厉的命令。 甜芸被季腾远吓得两眼发直,不懂他为何要动粗;季腾远见她老杵在那里, 一把扣住她的手,狠狠将她扯了过来,立刻将她带离。 「先生,你不是答应买酒吗?买两打还送棒球帽呢!」啤酒妹在後头大叫。 「叫姓黑的买单。」季腾远头也不回地撂下话;不理会啤酒妹跺脚,更不理 华峰指著他的後脑勺骂,一路将甜芸扯到停车处。 「我又没做错什么!」甜芸憋了一晚的闷气,再也忍不住了。 季腾远却什么也不听,直接把她塞进车里,随即也上车,驶离。 「你告诉我,我是招谁惹谁了?」甜芸一路大叫著。 季腾远铁著一张瘟神脸,酝酿著比甜芸更大的情绪。 「我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甜芸认为是他理亏。 「你不守妇道。」季腾远终於发出怒吼。 甜芸怔住了,不明不白地被贴上标签,这种被诬蔑的难堪,加上今晚所受的 闷气,她真是受够了!「我哪里不守妇道了?你跟不认识的女人一直跳艳舞才是 不要脸。」她毫不客气地反击。 季腾远瞪过来,吼她:「你懂什么?」 「我懂你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大花痴!」甜芸生气地损他。 「你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笨蛋。」 「我哪里笨了?」 「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笨的。」这堪称是最笨的形容了。 甜芸气爆了,小脸胀红了对他叫:「对啦,世界上只有像我这么笨的人才会 一直跟在你身边,聪明的早就懒得理你了,我一定是笨到家了!」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季腾远用最冷漠的语气说,但他再也没有听见甜芸 泼辣地向他回嘴。 甜芸被他话中的残忍给深深地刺伤了,天底下只有她这样的傻子会跟他玩什 么主子和女仆的游戏,一玩还玩了九年,说破了就是她笨! 实话总是那么伤人,她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也许今晚就是摊牌的奸时 机,明天以後他将远行,今後就是想说恐怕也没机会了。她心底真是又委屈又心 痛,还有万分的难舍……可是她不想再让他笑她笨了,她必须学聪明,学他装冶 漠。 「我要跟你一刀两断。」她言不由衷地说,想刺激他,又怕他会顺水推舟地 拍手叫好。 「能断早就断了。」这语气听来像是颇为愤慨,但话里的意思却又教人摸不 透。 「那就现在断。」甜芸真想掐住自己的喉咙,阻止自己这么挑衅他,她分明 知道自己并不想跟他断了关系。 黑暗中,甜芸直瞥著季腾远雕像一般紧绷的侧脸,他扯了扯唇角,状似无奈; 她猜著他的表情所释放的讯息,却不得而知,等了好久,他仍然没有开口,她暗 自捏一把冷汗。 他终於开口:「明天我就要出国了,我不打算再回来。」 甜芸喉头一紧,心也揪疼了。这才明白,他若走了,那么就算她不想断了关 系也得断了,一股热流在她心底和眼底打转,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强烈地紧缩著, 泪水终於隐忍下住地落下。 「那就请你保重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没有我这小女仆,你也会自己打点 一切吧。」她语带哽咽地说。不过,她僵著表情,打算学他装作冷漠,装作他要 走的事实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你也保重。」季腾远低低地说了一句,浓重的深呼吸声听来像是严重缺氧。 这竟是他们之间的结局! 甜芸不肯相信,心底强烈地抗议著,很想挽回什么,却拙於表达且无能为力。 她紧紧地捣著唇,深怕自己会不争气地哇哇大哭。 季腾远知道她在哭,却没有开口安慰,也没有像九年前一样抱著她,任自己 的同情心随风呼啸而去。 离开後,他将会淡忘台湾的一切,淡忘她;他不需要任何牵绊,任何留恋… …但他刚才究竟是怎么了?见她无知地窝在那男子的怀中,狂燃的怒火烧灼著他 的胸口,还真像是一个吃醋的情人! 不,他一定是一时看不惯才会发神经的,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名女仆, 他从不在她身上放任何感情。 既是如此,为什么他今晚的反应会如此奇怪,感触又特别多?无解,许多的 无解,他阻止自己浪费时间去思考。 车驶向暗涩的夜,听见她的啜泣,他的心底有说不出的沈重,不过他却一直 压抑著,不曾去分析自己的心情……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