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数星期后 从那一次在总裁室险些被樊厉占有后,黎若水学乖了,她不再和他单独相处、 也不再接受他的任何私人命令。 平常在公司里,若是不意碰见了他,她也一律是冷如冰霜、不理不睬。 但她的赶人行动,还是持续进行着。仗着大股东的身份,她不但常常阻挠总 裁的重要决策,更常常有意无意暗示其他股东,要将这位她认为“不适任”的总 裁换掉。 现下公司里海个员工都已发觉,集团内的派系斗争是如火如茶!一派是拥护 新主子的,以新进干部为主体。一派则是拥护黎大小姐和她丈夫的,以众多元老 级员工为主。 这天,黎若水下了班,就非常疲倦地瘫坐在沙发上,静静回想这阵子以来, 她在“黎明集团”所做的一切。 坦白说,她实在不想再这样恶搞下去了! 本来若是放手让樊厉去好好经营,她相信,公司整体的营收利益业绩一定是 蒸蒸日上,但经过她的蓄意捣蛋,整个集团内不但陷入混乱,连一些该获利的生 意,都被她给弄得零零落落、好不容易才打平收入和支出。 她到底是想证明什么? 她明明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她凭什么伪装成商场老手,处处为难樊厉,只 为了出一口私人怨气? 还有她老是故意在他眼前,跟克勤表现出恩爱夫妻的模样,她又是想欺骗谁? 还是……她想让他心生嫉妒? 她已经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她应该做的,是把他彻底当成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为了他心情剧烈起伏+ 一天到晚在意他的目光,一天到晚想向他证明、自己和克勤的婚姻非常美好 或许她不应该再插手黎明集团的事了! 她和丈夫只拥有百分之三十二的股权,那又怎样?够他们俩一辈子舒服地吃 穿花用了。 爸爸都已经过世,也愿意把公司交给这个男人,她又有什么好争?又有什么 好不平的? 她可不愿意让在天上的父亲,看见这样恣意妄为又任性的自己!她已决定, 要跟克勤表明离开黎明公司体系的心情。 夫妻俩用过晚餐后,黎若水开口对丈夫说了自己辞去工作的意愿。 “你要离开公司,让我独自面对樊厉?”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许克勤,眉头微 皱地说。 “没问题的,我看过他对你的态度,一样是把你当成他的亲人。我在猜这样 的他,应该不至于对你采取什么过分的行动吧?” “他悬空了我的职位,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挫败地抱怨。 “最坏也只是这样,不是吗?”她苦笑道:“就当成我们夫妻命中注定消闲, 只要分享他努力打拼后的成果红利,根本不用在商场上汲汲营营,这么想不是很 好吗?” “我可不敢信任他!”许克勤冷笑道。 “怎么了?”她不解。“当初他背叛大家时,你还为他说过话呢!怎么现在 你又对他产生反感了?” “若水,上次我不是跟你提过,我对樊厉有一些怀疑吗?” “你查到什么了吗?”她赶紧问,心突然揪紧了! 装成一副圣人般高洁的模样,他开始天花乱坠、扯出无凭无据的谎言。“他 去美国不是混得不错吗?其实,他根本就是加入当地的黑帮势力,靠他们的力量 取得权势和财富。” “不会吧?他怎么会那么离谱?!”她大吃一惊。 她记得她“曾经”爱过的他,是个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男子,他光明磊落、 坦坦荡荡、浑身上下充满了身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气概。 怎么可能他会如此性情大变、为奸为恶?她真不敢相信! “本来你不也相信,他是个值得你钟爱一生的好男人,结果呢?他带给你的 还不是背叛跟羞辱?” 她的表情显得非常失落。“难道……他真的堕落到去混黑道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宁可质疑我的调查结果,也不愿相信樊厉已经无可 救药了吗?那你又何必请我去查个明白呢?”许克勤不快地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旁徨极了!不想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旧情人曾经重重伤她,让她拥有幸福婚姻的美梦 碎裂,此刻的她,实在已经没有理由去怀疑丈夫所说的一切。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有更残酷的事要让你知道……”他表情凝重。“我 已经找到一些可靠的证据,足以证明他就是付钱教唆他人、杀死你父亲的人。” 黎若水当场脸色刷白。“这是真的吗?克勤,你不是骗我的吧?” “他为了得到‘黎明集团’,已经是不择手段。爸爸那次去美国,就是想对 他动之以情,叫他不要故意利用黑道、对他施加压力,也不要起意对你和我不利。 结果他竟是这么狠!一点也不顾念爸爸养他那么多年的恩泽!这种人真是该受天 诛地灭的责罚!”他振振有词地说。 “不会的!你再去查清楚一点,不要冤枉他!我觉得樊厉……不太可能……” 她语无伦次地呢喃。 她的心好痛!好痛! 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 是因为樊厉已经面目全非?还是因为他又再次伤害她了?而这次的伤害简直 是罪无可赦!几乎像是在她的心脏上凿洞,让她鲜血淋漓、血流成河。 他怎能夺走她最亲爱的人的命?他怎能?! 许克勤伪装沉痛地说:“如果你可以不在意爸爸的沉冤未雪,那你就尽管不 信任我好了!你就继续当个将头理在沙中、以为天下太平的鸵鸟好了!” “不!我没有!我没有!”她备受刺激地大喊,眼泪开始疯狂奔流。 被丈夫有意误导、又不曾怀疑过他的为人,黎若水已经把他的谎言全数当成 真实相信,并为那些事实掉进苦楚的深渊。 那是个她再也无法跳脱出来的恐怖深渊。 “我们夫妻俩该做的,是联手想办法制裁那个男人,而不是在这边互相诘问, 任坏人逍遥法外、自在得意!”许克勤继续唱作俱佳地煽动。 “我要杀了他!”她突然站起来,就想冲出客厅,直接杀到黎家大宅去找樊 厉复仇! 无所谓了!她宁可跟他同归于尽,也不要再承受这种一而再、再而三、无止 无境的心痛了! “你要去哪儿?”他万分紧张地拉住她。 “我要去找那个人报杀父之仇!我要问他,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无耻、卑鄙、 下流!” “若水,冷静一点!你这么冲动是于事无补的!”看到妻子已经被自己洗脑, 他几乎想大笑出声,但他硬是忍住、不让自己破坏谎言的效果。 “我要彻底解决我跟他的恩怨!”她的小脸凄楚极了。 “你这么去找他又如何?他一定矢口否认、让你无活可说啊!”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她不禁愤怒反问。 “我们一定要先假装若无其事,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的真面目。” “你要我伪装到什么时候?我快受不了了!”她挫折地挥手。 “你一定要忍耐!不可以让他知道,你已经知情,不然,他可是会湮灭他所 有的犯罪证据,到时候,我们要请警察单位逮捕他,也会更困难了。” 他当然不能让妻子跟樊厉对质!万一他们找出问题的症结,是因为他从中散 布谣言,那他不就是弄巧成拙了? 他的原始计划,就是把自己杀害养父的罪行,暗中想办法统统推给义兄。若 是这招无法抹黑他,他还有更恶毒的招数呢! 哼哼!等着瞧好了!那些挡他财路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克勤,你有什么打算,不妨一次说个明白,而不是一味劝阻我采取行动对 付他。”她隐忍住气。 “你还是要留在公司,帮我把他赶走。” “我怎么能?‘黎明集团,已经被我搞得乌烟瘴气,我实在不想再弄这些害 人又害己的把戏!” “你就是要把爸爸的公司,全部让给杀父凶手宰割就是了!”许克勤严厉地 替她冠上不孝的罪名。 “你胡说!”她连忙申辩。“我只是在想,应该有比在公司内搞派系斗争更 好的办法,例如,我们可以把你手上有关樊厉的犯罪证据,送交警方处理,再由 他们去办这件案子,让法律来制裁他的罪行。” “没用的!谁知道他在台湾黑道的恶势力,会不会大过白道呢?” 她小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若是他真的那么神通 广大,连警方都奈地不何,我……我也只能私下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了!” “若水,你想怎么解决?”许克勤紧张了。 “我自己总可以报私仇吧?”她幽幽地说。 “你想做什么?” “若是法律不能主持正义,我当然得自力救济。” “不行!我不许你冒险!更不许你做一些糊里糊涂的决定伤害自己!”许克 勤故意装出心疼的语气。 然而,这正是他想要的!让这两人弄得两败俱伤,他再司机收取渔翁之利。 他早就了解黎若水倔强的个性,是不可能对一个带给她新仇旧恨的男人善罢 干休,而她这样的特质,就成了他可以利用的弱点。 她苦笑了。“克勤,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人,是不会介意再多出几个伤口的, 反正都是一样痛。” 这……就是她目前的心情写照啊。 “我绝不赞成!这样太鲁莽也太危险了!” “这样也不可以,那样也行不通,你究竟还有什么方式,可以惩罚那个无耻 的罪犯?” “我会想出好办法的,你再忍耐一阵子,好吗?拿我搜集更充分的证据,让 他无法从法网中逃脱。” 他已经准备再度陷害义兄,让他当那个杀害养父的凶手,他当然需要更多时 间来下一个趋完美的局。 “为什么你一直叫我忍耐?我做不到!” “难道你要让樊厉知道,你已经看破他的诡计,令他对你不利吗?” “我已经营不了那么多了!”她赌气地喊。 “你要是想跟他硬碰硬,只是鸡蛋碰石头而已,到时候,你不但没办法替爸 爸报仇,连你的小命都会赔上去!” 黎若水茫然了。 克勤说的没错,她的报仇行动的确应该从长计议、慢慢进行,而不是这般急 急躁躁地想解决事情。 她真的好痛苦啊!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个痛苦,为什么她不能?为什么她得再 忍耐?, 为什么? “黎明集团”总裁室里,樊厉烦躁地踱步,一向冷静、不轻易被动摇的心情, 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不安。 他所委托的征信人员已经查出了一切真相,证明养父车祸的幕后主使者,就 是许克勤。 他的义弟不但杀了养父,更是之前陷他于不义的幕后黑手。 更让他不齿的是,现在他竟然在暗中采取行动,想把他主谋的凶杀案件,再 度推给某位无辜的代罪羔羊。 而樊厉也已经猜到,他会把罪证推到谁的身上。 该死!若水待在许克勤身边真是太危险了!他不能再放她无知地跟杀父凶手 一起生活了! 万一他又起意想除掉她呢? 不行!不论她如何排斥、讨厌面对他,他一定要找个地方把她藏好,不许任 何人伤到她。 如果她肯耐心倾听,他一定会对她好好解释,他们之间所有恩怨的来龙去脉, 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 念头一生,决定此事无法再拖延下去的樊厉,赶紧拨打内线电话,请秘书找 黎若水进总裁室。 不到五分钟,那优雅冷淡的人儿,已经交叠双手在身前、亭亭玉立站在他的 办公桌前了。 在她一向冷若寒冰的眼神中,不知怎地,他竟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丝对他的 恨意。 他现在才发现,她的恨意已经变得这么深。 不过,他已经无法管到她的心情,因为不管她恨不恨,他都不能让她身处危 险之中。 “黎小姐,最近我必须出差到南部一趟,可能要麻烦你跟我一起去。”他尽 可能委婉地提出要求。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会计部门的总负责人,而我这趟出差,你正好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瞎掰一通。 黎家有间位在南部山区的度假别墅,他打算将她藏在那儿,即使必须软禁她 才能让她安全,他也会不择手段地这么做。 “请总裁另请高明吧!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观感。”她不掩敌意地瞪他。 他不客气地说:“那我也要请你公事公办,不要把私人情绪带进工作中。” “若是我坚持不愿去呢?” 他故作无所谓。“我就只好请你辞职,明天不用来‘黎明”上班了。“ “卑鄙!你只能这么威胁我吗?” “明天早上十点半,我要准时在总裁室看到你,带着你的旅行箱出现。现在, 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黎若水的小脸青一阵、红一阵,狠狠瞪他好一会儿,才脚跟一旋、转身离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