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里,方永开了花园的小门,掌著灯笼,乘著夜色,悄悄地离开东方世家, 往自己的小园子走去。 方永做了东方世家二十多年的总管,依恃著主人的身分地位,他也算是个有 头有脸的人物了,二十多年来,各项好处得了不少,在外头也置了园子,安排家 小。 虽说是个小园子,倒也有山有水、有石有树,还有下人服侍得妥妥当当。他 的一妻一女,倒也似小姐、夫人般的尊贵。 方永今日在帐本上搞鬼,轻轻松松又捞了三百两,把银票揣在怀里,急忙往 家里走去:心里盘算著这三百两既可为女儿添两件首饰,又能让妻子买几匹绫罗, 全家和乐融融,也就笑开了怀。 因天色已晚,方永也懒得叫门,他原是个有功夫的人,就直接从墙头跃进园 子里,想著把妻子、女儿叫醒,奸让她们惊喜一回。 可是,才在院子里站稳,就见夜色下,有一个穿著蓝衫的伟岸男于神色冷然 的站立院中。 方永腿一软,几乎倒在地上,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逃跑。 可是当了东方世家这么多年管家,江湖上的血腥杀伐、高手相争看得多了, 也知道就是跑也不跑个了,更何况妻女的安全只怕也全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这园子虽小,倒也清新雅致,看来方总管在东方世家效力这么多年,所获 甚丰啊!”慕容烈的声音柔和,却比他冷然下令时,更教人感到一股可以毁灭一 切的寒意。 方永拚命挤出笑容来,颤抖著说: “慕容公子,小人不过是个下人,什么事都不知道,也什么事都没干过,更 不曾得罪过公子。公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想来不会和小人计较什么。” 慕容烈神色淡淡,语气幽深,“方总管多虑了,我怎么会为难你呢?只不过 有件事想请教总管,所以特地前来拜访。 因恐夜深扰人,就让这里的下人全都睡了,顺便也把令夫人和令嫒一起请到 西厢房休息了。“ 方永看看西厢房,烛光中,窗上映出几个人影,共有四人,两女两男,必然 是妻女已被抓住监视了。 方永心中一痛,忙陪笑道: “公子太客气了,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我听说,东方世家近日来了一位贵客,是个叫崔芷儿的姑娘,不知是不是?” 慕容烈慢条斯理地问。 方永一脸茫然,仔细想了一想,方道: “小人全然不知道这件事,公子是不是弄错了?东方世家上上下下的事务, 都由小人统筹安排,小人全然不知道那崔姑娘是什么人啊?她何时到了东方世家?” 慕容烈也不急、不恼,反而轻轻地、冷冷地笑了一笑。 笑声刚落,一声惊呼就划破了暗夜,方永吓得颤了颤。“孩子!”他欲往西 厢冲去。 慕容烈一伸手,冰冷的剑锋拦在他面前。 方永不敢上前,只能心急如焚地望著西厢房的窗子。 窗纸上映出四个人正在纠缠不断,一个男子强行抓住女子,那女子拚命推拒, 口中惊叫惨呼。 “爹爹,救命,爹爹!” 那男子只管淫笑高叫:“来,小乖乖,跟爷亲热亲热。” 方永看得心惊肉跳,两腿一屈就跪下下来。 “慕容公子,你是名门正派、世家子弟,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我的妻子、女 儿都不会武功,也不是江湖人,更不曾招惹过公子啊……” “哼,遇尧舜讲礼仪,逢桀纣动干戈,我不过是用卑鄙的手段对付卑鄙的人 罢了。” 方永听慕容烈语气冰冷,知道他真的动怒了,断然求不到他心软。 而此时,西厢房里惨叫声不断,一个大汉按住女儿,另一个伸手就扒衣裳, 布帛撕裂之声入耳惊心。 方永面无血色,颤抖不止,几番想强行冲过去,又明白这不过是以卵击石。 接著,又听到妻子高呼:“你们这些恶徒,我和你们拚了!” 在窗纸看见妻子直冲过去,想解救女儿,却被一把推倒在地,哀哀惨呼。 “你别急啊,我看你虽是徐娘半老,倒也风韵犹存,等我们俩和你女儿玩过, 就来找你。” 妻子哭喊不断,女儿哀叫不止,方永再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了,他颤声叫 道: “是的、是的,崔芷儿被小姐用计捉来,关在练功的石室之中。” 慕容烈朗声一笑。“方总管若早坦诚相告,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随著他这一声笑,西厢便安静下来了。 方永暗自松了口气。 慕容烈继续追问: “她怎么样了?东方世家的人怎么对她?” 方永已经被慕容烈吓怕了,半句谎也不敢说,生怕妻女又遭殃。 “影少爷要利用她了解慕容剑法,她开始还和影少爷打过几次,后来,不知 怎么就猜出来了,于是死也不肯和影少爷交手。 影少爷要逼她出剑,就拿剑刺她,她被刺得一身伤,还是不出手。影少爷发 怒要杀她,聿好东方小姐赶到,说留著她,可以威胁慕容公子你,所以……“ 方永匆然间说不下去了,因为慕容烈身上散发出强烈到极点的怒气,吓得方 永连说话的胆子部没了。 慕容烈的眼眸中似乎有两团怒火在燃烧,急于毁灭所有伤害他心爱女子的人。 “我要见到芷儿,今晚!” 方永惨白著一张老脸。“慕容公子,小人实在没有那个能耐……” 剑光一闪,骇得方永把下半句话又吞回去了。 慕容烈神色冷酷地说:“你是东方世家的总管,大小事务、人手调派都由你 打理,现在又是晚上,你要调开看守的人,把崔芷儿救出来,绝不是难事,休得 推托!” “可是慕容公子,崔姑娘若是脱困,轻易就可以查出问题在我身上,到时小 人命都没了,怎有那个胆子?” “你没有胆子?你没有胆子就敢私吞东方世家的银子几万两?”慕容烈冷冷 道。 “你若救了崔芷儿出来,就可以带著你的银子和你的妻女远远逃开,我保证, 东方世家不出一个月就会消失,到那时,你不必受任何威胁,自可逍遥快活。 如果今晚我见不到芷儿,你的妻子和女儿只怕会受到些新奇招待。至于你, 我会把你这些年来,中饱私囊的所有证据,全交到东方世家的手里,到时,你想 死都死不成。“ 方永万万料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有如此手段计谋,一时间心惊肉 跳,不知所措,耳边又听得妻子长吁短叹、女儿哭泣不止,心中不忍,咬咬牙道: “好,慕容公子,小人今夜就为你豁出命去,求你切莫伤了我的妻子、女儿。” 说著,他又深深看了西厢一眼,方才起身离去。 过了也许有一个时辰,也或许有一辈子那么久,久得让慕容烈以为已然度过 了三生三世,冷汗湿透了衣裳,紧紧握剑的手已然生疼,方永终于来了。 他的手里抱著一个浑身是血、知觉全失的女子。 看到了崔芷儿,慕容烈的心却没有放下来,反而因眼前的惨状而一颗心猛地 提了起来,就连呼吸似乎也成了一件艰难的事。 他上前,接过昏迷的崔芷儿,动作轻柔小心得像在呵护生命中最重要、也最 易碎的珍宝。 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心思、所有情怀都放在怀中佳人身上,他甚至没有多 看方永一眼,只是伸手接过他至爱的女子。 这一瞬间,方永几乎觉得自己要是趁机出手偷袭他,十成十可以成功,不过, 他终究没有大胆地冒这个险。 “慕容公子,我已带出了崔芷儿,我的妻女……” 慕容烈根本没有回应他,他已经听不到、也看不到身外的一切,这个世界对 他而言,只剩下怀里那个气息微弱的崔芷儿。 方永见他不理会自己,心中一急,直接就冲进西厢房去了。 才一进去西厢房,方永就呆住了。 房里是有两男两女,不过却没有他的妻子和女儿。 里头这四个人衣著整齐、笑容满面,一起坐在那里看著他。 方永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他终于恍然大悟。 “你们是四喜班的四喜子,天下最擅口技的人!你们难道都是慕容世家的暗 桩弟子?” 四人一人一句,答非所问—— “方总管,尊夫人和令嫒安然无恙。” “从头到尾,她们都在东厢房那边熟睡不醒,不曾受半点惊吓。” “大丈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慕容世家就算有天大的冤仇,也不会伤 害无辜的人。” “慕容世家的敌人就算是禽兽,慕容世家的子弟也不会让自己也沦为禽兽。” 四人说完,相视一笑,一起道: “为求安全,方总管还是带著妻女速去安全之所,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回来吧!” 方永目瞪口呆,既惊叹四喜子的精采口技,连自己都无法听出不是妻女的惨 叫哀呼,也暗暗为慕容世家的强大所震撼。 看来,这一回,东方世家真的在劫难逃了! 慕容烈将崔芷儿带回慕容世家暗桩所选的藏身之所,以避开东方世家的搜拿, 同时延医用药,为崔芷儿治伤。 然而崔芷儿伤势太重,迟迟不醒。 看到崔芷儿的惨状,就是向来胆小伯事的张阿虎和李小牛也暴跳如雷,恨不 得冲到东方世家去拚命。 而慕容烈反而没有怒火攻心,大施杀戮,只是没日没夜地守在崔芷儿身旁, 亲手为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换药、包扎。 没有人责备他不合礼法,张阿虎、李小牛还有慕容世家的下属,全部悄无声 息地退出去,给他和她一个安静空间。 慕容烈咬著牙,控制著自己那仗剑杀敌,永远坚如磐石的手不要颤抖,看著 那雪白肌肤上的道道伤口,他忍下满心的苦痛忧伤、悲愤焦虑,小心翼翼地为崔 芷儿换药。 手拂过她的肌肤,感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煎熬,更是痛彻心扉,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以一人之力去送死拚命:他可以控制自己不 要因情绪的波动,而叫换药的手梢加用力;他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发狂般呼喊她的 名字,惊扰了在昏迷中的她。 可是,当崔芷儿在昏迷不醒,仍声声唤著「烈“时,他终究止不住目中热泪 滚落在她苍白的娇靥上。 而他,不觉羞惭、不觉难堪,只想著如何能替她承受这种种苦痛,反觉难以 抑制心中悲伤,任凭那英雄泪染透了翠袖黄衫。 一声声温柔至极的呼唤无止无息,响在耳旁,脸上又似乎不时有温暖的水珠 滴落,一直暖到了心间。 意识昏昏沉沉,喉咙又干又痛,整个身体都在痛,痛得让崔芷以为自己肯定 要死了、痛得她恨不得放弃所有的知觉,再不醒来。 可是那呼唤声如此急迫、如此揪心,叫她舍不下、放不开,所以尽—切力量 睁开眼睛,听著耳边惊喜的叫声,努力在一大片迷茫光影中,寻找他的身影。 然后,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那伟岸的男子,这一刻,像小孩一样,跪在她 的床前,握著她的右手,紧紧地不肯放开。 那英俊的脸,憔悴的教人心惊,总带著无边威慑力的眼睛,此刻只有一片惊 喜至极的光芒。 崔芷儿皱了皱眉头。 慕容烈喜极、惊极,慌慌张张地问: “怎么了,哪里痛了?” 崔芷儿静静地望著他。 这个总是执掌一切的男子、这个总将她要得团团转的男子,原来也会这样惊 慌失措、这样笨笨拙拙。 她轻轻举起左手,抚在慕容烈的脸上,皱著眉头说: “你瘦了!” 慕容烈想笑,张张嘴,惊喜的泪滑了下来。 崔芷儿轻轻伸手,手指碰到了温热的泪珠。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你的手下看到你这样没用,定然看 不起你这当家了。” 慕容烈不在乎自己丢尽了英雄的脸,只要崔芷儿可以醒来,他不介意哭得像 个孩子。 “芷儿,你觉得如何?东方世家的所有人,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崔芷儿神色一震,想起在东方影手中所经历的事,忽然坐起,却又痛得全身 无力地往下倒。 慕容烈忙伸手扶住她。“芷儿,你要做什么?” 崔芷儿抓著他的手,惶然道: “怎么办?我和东方影已经交手好几次了。都怪我,事先没有猜出他的用意, 只怕他已看出慕容剑法的不少玄虚,他要是找到你剑法中的弱点,那到了论剑之 时……” 慕容烈心中揪痛。“你怎么这样傻?你就算一直和他打下去,让他看出慕容 剑法的每一招式,又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信我能救你出来吗?你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让人如此伤害你的 身子,你不知道我会为你伤心吗? 你心里对我就如此没有信心?以为别人看透了一套剑法,我就会输了吗? 为什么若肯随便把剑法传授给你?为什么我也在事后助你的剑道修为更上层 楼?我们慕容世家的人,何尝真把一套剑法看得比人命重要了。 我们不怕剑法中的缺失被人找出来,有缺点,才可以改正缺点;有不足,才 可以弥补不足。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永远比剑法重要。你竟傻到拿自己的 性命去保护一套剑法,你……“ 他原是要责备崔芷儿,说到后来,却只觉心阵阵疼痛,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厂,双眉纠结在一起,又是心痛、又是气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崔芷儿伸手握慕容烈的手,只觉他温暖有力的大手,竟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在乎我的性命安全,你宁可我将剑法全教给旁人,也不愿我受丝 毫伤害。 可是,你知道我的心思吗?你可以不计较胜负、不担心成败,只要我安然无 恙即可,我也是一样的心意啊! 无论如何,我不愿给想要害你的人提供任何帮助,只要想到他们有可能从我 这里学到剑招,然后用来对付你,我就害怕得要命。 如果因我而让你受了丝毫损伤,难道我就不痛不伤吗?你只知道为我著想, 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思?“ 这一番儿女情长原是倔强的她,断然不肯随意对这个要过她多次的人说的, 只是这一次被囚于东方世家,险死还生,她不知有多少次后悔不曾吐露心意, 这一回又见慕容烈因心疼而恼怒,一时情动,便什么都忘了,只恨不得将整 颗心掏出来,给他瞧个清楚明白。 慕容烈当场为这话中情义动容,怔怔瞧了崔芷儿半晌,忽然伸手,轻轻将她 搂到怀中。 “等这件事结束以后,就和我回家见见我爹娘吧!” 崔芷儿也不推拒,只是红了双颊,生平从不曾这样像过普通的娇羞女儿家。 “谁说非得跟你回去?” “芷儿,不要嘴硬了。你待我之心,我明白;我待你之心,难道你会不懂? 芷儿,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留你在身旁,一生一世。” 慕容烈心机手段、舌辩之才从不输人,只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说起情话, 却难免显得笨拙。 一番话说完,额上已然满是汗水,比和绝顶高手过招更加辛苦。 崔芷儿听得既感动,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忍不住想要即刻应承他,又不甘教 他这样哄骗了去。 慕容烈看她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 “再者,你学了我慕容家的剑法,为防哪天又让哪个不识相的人捉去试剑, 我还是把你带回去更安全。 更何况你还欠我一万两以上的银子,估计你这一辈子也还不完,索性就拿你 的身子来偿债好了。“ 崔芷儿听他提起旧事,又嗔又恼,伸手要打他,奈何全身是伤,稍一用力便 疼入骨,忍不住低低痛呼。 慕容烈搂著她的手微微一紧,似想将她紧紧拥抱,不让她再孤单无助,原本 充满柔情的脸上,瞬间已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我的人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天下将不再有东方世家,他们必要为对你 的伤害而后悔终生!” 崔芷儿微笑,依靠在慕容烈身上,放心地把一切交给他处理: 她相信,他必会保护她、珍爱她,惩罚一切伤害她的人。 她此生何幸,得遇此绝世英雄、多情男儿! 四大世家论剑之期已到,只是今年的论剑会,因为欧阳和南宫两家的退出, 只剩下东方与慕容两家争斗,热闹虽不如往年,但其间的凶险却远胜以往。 张永等四个名门子弟一方面来看热闹,一方面被东方怜心所吸引,一直留正 东方世家,等待论剑比武。 自崔芷儿莫名失踪,总管方永不见踪影之后,东方世家上下人等也一阵惊慌, 只是一直找不到慕容烈的行踪,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能认定,论剑会慕容烈必会到场,早已在府里伏下重重杀阵,只等这一日, 对慕容烈痛下杀手,然后再对整个慕容世家发起攻击。 虽然东方怜心颇担心慕容烈不会任凭一切发展,而不想应对之策,但这些日 子以来,东方世家发动所有的力量,严密监视各地慕容世家的势力,发现并没有 人马调动,也不见高手赶来此地,他们才稍稍放心,就等慕容烈自投罗网。 而慕容烈也确实来了。 东方世家自清晨就大开中门,等待贵客。 慕容烈一人一剑,龙行虎步而来,每一步都无比坚定沉稳,可以显示出他的 自信。 等到他走进东方世家大门时,他的气势威仪已至巅峰。 张永等各派弟子虽然不服,却也觉这阳光下仗剑而立的男子,威猛如天神, 教人生出不敢冒犯的感觉。 东方怜心含笑呼唤:“烈大哥!”便要上前。 慕容烈不加理会,一振臂腕,宝剑出鞘。“要战便战,不必多言!” 东方怜心知他已不想再玩这等虚套,只得僵笑著止步。 东方影冷哼一声,拔剑上前。 慕容烈举剑架开,然后大声道: “这一招看似东方剑法,不过剑中所含心法,倒像是川中杜家的穿心剑,冷 酷迅捷,出手必杀。 可是,川中杜家好像在两年前,就被人灭门,穿心剑法的秘笈也消失无踪了。 “ 张永等四个名门子弟听得一片茫然,东方世家的人则脸色大变。 东方影脸色铁青,剑势一转,斜劈而来。 慕容烈长笑一声躲开。“这一招看似剑法,实是刀招,和岭南曹家的疾风刀 有相似之处啊!说来也巧,曹家在一年半以前,也遭横祸,满门被杀啊!” 东方影不言不语,剑出如风,只恨不得立时将慕容烈千刀万剐。 慕容烈且格且架、且闪且让,口中不住地评点说明出一连串的家族和武技, 而这些家派都已在这几年间遭遇大难。 东方世家的人听了,脸色已如死灰。 张永等四人若有所悟,几个人的脸色顿时也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东方影又怒又急、又气又恨,竭尽全力,施尽浑身解数,剑招百变,招招不 离慕容烈的要害。 慕容烈转眼间和他过了上百招,该说的全说完了,东方影也快气疯了,当即 剑上凝力,全力架上那恶狠狠劈到眼前来的剑锋上。 两把剑硬拚一记,慕容烈的身形一晃。 东方影则退了几步,待得站稳脚步,还要上前时,匆觉丹田中一阵奇疼,忍 不住惨叫一声,宝剑脱手,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东方影全身上下真气乱窜,他半边身子如同火焚,半边身子如在冰窖,痛得 汗湿衣衫,惨叫不止。 东方世家自当家东方旭以下,尽皆失色。 东方怜心惊呼上前,扶住东方影。“哥哥,你怎么了?” 东方影痛得语不成声,唯有惨叫。 东方怜心脸色惨白,怒视慕容烈。 “你用了什么手段暗算我哥哥?‘ 慕容烈冷冷道: “他是自作自受罢了。谁教他屡次论剑失败,家族生意经营的也不如我慕容 家好,便妒火攻心,用尽卑劣手段夺人秘笈、灭人满门。 可见他对自家的武功全无信心,只以为多学几样绝技,就可以胜得了我,把 大好时光,全浪费在修习杂乱武功上。 殊不知不同门派、不同风格的武功,相应的内功心法也不同,他贪多求快, 所学太杂,体内各种不同的内力早已相冲。 我故意引他全力出击,让他的剑气达到最高峰,再将他气得心神大乱,不能 有效控制他体内的真气。 我再以全身真气通过一剑交击,逼到他体内,引发他体内各种真气混乱流窜, 从今之后,他再不能提气动武,这也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 “岂有此理!”东方旭大怒,用力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 早已埋伏在树上、石旁、屋角、柱后的东方世家所有高手,一听这掷杯之号, 全部现身出来,一齐扑向慕容烈。 慕容烈视若不见,只是冷笑一声。 这时,弩箭、飞镖、钢针、铁砂……各式暗器如雨落下,扑过来的高手倒下 一半,另一半也被从墙外跃人的几个武功皆不俗的男女拦住。 而墙头已然密密麻麻出现了一排人,个个持弓仗箭,对准下面所有东方世家 的人。 东方旭脸色灰败,猛然站了起来。 东方怜心颤声惊呼: “欧阳倩兮、南宫虹飞!” 慕容烈冷笑道: “我早知道你们会监视慕容世家所有的高手调派,可是,你们恶行无数,与 你们有仇的也不只我慕容世家一家吧? 欧阳世家险被你们灭门,南宫世家已与欧阳世家订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然也要合作行动。再加上无名组织早巳怀疑几桩大的灭门案,与你们有关了。 这三大组织暗中抽调人马,布置行动,可笑的是你们只知将注意力放在我慕 容世家身上。今日你手下的高手全在这里,不知是否挡得住欧阳、南宫两家的联 手? 而你上次派出去对付欧阳世家的杀手,虽被授命失败即自杀,但却没有全部 死成,还有两个人已被送到宫府当人证了,至于物证…… 现在你们东方世家的人都聚在这里,无名组织的高手早已往后头去搜查了。 想来,各家的武学秘笈,你都还没舍得毁掉吧?“ 这一番话说来,东方世家的人都知道大势已去。 欧阳倩兮剑指东方旭。“东方世伯,我以长辈待你,你却为虚名浮利所动, 做出天理不容之事。 我欧阳一家几被你所毁,你真当天下武林人都是可欺之辈?今日我家几个小 辈全在此处,还要见识世伯你这长辈的高明武功。“ 南宫虹飞深情地看了欧阳倩兮一眼,朗声说: “我南宫世家也和你东方家齐名,今日誓要除你这奸徒。” 东方旭冷哼一声,忽然跃起向二人扑去。 南宫虹飞与欧阳倩兮毫无惧色,并肩迎上前去。 东方旭到底是东方世家的当家,武功远超小辈,身在半空,竟能吸气移位, 原本飞扑的身法改向横栘,立刻往墙头扑去。 墙上虽有人把守,又哪里拦得住他?全被他一招震落,转眼逃去。 其他人没有料到他居然连儿子、女儿也不管,就只求脱身,一时都追之不及。 不过谁也没有惊叫气恼,因为外面已傅来劲气交击之声,其问还夹杂著东方 旭的怒吼惊呼。 慕容烈冷笑摇头。“聪明反被聪明误,外头早巳守了无名组织的四大高手, 足以将他生擒。可笑他抛儿弃女,枉做了无情人。” “至于你……”慕容烈脸色冰冷、语意冰冷,望定痛倒在地上的东方影道: “你犯了那么多大罪,我们也不会以私刑处死你,只要将你交给官府,到时你在 牢里,就会被那些狱卒像狗一样欺凌。 然后再游街示众,让所有人对你扔掷污物、大吐口水,对你来说,这种生活 一定很新鲜。“ 东方影全身颤抖、面无血色,脸上露出惊恐到极点的表情。 对于他们这种出身世家、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公子哥来说,那样的羞辱,真的 比死还可怕。 东方怜心只觉茫然无助、孤单至极,本能地望向张永等四个数日来,一直不 断对她献殷勤的男子,眸中流露哀求之意。 四个名门高徒一起把目光转开,当作没有看见· 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更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遇到像东方怜心这样 出身名门、美丽动人的女子,谁肯在此把生命、名声全部赔进去。 “你总喜欢玩弄手段,以色相、虚情为饵,来骗取他们效力,却从不肯以真 心对人,又怎能指望旁人跟你共患难。”慕容烈冷冷看她一眼。 “你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慕容烈低暍一声:“废了她的武 功,逐出去!” 东方怜心满脸绝望,嘶声道: “慕容烈,你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过奖了,不及你们的蛇蝎心肠、”慕容烈字字椎心,“我发过誓,任何人 伤害芷儿,我都会百倍千倍地要回来,这一切,全是你们自找的。” 慕容烈才刚刚说到崔芷儿,耳边就听到崔芷儿的呼唤—— “烈!” 慕容烈惊极转身,见到由张阿虎和李小牛扶著站立的崔芷儿,出现在东方世 家人门前。 慕容烈两三步就走到崔芷儿面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生恐她有个丝毫闪失, 眼睛瞪向张阿虎和李小牛。 “芷儿的伤还没好,你们怎敢带她出来?” “是我硬逼他们带我来的。烈,你要做大事,我岂能不在旁边看你的不凡英 姿?”崔芷儿仰脸笑道,“你刚才威压全场,指挥全局的样子好威风、好英雄啊!” 慕容烈只觉整个人愉快得都要飞起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豪杰,听到心 爱的女子用这样的口气称赞自己,也会像最平凡的男子一样,飘飘然如入云端, 又哪里还记得要生气。 他低下头,在崔芷儿耳边柔声道:“芷儿,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很喜欢、 很喜欢!” 他终于说出这句一直想说,却自觉傻到家的话,但他丝毫不悔。 崔芷儿微笑,连阳光都因她那灿烂到极点的笑容而黯淡了。 她伸手反抱住慕容烈,那样地用力,即使是牵动了伤口世毫不在意。 她紧紧抱著慕容烈,抬起头,深深看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清楚楚地对 著她心中最重要的男人说: “烈,我也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慕容烈脑子轰地一声,所有的定力全部消失,他再也不能思考了,全身的血 液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紧紧地抱住崔芷儿,恨不能让她的身体和自己的 融厶口在一起。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竞可以如此幸福,也从来不曾发觉,这个天地竟能这般 多彩多姿,令人迷醉。 (全文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