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末下午 在一大片比人还要高的玫瑰花丛中,柯晴君戴著布手套,一手提著小型铁桶、 一手拿著花剪子,准备挑选含苞待放的玫瑰剪下来。 她的额头泛出微微的汗水,眼前各色怒放的花朵,让她目不暇给,视觉感官 上也充满了绚丽而灿烂的印象。 这几个月每逢周休假日时,她总是跟任远一起出门,以当天开车来回的方式 旅行。 今天他安排的行程,正是到郊外的某个玫瑰农园中剪花朵,顺便享受冰凉的 玫瑰花草茶。 他还特别声明,这是一场朋友的邀约。 剪花剪得有点累了,柯晴君把手中的工具和花束,暂时放在泥地上,独自站 在花田中稍事休息。 一眼往前望去,她会感觉自己,好似快被大把大把的玫瑰花给淹没…… 任远现在人不在她附近,大概是走到另一个区域去剪花了。 其实……她无法否认,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初春的阳光不会过热,将她全身照得暖烘烘的,鼻端充斥玫瑰的香气,是很 奢侈又不必花一毛钱的极致享受。 还有一个人陪伴在她身边,没给她任何压力,就是陪著她而已。 等会儿他们也会一起喝下午茶、聊聊天,再带著他们剪下来的玫瑰、和一整 天的愉快回忆,回到各自的家。 柯晴君的眼神变得迷惘了…… 最近,她好像不知不觉地,让自己被任远带著四处游玩。他总是以她的好朋 友自居,不允许她虚度自己的假日。 任远真是太多管闲事了! 不过她自己也是「奴性坚强」!看在他既是上司又是朋友的份上,就是想不 出能拒绝他的理由。 或许,她对於自己的生活一向无心、淡漠、得过且过的态度,也是她会被任 远拖著到处跑的主因之一吧? 她到底在干嘛? 柯晴君无法给自己确切的答案,她只能说,跟任远出门旅行的感觉还不坏! 至少她总是阴郁、冰冷的心情,已经变得比较开朗。 就在这时,手中提著满满一桶花的任远,不知从花田中的哪儿冒了出来,就 直接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嗨,你的收获怎样?」他闲适地问她。 「你自己看。」她指指泥地上的铁桶。 「你只喜欢深红色的玫瑰啊?」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单一色调的花朵用来布置,比较不麻烦,不必费心 思配色。」 柯晴君又有点好笑地望著他的「成果」。「任远,你剪的玫瑰花什麽颜色都 有耶!可见你这人兴趣很广泛!」 橙红的、酒红的、纯白的、黄的、粉红的……他没有一个颜色错过。 「这样子看起来热闹多了……」他笑道,突然转移了心思。「晴君,你好像 流了不少汗,等等,我先帮你擦汗。」 「啊?」 柯晴君没想到,原本只是在讨论彼此剪花成果的他,竟然会脱下他的布手套, 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往她的额际、脸颊轻轻擦拭。 她呆呆望著他专注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应,就只能静静站在原处。 而且当他替她拭净汗水後,他还将沾著她汗水的手帕,顺便直接往他自己的 脸上抹去。 表面上,那好像只是他顺手又无心的一个小动作而已,柯晴君却觉得有一点 怦然心动。 好像……他们的脸颊已经悄悄碰触在一起过…… 她很想立即对任远的行为发出抗议,又觉得不太妥当。说不定他会认为,是 她自我意识过剩呢! 他倒是无神经似的,只是对她提议:「我们去喝茶消消暑吧!」 将两人的玫瑰花束拿给店家老板整理包扎、计算费用後,他们就找了个最靠 近花田的桌位坐下。 「晴君,小白最近好吗?」任远问她白波斯猫的近况。 「很健康啊,可是越来越胖了!我得想办法让它节食才行!」 「下个周六我去你家看它,好吗?」 「好啊,让你眼见为凭,我可没有亏待小白!」柯晴君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并没有自觉,在任远的眼前,她已经可以很自然地放松心情,还会露出以 往不常见的微笑。 她会答应让任远来她家玩,也变成天经地义、没什麽好犹豫的事。 柯晴君并没有发觉,一直冰封住她感情和灵魂的悲伤过去,慢慢地,已经被 任远跟她一起度过的「现在」给取代了。 任家 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柯晴君带著小白,来到任远位在阳明山上的别墅玩。 他们在绿油油的草皮上聊天,并逗弄白波斯猫,春天的风拂过他们的发梢, 也带来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 「我要去游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水?」任远突然问她。 「不要,我又没带泳装过来。」 「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还是不要。你自己游吧!」她摇摇头,直觉望向自己身上穿的白衬衫、和 深蓝色直筒牛仔裤。 来到他家,她唯一的妥协,就是换上一双舒适的拖鞋而已,其他的她不可能 再让步。 任远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然你带著小白,一起过去游泳池畔坐,如果嫌无 聊的话,你就先看杂志。」 过了十来分钟,全身上下只穿一件游泳裤,露出浑身结实肌理的任远,已经 有如水中蛟龙般,在蓝蓝的池水内来回游过两遍了。 柯晴君坐在池畔的躺椅上,偶尔啜饮冰凉的果汁,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看商业 周刊,小白则悠闲地在她附近走来绕去。 当她望向泳池里的男人,不知不觉中,她又陷入半迷惘、半迷惑的冥想中。 他们两人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感情变得这麽好? 上班时间因为公事而在一起也就算了,连下班後、周休假日,她竟然也跟他 形影不离地黏在一起。 为什麽她会变成这样依赖他、信赖他,愿意跟他保持友谊? 柯晴君轻咬下唇,突然觉得一股罪恶感泛上心头,她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没想 到书樵了。 记得以往的她,几乎每夜都会拿出书樵的相片来看,回想著他们大学时代的 美好时光,还有他们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约定。 这样日复一日的仪式,也正是要确认,在她的心目中,书樵还是活著的! 曾几何时,她不再这麽做,取而代之的是,她只会在每晚入睡前,想著有关 任远的一切,还有他们频繁且丰富的旅游计画…… 不安和心慌袭上了柯晴君的心头!她怎麽可以渐渐淡忘书樵?那样子他实在 太寂寞、太可怜了! 就在这时候,泳池中传来「扑通」一声,她直觉朝那个方向望去,竟看见小 白跌进了泳池中! 不会游泳的它,看起来十分惊慌失措,四肢激烈拍打出水花,小身体在水中 载浮载沉,还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小白!」柯晴君不禁尖叫一声。 连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她就冲动地从池畔跳下水,随即往小白在的方 向游过去。 岂知她的牛仔裤在吸了水後,竟然变得沉甸甸的,再加上她又没有先做下泳 池前的暖身运动,就在她快要靠近小白时,她的右大腿就抽筋了。 「咕噜咕噜……」 由於人在深水区,柯晴君的脚踩不到底、且疼痛难当,整个人竟只能绝望地 直直往下沉,并喝进了好几口水。 她不仅救不到小白,连自己都快自身难保。 幸好任远及时游了过来,手忙脚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就近先将小白抓起 来放上池畔,再将她慢慢带上岸,扶著她躺在冰凉的马赛克磁砖地上。 「咳咳咳……」 柯晴君呛咳了好半晌,吐出口鼻中的水後,惊魂未定地喘息不已。 「你在干嘛?!为了一只笨猫,差点儿让自己没命!你不知道自己这样贸贸 然下水很危险吗?!」任远一时气急,忍不住凶她。 「小白呢?」她虚弱地问。 她不想向他多做解释,因为他不会明了的!在她经历失去心爱的人的心痛後, 她有多害怕再失去…… 「哪!你应该安心了吧!」任远将瑟缩不已的小猫咪抓过来,就往她的怀中 放去。 「瞄、瞄、瞄……」它趴在主人的胸前,无辜又害怕地发出微弱的叫声。 「太好了!你没事。」柯晴君抚摸著它湿湿的白毛低语。 「晴君,你的腿是不是抽筋了?」任远关心问。 「好像是。」 「你等我一下,我去弄热毛巾。」 过几分钟後,任远带来一壶有安定心神效用的热花草茶,让她喝下暖暖身子, 又将热毛巾敷在她的右大腿上,体贴地帮她轻轻按摩抽筋的部位。 「谢谢你!」她感激望著他。 「等你的脚稍微好一点,我再带你去冲澡,换上乾的衣服。」 「不好意思,任远,我让你的游泳时间全泡汤了。」 「别这麽说!这也不是你愿意发生的。」 其实他心知肚明,晴君这种毫不理智的「救猫行动」,是她心中过去的阴影 在作祟。 一想到她一直背负著那麽沉重的心锁,他突然为她感到心痛! 从他开始成为她的好朋友後,他渐渐了解她,而越了解她,他就越喜欢她… …不,他是已经爱上她了! 他爱晴君。 爱她淡然的笑容,也爱她暗暗的哀愁,爱她痴傻不悔的专情,也爱她时常不 经意显现的可爱性情。 晴君从来不曾察觉他的心意,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他只是朋友。而他也刻意 维持这样的关系,打算慢慢进行他的「攻陷芳心」计画。 可是,此时望著她湿淋淋的苍白小脸,任远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压抑对她 的爱意了。 刚刚见到她溺水,他真是快吓破胆!他无法想像,万一他失去了她……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运气不好的,说不准就像徐书樵那样,年纪 轻轻就告别人世。 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他也不能让晴君再继续活在悲伤的虚幻中了! 他要她真真切切活著!并感受活著的喜悦和快乐! 任远将敷在柯晴君右腿上的热毛巾拿起来,自己却在她身边侧躺下来,大手 拂开了她脸上散乱的湿发。 她不解地眨眨眼,惊讶他为何这麽靠近她。 他扶住她的下巴,轻轻将吻印在她略略泛白的嘴唇上,她惊慌地想别过头, 却被他硬是制住,一再对她轻吻。 红晕迅速泛上她的芙颊,她想抗议出声,他却趁著这个时候,将舌头挤进她 的小口中,深深掠夺她的甜蜜。 一方是强硬进行攻势,另一方则是并不真正想要抗拒,当他们发觉时,他们 早就吻得缠绵悱恻、难分难舍。 似乎之前他们所认定的友情,不过是彼此自欺欺人的障眼法,似乎其实他们 的心早已属於对方…… 当吻结束後,柯晴君愣愣望著任远,好像被这突发状况弄得全然不知所措! 「晴君,你的脚舒服一点了吧?我带你去冲澡,免得你著凉。」他若无其事 地说,但微微粗重的呼吸,却已显示他并不如表面的平静。 「你……你怎麽可以……」她像是被他背叛了似地瞪视他。 不该的!他不该吻她的!一点都不应该! 「我认为我们可以。」 任远轻松地抱起她,就往室内走去,但他没带她去客用的泳池淋浴问,却直 接将她带进他卧房的浴室中。 「任远,你到底想做什麽?」柯晴君紧张地问。 她当然注意到了!自己被他带进自己不该来的地方! 如果刚刚她没失控地回应他的吻,她大可以义正辞严地责怪他,甚至严厉斥 骂他,命令他立刻带她离开这儿。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已发现她的意乱情迷。 「晴君,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你忘了吗?」任远将她衬衫的扣子一一解开, 为她脱去已然湿透了的衣服。 她迷惘地抓住他的肩膀。「我们是朋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我们当然是朋友!等我们成为情人後,也依然会是一对最好的朋友!」他 单膝跪下,为右脚刚才抽筋、而行动不太方便的她脱去了牛仔裤。 「我不打算当你的情人!」她冷冷地望著他,刻意在两人之间筑高一道无形 的墙。 「为什麽?」 「我早就说过我的理由了!」她生气回答。 「抱歉,那并不是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任远捧起了柯晴君的小脸,狂野地深深吻著她的樱唇,不再让她继续躲在冰 冷的面具之後。 她以为自己会尖叫、会抗拒、会对他破口大骂。 可是她什麽也没做。 她就让他直接抱进卧室、放在大床上,让他占有了她的第一次。 他对她很体贴、很温柔,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意。事实上,从 他们成为好朋友後,她的心早就或多或少知觉了。 任远是爱她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