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礼——成——”的声音遥遥传来。
如歌突然觉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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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渐渐安静下来。
红灯笼依然挂满树梢屋檐,热热闹闹地亮堂着,大红的喜字也依然灿灿地惹眼,
象在提醒每一个人,今晚是战枫与刀冽香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却没有欢闹声。
只有安静的风。
深秋的夜,象冬日一般寒冷。
月光很亮。
照在那一大片暗红的枫林中。
如歌累极了,她倚着枫树,累得似乎都睁不开眼睛。她的身子慢慢滑落,跌坐
在落满枫叶的地上。
月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额角沁出细碎的汗珠。
莹衣的鲜血浸染了她的衣裳,一片暗暗的褐色,似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依然缭
绕在她周围。
她累极了。
不想回去了。
就在这枫林里,她想静静睡一觉。
枫林中,有虫鸣,似乎还有萤火虫,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
如歌静静睡去。
红裳在寒冽的夜里显得分外单薄……
好冷……
她瑟缩着渐渐抱紧身子,眉头皱了起来。
一团晶莹的光,盈盈地,漫漫地,自她怀中流淌出来……
若仔细看去……
光仿佛来自她怀中的一朵冰花……
光如天山的雪……
映着春日的暖阳……
光芒渐渐盛了……
将沉睡的她温暖暖地裹起来……
她的唇边有了浅浅的笑。
睡梦里,她可以回到无忧的往昔。
枫林中。
如歌在做一个温暖的梦。
荷塘边。
战枫眼底一片寒冷的冰河。
那已经不能再叫做荷塘了。
没有荷花。
没有荷叶。
也没有了水。
荒芜的荷塘边。
战枫一身深蓝的布衣,右手边放着他的刀。他望着那片荷塘,不晓得在想些什
么,幽蓝的卷发微微飞扬。
忽然,他笑了笑。
一抹亮蓝点亮了他孤冷的眼神。
……
那个夏日,就在这个荷花塘。
满池碧叶。
满池粉红的荷花。
突然间,他和她全都羞涩得不晓得手脚该往何处放,涨红的面颊似乎可以将湛
蓝的天空映红。她的红衣鲜艳,被他拥在怀中,紧张紊乱的呼吸在他耳边响起。
她很紧张。
其实,他也很紧张。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
心脏跳得好似要蹦出喉咙!
忘记了那时她在他怀里有多久。
只记得,他像孩子般奢望,就让时光死掉,就让这一刻永远永远停下来。
……
枫林中。
如歌忽然被什么惊扰了,身子一颤,温暖的梦顿时碎了。
冰花的光辉消失在她衣襟中。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睁开眼睛,没来得及去回味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就看到了枫林外荷塘边那
个深蓝的背影。
亮亮的月光,将长长的影子投在荒芜的荷塘里。
孤冷的背脊。
深蓝的布衣。
战枫。
和他的刀。
他背对着她。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有多久了。
她醒了吗?
战枫满是刀茧的掌心,忽然涌出一股潮热。
如歌站起来,红叶“簌簌”自她衣裳飘落。她想静静地离开,装做没有看到他。
然而,天际那弯皎洁的月亮,和他透着寒意的背影,忽然令她开口道:
“你不应该在这里。”
战枫没有回头。
等了一会儿,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荷塘是你命人填的。”
“是。”
“为什么将它填起来?”
他在荷塘边,她在枫林中,月光淡淡照着他和她。
“今晚是你的洞房夜。”
她的声音像月光一样淡。
“你怕我吗?”
战枫忽然转过头,凝视她,眼底掠过一抹幽暗。
“刀姑娘在等你。”
他冷笑起来:“居然变得如此胆怯。是否怕接近我,便再不能从我身边走开。”
如歌惊怔,然后,她道:
“不用激我,若想让我陪你,直说就是。”
战枫瞳孔紧缩,半晌,他道:
“你走吧。”
依然是倔强的战枫。
那个战枫,她曾经多么的熟悉……
如此的夜色,暗红的枫林,荒芜的荷塘,许多她想要忘记的事情,又淡淡浮上
了心头。
她坐到他的身边。
望着那个填满了土的荷塘,她的心也像被堵了起来。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她熟悉眷恋的战枫消失了;是什么,
让他变得像恶魔一样冷酷。
他沉默。
“天命”在月光下隐隐发光。
“为了权势吗?”她问,“如果为了权势,你可以娶我,不必用莹衣将我逼走。”
他依然沉默。
“为什么会娶刀冽香?什么是烈火山庄无法给你的,而必须要通过天下无刀城?”
她继续追问。
“难道……你在恨我爹……”
他身子一震,眼中迸出厉芒!
“你说什么?!”
“你恨我爹,对不对?”她苦笑,“自从两年前,你望着爹的眼神就有些古怪。”
“我没有。”
他的话语中透出寒意。
她笑一笑:“没有就好。”
月光如水。
如歌的笑容渐渐敛起来。
“那么,战枫,请告诉我,你为何会变成一个魔鬼。”
她的话象寒冬的飞雪将战枫的身子冻凝起来!
“能够将一个九岁孩子的脖颈捏碎,能够将刀刺入怀着自己骨肉的女子腹中,
你是一个怎样残忍的人。”
她凝视他。
一直望进他的眼底。
“我的骨肉?”
战枫忽然嘲弄地笑。
她皱眉:“怎么,哪里不对?”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我的骨肉。魔鬼,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
她听得疑惑。
战枫站起来,手中握着他的刀。
月光洒在他深蓝的衣上,幽黑发蓝的卷发淡淡飞扬,他右耳的蓝宝石闪出诡异
的暗光。
他的眼睛突然湛蓝如大海:
“如果有一天,我真正变成魔鬼,你会杀了我吗?”
风,彻骨的冷。
如歌一袭红裳,满树枫叶在身后摇唱,她的面容晶莹,嘴唇抿着,眼中似有火
焰在燃烧。
“会。”
我会杀了你。
声音仿佛是自如歌体内透出来的,有种绝情的味道。这声音令如歌亦是一惊,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得那样冷静。
战枫仿佛笑了笑。
然后,他离开了荷塘。
荒芜的荷塘。
在荷塘里,埋着一双没有染过尘埃的鞋。那双鞋白底蓝面,用的是麻线,针脚
很密,不十分工整,却来来回回缝了两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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