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天后,任无檠放了她。 江心蕊的厄运尚未结束,笼罩她周身的阴谋此时才真正开始。 她不晓得任无檠并未实质碰了她,只是让她误以为自己受了凌辱,此时此刻, 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来,只想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好好静一静。 她一进江家大门,立刻引起其它人的骚动。 「小姐,妳去了哪?先生和七太太都在找妳啊!」 「我……」 「他们等妳很久了,先生发了一顿脾气,妳……要保重。」好心告知的仆人 说完便别开了头,虽为她忧心,但不敢多管闲事。 她归来的消息很快传到父亲江国钧的耳中,江心蕊就算后悔想逃也来不及了, 只能硬着头皮默默走入客厅,让自己身陷于这场山雨欲来的危险风暴中。 她不明白,自己被绑架了两天,好不容易才回来,众人的反应不该是这般愤 怒呀,她无助地看向母亲,母亲仅是低着头流泪。令她讶异的是,林俊杰也在场。 「妳还有脸回来!」江国钧吼了出来,拐杖重重击在地上的声响吓到了她。 「爸爸——」 「妳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跟外头的野男人跑了,还有胆子敢回来,我要 是妳,早就羞耻到挖地自埋了。」四姨太的女儿江翠华上前恶狠狠地数落。 「这、这是打哪来的消息?」大家的目光如此轻鄙和愤怒,原来是以为她和 男人私奔了,简直是空穴来风,荒唐得离谱! 「少故作可怜来博取同情,不然妳说这两天去了哪儿呀?」 「我被人掳走了。」 「笑死人了!要说谎也先打个有水准的草稿,这话谁信呀?」江翠华倏地瞪 大了眼,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音。「那是什么?!」 她上前扯开心蕊的领子,赫然发现了不堪入目的青紫吻痕。 「老天,妳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呀!」 江国钧怒不可遏地瞪着她,气得全身颤抖。始终沈默不语的林俊杰原本还抱 着一丝希望,但当他亲眼看到江心蕊颈项间的青紫时,疯狂地撕开她的衣服,发 现了更多不检点的证明,亲眼所见,让他不得不相信江心蕊背叛了他。 「为什么?」他低吼,不住地摇晃她,丝毫没发觉自己激动的力道已揪疼了 她。 「我不知道——」她也低吼着,没人相信她,而她也无从解释起,因为她不 晓得那男人已在自己身上留下这羞惭的印记。 虚脱无力的她,身心饱受摧残,才刚经历了一场噩梦,惊魂未定之际,怎堪 受他这般粗鲁的对待? 倏地,林俊杰像是烫了手般地推开她,瞪着她的眼神里有着鄙视和不耻,就 像看到不洁的东西一样无比嫌恶。 未婚妻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淫荡女子,即使美如天仙,他也无法忍受戴绿帽的 耻辱。 江国钧这下也无话可说了,女儿狠狈不堪的衣裳下,尽是青紫色的吻痕,事 实摆在眼前,他还能如何说服林俊杰呢? 「俊杰,你先别生气……」江国钧忙上前安抚。 「我不会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进我林家大门。」林俊杰恶狠狠地丢下这句 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围绕在错愕的父亲、差点昏厥的母亲,以及其它乘机攻讦的姨太太之间,江 心蕊陷入另一场风暴中,她脑袋一片空白,心力交瘁之下,只希望自己就此昏过 去,醒来之后发现这全是一场梦。 失神的她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她应该哭的,然而却挤不出一滴眼泪,事 情到了这地步,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的,面对父亲已然失控的咆哮,她等着承受 最坏的结果。 没人发现三姨太母女脸上显现的得意神情,在母亲眼神的催促下,江伶萱随 着林俊杰的后头追去,她的机会来了,不趁此把握更待何时? 三姨太冷眼看着她们母女,其实心底早有了另一个计划,现在正是实行的时 候,趁着丈夫怒火正盛,她诬陷这对母女偷盗丈夫及其它姨太太的存款,指控她 们计划卷走巨款离开江家的阴谋。经过三姨太的火上加油,江国钧的怒火已非怒 气冲天四个字足以形容,不论李丹艳如何解释,都抑制不了他几近疯狂的怒吼。 江家已无她们母女立足之地,离开江家已是不能挽回的命运了。 ◇ ◇ ◇ 江心蕊恍如死了般地半昏倒在床上,她不能躺着,只能趴着,背部一条条的 鞭痕火辣地烫着她,那是父亲盛怒之下的杰作。 她被软禁,也被禁食,全身虚脱的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要不是迷迷糊 糊中听到阵阵小女孩的哭声,她会继续昏睡着。 「心媛……」从干渴的喉咙硬挤出来的沙哑声音,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出这是 自己发出的了。 「姊姊……呜……」妹妹心媛上前来,借着昏黄的灯光,心蕊看到了她哭红 的双眼及红肿的鼻子。 「别难过,姊姊没事……」 「我偷拿了一个包子……给……妳吃。」心媛抽抽噎噎地说。 泪水润湿了心蕊半垂的眼,她不是为自己哭泣,而是心疼妹妹,父亲下令谁 都不许拿东西给她吃,这两天连母亲都没来看过她,但血脉相连的妹妹却为了她 冒这个险,要是让其它人发现了,妹妹也少不了一顿毒打,她怎么舍得? 「妳……快走……万一……」 「大家都睡了。姊姊渴不渴?」她明白姊姊要说什么,拿起一杯水,插了根 吸管,端到姊姊面前。 江心蕊的确口渴难挨,但她起不了身,每扯动一条肌肉,便像是一把烧红了 的刀在她背后刺着,忍不住呻吟了声,她勉强撑起上半身,衔着妹妹递来的吸管, 吞一口温水润喉,才稍觉舒缓,她颤抖地接过包子,还没来得及咬下一口,门就 被粗鲁地打开,从门外照进来的灯光刺眼得令人心惊。 「好啊!心媛妳竟敢不听爸爸的命令,偷包子给心蕊!」江伶萱恶狠狠的笑 容吓得小心媛瑟缩到姊姊身边。 「伶萱姊……这包子是我吃不完的……所以……」 「妳这个偷儿,这么小就懂得骗人,我非告上一状,看爸爸怎么罚妳。」她 乐得看到小女孩因她的威胁而吓得脸色惨白。 「不关她的事,妳想告就告我吧,心媛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好个姊妹情深哪,瞧妳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还想逞强,妹妹这么小就会 瞒着大家偷包子,长大了岂不跟姊姊一样去偷人?」 「不准侮辱她。」江心蕊冷道。 「哟,凶我?要搞清楚。妳现在的处境堪虞,还想把心媛拖下水么?本来我 还想妳要是求我,我大可假装没看到刚才的事,既然妳这么跩,我就公事公办喽, 让爹地也把心媛打一顿,好让妳们做一对苦情姊妹花。」 江伶萱是有仇必报的人,江心蕊一听她这么说,为了怕祸及妹妹,赶忙低声 下气地央求。 「等等!伶、伶萱姊。」 「干么?」 「我求妳,都是我不好,是我贱、我活该……求妳……不要告诉爸爸。」硬 把自己的委屈往肚里吞,她被打没关系,心媛可受不了这折腾。 「妳也知道妳贱呀,呵呵呵!」她当场将包子踩在地上。要吃就吃她鞋子踩 过的吧!江伶萱冷笑的神情如是说着。 她的每一句话都刻薄至极,但不管她如何冷嘲热讽,为了不让妹妹遭受到她 所受的待遇,心蕊全忍了下来,别看她表面柔弱,为了保护妹妹,再大的耻辱她 也可以忍受。 「妳们已经是被赶出去的人了,天一亮就得离开,心媛还小,所以逃过了一 劫,妳这个瘟神行行好,别把妳妹妹给拖下水,待在家里她还可以求一顿温饱, 否则要是也跟妳们一样被赶出去,不活活饿死才怪。」 「伶萱姊,我求求妳,救救心媛好吗?」 「我这个人也是很有良心的,好好教导这小鬼,要待下来就学着安分点。」 「是,谢谢伶萱姊,谢谢。」 江伶萱傲慢地睨了姊妹俩一眼。算她们运气好,她今天心情好,懒得浪费时 间计较,不如去想想如何抓住林俊杰的心。 待江伶萱离开后,心蕊催促妹妹赶紧回房,免得又被其它恶毒的姊姊们发现。 她强撑着笑容,不在心媛面前表现出气馁的模样。 明天她就要离开这生长二十年的地方了,面对这样的结果,她并没有像母亲 一样歇斯底里地哭闹,反而有种解脱之感,身上的伤口总有一天会复原,她相信 自己可以熬得过去,但一颗心呢? 被男人碰过的她是污秽不堪的,她没脸见人,更无法面对自己良心的谴责。 因此她默默承受皮肉上的痛苦,如果这可以减轻她的罪恶感,再苦她也撑着, 从今而后,她发誓要靠自己过活,一个全新的未来正等着她。 布满泪痕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相信明天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离开江家,带给她一线活下去的希望。 ◇ ◇ ◇ 「企业巨子林俊杰先生与未婚妻江心蕊小姐解除婚约,对于江小姐的不忠, 林俊杰先生对此事避而不谈——」 放下报纸,任无檠目光的焦距移向花瓶里的一朵幽兰,这是一朵用来装饰的 花,以前他从没仔细注意看一眼,如今他却将目光停驻于娇美的花蕊上,轻抚着 花瓣,脑里尽是她幽雅若兰的容颜。 「老板,江太太来访。」助理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任无檠沉吟了会儿,说道:「请她进来。」 来访者正是这笔生意的接线人,以及他的委托人、也就是江国钧的三姨太。 接线人引三姨太进门后,介绍道:「这位就是任老板。」 三姨太一见到任无檠劈头就是赞美,他的金字招牌果然不是盖的,顺利地破 坏了江心蕊的婚事,也给了伶萱一个机会,因此她亲自登门拜访,除了将酬金送 来,也顺便想亲眼看看名声响亮的任老板。 「久仰大名,任先生真不愧为高明的整人专家哪!」 「过奖。」他淡淡响应,久经历练,他一对内敛的眼让人看不出心思。 「这是剩下的五百万即期支票。」 他收下,却没有高兴的感觉。 「多亏了你的计划,拔去了我多年的眼中钉,自从她们母女被赶出去后,我 就一夜到天明,心情快活得不得了。」 三姨太话匣子一开,一时半刻便停不了,喝着助理端来的茶,高谈阔论着她 这一年来受尽的委屈,如今终于得到了一个公平的结局。 任无檠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听她废话连篇,任务既然达成,也就没有再接触的 必要了。 「还有什么贵干吗?」他冷冷地问。 「她们母女的事情是解决了,只不过我这人总是想得多,就怕这事万一曝光 了……」 「等妳走出大门,我会忘了咱们所有的交易内容,同样的,我也希望妳忘记。 做我们这一行,必须谨守客户的秘密,这是规矩也是禁忌,我这么说妳了解吗?」 「任先生的信用我信得过,否则就不会找上你了。」她呵呵直笑。 任无檠严肃地提醒她。「但有件事得奉劝江夫人,为免节外生枝,既然已经 达到了目的,千万别再有任何举动,有句话,见好就收,我想妳应该明白吧?免 得不小心让人抓到了把柄,可就前功尽弃了。」 这话说到了三姨太的心坎里,的确,女儿已经顺利地抓住了林俊杰的心,既 然达到了目的,拔除了江心蕊这个眼中钉,接下来就是赶快完婚好坐稳位子,万 不可有任何的差池。 「放心吧,我已经很满意了。」三姨太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戴上墨镜, 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开。 任无檠始终板着一张冰冷严肃的脸孔,显示对那老太婆的厌恶。有生之年, 他不会再接那老太婆任何生意了,他告诉自己只是接了一项讨厌的生意,他要忘 掉这不愉快的经验,然而越是想忘掉,那美丽的倩影硬是甩不开。 送走了江夫人后,接线人与助理两个人向任无檠道喜,又完成了一项漂亮的 生意。 「我决定结束营业。」他淡淡开口,神色平静。 「什么!」那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我们没听错吧?你要结束这前程大好 的事业?」 「我已经决定了。」 无视于他们诧异的表情,他径自宣布了这个消息,经过这次,他突然想结束 这种日子,也许他也该好好想个正职,投资其它的生意,这几年来他一直就有这 种打算,只不过这次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他就像是不定的风,并不打算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他另有打算,也有更大的 野心,时代的脚步永远快得令人咋舌,跟不上的话可就落伍了。 任无檠打发了他们两人走,另外还给了助理一笔优渥的资遣费。 三天后,叮当顾问公司正式消失于繁华都市中。 ◇ ◇ ◇ 李丹艳母女被赶出江家后,带着有限的家当暂时窝在一间租来的小公寓里。 所谓的小公寓其实是全新装潢附有三房两厅的小套房,对一般平常人家来说,一 个月房租要价两万块已经太奢侈了,何况是现在一无所有的她们?但没办法,过 惯了丰衣足食的日子,李丹艳不肯屈就于一般的小套房,江心蕊也只得由着母亲 了。 这样下去迟早坐吃山空,江心蕊正视到这个问题,首先要想办法解决的,便 是今后的生活开销问题。 「妈,妳多少吃点吧,不吃会饿的。」 「不吃!不吃!这么难吃的便当怎么吃得下?」 「妳两天下来都没进食,只喝一碗汤,身子怎么受得了?」 「叫我吃这种给猪吃的东西,我宁愿饿死,拿开!」 李丹艳挥开女儿的手,连带地把心蕊端来的饭菜也撒了一地。她仍无法接受 一无所有的事实,离开了江家优渥的生活,她根本无法活下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其它姨太太的钱会突然跑到她的户头里、丈夫的印鉴和存折 又为何会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找到?肯定是其它姨太太陷害她,但她却一点办法都 没有,想到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家,她再度歇斯底里地哭闹。 江心蕊叹了口气,默默地清理地上的饭粒,面对深受打击的母亲,她一点办 法都没有。 她没有太多时间自怜,现在一家的生计全靠她了,在坐吃山空之前,她必须 去找一份工作。 「妈,我把饭菜先放在电饭锅里温着,如果妳饿了就吃一些吧!」 母亲没有回答,她叹了口气,收拾好碗筷,轻轻把门关上。 大学的课业暂时休了学,只有高中学历的她只能找一些小妹之类的工作。 她步入社会的第一门课便是学习控制每天的开支用度,水电费、瓦斯、三餐 及房租,是目前她急需应付的费用。 为了节省开支,她白天步行到一家餐厅当小妹,这样可以省下交通费及两餐, 晚上则兼家教,一个月的收入加上省吃俭用下来,刚好可以维持生计。 忙碌让她忘了不愉快的事情,也开始体会到生活充实的快乐,虽然少了锦衣 华服,也没有山珍海味,但她体验到真实的人生,清晨醒来毋须再绷紧每一根神 经担心受怕,下了班,也可以慢慢散步回家,享受一种心灵自在的感觉。 离开家之后她学了很多,自己动手做家事便是个全新的体验,比如说第一次 用洗衣机、第一次用吸尘器。种种第一次的经验已教她兴奋,尤其是领了生平第 一份薪水,她差点激动得流下泪来;而现在第一次用自己赚取的薪水上超市采购, 更是令她兴奋难耐。 不知不觉地,当她回神时手上已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会不会太浪费了?她好愧疚地想着,但脸上却洋溢着花一般的笑靥。 这是她的人生,她在创造自己的人生。 拿着沉重的袋子,她的速度放慢了,走走又停停,擦着额上的香汗,她轻轻 喘息着,虽然这些都是家庭必备用品,但她仍忍不住心想,还是应该分几次买回 来的。 在她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去提起地上的袋子时,一只大掌默默从身旁抢去了 她的工作。 「我帮妳提吧!」 任无檠低沉地开口,也不管她要不要,将两只大袋子全接了过来。 「你?」她记得他,正是那个在山上救了她的男人。 「好久不见。」他扯了个淡淡的笑,冷敛的眸子在望见那久违的脸庞后,开 始激荡昂扬,本该忘了她的,却没想到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 他原本只打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却无法忍受她细嫩的手提着这么笨重的 东西,更好奇在经过这么多风雨之后,为何她脸上还会出现那种迷人的笑容,有 如雨后的阳光,在天边划出了绚丽的彩虹,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来到她身边。 意外的巧遇也让她怔住了,不由自主地退后,随后想到自己的东西还在他手 上,才又讷讷地开口:「请把东西还我。」 「这么重妳提不动的,我帮妳提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应付。」 「这么拒救命恩人于千里之外,不好吧?」 他不给她,只是笑得顽皮,如果他不打算放手,她也没辙,心蕊没办法,也 只好由他拿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巧路过,便看到一位娇弱的女子拿着不相称的重物。」 「我不娇也不弱。」她轻声抗议。 「和这两大袋子的东西相比,够柔弱了。」 「不用你帮忙,我也可以提得动。」她伸手要抢回,但给他躲开了。 「别生气,我没有看轻妳的意思,只是想尽点男人的责任罢了,带路吧!」 她犹豫了下,眼中难掩对他的防备。 「我再卑贱,也不会乘人之危。」他眼中有着怒意,明白她心中所想的,在 她眼里他是粗鄙之人。 江心蕊心虚地垂下目光,轻道:「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我不认识你。」 虽然他救过她,但她连他是什么来路、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任无檠神色缓和了下来,暗斥自己为何如此容易动气,他对任何事一向淡然 不在意的。 「我叫任无檠。」他简单地自我介绍。 「任无檠?」她漂亮的眉心轻拧了下。 「怎么?」 「这名字听起来好「无情」。」 「的确是。」他笑了,为她记住了他的名字而漾开笑容。 两人正式迈开了认识的第一步,她话不多,除了简单介绍名字外,没多说什 么。两手没了可提的东西,只能规矩地交握在前头,默默地带路。 他细细观察她这素净的一面,虽然她卸下了华服,但身上这一套衣服也够名 贵了,穿得这么隆重上菜市场,加上她天生的优雅气质,怎么看都像是公主逛大 街。 「怎么了?」发现他专注的眼光,让她再度警觉起来。 「妳都穿这么隆重上街?」 「这是家居服。」不明白他为何用那怪异的眼光看她? 「给妳个建议,如果妳不想太惹人注目,轨尽量穿朴素点。」 「这已经是我最朴素的衣服了。」 敢情她大小姐不明白所谓朴素的标准在哪?他敢打赌,当她穿这一身行头去 菜市场的时候,铁定吸引了一大票人的目光。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高丽菜。「这个多少钱?」 「六十块,怎么了?」 果然!他冷哼了下,放回袋子里,再拿起一根玉米。「这个呢?」 「五十块。」她疑惑地瞪着他。真是莫名其妙,这男人为何陆陆续续问她每 个东西的价钱? 他公布答案:「高丽菜,一般价钱二十五块,买贵了。玉米,两根只要十四 块,妳被坑了。红萝卜,二十块可以买到三根,妳却花了五十块买一根。」他一 一检视每个东西的价钱,听得她只有在一旁傻愣的分。「总而言之,妳被那些菜 市场的欧巴桑当成了有钱的冤大头。」 「好过分……」她想都没想到。 「所以我说妳要再穿朴素一点,至于朴素的标准,比照妳周围的路人就知道 了。」 她被说得面红耳赤,只能紧握着双手却无法反驳,他一定在取笑她是个什么 都不懂的大小姐。 回想这一切,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何她去应征工作时,每位老板都用怀疑的眼 光看她;还有那些菜市场的人为何都一直盯着她瞧,原来她做了件很丢脸的事却 不自知,这男人一定将她当成白痴在嘲笑。 「我到家了,东西请还给我。」 「妳住几楼?我帮妳提上去。」 「不用。」拿过袋子,道声谢,她转过身径自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看样子是被讨厌了。他耸耸肩,嘴上掠过一抹顽劣的笑容。 这妞儿倔得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强,他可以稍微放宽心了,至少看到她 还活得好好的,没有预想中的憔悴落魄。 自从她们母女被赶出来,他便一路跟踪到此,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想不 到她很快找到了工作,不畏生活困境,这使得他对她刮目相看,也改变了原本的 印象。 她不是个空有美丽外表的水晶娃娃,他在她脸上看到了绝美的光华,那是过 去不曾有的,深深迷惑了他,也因此在发誓不再见她之后,他却忍不住破了誓, 只想听听她的声音,让她看见他的存在。 在她住的这栋大楼下伫足良久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回到家的心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两大袋东西放在饭桌上,准备一一将这 些东西归位,然而当她看到原本怎么看都可爱的萝卜时,一想起那男人的话,忍 不住负气丢在一旁。 那个可恶的男人,叫……任无檠是吧?闲着没事来嘲笑她,她是笨,什么都 不懂,可是她很努力地学习呀!哪有人短时间可以学会一切的? 她忍不住举高手,打算将抓在手上的玉米往地上丢,一解心中的气馁,但手 才举高便放弃了。 他说的没错,如果她这身衣服在一般人眼里是奢侈的,也不能怪人家占她便 宜,是她给了别人错觉,她上了宝贵的一课,严格讲起她该感谢他,要不是他点 出事实,恐怕她还会继续被别人当成冤大头坑钱呢! 审视着自己的衣服,她得想办法把它变朴素点。 电饭锅里的饭菜没动,她吁了声长叹,母亲有一餐没一餐的拒食,迟早会弄 坏身子,她走向卧房,说什么也要劝劝母亲。 门一开,她愣了下,以往日上三竿也不起床的母亲,一反常态地正忙着化妆, 一身华丽高贵的打扮。 「妈,你要出门?」 李丹艳仅是冷淡地应了一声,不过她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不似以往那般对 她冷面以对。 「妳要去哪?」 「当然是出去应酬了,整天待在屋子里闷死人了。」上好了口红,拎起皮包, 李丹艳丢给女儿一句。「晚上我不回来,妳自个儿招呼。」 心蕊想要开口问些什么,话才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算了,母亲这一个多月来 难得像今日这么高兴,就别扫她的兴了,至少她不再整天关在房里哭泣。 难得的星期天,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好吧!她给自己加油打气,今天就来 好好地打扫一下吧,先洗衣服、烫衣服,然后研究食谱等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 做,每天都好忙、好忙喔! 她告诉自己——江心蕊,加油!加油!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