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到君宅,君任翔立刻把钟依依叫到书房里,不准闲杂人等打扰,两人在里 头待了好几个小时,连晚餐都嘱咐佣人直接送进房里。依依小姐住进君家已经一 个月了,可从不见他们两人单独相处过,而现在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难免引起仆 人们的议论。君先生终究还是喜欢上依依小姐,容许两人有更近一步的关系了。 本来嘛,这也是众人预料中的事,依依小姐人见人爱,个性好,又善解人意, 再加上近水楼台,朝夕相处下难免日久生情,依依小姐能成为君家的女主人,是 每个人都期待、也举双手赞成的事。 「好啦,我都已经告诉你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有哪些兴趣、有多少人 追她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坐在沙发椅上的依依,一边享受着入口即化的义式 鲜奶布丁,一边主持有问必答节目,十足爱情顾问的架势。 窃取了一吻,对君任翔而言是不够的,绅士的外表、彬彬有礼的态度只不过 是与人交际应酬时的面具,少有人知道面具底下的他其实狂野霸气,尤其在商场 上打滚多年,他的利爪已经磨得更利,心思也更为缜密。 庞大的君氏企业是他的责任,应付对他示好的女人们是一项义务,除了不做 对君家不利的事情外,其它的事按部就班处理即可。人们赞誉他是成功的企业家, 羡慕其尊荣的地位与身分的同时,殊不知他其实从未真正流露出野心,他的心从 来就不在君家富可敌国的产业上;而如今,一个女人的出现,让他埋藏的野心勃 勃燃烧起来。 当他对一件事全力以赴时,就要小心他的敏锐了。 「我要知道,她为什么生我的气?」 「生气?有吗?」盯着他脸上壮观的五指印,依依忍不住偷笑,却又故意装 胡涂。含下最后一口布丁。心中忍不住赞叹:这么好吃的甜点,她应该把作法学 起来,然后去沿街叫卖,肯定赚钱。 「打从第一次见面,她便总是板着脸,好象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女人总是比较矜持嘛,害羞的时候容易讲反话,你想太多了啦。」她意犹 未尽地舔着汤匙上残余的乳香味,一脸期盼地问:「还有吗?」 君任翔按下对讲机,不到一分钟,甜点师傅又送来一盘,让她高兴得不得了。 「妳和钟晴是怎么认识的?」 「唔……打工认识的。」她随意瞎摒,嘴巴正忙着吃。 「在哪打工?」 「嗯……餐厅。」一口接一口地。 「哪家餐厅?」 「我忘了。」美食当前,问一些不需要动脑筋的题目好不好? 她的汤匙继续进攻那一盘可口的义式布丁,却扑了个空,原来盘子到了他的 手上,高举在半空不让她吃。 「喂,我还没吃完呢,别拿走呀!」 「先回答我的问题。」他认真道。 依依挑了挑黛眉,调皮地盯着他的表情失笑道:「不过就一个女人嘛!你急 什么?这样子可不符合大情圣的形象喔。」 「妳明知我对她的态度不同。」 「哪里不同,我看不出来耶!」她故意调侃。 君任翔无奈道:「我没那么花心,妳了解的。」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与依 依无话不谈,两人有某种程度上的默契,有时无需言语,依依便能了解他需要什 么,这种贴心的感觉,让他自然而然地对依依疼爱有加。 「哼!我以为罗采妍才是你的最爱。」 敢情她是在计较先前受到了冷落?他最近的确因为罗采妍而甚少陪她一块儿 吃饭……沉吟了一会儿,他开口。「妳这么聪明,应该清楚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和美人约会是不得已?」 「她可能是别人派来的一颗棋子。」 依依睁亮了眼,一改调侃的口吻,面色转为惊异。「你是说,她可能是想杀 你的人所派来的奸细?」 「只是推测,也有可能是家族长老们特地选出的候补新娘,故意安排在我身 边,妳也知道,他们巴不得我赶快「播种」。」 「然后春天发芽,秋天收割,筛选优良品种,贴上正字标记?」 「我这么正经,妳还消遣我。」 依依笑倒在沙发上,然后很努力地合上嘴巴,只剩粉嫩的两腮还在抽动,笑 眼瞇成了月牙儿。 不能笑!不能笑!话题正精彩呢,她做了个深深的吐纳后,了然道:「所以 你将计就计,表面上倾心于罗宋妍的美貌,其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他轻点依依的鼻尖。「没错。」 「早说嘛,害人家担心了好久。」 「担心什么?」 「担心你被狐狸精骗呀,我不好好盯着,怎么保护你?女人心海底针,只有 女人最了解女人。」 「所以妳故意让我认识钟晴。」 「是呀——啊……」她有上当的感觉。 「既然是妳起的头,就有责任全程帮我,妳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我不懂耶。」一直表现聪明伶俐的她,现在才装胡涂会不会太慢了点? 「妳的出现不是偶然,妳是故意接近我的吧。」当他严肃时,自有一股不容 小觑的威严。 在他严厉的目光逼视下,依依有些心虚。原来君任翔老早就心里有数,只是 没点破罢了,她一方面心喜,一方面又忧心。 「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所以才会留妳在身边,否则妳一点机会也没有,我也不会跟妳说 这些了。」 依依转忧为喜。他信任她,真好!她好开心! 「不过妳必须跟我坦白,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孟夫人生日晚宴那天,对 于狙击我的杀手,妳又知道多少?妳早就知道有人要狙杀我,所以才特地来救我 的,对不对?我已经给妳够多的时间决定要不要坦白了。」 平日轻松吊儿郎当的态度已不复见,在她面前的是别人所没见过的君任翔, 犀利而难测。 依依放下汤匙,突然警觉到,桌上这一盘人间美味,莫非是君任翔为了降低 她的心防而准备的?不会吧,他城府这么深? 「妳迟早要说,何必犹豫,跟在我身边近一个月,难道只为了白吃白喝?」 依依踌躇着该不该说,因为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好,一种是坏,她不确定 君任翔是否可以接受,毕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妳并不是大陆偷渡客,妳曾待过日本。」这是名侦探沈若冰最新传来的调 查报告。 她暗暗吃惊,君任翔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初偷渡的时候,我不小心坐错了船,结果跑到日本去 了,历经千辛万苦才流浪到台湾。」 「妳以为我会相信?」 「当然不会,我在拖时问。」 厚——真被她打败了! 君任翔双臂交叠在胸前,摆出严厉的神色质问:「妳早就认识我了,对吧?」 「我……」她不敢看向那璀璨逼人的目光,其实她一直期待今天,但关键时 刻却又显得不知所措。 「我要知道真相。」 依依有些退却,别看君任翔平日谈笑风生,斯文可亲,一旦板起面孔,那气 势可吓人的呢!让她想含混过去都没办法,原来她平常可以唬弄打混,那是君任 翔不愿逼她,才由得她在君宅骗吃骗喝了一个月。 若不给一个明确的解释,他好象不会死心,可是她不能说呀!钟晴会陷死她 的。 「妳该明白我迟早查得出来,如果妳不对我坦白,恐怕我也无法再留妳了。」 这是最后通牒!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叫我怎么解释呀!」她知道君任翔是认真的,不免急 了。 「妳知道我失去记忆的事?」他讶异,这个秘密除了家族内几位长老知道外, 没人晓得,再次肯定了他心中的疑虑。 依依暗自叫糟,一时说溜了嘴,这下很难自圆其说了。 君任翔望着她,他一直觉得奇怪,初见依依时便有种熟悉的感觉,这想不通 的一件事令他困惑至今。 「依依。」他严厉地逼问,不准她打混。 依依挣扎了一会儿,懊恼地抱着头。「我答应她不说的,别问我。」 君任翔没有思考太久,立即说出肯定的答案。「钟晴?」 啊惨!这人没事反应那么快干么! 很好,钟晴也有分,那他更要知道真相不可!「我要知道我和她之问有过什 么,告诉我。」他命令。 「好啦好啦,我说,可是你要有心理准备,而且一定要相信我喔,还有,不 能被吓到喔!」 事到如今,看来她只有招供一途了,这事说来话长,想长话短说还不行呢! 这一夜,依依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叙述一件长达十七年的秘密,以及十七 年 **** 今日的清晨,对钟依依而言具有特别的意义。 从君任翔的房间走出来的她,显得分外娇柔美丽,经过这特别的一夜,她与 君任翔的关系已经大不相同。 站在房门口,两人依依不舍地相拥着。 「您先休息吧,别累坏身子。」她轻道。 君任翔点头。「妳也是,一夜没睡,好好补个眠。」 「晚安,不……应该说早安。」她轻笑,在君任翔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一个人影征住,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他们,一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声,而他 们也察觉到有人经过,同时转过脸看向人影的来处。 君任翔温和地笑道:「御影,这么早就起来了。」 「君先生,早。」内敛的目光改移至那张俏丽的脸上,低声道:「依依小姐, 早。」 「早安。」她回以一个甜美的笑。 那张染了两朵红云的丽颜,看在原御影眼中,令他心口有说不出的沉郁。他 没再开口,识相地退开。 君任翔了然地低语。「他好象误会我们了。」 「是吗?」她的目光依然追随那远去的背影。 「不告诉他我们的事吗?」 「先不要。」她回过头来,脸上显现俏皮的神色。 「为什么?」 「他知道就不好玩了。」 君任翔很快了解她的用意,颇有同感。「说得也是。」 两人很有默契地露出贼贼一笑。 「别把他整得太惨。」 「我知道。」 给君任翔一个拥抱后,她朝原御影的方向轻快地跑去。 「原~~子~~弹~~~ 」她一边追、一边唤着他的绰号,这绰号的发明人当然是 她。 他没反应,一径地往前走,假装听而不闻。 「等我啊,元~~~ 旦~~~ 」 他依旧不理人,走一步等于她的两步,她要用跑的才追得上他,索性跳上前 抱住他的腰。 「妳这是干什么?」他惊愕。 很好,总算有反应了。 「谁教你不理我,还走那么快。」她的小嘴嘟得半天高。 「依依小姐,请自重。」 「我不重啊,很轻的。」她的笑容像春天初绽的花朵,为寒冷的冬天添了抹 暖意,即使他的态度冷得像冰块,也轻易让她给融化。 他举手投降,无奈地问:「什么事?」 「刚才叫你,为何不应我?」 「妳叫的是原子弹。」 「那是我帮你取的绰号啊,怎么可以忘记呢?」不行喔,打屁股!她振振有 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元旦」并不是。」他严正抗议。 「那是昵称,讨个吉利嘛,把原子弹的子去掉,不就成了元旦。」呵呵,很 有创意吧。 原御影僵硬着表情,真不知该怒还是该哭,他永远说不过她,还是走吧! 「你要去哪?」馨香柔软的身子又自动黏了上去。 「晨练。」 每天清晨五点,天未亮之前,是原御影去练功房定期操练的时问,冬天也不 例外,这时君家上下,除了准备早点的厨子及值夜的保镖之外,都还在睡梦当中。 依依好奇地跟着他一路走到练功房,练功房里除了完备的健身器材之外,还 有拳击练习场、柔道场、射箭场及室内靶场,他在拳头缠上一圈又一圈的护套, 看样子是要练拳。 她坐在一旁欣赏那魁伟的英姿、结实的臂膀和铁一般的拳头,每击中一次沙 包。皆发出厚重的响声,显示出那力道有多么强大。不过最吸引她的,是那只着 一件单薄背心的胸膛,隐约可见壮硕的胸肌与腹肌,这是长期定时锻炼下才有的 身材。她不爱肌肉男,太过夸张的肌肉反而嗯心,他的则恰到好处,每一块肌肉 都是力与美的结合,好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让她痴痴地盯着,舍不得移开眼睛 了。 冷不防地丢来一句赞美。「你身材不错。」 他的拳头差点打偏,怒瞪着她的笑脸,脸上闪过一丝腼腆,但很快地又被冷 静取代。他是身经百战的男子汉,怎能因区区一个女人的一句戏言而轻易受影响。 继续练习,警告自己,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理会她。 依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逗他成了自己最大的乐趣,欣赏完了上半身,目光 毫不收敛地往下浏览,很仔细地欣赏品评。 「嗯!你屁股也很漂亮。」 他挥出一个空拳,沙包没打中,俊俏的脸反而被沙包的回弹力给击中,狼狈 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咬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有没有受伤?」她连忙过来关心,一副好心疼 的模样。 「妳……想干么?」 「看你有没有受伤呀?别这么冷淡嘛。」唉,好无情喔!她表现得很委屈。 「被打到的是我的脸,妳为何摸我的胸?」 她的双手,不但贴在他的胸膛上,人还顺势压在他身上,怎么看都像是女色 狼在占他便宜。 她不但不思检讨,还振振有词。「我担心你有内伤啊,要是不赶快检查,延 迟了,后果可不堪设想。」说完立刻付诸实际行动,白皙玉滑的双手在他身上摸 呀摸的,可谓吃尽了豆腐。 她知不知道这么做等于在玩火!被那十指碰触,令他的肌肤就像被火烧着似 地燥热了起来,极力保持的冷静一点一滴地被啃蚀殆尽,每一根神经都因她的撩 拨而引燃灼烫的热力。 抓开那不规矩的柔夷!没想到因为动作太过猛烈,她整个人反而失去平衡, 身子就这么往他怀中倒去。看起来就像是他在侵犯她。 这绝非他本意,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讨厌。」她娇嗔了一句,带着足以融化冰心的柔情蜜意,干脆就顺水推舟, 送上一个亲亲。 他恍如被下了定身咒,全身僵硬,呆愕地瞪着她。 老天!她……她在干什么? 嘿,他也有反应迟钝的时候呀?也好,方便她再亲一个。 他硬生生地隔开两人的距离,脸孔烧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住手!」 「我的手被你抓着呢!」她不依地反驳。发现了能让他失去冷静的方法,真 好! 「别玩了!」 「谁跟你玩了,人家是认真的。」 瞬间征愣住,这番大胆的剖白几乎要淹没了他的理智,然而脑海里晃入的影 像,却让他随即又沉下了脸色。他可不会忘记,这女人刚从君先生的房里出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令人不难想象。 她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亲热之后,一转过头,又来诱惑他! 「我对妳没兴趣。」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他推开她,无情地转过身。 依依很不服气,刚才明明捕捉到他眼中的热情,她就不信这人对她完全无动 于衷,想打发她,没这么容易。 「我们来比射箭,我输了就不打扰你,如果赢了,你得吻我。」 他冷冷哼了一句。「荒唐!」 「你不敢?」 「我没闲工夫陪妳玩。」他连应付都懒得理,转身离开,伸手去拿挂在墙上 的外套。 一支冷箭,越过他的侧脸钉在墙上,连同外套,还削掉他鬓角几根毛发。 原御影缓缓地转过身,迎上她那因充满自信而闪闪发亮的眸子,他的脸上有 着不可置信。 「怕了吧?」她高傲地抬着下巴。言语中的挑衅意味可浓烈的呢! 他单手握住箭柄,一使劲,深入墙里的箭轻易被拔起,丢在一旁。 「无聊。」 依依瞪着大眼,俏丽的容颜爬上愤怒的火红。死原子弹,居然瞧不起她,好 ~~~ 她生气了! 「原御影,你给我站住!」 他不理会,铁了心肠径自往柔道场走去。 「你再不站住,我以后一辈子都不理你!唔?!」猛地,她感到肩膀一阵刺 痛,人也跪了下来。 伸手一摸,是一根针,她立刻变了脸色。 突然没了声音,原御影好奇地回过头,却惊见她痛苦的脸色,并转身冲向屋 外。 他立即察觉有异,人也随后追了出去,她的速度够快的了,但是原御影比她 更快,没几步,他追上依依,还把她拉回身边 「你快放手呀!」她慌张地挣扎。 「妳受伤了?」她苍白的脸色令他眉头深锁,严肃的面孔比阎王还吓人。 「别拉着我,我现在没空理你!」再不追上去,那个人就要跑了。 「妳中毒了!不能乱动!」 习武多年的他,也精研病理把脉,发现她唇色泛紫,额头还泌出了汗。 「别缠着我,再不赶快……」她头一晕,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他惊愕地发现在她脖子下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处瘀红,似乎是被什么针类的 东 西给刺了,从她苍白的脸色判断,必须马上急救。他抱起她,就要往屋内走 —— 「别管我,先救他!求你……有人要对他不利!」即使中毒,她最担心的仍 是君先生,泪眼闪烁地求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 「别低估我的能力,在这里,没人能伤得了君先生。」他咬牙道,手下们早 已严阵以待,敌人妄自行动,不但伤不了君先生,还等于把自己推向火坑,与君 先生相较,此时她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抱着怀中娇小的身躯,沉着冷静的心,第一次感觉到恐慌。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