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了。” 楼星移一打开门,就看到难得见面的大哥和大嫂。 “星移,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一向文质彬彬的楼玉亭,边走进门边微笑 地说道。 “咦?你们夫妻俩怎么来了?”他的话才讲完,一个鬼吼鬼叫的抗议声,提 醒他来的可不是只有两个人而已。 视线一直停留在一百七十公分以上高度的楼星移,缓缓地斜睨著自己裤管前 方,一个身高不及自己胸口,却拚命挥动双手想要引起注意的“小矮人”。 呿!他也在这里呀!叔叔怎么可以忘了他的存在? 今年才十岁的清秀男孩将下巴抬得高高的,以冷哼声表示对臭叔叔的抗议。 楼星移慵懒的视线再次回到大哥楼玉亭的脸上,懒洋洋地更正前言。“重来 一次。咦?你们夫妻俩怎么来了?人来了就好,干么还外加一个大拖油瓶呢?我 家又不缺油。” 不好意思,他这个人是“威胁”不能屈的大丈夫,威胁这招对他而言是没有 用的。 人小鬼大的楼韫儒,毫不客气地反驳。“叔叔,你很丢脸耶!竟然叫国家未 来的栋梁为大拖油瓶你真该再回幼稚园重读个三年才对!” 哼!臭叔叔老是遗忘掉这么可爱的他,真是丢脸极了! 楼星移挑高浓眉冷笑道:“小鬼,你叔叔我天资聪颖,根本不需要念幼稚园, 直接跳级读国小就行了,才不像某人资质驽钝,苦熬了三年才从那里毕业。” 言下之意,两人的资质差异有如天南地北;当然,他就是那个天,而这个小 鬼则是地喽! 谁笨了啦!大人明明都夸他很聪明的耶! 况且读三年的幼稚园是很正常的好不好?不正常的是他“老人家”吧 “哎呀!小叔,我知道为什么你可以跳级了。”楼韫儒甜甜地假笑著。“仔 细想想,你现在都年纪一大把了,推算回去你读幼稚园时,都不知道是民国前几 年的事情,所以当时你家里一定很穷很穷,以至於年幼无知的你无法上幼稚园。” 楼星移黑眸瞟向这个人小鬼大又不甘示弱的侄子。“小鬼!我如果有你说的 那么老,那你爸不就更老了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是你,我爸是我爸,他跟你是不同等级的人,所以你们是不可以拿来一 起比较的。”楼韫儒不屑地反驳。 “你分得可真是清楚呀!”楼星移挑高剑眉,刚毅的五官,带著十足的阳刚 味。 老虎不发威,把他当成病猫啦看来,他是该给这个小鬼来点下马威。 “当然。”楼韫儒骄傲又自负地抬高下巴。 楼星移笔直地走到他面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我跟你不同国,对不对?” “对!”他好佩服自己,在面对一名凶恶的大坏蛋时,居然还有勇气反抗他 呢! “那就恕我不送了,再见!”楼星移左手迅速地抓著小鬼的后领,再用力地 往门外一丢,然后俐落地甩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你、你竟然把我当成不要的垃圾地丢在地上”屁股先著地又跌个狗吃屎的 楼韫儒,恼羞成怒地坐在地上,隔著大门尖叫。 “错!我只不过是把你当成讨厌的拖油瓶而已,因为垃圾一定要先装在垃圾 袋里,然后才能丢进垃圾车,你这个拖油瓶顶多只能丢到资源回收车。”他好心 地跟笨侄子解释拖油瓶和垃圾的最大差别。 “楼、星、移~~你够了!给我开门!”楼韫儒气呼呼地跳起来踢著大门。 这个臭叔叔真的将他侮辱得很彻底,实在是太可恶了!他非要把门给拆了不 可! 楼星移凉凉地接口。“我没有得老人疑呆症,用不著你来提醒我叫什么名字。” 楼韫儒见大门文风不动,他边抚著摔疼的小屁屁,边拍著大门向里头的人求 救。 “哇~~爸爸,你看看你那个恶劣的弟弟对你宝贝儿子做了什么好事!我的 屁股好痛,外头又好热,但是可恶的臭叔叔却不肯让我进门啦……” “自讨苦吃!”楼星移站在玄关嗤笑那个笨小鬼。 现在人都来到他的地盘上了,那个小鬼竟然还敢那么嚣张活该去外头吹热风, 休想再踏进他家半步! 楼玉亭好心地提醒儿子。“儿子,你下次记得反应快一点,别被人逮个正著, 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儿子老是学不乖,才会落得被星移欺负的下场。 楼韫儒站在门外翻白眼。“老爸,现在不是指正我错误的时候;你再不赶快 过来帮我开门的话,你的宝贝儿子就快要在这里站到中暑了啦!” 暑假一到,北台湾简直热死人,他要进屋吹很凉很凉的冷气啦! “可是……你叔叔没答应让你进门,而且我也没空去开门耶!”楼玉亭和娇 妻一边忙著看他们上演“叔侄大斗法”,一边又要忙著吃下午茶,真的很忙很忙 呢! 楼星移这时才发现不太对劲——刚才大哥他们怎么安静了那么久? 他猛然转头一看,便看到客厅中原本很干净的桌子上,突然变出一桌丰盛的 下午茶,而大哥和大嫂两个人,正悠闲地吃著点心。 楼韫儒皱起眉。“忙老爸,你该不会已经偷吃掉我最爱的起司蛋糕了吧” 楼玉亭很心虚地摇手。“没……有,那是要带来给星移叔叔吃的。”没有吃 掉才怪! 楼星移对甜食向来都是兴趣缺缺,但是人家送来的礼物,不收下似乎不太好 意思……呃,虽然那个礼物早已被送礼的人吃掉了好几块。 可是不吃白不吃,吃了又可以刺激门外的贪吃鬼,打死他都会吃的。“蛋糕 看起来很好吃,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门外的楼韫儒闻言立刻尖叫。“臭叔叔!你要是敢偷吃我的蛋糕,我就跟 你拚命~~” 楼星移拿著叉子对著大门笑道:“你又说错了。这是大哥拿来送我的蛋糕, 所以现在已经是属於我的,而我并不想将蛋糕分给身高不足一百五十公分的小人。” 楼韫儒气得直跳脚。 臭叔叔,竟然一语双关的暗骂他矮,又说他是小人更重要的是,他要是再不 进屋,他的起司蛋糕就不保了啦! 他心思一转,撂下话。“叔叔,你有种就放我进去,我们面对面一决胜负!” “小鬼,激将法对我没用!而且你的目的只是想进屋吃我家的起司蛋糕、吹 我家免费的冷气,以及喝我家的冰饮料!”楼星移冷笑道。 他真的饿了、渴了、也累了啦! 楼韫儒抱著肚子,可怜兮兮地说:“呜……老爸,你再不来解救我,我就要 去向社会局告你遗弃我,还故意让我饿肚子啦!” “老哥,你儿子真是爱哭又爱吵!”楼星移对门外的噪音,频频皱眉。 “大弟,很不巧的,他也是你的侄子。”在一旁的楼玉亭好笑地提醒他。 “那么我可以登报跟他脱离亲戚关系吗?”楼星移状似认真地问道。 楼玉亭微笑地说:“可以。不过在你登报作废之前,可以想办法先把他的嘴 巴封起来吗?”儿子的肺活量真好,嗓门还挺大的,害他的耳膜有一点痛呢。 “我知道了,可是这个噪音你们恐怕得再忍耐个十分钟。”因为他要处罚那 个小鬼十分钟。“你们今天特地来我家有什么事情吗?”此时他才想起还没问大 哥来找他的目的。 楼玉亭啜了一口冰沙,才缓缓地开口。“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我们原 先找好的暑期保母因为家里出了一些突发状况,以致我们临时找不到人手可以照 顾他,所以我才想请身为韫儒叔叔的你帮忙……” 楼星移不等大哥说完,立即吓得从沙发椅上跳了起来。 “什么你要我照顾他,而且还是两个月那你还不如叫我去自杀算了!” 他跟那个小鬼向来水火不容耶!大哥这是在跟他开玩笑的吧? 但是前些日子好像有听到大哥提起,暑假期间他们夫妻得出国处理公事,所 以有帮韫儒找了个暑期保母…… “好呀!你赶快去,我绝对不会拦你的。”门外的人兴奋地呐喊。 万岁!他本来就不想让叔叔照顾,他“老人家”拒绝了,正合他意。 “你给我闭嘴!”楼星移朝著门口咆哮,不意外地听见门外传来的冷哼声; 他懒得理会那个小鬼,皱眉地对大哥说:“我不要照顾他,你们另外找别的替死 鬼吧!” 楼玉亭拍拍他的肩膀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何况你又是他的亲叔叔,你 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和他进一步的相处,说不定会发现你其实是很爱他的。” 打是情,骂是爱……呃,这么说来,想必大弟是爱死儿子了,才会忍不住对 他动手动脚的。 “好恶心的话!”还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咧!真是肉麻死了! 大哥所说的话听起来比较像是用在劝情侣合好的吧楼星移一听,吓得差点没 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楼玉亭倒是很“看好”这一对叔侄。 “放心,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能够放心地让你们共处一室,你就委屈点帮我这 个忙吧!”大弟自己是刑警,应该知道虐待儿童的后果,不怕不怕! “烂理由!我是刑警,又不是保母或奶爸!”楼星移的眉头都不知道拢成几 座小山了。 “警察是人民的保母,所以你天生就是应该要照顾韫儒的。”他希望儿子未 来的三餐不是吃“竹笋炒肉丝”,呃……他回国后会记得要给儿子好好地进补一 下。 楼星移回敬大哥的是一道惨绝人寰的抗议声。 客厅里,安静到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可以清楚的听见。 两个男人……呃,应该说是一个成年男子跟一个小男孩,在楼玉亭夫妇离开 之后,两人就各自占据沙发的一隅,然后开始大眼瞪小眼,直到现在。 楼韫儒的双眼快瞪到凸出来了,却抵死不肯松懈一秒钟;因为输人不输阵, 叔叔还没移开视线,他当然不能让叔叔看不起,於是便更用力地多瞪两眼。 比起楼韫儒的狼狈,楼星移倒是显得比较轻松。他从头到尾都是采取双手抱 胸的姿势,眼睛瞪著眼前的小鬼,内心却偷偷哀悼著自己的不幸。 唉~~明明孩子不是他生的,为什么他还要身兼奶爸地照顾起一个臭小鬼活 生生的一个烫手山芋! 想他楼星移平日除恶扶善,三不五时还会立立功,处理菜鸟刑警捅出的楼子, 听老刑警抱怨某某党又干了什么鸟事……算起来他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尽责又好 心的优良刑警,那么为何照顾那个臭小鬼的倒楣工作,会落到他的头上来呢? 莫非是他这辈子做的善事做得不够多,所以今天才会成为楼韫儒那个小恶魔 的临时保母? 楼星移很认真地思索著这个深奥的问题—— 决定了!从下周开始,他要日行一善地夸奖警局里扫厕所的欧巴桑驻颜有术, 肯定是全台湾最美丽的欧巴桑,以增进他的功德。 搞不好老天爷看到他的努力,会让大哥的公司决定早早把大哥召回国,连带 地让身为大哥秘书的大嫂也一起回来,那么他就可以早日摆脱眼前的臭小鬼啦! 他的心情突然大好了起来。 不过,当他的目光一触及那双不肯服输的锐利眼神后,心情马上有如从天堂 坠落到地狱。 先解决掉眼前的小鬼,才是目前最迫切的问题! 晚上六点,正好是他要拿食物祭五脏庙的时间。 “小鬼,你要吃什么?”楼星移起身问道。 一听见他开口,楼韫儒差点没冲上前抱住叔叔的大腿,感激他先“弃权”, 否则他的双眼差点就要瞪成斗鸡眼了呢! 楼韫儒显得有点太过兴奋地跳起身说:“我要吃大餐。” 他大少爷还点菜咧!当他家开餐厅呀? 楼星移冷笑地开口说:“大餐?好,请问满汉大餐行吗?大少爷?” “成!”楼韫儒愉快地应道。 把叔叔吃垮,算是他个人小小的报复行动;谁教叔叔欺负了他十年,算算利 息,自己实在是太便宜他“老人家”了。 楼星移马上从桌子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搁在楼韫儒的眼前。“‘满汉 大餐’来了,开水在厨房里,请自便。你要是吃不够的话,桌子下面还有很多。” 楼韫儒额上浮起五条黑线。“泡面一碗你唬哢我!” “我哪有?上头明明写著‘满汉大餐’四个大字,而且一碗还要三十多块, 你这只米虫居然还敢嫌弃它?有得吃就要偷笑了。” “我才不是米虫!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爸有拿我的生活费给你!”小男孩差 点被他给气饱了。 “依照你的那个吃法,恐怕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把你的生活费给败光光!” “你骗人!我爸明明还有给你保母费和加班费,怎么可能会不够用?” 楼星移冷冷地吐槽他。“哼!你以为现在雇用保母很便宜吗?你那么难缠, 我不知道还要偷偷倒贴多少钱给保母,人家才会愿意委曲求全地照顾你呢!” 敢侮辱他简直罪无可赦! 楼韫儒气到站在客厅的桌子上,用力地对著叔叔的耳朵大吼:“我就是要吃 大餐~~” 楼星移细眼一眯,伸手一抓,直接把他整个人抓起来摇晃。“死小鬼!吵死 人了!我这里是公寓大楼,又不是山上的别墅,可以任由你动不动地尖叫!” “我要吃大餐啦!”楼韫儒对他拳打脚踢,让楼星移气得牙痒痒的。 他磨牙道:“我要是肯请你吃牛排,你就要偷笑了!还想吃大餐” 楼韫儒表情有些委屈地说:“那我勉强吃牛排好了。”吃牛排总比吃泡面好 多了。 楼星移忍下掐死他的冲动,并且决定等一下就上网刊登徵人广告,立即替楼 韫儒找个保母来带他,免得自己犯下杀人的罪名。 小鬼难缠! “履历表,带了,已经检查过没有写错半个字;照片也贴了,真是太完美了。” 女子边走边看著手中的履历表,嘴里还念念有词,讲到最后,她都不禁开始崇拜 起自己来了。 嘻!她就说嘛,只要她肯用心就不会做错事的。 何况她之前已经应徵过三十八份工作了,她都快成了面试高手,怎么可能会 在这个小细节上出什么差错呢?对不对? 唉!讲起她前面应徵的三十八份工作,她就觉得自己应徵工作的运气太差。 她不是笔试太紧张而考得一塌糊涂,就是一看到面试官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 就吓到回答得七零八落,因此总是在第一关就惨遭淘汰。 连去应徵暑假工读生都被大公司给拒绝於门外,看来她今生真的跟大公司无 缘,真是太悲惨了。 亏她的目标还是像齐灵儿表姊那样,当个精明能干的秘书呢! 简婕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地想起灵儿硬塞给自己的资料——急徵保母一名, 要有耐性、精明能干。 这份工作就是灵儿在听到她面试屡战屡败之后,边摇头边帮她上网找到的, 然后灵儿就叫自己今天来面试喽! 保母?我根本就不会照顾人呀!而且上头还特别注明保母要精明能干呢! 简婕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回答灵儿的。 不过灵儿的回答却是—— 没关系,对方开出的条件是照顾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又不是三岁娃娃,你的 烂厨艺饿不死人;至於精明能干这一点,你就更不用担心啦!至少你在表面上还 算符合这一项的标准,所以你被录取的机会很大。 真是侮辱人! 灵儿讲得她好像除了可以拿这张脸去骗骗人之外,就一无是处;可是长得一 副精明能干的聪明模样,又不是她的错!她打从一出生就是看起来很聪明的呀! 简婕一身白上衣、黑色窄裙,脚下踩著一双黑色皮鞋,沿路不停地嘀咕抱怨 著。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不对劲。 她会不会走太久了呢?刚刚那个路人明明告诉她只要再走个两分钟,怎么她 都走了快二十分钟,还没走到目的地? 还有……这里是哪里? 她呆望著眼前一栋栋的摩天大楼,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从住宅区里走出来? “地、地址呢?”她急忙想要从皮包内翻找出写著地址的纸张。 “咚!”一只笔掉下来了。 “呀~~找不到!”她哀嚎著。 呃……她那张纸该不会掉在半路了吧? “咚、咚!”钥匙和粉饼盒一个不小心也跟著掉出皮包。 “怎么会”在她尖叫的同时,几个轻细的碰撞声被掩盖过去。 简婕找得冷汗直流,差一点没把皮包翻了过来。 “找到了!万岁~~”好不容易才从皮包内袋中抽出一张被挤得绉巴巴的纸 张,她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因为怕把它弄丢,所以才特地将纸张放在皮包的内袋中, 没想到自己居然完全忘记这档子事。 吁~~幸好找到纸了,要是没有这一张纸,她等一下就用不著去面试,而是 直接回家睡大头觉了。 “你的东西掉了。”一个小男孩迎面而来,很好心地提醒她。 “我的东西掉了没有呀……”简婕本能地否认,但是当她看见地上那几样很 眼熟的东西时,立即惨叫。“啊?我什么时候掉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连忙弯下腰捡东西,突然又想起自己应该跟那个小男孩说声谢谢,但是当 她再次抬起头时,却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了。 “他怎么跑掉了?我还没跟他说谢谢呢!”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到他的时候,再跟他道谢好了。 简婕边捡著掉落在地面的物品时,脑袋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大的问号—— 那个小男孩的长相到底长怎么样呀?她刚才一听到他的声音,眼睛就本能地 看著地面,并没有仔细看清他的长相。 呃……话说回来,小孩子应该不会跟她这个大人计较那么多吧?那么就大恩 不言谢喽! 简婕偷瞄了四周一眼,才拍拍胸口。 幸好,没人看到她迷糊的模样,这真是太好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