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宫之中,到处一片慌乱,所有的人都面色苍白,来去匆匆。 艾瑞完全不顾王宫的规矩,直接骑着马冲到了琉璃的住处,看到屋倒墙歪, 国王陛下和亲王殿下站在一片狼藉中,满脸的焦急和惊慌。“” 艾瑞从马上跃下来,对着国王单膝跪下施礼,“陛下! “你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公主被恶龙捉走的时候,你在哪里?”亲王的怒喝 声伴着破空之声一起入耳。 七八根长棍子一起打到艾瑞身上,有一根甚至直接敲在她的头部。 艾瑞跪拜在地的姿式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只是徐徐抬起了头,一缕鲜红的血 从额上滑落,在脸上留下一道怵目惊心的红痕。 她的表情里看不到痛苦,也看不到焦虑,却另有一种无比深沉的威慑力,衬 着血痕,更加叫人心惊胆战。 七八根挥到半空,还要接着往下打的棍子,竟然全都僵在空中,谁也没敢再 接着打下去。 “陛下不用担心,公主虽然被恶龙抓去,我一定能把她救回来。” 话音一落,艾瑞低头对国王行了一礼,不等回音,一跃而起,直接跃上马背, 逐风就像黑色的闪电一样,重又冲了出丢。 “混蛋,在国王陛下面前,居然这样无礼,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亲 王的脸都气白了。 国主叹了口气,凝望已经变成远方一个黑点的艾瑞,“也许,真的只有像她 这样强大的人,才有机会救回琉璃。” 亲王不说话,只是冷眼扫了那几个拿棍子的亲信,心中恨恨地骂道:“真是 强得像个怪物,用铁棍子混在木棍当中,对着头敲都打不死她。世上,居然会有 这种女人。” “琉璃!” 琉璃忽然间发出的强烈光芒几乎把夜的世界照得亮如白昼。 艾瑞一边握着自己胸前的琉璃一边催马,向着前方忽然间闪亮起来的光芒快 速接近。 欢喜的叫声,忽然又凝结在了空气中。 一片耀目的光芒里,月下的人身材高挑匀称,容貌美丽得惊人,琉璃在他胸 前闪烁光芒,可是他不是琉璃。 艾瑞毫不停顿,从马上飞扑下来,人在半空,剑已出鞘。 眨眼之间,她的剑已经抵在了这个陌生美人的脖子上,左手一把扯下他胸前 的琉璃,“这是哪来的,它的主人呢?” 她眼神凶狠,语气森寒,剑锋冰冷,可是这个让人把剑架在咽喉处的漂亮美 人,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满脸都是惊喜和开心。两只眼睛像绝品的红宝石在 夜色中闪着美丽炫目的光芒,“你是艾瑞,就是你救了我?” 艾瑞听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太好了,我终于看到你了。”红色眼睛的美人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开心 地就要伸手去抱艾瑞,完全忘了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把寒气森森的大铁剑。 这倒吓得艾瑞连着往后缩了好几次手,惟恐一不小心真把他给弄死了,最后 实在受不了他不老实的手脚,抬腿一脚踢过去,“你干什么?” 以艾瑞的力量,这之一脚虽没有尽全力,但就算是王国一流的勇士挨了一脚, 也要连退七八步的。可这个人被结结实实地踢中,竟然连晃都没晃一下,“不要 生气,不要生气,我忘了,琉璃说过,你是个很死脑筋的人,要跟你先说清楚, 不然你也许会一剑把我砍成八块。”没有注意到艾瑞越来越沉的脸,没有心机的 漂亮陌生人忠实地复述了顽皮公主的话,“虽然我想你的剑就算直的很厉害,不 过应该还没本事把我砍成八块的,但是……你怎么又生气了?”说实话的 漂亮 陌生人奇怪地瞪大他美丽无比的眼睛,不能理解艾瑞忽然挥到鼻子跟前,而且还 微微颤抖的剑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总算还是意识到危险,快快地说: “琉激你把这块琉璃捏碎,它在里面留了影像。” 艾瑞忍住想一剑把这个漂亮怪人劈成两半的冲动,手上微一用力,就捏碎了 琉璃。 淡淡的青烟从艾瑞指间升起,在空中很快凝成琉璃美丽的影像。 “艾瑞,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用魔石传讯给父王,把我安全的消息告诉他 了。现在我要完成我的心愿,做一个快乐的旅游者,过自自在在的生活去了,不 要来找我,你找不到我的。这条很笨很笨,把我当成你的龙是你的老相识了,还 记得三年前,你在演武试练场,放走的那条笨龙吗?他费了三年时间才把眼睛治 好,就立刻来找你了。真是一条有情有义的龙啊。我告诉他,你急着回家,让他 带着琉璃等你,他可以背着你,直接飞回家,多么方便。再见了,艾瑞,千万不 要忘记永远爱你却无法嫁给你的、可怜的痴情公主。”说到最后,美丽的公主调 皮地挥着手,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一阵风吹来,青烟袅袅散去。 艾瑞有些僵硬地瞪着眼前漂亮的陌生人,“你是龙,神龙?” “对啊,对啊。我叫绯炎,雄性,今年六百三十四岁,还没有伴侣。”绯炎 眨着亮晶晶的漂亮眼睛,拼命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艾瑞,完全就是一只猛摇尾巴 想讨好主人的小哈巴狗。 艾瑞瞪着他,“是你到王宫里找我,把王宫里所有的人吓个半死,把房子破 坏得一塌糊涂,然后把公主当成我捉走了?” 就算是白痴也可以听出艾瑞语气中的愤怒了。 绯炎倒吞了七八口凉气,可怜兮兮地望着艾瑞,“我想见你。” “全王都的人都吓个半死,整个都城的军队都出动来寻找你们,我连赶了三 天三夜的路,水米没沾牙;而你们,却在这里,慢吞吞地聊天,闲谈我的事!商 量完了。她开开心心地走她的路,你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等我。”艾瑞冷冷地望着 他,一字一顿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绯炎有点儿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仍然呆呆地重复:“我想见你。” 艾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目,握拳。良久,再睁开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 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放松握在一起的手指,“你见到了。” 然后,转身上马。脚下略一用力,神马解意,立刻扬蹄欲奔。 不过,抬起来的蹄子根本迈不出去,因为绯炎一伸手抓住了马缰绳,抬头望 着艾瑞,情急之下想要说些什么,但龙笨口拙,来来回回,还是一句:“我只是 想要见你,为什么你要生气?”声音里透着无限委屈,就像一心要跑到主人怀里 打滚却被主人一脚踢出去的小狗。 艾瑞又气又怒,毫不留情,挥起马鞭,对他披头盖脸打过去。 她只是想打得绯炎松手,下手的力气倒也不小。 绊炎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开始只是一只手抓着马缰绳,眼看鞭子挥过来, 反而两只手齐出,死抓住缰绳不放,鞭子对着脸,恶狠狠地打下来,他不但不避, 反而仰脸望着艾瑞。 绯炎是神龙所化,身体比普通人类结实上百倍,但艾瑞的勇力却是天下少有, 一鞭鞭打下来,竟打得绯炎脸上隐隐生疼,一道道红痕现了出来。 艾瑞自己也气得有些头晕脑涨,恨这条笨龙莫名其妙,胡作妄为,给自己带 来部麻烦,但这样一鞭鞭地打下去,竟然不能打得他松手,更是让人气得够呛。 只是再怎么生气,面对一个不还手的人,她也还是下不了手了,即使对方不是人, 而是一头龙,她没有办法做出这种事。 艾瑞越想越生气,连头都疼得像要炸开一样,忍不住恨恨地瞪向绯炎。 绯炎被鞭子狂风暴雨般地打了一顿,却还一直仰睑紧盯着艾瑞,惟恐一眨眼, 她就消失了。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般美丽的双眼瞪得圆圆的,望向艾瑞时没有生气、 没有愤怒,却只有迷惑不解和一点点伤心。然后,如宝石般明亮动人的双眼里渐 渐布满惊恐,他终于松手放开缰绳,指着艾瑞问:“怎么了?你打的是我,为什 么你的头却在流血?” 艾瑞头疼得像有把刀子在脑子里搅动一般,胸口一阵阵郁闷,眼前不断发黑, 还以为是给绯炎气的,耳边听他这样大叫,愣了愣,忽然感觉到额头有些发凉, 伸手一摸,竟是满手鲜血。昏眩的感觉越来越重,疼痛得似有一万只蚂蚁在啃自 己的脑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么苍白难看,仍然端坐在马上,对着绯炎, 愤愤地说:“都是你害的。” 可她却并没有发觉,自己看向绯炎的眼睛茫然没有焦距,发出来的声音,更 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论武力,或许她是全国第一的勇士;论身体的强健,她也许远比普通人要好。 但她仍然只是个人,血肉之躯,和神龙不能相比。因为她一直保卫着王位第一继 承人,琉璃公主的安全,被很多拥有继承权的王室中人看做眼中钉,以她为目标 的暗杀,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一次,亲王让人用铁棍假当木棍,打在她的头上。 她因为自己失职,理应受惩,所以也没有躲避。 虽然当时她仍行动自如,但一根铁棒结结实实打在头顶上的力量之大,已经 重重地击伤了她的头部,甚至连头骨都已有了损伤。 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发觉,只是当时担心琉璃的安全,所以完全没理会自己的 伤,只是三天三夜的马上颠簸,无形中已经让伤势加重了。 她这样忍痛带伤地寻找,最后得知真相不过如此,更是气往上飚,气血翻腾, 但一直紧崩的心和身体却松懈下来,再也无法带着重伤、继续坚持下去。刚才挥 鞭猛打,用力过大,让头上流血的伤口重又进裂,头部的隐患立时发作起来,痛 得她冷汗混着鲜血一起从脸上流下来。 但她却也不愿再管伤势,发觉绯炎放开了缰绳,虽然晕沉沉的,但仍一带马 缰就要走。 绯炎早被她满脸的鲜血和骇人的脸色吓呆了,脸上一片青白,倒是比艾瑞本 人,更像是受了重伤的人。一见艾瑞带马要走,忙又伸出手,这回他可不是抓缰 绳,而是直接扯住艾瑞的衣服。 艾瑞头昏脑涨,疼痛难忍,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是感觉到衣服被扯住, 奋力挣扎,“放手。” 绯炎死死抓住,“我不放。” 虽然艾瑞受了重伤,但她无意识中挣扎所用的力量还是远比普通人要大,而 绯炎是神龙,他的力气更是无以伦比。 虽然艾瑞一直用非常结实的粗布来做衣服,但再结实的布料也经不起两种如 此强大的力气拉扯,瞬间衣服破裂。 绯炎想法简单,只是不想让艾瑞带伤离去,一发现布料裂开,立刻松手,又 去抓另一处。 艾瑞脑子里一片昏沉,只是一发觉被抓住就挣扎而已。 就这样,随着撕裂之声不断,艾瑞的衣服都变成了碎片,满天飘舞。艾瑞的 上半身就在这月明风寒的时候裸露了出来。 绯炎开始只是一心抓住艾瑞的衣服,衣料一破。又重伸手抓另一处,可是这 一回,手伸在半空中,忽然发觉艾瑞的上半身只剩下几条没办法着力的破布片, 立刻僵住。刚才眼睛只是盯着衣服,可这时,手一停顿,眼睛自然而然地看到了 艾瑞的身体,看到了全身上下满布一道道的伤痕。 刀伤剑伤,鞭痕齿痕爪痕,还有无数条根本无法明白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伤 口。 绯炎张大了嘴,身子一颤,眼中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痛楚,尖叫起来:“艾瑞!” 艾瑞因为头部受伤,所以意识昏沉,只知道无意识地挣扎,越是用力挣扎, 她的伤就越重,伤越重,越是没办法正常思考,明明绯炎已经停手,不再拉她的 衣服,她自己却没发觉,猛力一挣,身子立刻失去平衡从马上直往下跌。以她的 身手,竟然来不及重新控制重心和平衡,只来得及叫出一声:“你……”人就跌 落下去。 最后听到的是一声带着无比愤怒和不明痛楚的大叫:“艾瑞!” 最奇怪的是,在黑暗彻底降临俞,她感觉到的不是冷硬的石地,不是身体的 疼痛,而是忽然,把整个身躯都包围起来的温暖,这种前所未有的灼热气息,让 人觉得无比舒畅,最后的一刻,她甚至轻轻地笑了一笑。 绯炎在艾瑞掉下马的这一刻,及时把她抱住。看到她满脸的鲜血,看到她在 这一瞬间微微流露出的笑容,六百多年来,从来单纯简单的心里,涌起从未有过 的复杂感情,只觉得很多莫名其妙的冲动,像狂涛一样,冲击着心肝肺腑,整个 胸膛都像要裂开一般。 望着艾瑞脸上的血,他就觉得心发慌、手发软、身发颤,不得不惨白着脸, 深呼吸数次才能伸手,掌缘泛起一层淡红色的光芒,随着光芒所到的地方,艾瑞 头上的短发一起脱落下来,露出整个头部。 绯炎看到艾瑞头上流血的伤口,忍不住又闭了闭眼,明明知道艾瑞已经晕倒 了,什么也听不到,却还是忍不住想叫她的名字,可是,喉咙却嘶哑得发不出声 音。 他伸手按在艾瑞的头部,感觉到头骨上似乎也已受了伤,脸色更是白得全无 血色。 他努力想要念诵治疗咒语,可是,眼睛一看到艾瑞的血,心就乱了。什么咒 语都记不起来,即使闭上眼,可眼前似乎还一直晃着艾瑞鲜红的血,让他脑子里 一片混乱,所有的咒语也无从想起。 他紧紧地闭着眼,用力晃了晃头,想要把所有的混乱都赶走,但在脑海最深 处浮起的,却是龙族最古老最简单,却几乎从来不动用的一种咒文。 他完全不假思索,立刻改用左手抱着艾瑞,右手腾出来,慢慢在月光卞化为 龙的爪子,将爪按在心口,爪上尖利的指甲悄悄地刺入心口。心头传来的痛楚让 他有些惊奇。原来。心脏被自己的爪子穿透,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痛,甚至还不 如刚才看到艾瑞流血昏迷时心口如受重击时,那么难受。 带着一点点淡淡的困惑,他抽回了爪子,利甲上的金色的血液闪着奇异的光 芒,缓缓地滴在艾瑞的眉心,和她红色的鲜血混在一起。 绯炎复又双臂小心地环抱着她,身连着身,血融着血,让那悠远古龙的咒文, 渐渐响彻夜空。 金黄色的光芒从文瑞的眉心亮起,渐渐扩大,最后变成一个庞大的光团,把 一人一龙紧紧笼罩,耀眼得足以照亮整个天地。 在光明的最中心,神龙紧紧抱着失去知觉的人类,毫无顾忌地把她半裸的身 体护卫在胸膛之间。 他眼神中明亮的光泽有些黯淡、脸色一片灰白,可是神情却异乎寻常地宁静。 施完魔法后;亲眼看见艾瑞头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复原,转眼就平复如旧, 不留半点疤痕,而头骨部分也完全正常,他心情一松,只觉全身上下一阵空荡荡, 没有丝毫力气,身不由已地闭上眼睛,却在意识完全沉入温暖的梦乡之前,双臂 悄悄收拢,把艾瑞抱得更紧了。 温暖的感觉让人无限留恋,几乎不想从梦乡中醒来,艾瑞闭着眼睛,半梦半 醒之间,身子无意识地扭动,想要在这样动人的温暖中,寻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炽热的气息一直在脸上流转。梦乡里,一直有一条可怜兮兮的围着自己撒欢 的小狗,伸出长长的舌头,拼命地舔着自己的脸,不知为什么,自己却不生气, 反而笑了起来,在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小狗的身体忽然变成了庞大的神龙,但脸 却还是小小的,像可怜巴巴的狗儿的脸。 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艾瑞低低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轻轻睁开眼。 眼前是一张因为靠得太近,而显得非常大,非常碍眼的脸。 因为靠得太近,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鼻子已经碰着了鼻子,绯炎 的呼吸之声,她可以听到,呼吸之气,她可以感觉到。 一想到刚才梦中小狗的舌头,再望望绯炎的嘴巴,艾瑞想也不想,双手用力 推了出去。 出乎艾瑞的意料,绯炎竟被她这一推,推出四五丈,一连撞断了三棵大树, 这才在哎哟的痛叫声中醒了过来。 艾瑞目己也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刚才的一推,虽然有 点儿怒气,也不至于威力大到这种地步。 绯炎在睡梦中醒来,痛得脸色发青,看到艾瑞双目圆睁,却又高兴地忘了痛, 开开心心地跳起来,“艾瑞,你醒了。”一边说一边快步靠近。 艾瑞却已经一跃而起,退后两步,喝斥:“先别过来。” 绯炎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眼睛一直牢牢地望着艾瑞,喜形于色,“太好了, 你一点儿事也没有了。 艾瑞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体,皱了皱眉。 此时的情况,异常诡异。 ‘ 夜最深月最明的时候,荒野之内,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月光下,穿着红衣的男人,美丽漂亮的脸上满是欢喜,一直牢牢望着上半身 没有穿衣服的女人。 从女人的角度来看,艾瑞的身体绝对谈不上柔美。皮肤明显较普通人粗糙, 身子又过分高大,外加满身伤痕,在明月下、夜色中,竟显得友协狰狞恐怖。 如果是—般男人,看到这样一个赤身女人,也许会怀疑是魔族化身的怪物现 身在月下。 可是,绯炎却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一条神龙,他对美丑的感观和正常的人 完全不同,也同样没有人类有关男女间避忌的自觉性,所以毫不回避地望着艾瑞。 如果是一般女人,忽然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而且上身还没 穿衣服,肯定要尖叫狂喊、歇斯底里的。 偏偏艾瑞也不是一般女人。 她从小就不被当做女人教导,生命里除了练功和战斗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在王宫中的三年,琉璃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让她那被扭曲的心态恢复正常, 她从来无法把自己当成女性来看待。她明白自己是女人,知道自己不是男人,也 懂得一般男女间正常的避忌,但在心底里,却仍然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她对自 己的看法,倒是和很多仇视她的贵族们想法一样,只不过是个只懂战斗的怪物而 已。 所以她在发现自己没穿衣服时,只是简单地皱皱眉,连遮掩身体的动作‘也 没有,直接走到逐风身边,从马身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衣服,重又穿在身上。 要是别的女人,发现自己忽然被剃成了光头,说不定又气又急地晕过去。但 艾瑞对自己的身体形象从来都不关心,即没有女人的自觉,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好 看,如果硬说自己是女人,肯定也是个丑女人,既然如此,再丑一点儿也没有什 么关系。 所以她一愣之后,也没有任何激烈的行动,只是望向绯炎。 绯炎忙解释说: “我要看你的伤,所以才……” “你用魔法治好了我的伤?”艾瑞根本无心听他解释。 绯炎点头。 艾瑞不怎么客气地看着他,有点不太情愿,却还是勉强地说:“谢谢!” 绯炎张嘴,想说不用谢,可不知为什么,发不出声,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痛, 鼻子发酸,两行眼泪泪就这样毫无阻碍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艾瑞呆呆地望着绯炎。他从来没有见过男人流眼泪,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条 无比强大的神龙。 “你做什么?” 绯炎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想要说话却偏说不出。只是眼泪越流越多。 艾瑞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又是莫名其妙,本想要一走了之,又觉得人家刚治好 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甩手就走,可能有点儿过分,只得皱了眉头,有些不耐烦 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绯炎越是望着她,越是伤心,听到她这样问,更觉得悲从中来。 神龙心思单纯,高兴就笑,伤心就哭,完全没有人类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掩 饰功夫,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艾瑞手足无措;头大如斗。她无惧战斗、不怕难关,可是对付一条变成男人, 却比女人还爱哭的神龙,她是真有点儿办法也没有。 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对着绯炎蹲下来,尽力把声音放 得很柔, “你到底怎么了?” 绯炎一伸手,略一用力,就撕开了艾瑞刚刚披上身的衣服。 艾瑞脸色微变,想抬手一耳光扇过去。 可手抬在半空中,看到绯炎满是伤心的脸,又扇不下去了。 低头看看自己破烂的衣服,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一声,这条龙一定和自己的衣 服有仇,这已经是第三次因他而破坏的衣服了。 绯炎的手已经毫无顾忌地放在了艾瑞的身上。 艾瑞微微皱眉,不过,她一向没有什么女性的自我保护意识,倒也没有立刻 翻脸。 绯炎的手在艾瑞肩头徘徊,不断来回抚摸她肩上那条又粗又长、从脖子边上 一直延伸到上臂的伤痕,眼泪流个不停, “你还痛不痛?” 艾瑞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条龙哭个不停就是为了她身上早八百年就已经愈 合了的伤吗?这龙是不是疯了? 绯炎一点儿都没发觉艾瑞震惊的表情,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像要裂开似的, 探头过去,细看艾瑞的伤痕,眼泪滴落在艾瑞的肌肤上。 也许是神龙的泪比普通人炽热;艾瑞竟似被烫得混身一阵。 绯炎一声不吭,手指轻轻滑动,悄悄抚过一条条伤痕,渐渐向胸前移动,他 心中自然一片纯净,并无杂念,但艾瑞再没有女性自觉,总算最基本的常识还有, 怎么能让他这么干,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不要这样,我很好,我没有事,这些伤早就好了,干吗为这种不关你的事 去哭。” 绯炎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她,良久,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都是我 不好,全是我害你的,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要说不关我的事?“ 艾瑞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噩梦,可是无论怎么在 心中狂喊,都醒不过来。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