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如往常的傍晚时间放了学,走到校门口的楚妮,没有等到母亲的宾士车, 反而等到了江纬纶开来的福斯。 就读私立男子高中的他,算是他们学校中的特权人物,他放学的交通工具可 是他自己的车子。 没有换下制服,他就站在车旁等待她,使美英挺的模样让不少女学生暗自怦 然心动,频频投以爱慕的眼神。 “纬纶,你怎么来了?”她不太惊讶地问。因为以往他也常如此出现。直接 带她去其他地方吃吃东西、逛逛街、再一起回他们各自的家。 “上车吧!哦,已经跟楚阿姨讲好了,今天就由我载你回家。” “喔。”她没有异议。 两人找到一家连锁冰品店,就下了车进店里、叫了流行的芒果炼乳冰。 楚妮吃得律律有味,还不解地问他:“喂,你好奇怪!是你自己说要吃冰的, 怎么连汤匙都不动一下?” “我……我有事要跟你谈。”江纬纶烦恼得锁紧浓眉。 “谈就谈,干嘛哭丧着脸?” 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妮妮,我知道你和爸爸的事了。” 她手上的汤匙立刻沉进黄澄澄的冰里面,小脸整个变白。“你!你在说什么 呀?我根本就不懂!” “你不用再装傻,我都亲眼看见了。” “看见……什么?” “下午茶会那天,你和他在浴室里亲热。”他有点气愤地说。 “你竟然偷窥我们!”楚妮惊吓低喊。 “那时,我本来只是想去看看,你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没想到我竟然会发现 到这个惊人的秘密!” 她心虚望他。“你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我当然反对!”他一把就捉住她的小手。“你是我爱的女人我当然很不爽!” “放手啦!大庭广众的……” “我不放!我就是太珍惜你、太想保护你,才会莫名其妙地失去你!” “叔叔知道吗?他知道……”她急切反问:“你已经发现我和他的恋情了吗?” “我不打算说,毕竟这种状况太尴尬了,我怕这会让他想回去法国,再也不 想留在台湾面对你和我。” 楚妮静默了。 之前她总是觉得,若是三人把事情谈开,也许有助于她和运天的感情顺利进 行。但纬纶说的这句话提醒了她,身为人父的这天,的确可能因此而干脆选择远 离她和自己的儿子。 她怕她怕万一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知情,他会决定就这样丢下她,独自返回 法国。 看着她矛盾的表情,江纬纶知道他说的理由奏效了。 他当然不能让爸知道,他正在他的背后操纵某些“计划”。刊当然也不能让 他们两人因为他的无意发现真相,而找到爱情的出路,顺理成章地将他给三振出 局。 为了夺回妮妮,他早就将自己定位成一个狡猾的挑拨离用者、一个“见人说 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双面人。 情场如战场,爸爸都能背着他偷走妮妮的芳心,他也能将计就计,让她重回 他的怀中! 他沉痛地说:“妮妮,算我求你。你别再错下去了!” “我错了吗?”她倔强地回答。“我并不认为我错。” “你被我爸欺骗了,你知道吗?” “纬纶!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说叔叔的坏话?你怎么可以在自己父亲的背后 低毁他的人格?”她气得低嚷。 “我没有!我说的全是事实!” “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你认为他欺骗我?” “我曾经跟他谈过我想娶你为妻的事。你知道他把你说得多么难听吗?他说 你伪装清纯玩弄我的感情,他还说以你的家庭背B 景,根本就配不上我,你却想 乘机麻雀变凤凰。”他转述了那天父子两人的谈话内容。 楚妮的小脸因伤痛而扭曲。“你骗人!” “我何必骗你?他打心底瞧不起你,你还不想看清事实吗?” “他说他爱我!” “妮妮,我太清楚我爸在法国的情史了,他的女人多得数不清,可是他都只 是跟她们玩玩而已,从没想过要爱上她们。他是个感情的浪子,你真以为他对你 是真心、专情的吗?” “我不信俄要去问他,除非他亲口承认不然我绝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眼 眶含泪的她豁地站了起来。 “坐下!你想现在就直接把他逼回法国去吗?”江纬纶连忙阻止。 她不甘不愿地、缓缓地再度落坐,心痛完全写在她的小脸上,叫他看了好生 不忍!但……长痛不如短痛,他一定要让她快些脱离黑暗公爵的魔掌! “我相信运天他爱我,你只是在嫉妒我们,存心破坏我们的感情,你好坏、 好可恶…”她语无伦次抱怨。试着说服自己的心。 “他当然爱你!可是,他只爱你年轻的身体,却骗你他要的是全部的你!” 他残忍地揭开丑陋的事实。 “你不要说了!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她终于海然泪下。 “真正爱你的人是我!”他真诚告白。“我不在乎你的家世背景,我也不相 信你是个喜欢玩弄人的恶劣女孩,我最了解你的纯真和甜美了!哪像我老爸,他 对你根本就只有肉体的欲望,你也只是他征服的战利品之一罢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爱他俄爱他!”楚妮痛苦得双手抱头低语。 “拜托你醒醒好吗?黑暗公爵看不上一个青涩的小女孩的!尤其他还怀疑你 的人格、怀疑你戏耍他儿子的感情,他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爱上你!你千万别再自 欺欺人、痴人说梦了。” “我爱他,但是我不求他爱我,我不求!”她凄苦低哺:“我对他的爱是无 条件的,我早就决定了!” 江纬纶被她的爱情观彻底震撼了! 他一直以为她还是个小小的女孩、是个害怕踏人大人感情世界的女孩,哪知 道她竟然不声不响地、大胆地爱上他的父亲,还无怨无悔、全心全灵地去爱。 要说她是个为爱而生的少女,也不为过。 天!他好嫉妒他的父亲!玩世不恭的他竟然拥有妮妮这么真挚的爱,他还不 自知幸运,还只会以世俗的价值和观点来批判她! 那份纯爱本来也有可能是全属于他江纬纶的呀!他想把她从父亲手中抢回来 的心更坚定了! “你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泥淖?到最后你一定会被‘他’伤得很凄惨的!” “如果真的会那样,我也认了!谁叫我爱上他?” “你可不可以理智一点?我说得嘴巴都快破皮,为何你就是不听我劝?” 她硬是挤出微笑。“纬纶,你说的结果虽然可能发生,但毕竟。都还没发生 啊!我怎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预设立场,就不公平地否定运天和我之间的爱情呢?” “我说的种种事实还不够明显吗?他明明就欺骗了你的感情!他明明就在你 背后侮蔑你的人格!” 楚妮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回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但是我得请你,别再 为我担心了!我会用我的方式去知道我想知道的部分,我也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真的很谢谢你一直在关心我,” 其实,她的心在哀泣、在滴血。 她不知自己以前相信的一切,还值得再相信吗?她也不清楚,知道了运天的 真正心态以后,她该如何去面对他?该如何跟他像以前一样缠绵欢爱? 她真的已经什么都不知道…… “妮妮,我不要看见你这么苦!你何必为了我那个薄幸父亲浪费感情?我真 的看不下去了!”江纬纶气急吼叫。 “别说了,若你还当我是好朋友,就请你别再说我爱的人的坏话了。”她悲 伤地说。 “记住!等你的美梦破碎,我还是依然在你身畔!” 虽然被他的真诚深深感动,楚妮也只能低下头默默地、食不知味地吃冰。头 一次,她发现她一向喜爱美食、点心的味觉竟然失去作用,再也品尝不出眼前这 碗冰品的甜味。 她所能感觉的,就只有一种名为“苦涩”的味道。 春之旅酒店 午后时分,一身名牌西装的江运天,坐在这间五星级温泉饭店的豪华套房里、 静静等待他心爱的少女。 他想让楚妮体验属于大人的浪漫,他也想变换不同的幽会场所。不然实在太 辜负他身为法国人的血统了! 他真的很在乎她,一天比一天更在乎。 虽知她常常在下午从学校请假、赶来和他约会,一定会对她的课业成绩造成 不良影响,但他还是自私地不想阻止她。 他们能碰面的时间少得可怜,他又能怎么办呢? 听到两声轻轻的敲门声,他高兴得一跃而起、急急赶上前去开门,果然换掉 学生制服、穿上粉红细肩带洋装的楚妮已准时来了。 他拽着她的小手,就想快步将她带进房内拥抱。 “放手!好痛!”她直觉甩开他的大掌。 “你到底怎么了?”他改握她的两只手腕,一路将她牵引到床畔坐下。 看着他关心温柔的靛眸,一脸委屈的她突然轻吸出声。“呜呜……昨天晚上, 妈咪……妈咪打我的手心……” “她为什么打你?”江运天气愤地问,心中满是舍不得。 “我们学校把我这学期的请假节数清单寄回家,她看到我无缘无故请假那么 多个小时,都快被我气死了。”她一边说、一边抹泪。 “哦!我可怜的小妮妮!”他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抚、安慰。 “我不怪她。她会生我的气、打我手心是应该的,我真的让她太失望了!她 一个单亲妈妈养大了我,我却不乖乖上学,她当然很心焦。她还说她不懂一向很 乖的我,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坏了……”她哭得好伤心、好难过。 纬纶前一阵子给她的警告、再加上昨晚母亲发现她蓄意跷课之后的激烈反应, 种种心理压力让她只能在情人怀中放声哭泣。 只是……运天真是她的“情人”吗?会不会那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一想到这儿,楚妮的眼泪就像关不紧的水龙头般流个不停。 “嘘……乖女孩,别哭!你是最乖最乖的女孩!以后你的母亲一定会知道, 是她误会你了。”他好温柔地轻前。 楚妮抽噎地说:“我不敢告诉她你的事,我只能说谎,说我请那么多假,是 为了偷溜出校外泡网咖、看电影、泡Pub ,她就气得拿鸡毛掸子打我了。她说她 如果不趁还来得及的时候好好管教我,以后我就会步上她的后尘,年纪轻轻就让 坏男人给勾引去,毁了自己的一生。” 江运天内疚地轻揉她红肿的手掌。“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你会不会也跟妈咪一样,认为我已经是个坏女孩了?”她含泪的目光可怜 地、试探地打量他。 “不!我不认为!”他定定回望她。 “真的吗?那你从第一眼在温室花园见到我,就觉得我是好女孩吗?”她急 于寻求答案。 “怎么啦?”他抚着她的嫩颊。“你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 其实,她的问题让他心惊胆跳、心虚无比。 “快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我要是真觉得你坏,我早就不屑理你了,怎么还会想尽办法想见到你、想 抱着你、想爱你?” 她扬起密密的、凝着泪的长睫毛,欲语还休地凝照他。“你真的爱我吗?” “爱!很爱很爱!”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骗我!”她快乐得又哭又笑。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你母亲谈我们的民你可以等我吗?” 他困难地提出了要求。 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替自己感到惊讶。 怎么了?一向冷心无情的黑暗公爵,何时想负起责任了?难道他已身陷爱的 漩涡? 他什么人不爱,为何要去受上儿子的女友? 不!这不是爱!绝不是爱!他只是还未对楚妮的身子厌倦,他只是还不想毁 灭她对他的依恋而已! 他只是在对她编织美丽的谎言!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察江运天的百般心理挣扎,楚妮破涕为笑地说:“我等。我等,等多久我 都不在乎!” “即使是要你等到……永远,你也不后悔?” “嗯,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其他什么,我都不求了!”她软软地说:“运天, 以后就算妈妈再打我,我还是一定要想办法见到你。” “可恶的老女人!她要是敢再打你,我一定饶不了她!”他气得脱口咒骂楚 莉娜。 “你不要骂妈咪呀!不对的人是我,你绝不能说她坏话!”她义正辞严地说。 “可是,我痛恨她打你。” “‘爱之深、责之切’,我一点也不怪她!我只会内疚,以后我一定还是会 让她失望、伤心……”她的心情低落了。 “妮妮原谅我!”他痛苦地看着她。“原谅我让你变得这么不好过!” “不!请你不要这么说!你自己也是一样呀!当你见到纬纶时,心里一定也 充满了罪恶感,你一定认为自己抢夺了儿子喜欢的女孩。”她同情地说。 幸运的是,现在运天还不知道自己的独生子已发现了真相,若是被他发现了, 他们还能再这么热烈地爱着对方吗? 她没有把握,她也不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只是当时间之河流到某个点,这一天一定会来临,差别只在于早或晚而已, 到那时,她和他真的可以有未来吗? 她衷心祈祷这个答案会是肯定的。 江运天迅速回答她:“这是我的原罪,我可以默默背负,但是我舍不得你因 此受苦,真的舍不得,” “再多的苦我都不怕,谁叫我爱你?” “妮妮……”他生怕她就此消失似地、将她抱得更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