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咖啡厅里,一位临窗而坐的美人托着香腮,姿态悠闲地品尝着拿铁咖啡,漫 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冷气团袭来,街上的路人都成了裹着厚重大 衣的爱斯基摩人。 她是钟晴,温柔似水的容颜,看不出年纪已三十有五,任谁见了,都会以为 她还不到三十岁,只是偶尔,她一对清冷的眼眸里会闪过一抹历经风霜的世故。 「不行。」 钟晴冷淡地拒绝,虽然这回答早在依依预料之中,但她还是照样呼天抢地。 「都什么时候了,妳还在闹别扭?妳再不出面的话,他可能就要被那狐狸精 给拐骗去了!」 几位客人好奇地往她们这儿瞧来。 「小声点,人家在看呢!」 「我这么紧张,妳却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钟晴冷哼。「的确事不关己啊。」 依依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道:「要吃醋也得先让他知道妳的存在呀,他 什么都不记得,当然会和那狐狸精约会啰!」 「我才没吃他的醋。」钟晴严重抗议,突然激动起来的态度活似此地无银三 百两,越是强辩,越显示她有多么在意,却还死撑着。 女儿促狭的表情,令钟晴备觉狼狙,面色一凛,改而质问女儿。「妳说是为 了查出可疑份子,我才答应让妳待在他身边的,怎么现在反倒管起这些杂七杂八 的闲事?」 「这不是闲事,是「家务事」!」她才要抗议例。 「关我什么事!」 「当然有关!我可不要「爸爸」娶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 诡异的寂静,弥漫在两个美丽的女人之间。是的,君任翔是她爸爸,大老远 飘洋过海来寻父,好不容易寻着了,怎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其它女人勾丢?妈咪 明明到现在还深爱着爸爸,却偏偏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让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今天来,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就算软硬兼施,也非说动这个任性的 女人不可。 钟晴自知理亏,却依然倔强地把羞红的脸转开,紧抿着唇不置一词。 依依不死心地哀求。「那个叫罗采妍的狐狸精我对付不来啦,只能求妳出马 了。」 「不要。」 「别这样嘛,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要计较也得先赶走那狐狸精再说。」 「我不在乎。」 厚——这女人一抝起来,固执的心简直比顽石还硬!她当然知道妈咪在气什 么,妈咪气当年爸爸骗她说自己只是一介穷学生,事实上,爸爸出生豪门之家; 妈咪还气心爱的男人突然消失,这么多年以来,留她一个人吃尽苦头养育孩子。 可是爸爸失忆了呀,情有可原嘛!不过妈咪最气的是爸爸的风流帐,这一点,做 女儿的劝也劝不动,虽然她相信爸爸一定有他的苦衷,但——唉~~解铃还需系铃 人哪! 这样装哭都不行,依依心思一转,不跟她辩了。 「算了,当事人不急,我这个旁观者急什么,就让他娶别的女人好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钟晴倪了她一眼。 依依故意叹了好大一口气。「我只是很好奇,这么英俊、身家背景又显赫的 男人,女人当然是随时招之即来,不过这样的男人当年却独对一个女人痴迷,我 猜呀,这个女人不是施了法术,就是耍媚的本事绝不在我之下,也许更胜一筹呢, 妳说是不是啊?」 「我怎么知道,他本来就好色。」 「但是我在他身边这几个月以来,看到引诱他的女人是不少啦,不过他定性 很够,没有乱来哩。」她又偷瞄了钟晴一眼。 「那又如何?」她的语气冷淡,不过心下却有丝喜意。 「这表示他没遇到真正喜欢的女子,外表看似风流,却不乱来,一心一忘守 着贞操,等待他的真命天女出现。」 真的吗?他‥‥是这样想的吗?芙蓉般的脸蛋,缓缓地浮现两朵红云,原以 为老早化为一摊死水的心湖,被一阵春风轻轻拂过,画出一圈又一圈的运漪。那 段美丽的过往,只有她晓得,其中的甜蜜,曾经燃烧着她的生命,那般刻骨而铭 心‥. 依依双手抚着脸庞,瞧着兀自沉浸在过往的钟晴好一会儿了。含情的眼、含 笑的唇,就像含羞的少女,回到初恋的十七岁,沐浴在幸福的世界里。 「妳在发春吗?」 「胡说什么!」这般露骨的形容词引来钟晴双颊操红的抗议。 「别不好意思嘛,妳这样子很抚媚耶,比那个罗宋妍还迷人。」她促狭地逗 着妈咪。 「好啊!妳在指桑骂槐,说我是狐狸精。」 依依赶紧求饶。「冤枉啊,人家哪敢骂妳是狐狸精!」 「这还差不多。」 「是九尾狐才对。」 「好啊妳 」她作状要打她,依依赶紧告饶,真要打起来,她哪里是妈咪的 对手。 这番说词似乎对妈咪起了作用,得再接再厉!依依故意叹了好大一口气,一 脸 遗憾地说:「只可惜,爸爸在那奸险的女人算计下,恐怕晚节不保,可惜哪!」 钟晴故意面无表情。她当然明白依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所以她力求表情 平静,但却无法阻止自己不去在意,一时之问,感情与理智在内心交战着。 她心中充满矛盾。大老远来到这里,说不想见他是骗人的,但见了之后又如 何呢?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保养得再好,也难比那些正值青春貌 美的女子,因此,当她见到被群芳围绕的君任翔时,气他的花心,更气他的改变, 他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痴心汉了,而是成天在女人堆里鬼混的花花公子。 一个人再如何失忆,也不会变了本性。一想到他动不动就与女人搞出花边新 闻,钟晴不由得火冒三丈。 「他喜欢被女人勾引是他的事,就算被骗也是他咎由自取,我们来台湾可不 是为了做他的爱情顾问,等事情了了就回日本。」 她绝对不会心软,绝不会原谅负了她的男人,管他是失忆还是未失忆,都不 能抹去他花心风流的事实,哼! 「依依?」一声熟悉的男性嗓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钟晴整个人震了下。她认得这声音,就算事隔十几年,她也忘不了这声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的,除非——望着依依的眸子,射出了危险的 锐光。 依依装傻没看到,连忙向君任翔招招手,高声道:「我在这里!」 原本神色自若的钟晴这下可慌了,突然要面对思念了十七年的人,一时之间 不知如何是好,除了瞪着依依,她什么也不能做。 君任翔潇洒地出现,而他身边则跟着原御影,钟依依瞄了他一眼,四目交会 的瞬间,含情的美眸传递着倾慕,原御影沉着地收回目光,对主子低声道:「我 去外边守着。」 君任翔点头,他便转身离开,依依暗暗不悦,发现他存心躲她。 「抱歉,耽搁了点时问,依依,这位是……」 「我新交的朋友。」 钟晴瞪了她一眼。死丫头,竟敢算计她,原来今天约她出来是有目的。 「妳好。」君任翔很绅士地问候。 这下子,钟晴不与他面对面也不行了。她强逼自己镇定,没因为快速跳动的 心律乱了分寸,抬起头面对他。「你好。」 君任翔的眼中霎时出现了惊艳的光芒,定定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心中再度 涌上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般来说,他不会这般无礼地盯着淑女看,尤其是第 一次见面,但眼前这女子却深深地吸引住他,似乎两人之间有某种熟悉的情怀牵 绊。 他谜着眼打量。「妳‥‥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怎么可能?我很确定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在冷静的外表下,她心跳得好 快,她应该是恨他的,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悸动,就像十七年前初次见到他的那一 刻,她的心湖总是轻易被他扰乱。 「请问芳名?」 「她叫钟晴。」依依替她回答,惹来她目光的指责。怎么可以把她的真实姓 名报出来,连让她编假名的机会都不给? 君任翔在钟晴的对面坐下,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盯着她,而钟晴努力低着头, 让垂落的头发遮住自己一半的脸,也隐藏那已经染上红晕的燥热双颊。 这家店里的咖啡种类繁多,他故意也点了一杯拿铁,与她相同。 「真巧,妳们两个同姓。」 「所以我们感情才会那么好啊,对不对啊——钟晴~~」 死丫头!还故意叫她的名字,非要对方记住是吧! 「而且,妳们俩长得很像。」 「是呀是呀,看过的人都这么说呢~~~ 」 钟晴恨不得把女儿吊起来打屁股,竟敢设计她娘! 「钟小姐是哪里人?」君任翔很感兴趣地问。 「她是日本华侨,最近才回国的。」 这会儿,钟晴的眼珠子差点没朝依依射出火来。她要抖出她多少秘密啊! 「喔?钟小姐住在日本?」 钟晴敷衍地应了一声,表现出明显不太想搭理人的态度。 她这么冷淡,一旁的依依可紧张了,开始计划把气氛炒热,否则若是君任翔 觉得自讨没趣而离开的话,她苦心设计的这个局就功亏一匮了。 「我也常去日本,不知钟小姐住在哪个城市?」 「不一定。」 不一定?他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我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钟晴冷道。 「她父母双亡后,就居无定所。」依依在一旁很热切地补充说明。 「那么钟小姐打算在台湾待多久?」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依依瞪大双眼,脸差点没绿掉。这种带刺的女人肯定会把男人吓跑!不过出 乎她预料的,君任翔不但不生气,反而谈笑依旧。 「因为我想知道,是否有机会请妳到寒舍作客。」 钟晴立即想开口拒绝,但依依哪里肯给她机会,率先抢声道:「好啊、好啊, 我正打算这么做呢,有她陪伴,我就不会无聊了。」 「房间很多,随便挑一间。」 「她跟我住就好了,反正房间大嘛,天冷,一起睡也比较暖。」 「那么我叫江妈准备大一点的棉被。」 「好啊,好啊!」 钟晴不敢相信,这两人竟然一头热地讨论起来,完全没问她本人愿不愿意。 「我没说我要去。」她在一旁抗议。 「反正妳居无定所,一起住没关系啦!」依依挥挥手,随意打发她。 「谁说我居无定所!」她严正声明。 「妳总不能把饭店当「家」吧?」 依依刻意强调了「家」这个字,钟晴不禁一时语塞。这就是她一直觉得理亏 的弱点,因为她始终没能给依依一个完整的家。 「我那儿比饭店还舒服。」君任翔热诚地补充说明。 她回瞪他。「为什么我一定要去住?」 「妳怕什么?」 钟晴大声反驳。「谁说我怕了?」 「妳的样子,好象怕我吃了妳。」 「笑话!我才不怕你!」这话让她火气更大。 「那就别吵。」依依挥挥手,一副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的态度。 吸呀,这个死丫头,谁是大人,谁又是小孩呀! 她想反对,却不经意对上君任翔深遂的眸子,他正毫不掩饰地凝视自己。 她冷漠地别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见他就不自在了起来。从刚才到现在, 她没给他好脸色看过,但他却总是笑脸迎人,好似被骂是一种幸福,而她,经不 起那笑容的诱惑,为了怕被他察觉自己的脸红,只好别开脸,免得被发现。 「不如待会儿我带妳们去吃饭,吃完饭后看两位小姐是要去逛街还是看电影, 我很乐意奉陪。」 「你不是晚上还有饭局?」依依记得君任翔今晚的行程可是排得弥满的。 「妳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怎能怠慢呢?」 「好耶!」这么好的决定怎么可以不给点热情的欢呼?依依举双手赞成,偏 偏有人猛泼冰块。 「你不用鸡婆,我们自己吃就行了。」 依依摀住她的嘴,娇笑道:「她就是这样,明明开心得要死,却偏偏死不承 认。不好意思,我们去一下洗手间。」在君任翔有礼的微笑下,依依硬拉着母亲 往洗手间闪去。 一进洗手间,钟晴立刻扳开依依的手,气冲冲地兴师问罪。「为什么我非得 去他那里作客?」 「妳理智一点好不好?要成大事就要不拘小节,他请妳去他那儿作客,表示 他对妳印象很好!」 「他对我印象好不好又如何?我又不在乎!」 依依终于受不了地摇摇头。这个女人呀,分明是还在生七百年前的气,气对 方忘了她,气自己这么深情的付出之后,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害她等了他十七 年,为他吃尽了苦头。而再次见面他却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也难怪,女人嘛,总是比男人爱计较一些,尤其是爱得很深的时候。 「妳没看到他刚才见到妳的时候,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肯定是被妳迷住了。」 钟晴脸蛋微红,但语气仍不改倔强。「这个色狼。」 「那可不见得,我跟着他的这阵子,他身边总是美女如云,大腿如林,但他 仅是抱持着欣赏的态度,从未真正出手过。依我的判断,他并不如外传的风流花 心。」 所谓风流花心,是要真的与女人有纠缠牵扯,但他根本不曾碰过任何女人, 在依依看来,君任翔私底下是个很严谨的人,那些风流韵事只不过是传闻罢了。 钟晴不吭声,但从她出神的表情看来,依依知道她意志有些动摇了,不禁叹 了口气。这个红娘可不好做,不过没关系,困难度越高越有成就感,她的斗志正 熊熊燃烧着。 反正呀,她非撮合这对离异多年的夫妻不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