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隔天清晨,退去高烧的夏宛苹终于醒来。 当她懒洋洋地、浑身无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面对丈夫熟睡的面孔,这让 她差点儿惊叫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怎么以为自己还能大刺刺地抱着她入睡?他们可是还在 冷战当中呢! 一想到他的可恶,她的肝火突然上升,气得就想把他直接推下床。 然而,当她的两只小手碰到丈夫的肩膀时,她却一下子就被其他的事吸去注 意力了。 估廷……好像变瘦了呢,他的眉眼间也好像被什么怀心事紧紧锁住。怎么了? 难道他过得不快乐吗? 她自己呢?她好久没让他拥抱着了,她好想念被他的臂弯、胸膛和味道环绕 的滋味!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终于承认没有他的日子,她真的好寂寞! 想也不想,她就轻轻抚上了他俊美的脸庞,先是温柔抚平地眉间的皱纹、再 来是他性格的脸颊线条、还有他的嘴唇…… 她只能偷偷地、趁着他还睡着的此刻,稍稍泄露一点点自己对他的想念。 “啊!”小手突然被一只大掌钳紧,夏宛苹不禁低叫,眸光随即对上丈夫那 双睁开的灼灼黑眸。 晕红迅速烧红了她的两顿,她羞得想抽回小手。“放开我!” “不,我不放,我死也不放!” 除了说这些肉麻到家的话,杜佑廷还将她的小手凑到唇边亲吻。另一只健臂 还在被窝下更紧地搂住她的纤腰。 “你睡在我的床上做什么?我不准你睡在这儿!” “好,你要算账也行。”他不疾不徐地说:“刚刚是谁趁我睡觉时,偷偷摸 我的脸、审视我俊帅的轮廓?” “我……”她恼恨地别过头。“反正我就是不要看到你!” 不苹,别跟我闹脾气了。“他叹口气,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中。”你的高烧 才刚退,怎么可以让自己的情绪那么激动呢?这样子你身体里的免疫系统又会变 弱的。“ “不要管我!你不是早就打算不管我了吗?” “我永远不可能不管你。”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觉!你就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在他的怀中含泪 指控。 “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改掉过去错误的执念,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柔声地问。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放弃收购绿波山村的计划?” “没错。” “真的?你没骗我?”她兴奋地抬起小脸。 “我不会再欺骗你了,那是我最致命的错误。” “谢谢你……谢谢你……”夏宛苹喜极而泣。 “怎么哭了?”看到她的眼泪,杜佑廷又慌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拭去眼泪。 “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决定这么做……” 他抚着她的头发低语:“每次只要我的部属来向我报告,你又站在山村群众 最前面、领头示威抗议,我的心就痛。” “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妻子。”她的泪水再度泉涌。 终于可以跟丈夫坦白这一阵子以来的真实心情,她胸中满溢的千言万语,简 直是不吐不快! “你怎么这么说自己呢?你没做错什么啊!” “虽然我坚持保护山村居民的权益,看起来好像正义的一方,可是在这同时, 我却是一个跟你唱反调、害你生意不顺利的帮凶啊!这样的我,还算是一个好妻 子吗?” “没关系。不对的人是我。”他安抚她。“你当然可以用任何方式,纠正我 的偏差价值观。” “不能让自己乖乖当你的贤内助,真的让我好内疚!” “别再怪自己了!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若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们夫妻也 不必闹到分居、甚至对抗的地步。” “但是,你最后还是想开了呀!我好高兴!”夏宛苹谅解地微笑道。 “小苹,你真的还愿意要我这个丈夫吗?我是这么懦弱、不敢面对梦想,还 曾经执意夺走、摧毁你的梦想……”他不想再粉饰内心的恐惧了! 她温柔凝望他。“佑廷,你是无法摆脱我的,因为以后我都要紧紧粘着你, 再也不要跟你分离!” “你不后悔?你不怕万一有一天,我又变回了市侩嘴脸,满眼只看见利益的 存在?”他不确定地说。 “没有人是完美的。但是只要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在一旁好好监督你的! 你害怕做梦,我会给你勇气,如果你被邪恶的心思主宰自己,我就会责备你,我 是你的妻子,我有义务也有责任让你得到幸福!” 他依恋地倚在她的小肩上。“我很怕,很怕自己以后又让你失望了。” “其实你太看轻自己了。” “为什么这么说?” . “一个为了妻子的梦想、而放弃大笔财富的男人,是最浪漫、最温柔、也是 最善良的男人啊!你叫我怎么放弃你呢?我又不是傻瓜!” 她的纤臂一伸,将他环在自己的怀抱中,但是他的身形实在是人高马大,这 个画面看起来就有点好笑、有点温馨。 杜佑廷笑了!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不行!你别夸我了!这样 会让我自傲起来的。” “你一定可以战胜你心中的阴影。”她为他打气。 “小苹……”他将她抱得更紧,知道自己真是个幸运儿!若非上天将她赐给 了他,他一定还是原来那个不快乐的杜佑廷。 才没几天的时间,“夏日烟云”就堆满了左邻右舍送来给夏宛苹的探病礼物 和补品。还常常有些欧巴桑,轮流排班“占领”了夏家的厨房。随随便便动手就 煮出一桌好菜,让夏家的三人永远有享用不完的美食。 因为小苹对大家的付出,让每个村民都想以自己的方式报答她。 之后,当杜佑廷放弃收购土地的消息,传遍整个绿波山村,夏家又比之前涌 进了更多的村民,他们大部分都是来探病兼道谢的。 山村居民原本排斥杜佑廷的心结,到此当然也已消失无踪,大家对他的态度 又像从前一般热络、诚心诚意对待。 今天,林家一家四口也过来了。 “小苹果姐姐,这是我自己种的花哦,祝你早日恢复健康!”小威煞有其事 地捧着一束波斯菊给她。 “谢谢你!”夏宛苹笑眯眯地接过刚摘采的鲜花。 “我怎么没有?”杜佑廷故意逗他。 “我让小美亲你一下好了!”手边已没任何礼物的他,立刻鬼灵精地出卖了 自己的妹妹。 一听到这儿.在场的大人们都笑了!看到小美竟也乖乖伸出手,要小佑哥哥 抱她、好让她亲吻,更是让他们乐不可支。 “小苹、佑廷,真的很谢谢你们对绿波山村的心意,让我们能继续在这边安 居乐业。”林家夫妻异口同声地道谢。 “这没什么!你们不要跟我们客气啊!”夏宛苹连忙说。 “若不是我,根本不会有这场风波,我才应该跟你们道歉。”杜佑廷也态度 坦然。 林哲睿正色地说:“估廷,你牺牲了自己的商业利益。成全了全村民的心愿, 你根本不必向任何人道歉。” “哇!气氛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沉重啊?病人需要的。可是更轻松愉快的气 氛喔!” 听到小苹俏皮的抱怨,大家又笑了。 “小苹,估廷已经回到你身边,大姐也可以放心了!”冯丹棠欣慰地说。 “经过了这次考验,以后我和佑廷一定会更努力经营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夏宛苹很有信心地回答。 林家人在夏家待了大半天,吃喝玩乐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告辞回家。 送走客人之后,杜佑廷将妻子带回卧室甜蜜谈心,不经意想起一件该跟她沟 通的事。 “小苹,我们住在绿波山村已经快两个礼拜了,你说什么时候回台中会比较 好呢?” 她神秘地说:“若是我说我不跟你回去,你会不会生气?” “这……”他相当为难。 “别紧张嘛!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想一直住在山村里,而是我要等你完成一件 任务后,我才允许你来接我回家。” 他警觉地问:“什么任务?” “你必须先完成你的第一幅画,才能来‘夏日烟云’带我回我们的家。”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明知道我有多不愿意跟你分居!你也知道我根本画 不出来!”他苦恼地、半指责地说。 “佑廷,我也很不愿意再跟你分开!可是为了帮你找回做梦的能力,我想我 可以先暂时忍耐。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干扰你作画,你一定可以更容易画出来。” 夏宛苹的眸中有着无尽的温柔。 “这个主意不好!我不能接受!” “可是我觉得很好!”她又发挥“择善固执”的本性了。 “你还是跟我回家吧!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样可以画画呀,为何一定要我 把你留在‘夏日烟云’呢?” 没想到他们夫妻想要重聚,竟然会一波三折,杜佑廷虽觉得挫败沮丧,他更 被妻子的心意感动。 她一心一意所想的,全是为了他!她知道他有多重视绘画,才会提出这个逼 迫他创作的办法。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但是,他真的很不愿意丢下她而独自一人离去!他真的很不愿意两个相爱的 人竟得忍受两地相思之苦! 夏宛苹平静说:“不!这次我不能陪你,你的仗你要自己去打。你只要知道, 我会一直在一旁等着你打赢就好了。” 她深深知道,这一回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一场挣扎创作的血泪历程,更是 他与过去心魔的角力赛。 她也很想陪他啊!可是,她不认为她有权去干预他与自己生命的对话。 “如果你寂寞了,谁陪你、爱你呢?”杜佑廷温柔抚着她的颊,心痛和酸楚 交织袭向他的胸口。 但是藏在那些复杂情绪的后面,却是更强大的、被她阳光般的爱包围的温暖。 她笑了,泪珠同时盈上那双美丽的大眼。“只要你能找到你的梦,我再寂寞, 也是元所谓的。” 他许下最珍贵的誓言。“为了你,我一定会画出我重拾画笔后的第一幅画, 然后我要把它第一个献给你!” “我等你。”她简单地、充满信心地说。 在感伤的别离情愁下,他们紧紧抱住彼此,开始向对方索取分居之后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的激情。 因为再来他们又要小别一段时日了! 深情缱绻、浓密缠绕,他们爱得如痴似狂、昏天暗地,只希望明天永远不要 来临。 数月后 绿波山村的清晨,天还蒙蒙亮,就有一辆高级房车驶过街区,直奔民宿“夏 日烟云”。 当车子在门口前的小停车场停好,一个男人就走下车,携带着一幅被好好装 在袋子内的画作,走向民宿的门口。 在这同时,民宿的门也很有默契地打开来,一个有着甜美酒窝的女子,对来 人露出了等待已久的微笑。 “等很久了吗?”杜佑廷有点紧张、有点激动地轻轻喘息。 他一完成他的第一幅画,就直接从台中市奔向绿波山村,仅仅在中途打了行 动电话给妻子,说他要来接她。 他一定吵醒小苹的睡眠了!而她也一定是一直在等着他的,无论是之前、或 是今晨。 “不!一点也不久!”夏宛苹开心地笑了,眼中带着一点点泪光。 其实一大早接到丈夫的电话后,她就高兴得再也无法入睡,只好让自己坐在 客厅中静静等他的到来。 山间清晨的岚气飘浮在他们的周围,空气凉爽又带着花香、草香,他们相很 久久,连目光也舍不得移开。 “你的画呢?能让我欣赏吗?”她轻问。 他打开袋子取出他的画,再将它交给妻子,她小心翼翼接过来,仿佛她收到 一件无价的珍贵宝物。 当她看清整幅画时,她不禁愣住了! 上头画的主题竟然是她,背景则是“夏日烟云”的建筑、和小瀑布区景致的 一些意象。 看着丈夫画笔下的自己,她的心颤动着。 她看到了很多。他眼中的她、他对她的深刻爱恋、他真实地抓住了她平常的 神韵,并且将她等待他的眼神也画出来了! 画中人好像是活生生的,正在凝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虽然那人并不在她 身边,但她却是信心十足地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好美!你怎么画出这么棒的画呀?这是我吗?这是你眼中的我吗?”夏宛 苹赞叹。 杜佑廷似乎松了一口气。“是的,你就是我的灵感和梦想。” “你会害我哭的。”太过感动的她,微微哽咽地向丈夫撒娇。 忍不住太久、太强烈的思念,杜佑廷直接走向前,狠狠地抱住了她。“不可 以哭!你应该要笑才对!” “嗯!”她大为赞成地点头,硬是眨掉即将落下的泪水。“恭喜你!你终于 完成你的画,实现你的梦想了!” “这全都要感谢你!谢谢你走进我的世界,谢谢你帮我追梦……”他温存地 对她说:“谢谢你爱我!” 她对他甜甜一笑,抱紧了怀中丈夫的画,也让他抱紧了自己。 此时,清晨初升的朝阳射出第一道光线,将光明散播在绿波山村,他们一起 凝视这个风景,一起看着他们最爱的家乡,无法言喻的、满满的幸福不约而同在 两人心中泛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