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自己的房间,甜芸倒在床上,无法入睡,除了对黑浩然的抱歉,还有对 季腾远的怨怼,他可恶的命令她嫁他,还说他知道她爱他……既然他都知道了, 难道就不能给她一点点温柔,让她有感动的机会吗? 偏偏他的吻来得突然,让她无法阻挡;比起他恶霸般专断独行的言语,他的 吻却深情到令她颤抖!她不懂他为何要那样吻她,他夺走的不只是她的初吻,还 有她的神魂,害她差点以为他也是爱著她的! 说真的,他突来的求婚出乎她意料之外,而他命令似的口吻,让她一点也高 兴下起来。 唉,所有的意外都在今晚发生了,往後真不知要如何去面对季腾远;幸好明 天就要出动,她可以飞得远远的,让自己有时间好好思索一番。 她想暂时地逃避他,可是若她回来後发现他离开了,那么她也会心碎而死! 她的心情奸矛盾,怎么也弄下懂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MI、MI、FA、SO……」床头的手机响起快乐颂,甜芸眨眨泪眼,抓来看看 来电显示,是林美美,她没有掩饰情绪地立刻接听。 「甜芸,你知道吗?刚刚李杰送我回家,回家之前我们还一起去吃宵夜呢! 明天我们要去看电影,天啊!我们正式约会了,我好乐啊,兴奋到睡不著,怎么 办……」林美美开心得像个疯婆子,又笑又叫的。 「那太好了。」甜芸发出老太婆般沙哑的声音,林美美吓了一跳,收敛起好 心情问她:「咦,你怎么了?在哭啊!」 「心情很乱。」甜芸无奈地承认。 「像遇到乱流吗?是不是你的猛男回到家了?」林美美感兴趣地问。 「嗯……」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天雷勾动地火啊?」林美美逗她。 「没啦,是他……要我嫁给他。」甜芸对好友说出心事。 「那你就嫁他啊!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下是吗?」林美美欣羡地说。 「不行……」甜芸伥然叹息。 「为什么,你不是很爱他吗?三逼就令人费解了。 「我想他并下爱我,他只是习惯命令我做这做那的……」甜芸这么想。 「莫非他求婚也是用命令的?」这就太过分了! 「就是啊,我怎能答应。」她还有点骨气。 「说得也是……不过我深信他一定对你有某种程度的喜爱,否则不会要娶你 的。」林美美客观分析。 「是吗?」甜芸不敢这么想。 「当然,我是先知嘛,而且这是常理啊!用头发想就知道了。不过照你说的 看来,他还真是个铁铮铮的硬汉,要他说话像软糖可能很难。」林美美就事论事。 「他一直都那样,尤其对我。」 「怎么可以由他呢!我来想个法子帮你。」林美美很替甜芸不平。 「帮我……怎么帮啊?」甜芸不相信她帮得上忙。 「让我想想……有了、有了,嘿嘿!这招包准让他硬不起心来,还有可能把 心挖出来给你呢!」林美美得意地说。 「是什么招那么厉害?」甜芸从床上爬了起来,奸奇地问。 「别问别问,等你看到效果再重重谢我好了,你明天可要早起出勤呢,早点 睡吧!我可是休假中哦,这星期我要天天跟李杰约会,不过我一定会先替你张罗 好的,你的事就是姊妹我的事,好好去睡吧!年纪快二十五岁的女人,睡不好将 来很容易长皱纹的,就这样了,我要关机了,881.」 「喂,你要说清楚怎么帮啊……」甜芸想追问,林美美却挂上电话了。「这 八婆,哪有人这样的,话也不说清楚!」 甜芸只好关了电话,心底七上八下的,抱著枕头,发起呆来了。 清晨七点,季腾远倚在窗边吞云吐雾,未曾入睡的眼郁郁地看著甜芸走出院 于。 那惹人心烦的小女人要出门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烟,眯著眼遥看她那身完全显露出身材的美丽制服,她走到 院落的一棵老树下,一直站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许久才走向车库,驾著她的 红色小车出门。 他并未下令她不得离开他,下意识里他不想那么做,抛下手上的菸,他漫步 下楼。 「少爷,昨日睡得好吗?房里有没有缺什么,我差人去给你张罗。」管家婆 婆一见到他,慈爱地笑著,过来问他。 季腾远摇头,搂搂管家婆婆的肩。「别忙,我很快就会走了。」 管家婆婆大惊失色。「什么,少爷,你才回来,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要定,你 难道一点都下管我们会不会想你,小姐会不会想你吗?你为什么不多留几天?小 姐出动去,下星期就回来了,你们可以好好聚一聚,下要这么绝情!」 绝情? 「我看起来绝情吗?」季腾远抚著下巴思索。 管家婆婆轻叹,摇摇头,慎重地说:「少爷,我看著你出世,看著你长大, 还会不懂你吗?你一直都是个外冷内热的男子汉。」 哦!外冷内热,那是形容他和不锈钢焖烧锅一样,鲜少有人这么懂他,这也 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知道。 其实他明明不必那么早走,也不想走,却偏偏说要走;就连心底明明不想绝 情,却又要表现得十分绝情。 季腾远冷冷地嘲笑自己——究竟有什么好隐瞒、好故作姿态的?! 「我留下来做什么?」季腾远两手插口袋里问。 「人多家里热闹嘛!小姐一个人孤伶伶,怪可怜的。」 她会孤伶伶?「我以为她过著众星拱月、左右逢源的生活。」 「少爷你说什么啊?小姐她很安分,一点也不花心,也没参加过什么社团活 动;她是我见过最独立乖巧的女孩,没有勤务的时候,她也很少外出,总窝在家 里。你知道吗?佣人阿花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地常抹不乾净,小姐不但不怪她, 还要她休息,自己抹地板,现在要找像她这样端正又善良的姑娘,提著灯笼都找 不到啊!连我这下人看了都要心疼,要是我有个儿子,半夜就把她娶回家了。」 管家婆婆同情小姐。 季腾远怔了半晌,管家婆婆不会说谎,可是他亲眼所见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出去走走。」 「好好,你就到处走走,别那么早就离开。」管家婆婆一直提醒他。 季腾远没有给她确定的答案,独自走出门口,踱步到院子,来到早上甜芸停 留的老树下,惊见老树竟是一身「皮肤病」—— 树干上被划满了大大小小的痕迹! 打扫院子的阿叔曾这么说:「……我看小姐自己一定也很想嫁人了,她每次 出动离开家前,都会在院子的老树上刻上好多痕,我想她一定是在算自己的年纪。」 早上他也见到甜芸一直站在这里,看来真是她在「破坏公物」!由这些刻痕 看来少说数千条,他不信她真的在算自己的年纪,却又猜不透她刻这些做什么, 真是太古怪了。 而他当真要等她回来吗?他从来不曾等过谁,就这一次要为她破例吗? 等就等,怕什么?公司的事务可以隔空监控,就算是放自己一个长假——他 心下暗自作了决定。 日子过了三天,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使安静地守在房里阅读书报,联络 公司事情,季腾远都觉得心没有一点踏实感。 想问管家婆婆是否知道甜芸确实的归期,但骄傲和自尊作祟,让他放不下身 段去问。 午后他烦躁地独自开车出外兜风,一路只有孤独和寂寞伴著他,这才惊觉这 些年在国外若是没有忙碌的工作,他不知要如何度日子。虽然他也有玩乐的时候, 也常想念甜芸,不过工作仍是占了他绝大多数的时间! 如今却变了,想念甜芸占满了他所有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挂记著她。 一辆飞机飞过天际,他从挡风玻璃凝望著,想著甜芸工作时俏丽的身影穿梭 在走道上,免费向众人展示她甜美的笑容,忽然他多心地想到——若是飞机上有 人不只是递纸条,而是出现咸猪手…… 一想及此,他怒火狂燃,开始气恨自己为何不命令她留下,下次说什么他也 要留住她! 兜风的兴致没了,他颓然地把车开回家,正好遇到门口一名邮差送信来。 「贝甜芸挂号信!」邮差高声喊,门房拿了印章出门去收信。 季腾远摇下车窗对门房说:「交给我,我顺便拿进去就行了。」 门房把信交到季腾远手中。季腾远看了信笺一眼,是一家医院的身体检查报 告书,封套上写著紧急文件。 不知报告书里写些什么?他把信放在隔座上,将车停妥,取了信下车,进屋, 上楼;进了甜芸的房间,把信放在她的桌案上。 才要离去,总觉得有些放下下心,又踅了回来,踌躇地拿起信;他不该拆她 的信,但他很关心里头的内容,尤其「紧急文件」这四个字让人很不安。 他把信拿回到自己房里,取了拆信刀拆信,映人眼中的内容教他浑身一颤, 双手发冷! 她竟患了肝癌末期这样的绝症!老天,怎会这样?他从未听甜芸提起去做身 体检查的事! 季腾远挥去额头淌下的冷汗,把信收进抽屉内,旋即下楼问了所有的老仆人, 包括管家婆婆。 「什么身体检查?小姐常说她身体壮得像头牛!」管家婆婆说道。 她瞒著众人吗? 他脑海中迅速浮现她一向无所谓的笑脸,凉凉说话的模样;心绞疼了起来。 直到今天他才体悟到,她和他有著极相同的个性特质! 她常说风凉话和他常表现得冷漠,都是因为习惯隐藏内心真实的感受,年少 时的遭遇,让他们学会伪装,希望自己看起来坚强,不轻易示弱。 剧烈的痛楚在季腾远心底扩散,他面无表情地走出户外,走到那棵老树下, 望著那些刻痕,抚触它,眼眶忽然灼热。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不可一世的他感到异常惶恐! 如果这真是在算年纪,他希望她长命百岁……他沈重地叹了口气,不想就这 么错过了爱她的最後机会。 他是爱著她的!可是这股爱意一直都被他深藏在心底,埋得如此之深,连他 自己都未能察觉,直到再和她相遇,他才恍然大悟。从小到大,他没说过一个「 爱」一字,只会指使她、对她下令;即使回来後,也吝於对她说一句「他很想念 她」。 他还想等到什么时候,才要对她表达心底深处最真的感情,难不成要等到她 下在了? 不!他要让她知道——他爱她,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结果,他也会尽己所能, 无条件地给她最多的呵护和爱。 「呼……终於到了……」甜芸抱著疼痛的胃,俯瞰著台湾璀璨的夜景,飞机 的高度仍在下降,而她已经快坐不住了。心底波涛汹涌,一直祈祷季腾远不要走。 这几天她出勤一直闹胃疼,可能是过度牵挂季腾远,惹得老毛病又犯,幸好 出门有带胃药,外加自己过人的耐力支撑,终於撑回台湾。 深夜,她回到家里,车子停得歪斜,她也无心再倒车停正,立刻就熄火,急 著进屋里瞧瞧他是否还在。 客厅门一打开,伸手不见五指,好暗呐!什么人影都没见到,他一定是走了! 深切的失望打击著她。 忽然打火机的声响划破静夜,奇妙的烛光在客厅的一隅被点燃。 甜芸愕然一瞧——是季腾远!他点亮了暖炉上用来摆饰的香精蜡烛,那是她 从日本带回来的,一直没点过。 淡淡的香气袅袅地飘散在空气中,她满心雀跃,庆幸著他还在家里,没有离 开。 「欢迎回来,夜归的女神。」 这回他又说错了吗?她不是女仆,也不是女人,变成女神了,幸好不是说「 神女」,哈哈! 她心底好乐,一张嘴只会笑,双眼直直盯著他看。突然地,她释怀了,不想 再跟他僵持;若是他要她嫁,她一定立刻答应,再吻她,她一定痴情回应。 他朝她走了过来,教她万分紧张,更令她惊诧的是,他竟然关心地问—— 「累了吗?饿不饿?我煮东西给你吃。」 什么?真的假的,这不会是幻象吧?她眨著双眼,无法置信。 他伸手拥她入怀,身上热热的温度说明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她不只是受宠 若惊,简直是天大的荣幸了! 「能吃到你煮的东西,那我不是太……太……幸福了吗?呵呵……」她儍儍 地嘻笑著,快乐得昏头了。 季腾远轻柔地推开她,望著她亮闪闪的眼睛,心知她并不想他看出一丝病容, 所以一直用笑来掩饰。他心口一紧,为她心疼。「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甜芸摇头,胃不舒服使她没食欲。「我好累,只想去洗澎澎,然後睡觉。」 「好。」一定是病痛使她容易累,不舍她走路,他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你干么?」甜芸惊讶极了。 「抱你上楼。」 「我可以自己走啊!」 「让我服侍你,不行吗?」 甜芸呆住,这……这实在是太教人意外了,她的主子竟反过来服侍她,而且 他的唇角还挂著笑意,老天,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你看起来真不对劲儿。」她狐疑地说,却只见他笑意更深,俊脸变得更迷 人了。 「哪里不对劲了?」季腾远抱紧她,步伐稳健地上楼。 「太温柔了,不像你。」甜芸难以置信。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我。」 甜芸眨著眼睛,还是不敢相信;他突然变了个样,让她觉得怪别扭的,心跳 的频率全乱了。 「为什么你还在家里?」甜芸屏息地问。 「等你。」他说,将她抱进二楼卧室里。 甜芸又是一怔,这低沈的两个字缓缓透进她心底,触动她脆弱的感情,泪浮 上眼睫。 季腾远凝注她忧伤的双眼,说了最真的话。「其实这些年我常想念你。」 哇……甜芸的泪流如注,真的假的,不是唬她的吧! 「我爱你。」他深怕再不说就迟了。 这……甜芸愣愣的瞅著他。「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季腾远怜爱地注视她,温柔地将她放在床铺上,手指轻轻画过她颊上的泪痕。 「对不起……」他低语,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她轻颤,心底深处像是有条无形的金锁链紧紧地连系到他心上。她猜想他的 道歉,是因为之前命令她嫁给他一事。「不要这么说,我习惯了你命令我。」 「告诉我,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季腾远痛苦地低语。 甜芸心阵阵悸动,他此刻深情的模样完全摄住她的神魂,她甚至遐想他是真 的很喜爱她,只是从来没说。「当然来得及,我也爱你,天天都想你。」她冲动 且毫下保留地先把自己的真心话给说了。 季腾远把脸靠向她,轻柔地挲摩著她的,深深地瞅著她,唇拂上她的。 甜芸在心底惊呼,闭上双眼,感受他的舌办正缠绕住她;他的吻绵密如雨, 细腻如丝,紧紧地揪住她的心神,她有说不出的感动! 蓦地,一团奇异的火在她身上延烧,她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却清晰地感觉 到身体有股无法掌控的力量在鼓噪。 她想要他,那不再只是心灵上的依偎,她希望跟他合而为一。 「跟我做成熟男女做的事。」她小小声地请求,如梦的语气令他的心为之一 颤。 季腾远轻抚她美丽的脸庞,淡淡一笑。「就像你十八岁那年,要我带你去大 人去的地方一样吗?」 甜芸羞红著脸点头,吃惊他居然没忘。守著一份共同回忆的感觉,令她窃喜、 感动。 「你有没有经验?」季腾远在她耳畔闷笑。 「给你猜猜。」甜芸故作神秘。 「我不想猜。」季腾远一跃起身,也拉著她起身,专注地对她说:「我到自 己的房里等你。」 甜芸胀红著脸,听出这不是命令,而像是一个美好的邀约,她害羞得要命, 却也满心期待。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