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如黑绒布似的,弯弯的月悬在其上,冷冷淡淡的月辉轻洒而下,让深锁的 夜添了几分寂寥。 方葵妙站在窗前,圆圆的眼望著对面暗沉沉的房间,想起那房间的主人,嘴 里不知不觉的溢出叹息。 明天就是园游会了。 想起十年前她与邬谚见的最後一面,想起那个夜里两个人的对话,方葵妙对 明天的园游会便起了惆怅之心。 十年前,邬谚曾答应要带她去园游会玩的,但她因被送出国,所以没办法达 成心愿;当她知道学校校庆有园游会时,她以为这是个圆她儿时梦的机会,怎麽 知道…… 哎,明天阿谚会想和她在一起吗?他还会记得从前曾答应她的事吗? 不可能的。 她不抱希望的想。 站起房门口的方母担心的看著女儿。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她脾气不好,又没什麽耐性,但她所做的一切全 是为了女儿好啊。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麽,可看女儿持续了好一阵子的心情低落,身为母亲 的她也免不了挂心。因为阿妙虽然不大聪明,但或许因为她天生单纯又不爱多想 什麽,所以常是带个笑脸,难得看她忧忧郁郁,就算要笑,也像心里摆著什麽事 似的笑不开怀。 或许,她该跟她谈谈吧? 「阿妙。」方母唤道。 方葵妙转过身,见到母亲站在门口,她勉强的扬扬嘴角,「妈。」 「你怎麽了?」方母走向前,「还在气妈那天给邬谚难堪?」 方葵妙摇摇头,「不,我只是不懂……」她有些迟疑。 拉著女儿在床边坐下,方母拍拍她的手道:「你有话就说吧,我们很少有机 会这样谈话不是吗?」她忽有所感的一叹,「把你送到国外是觉得这样对你比较 好,可这麽做却似乎让我们母女显得很生疏。有时候我觉得,你邬妈妈或许还比 较像你的母亲。」 「妈……」方葵妙呐呐不知该说些什麽。 「妈性子比较硬,你爸又过世得早,我总觉得我该坚强点,该挑起他的担子。 我的确也比较喜欢在外头工作,胜於待在家里做家庭主妇,不过我毕竟是你妈啊, 有些事你还是可以跟我说的。」方母鼓励道。 「妈,」方葵妙鼓起勇气道:「我不懂阿谚有什麽不好,」她小心翼翼的看 著母亲,「我不懂你为什麽讨厌他。」 「我怎麽会讨厌他呢?」方母好笑道。「我也算看著他长大,加上这孩子又 聪明,做事的手段与方法也不错,说实话,我是很欣赏他的。」 方葵妙脸上满是迷惑。 「不过欣赏归欣赏,我可不想让他当我的女婿。」方母把话挑明了。 「妈!」方葵妙脸一红。 「他太聪明啦,你要嫁他稳吃亏,我看大概一辈子都会被他吃得死死的,怎 麽也翻不了身。」 「我不懂……」方葵妙头微偏,眼里带著疑惑。 「女孩子找老公,还是要找诚恳老实的,」想不到方母的想法仍旧很传统, 「否则你永远赢不了他,只能任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还傻傻的在家里替他担 心。」 「我并不想赢他呀,」母亲说的话对她来说太复杂了,她无法理解。「我只 是喜欢他,只是想跟他在一起,我们不能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吗?为什麽要想 那麽多呢?」 「你呀,」方母揉揉她的头,「这是我对你不放心的地方。为什麽你总把事 情想得这麽简单呢?人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跟你最亲的人,我们多多少 少也得提防一下,否则……」 方葵妙眉攒得紧紧的。「妈,我不懂,这样活著不是很累吗?而且就算我一 直防著他,只要他有心要害我,我怎麽防也没用的吧?」 方母一时语塞。 「妈,」她屈起膝,「有时候我觉得人类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就算你一 直对一个人好,这个人还是有可能不喜欢你、讨厌你,甚至毫无理由的伤害你。 我不懂为什麽,可是我不能因为怕一个人伤害我,便去躲避所有的人。这世上虽 然有坏人,可是也有好人呀。虽然有人会欺负我,可还是会有保护我、喜欢我的 人。哎,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麽,」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只是想要相信我 喜欢的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喜欢邬谚,我不想赢他、不想防他,我只希望他有一天也会喜欢我……」 颊贴著膝,她唇上的笑像是很遥远,又好像近得可以捕捉得到。 方母目瞪口呆的看著女儿。 「如——」她清了清喉咙,「如果你今天是生在普通人的家中,如果你可以 遇到一个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人,那麽你要永远这麽单纯的过,那没关系,问题是,」 她深吸口气,「你生在方家,你爸只有你一个独生女,所有的产业理所当然的要 留给你,抱著这麽的态度,你以後要怎麽管理一间公司?」 「妈,」方葵妙的眼里写著苦恼,「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她虽然脑袋不 好,但还颇有自知之明,「我不想把公司搞垮啊。」 「那你就多加点油,」方母苦口婆心道:「妈妈也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可 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所以才要求你这麽多。你想想,当上女总裁是多麽风光的事 ……」 「我不想——」看著母亲充满期待的脸,她没办法把话说完。 「听妈妈的话,」方母拍拍她的头,「你跟邬谚不合适,妈妈会替你找一个 适合你的男孩,他会在公事上辅佐你,那你以後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邬谚他——」也可以…… 方母摇头,「先不说邬谚得管他们家的事业,就算他不用,我也不放心把方 氏交给他,太危险了,简直像找一只黄鼠狼来替咱们看守鸡蛋。」 看女儿像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她长吁了口气。「阿妙,妈不会害你,妈都是 为了你好——」 方葵妙将脸埋进膝里,声音闷闷的传出:「那为什麽——」 「嗯?」 她抬起头,一双眼像蓄满了泪的湖。「那为什麽我一点也不觉得好呢?」她 可怜兮兮的说。 方母心一紧! 为什麽女儿不觉得好呢?看著她眼里渴望得到回答的神情,方母呆了半晌, 仍狼狈的转开头。 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女儿有个幸福的未来,有钱、有权、有地位, 有了这些,人不就会快乐了吗? 想起女儿的个性,她突然迟疑了。 有了金钱,有了权力,能高高在上,所有人见了都要恭谨的待她,拥有这些, 阿妙就能得到快乐吗? 「阿妙,你不觉得当总裁很好吗?你可以赚很多钱,很多人都会尊敬你,你 可以——」 阿妙摇了摇头。「那不是我要的,我只要生活平平淡淡的,身边有喜欢的人, 有家人、有朋友陪著,那样,就很幸福了。」 方母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 她一直努力要给予阿妙的,到底是谁想要的呢?是阿妙?还是——她? 「妈,」阿妙怯怯的唤了。「你生气了吗?我知道我不争气,如果你真的想 要,我会努力的,我会接下方氏。妈,你别生我的气好吗?不要——」讨厌我。 一抬起头便看到女儿害怕的模样,方母突然觉得鼻头泛酸,眼泪差点便掉了 出来。 「妈?」阿妙不安的唤。 「没事,」不愧是商场上的铁娘子,方母很快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站起 身低声道:「有些事妈要好好想想,没事的,」她安抚的一笑,「妈没生你的气, 你别担心。」 方葵妙点点头,整个人仍显得很不安,送母亲出了房门,她看著母亲的背影, 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麽。 否则从来不哭的妈妈为什麽会红了眼眶呢? ☆☆☆ 第二天一早,天气好得让人心情也昂扬起来。×大校园里挤满了人潮,各种 稀奇古怪的摊位及表演活动都热闹的展开,别有用心的杭尚伶混在人群之中,美 丽的嘴角带著狐狸似的笑。 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目标,她挤过人群,一把抓住那像迷了路的孩子。 「阿妙!」 突然被人扯住,方葵妙茫茫然的抬起头。「学姐?」她惊喜的叫。 「你一个人吗?」将方葵妙拉到某个卖热狗果冻的怪摊位前,她满脸期待的 问。 「嗯。」阿妙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又不敢去邀邬谚,只好自己一个人四处晃。 杭尚伶明显的松了口气。 「学姐,怎麽了吗?」方葵妙问。 「阿妙,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方葵妙点点头。 「我都还没说要你帮什麽忙,你会不会答应得太早了?」她好笑的戳戳阿妙 的额。 「呃……」捂著额,方葵妙笑得傻傻的。 「阿妙,」杭尚伶回到主题:「你可不可以来帮我捧个人场?」她维续解释 道:「我临时被戏剧社抓去代演,怕如果底下都没人的话,场面太难看了,所以 ——」她双手合十,「可不可以拜托你……」 「学姐要演戏啊?」阿妙笑得很开心,「几点?在哪?我一定过去看!」 「谢谢你!。」杭尚伶感动的抱住她,然後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 了,乾脆我直接带你过去吧。」 「好。」她乖巧的点点头。 跟著杭尚伶走,方葵妙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问:「学姐,你为什麽会被戏剧 抓去代演啊?原来演的人怎麽了?」 杭尚伶沉默了一会儿。 「她……身体有点不太舒服。」说完偷偷扮了个鬼脸。 「喔。」方葵妙不疑有他。 到了礼堂,杭尚伶引她到特定的位子坐下。「你等会儿喔,大概再半个小时 戏就开演了,我先到後台,你一个人在这没关系吧?」 方葵妙摇了摇头,对她笑了笑。 坐在椅子上,看著愈来愈多人走进礼堂,方葵妙心里也替杭尚伶觉得开心。 抬头看舞台上贴著的纸条,她喃喃念著:「灰姑娘,原来这出戏是灰姑娘……」 会不会太老套了? 剩馀的时间,她一个人就这麽胡思乱想著,直到厚重的窗帘被拉上,舞台的 布幕拉起,她才如梦初醒的望向前。 过了好一会儿,她身旁一直空著的位子,突然有人碰的一声坐下,粗重的呼 吸声在黑暗里听来特别明显,她忍不住好奇的偏过头。 「阿——」警觉的捂住嘴,方葵妙惊讶的看著像刚跑完马拉松的邬谚,压低 声音,她问道:「阿谚,你也来了?」 邬谚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你还好吗?」他微喘的问。 「我?」她一脸茫然。「我很好啊。」 邬谚猛地抬头看她,然後又快速的转头看向台上,正好看到杭尚伶朝他神秘 的一眨眼,气得他咒骂出声。 「怎麽了?」方葵妙担心的问。 「没事。」只不过他又被杭尚伶拐了罢了。 「喔。」嘴里应著,方葵妙的眼悄悄偷觑著身旁的人儿。 看著他的侧脸,离他极近的手臂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方葵妙不知 怎地脸红心跳起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就这麽自然的出了口—— 「等会儿可不可以陪我一起逛园游会?」 「要我陪你一起逛园游会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两双眼惊讶的对视,然後都笑开了。 好久了,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默契,最近两人的相处总带著莫名的 压力,一直到现在,才像又有些回到从前。 处在黑暗中,看著阿妙的笑脸,看她长长的睫低垂著,嘴角却微扬的模样, 邬谚突然觉得心底浮起陌生的感觉,像是整颗心都因见著了她的笑而发烫…… 台上已经演到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灰姑娘要仓皇逃走的高潮片段,只见饰 演灰姑娘的杭尚伶正跑下阶梯,穿在脚下的一只高跟鞋顺应剧情的脱落—— 然後灰姑娘突然停下身子。 舞台灯光打在她身上,所有观众的目光也全集中在她身上,灰姑娘转过身走 到掉落的玻璃鞋边,弯腰将鞋捡起。 再转个身面对观众,杭尚伶嘴上带著诡谲的笑,手上则轻抛著鞋子。 礼堂内一片安静,除了相关人员外,没人知道女主角想干嘛。 「各位观众,」她朗声道:「今天是我们学校的校庆,一向在各校之间颇负 盛名的×大戏剧社居然会搬出这种老土的剧码,大家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呀?」 底下响起嗡嗡的回应声。 「其实呢,是咱们觉得光演戏好像太平常了,所以打算跟大家玩点游戏。」 她继续说道。 邬谚心底浮起不祥感。 「大家看到我手上的玻璃鞋了吗?」她扬声道。 一堆头频点。 杭尚伶的眼不断的瞄向方葵妙,「这个游戏叫找寻玻璃鞋。简单来说,只要 找到玻璃鞋,再把鞋子交到戏剧社来就好了,将鞋子交来的人呢,我们会送上一 点点的奖金。」 一听到有奖金,底下的人开始骚动。 「奖金是多少呢?不多,」她灿笑,「一万块而已。」 话一出口,底下的人简直就要开始暴动,杭尚伶忙补充道:「我喊「开始」 後,游戏才算真正展开,没有任何规则、条件,只要你把这只鞋拿来戏剧社,」 她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就有一万块。」 「戏剧社好慷慨啊。」阿妙浑然不觉大难即将临头。 「我们走。」邬谚机警的拉起她。 「怎——」话才刚出口,一只透亮的鞋子突然稳稳的落在她腿上。 杭尚伶看著邬谚简直要喷出火来的眼,唇上的笑意甜甜,再看看呆呆地看著 她的阿妙,她张开嘴,空无一物的手缓缓朝下一挥,「开——始。」 「还不快走!」 抓起方葵妙,邬谚急急往门口处跑,恰好避开几个扑向他们位置的大汉。 「阿——」方葵妙被扯著往前奔去,「阿谚,这是怎麽回事?」 「待会儿再跟你说,现在先逃命吧!」 ☆☆☆ 长廊上,远违就见一男一女像赶著投胎似的狂奔,後头还跟了一大群又吼又 叫的疯子,卖巧克力生鱼片的男同学从窗口探出头来,搞不清楚发生什麽事的他 随手从疯子群中抓了一个,好奇的开口问:「发生什麽事啦?」 跑得满头大汗的男同学喘吁吁的说:「你有没有看到前头那个女同学手上拿 了一只鞋子?」 「有。」 「拿到那只鞋子的人就可以领到一万块。」 「什麽!?」当下巧克力生鱼片也不卖了,男同学围裙一扯,呼的一声从窗 口跳出,「快!追一万块去!」 就这样,追著他们的人愈来愈多,邬谚拉著方葵妙急跑著,没时间回头,他 扯开喉咙大喊:「把鞋子丢掉!」 「什麽?」风不断从耳朵旁灌过,方葵妙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麽。 「我说,把鞋子丢掉!」他再次大喊。 「啊?」方葵妙努力要扬高声音,但没什麽体力的她已经跑得快断气了,「 我听不到……」她无力的回。 没办法,邬谚只得想办法甩开追兵,胡乱绕著路的他们正苦於没办法摆脱身 後那群人时,前头突然出现个块头很大的男同学。 「邬谚,快过来!」外号大混仙的他躲在角落跟他们招手。 「你——」身後的人声愈来愈响,没时间迟疑,邬谚弯进了角落。 「你们躲到鬼屋好了,」大混仙很好心的说,「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谢谢!」邬谚一面喘著,一面将方葵妙手上的玻璃鞋拿起,「乾脆这东西 也给你好了。」 「不、不用了!」大混仙头猛摇著。开玩笑!要是让人看到这东西在他手里, 他不被寻鞋的众人踩扁才怪! 邬谚嘴一撇,「算你聪明。」拉著方葵妙走进昏暗的鬼屋里,他微喘的说。 替他们掩上入口的黑幕,大混仙不忘提醒他:「记得帮我跟劳教授说一声, 邬谚,我的财政学就全靠你了。」 「知道啦!」邬谚的声音由里头传来。 「希望你等会儿还能记得这件事……」守在门口的大混仙喃喃。 ☆☆☆ 原先在设置鬼屋时,他们是打算在长廊两旁用黑布遮掩,再装上昏暗不明的 灯泡,最後让几个同学扮成鬼怪躲在黑幕里吓人。 如今不知道是鬼屋还没开张,还是大夥都吃饭打混去了,整个被黑布遮盖了 的长廊里居然空无一人。 暗黄的灯泡闪著,邬谚躺在草地上,慢慢调节著呼吸。 方葵妙无力的摊在他身旁,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邬谚总算能翻身坐起,他看著脸颊红得吓人的方葵妙,不知 怎地就笑了起来。 趴在地上的阿妙想到被一群人狂追的模样,想到自己抓著一只鞋子在路上跑 的模样,笑声也无法克制的溜出口,两人的笑声混杂著,听来如歌似的相合。 「其实,你只要把鞋子丢掉就好了。」坐在她身旁,邬谚笑著说。 方葵妙恍然大悟,「说的也是,我干嘛……」她摇摇头,又笑了。 是邬谚先止住笑声,他看著阿妙的笑颜,修长的手将她乱成一团的卷发拨好。 阿妙的笑声梗在喉际,她看著邬谚的动作,突地翻离他身边。 「阿妙——」邬谚抓住她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方葵妙动作一顿,回头看他的圆圆脸满是迷惑。「我没在生你的气啊。」 「那你为什麽躲我?」 「因为……」阿妙以手画著地,「我不想惹你不高兴。」 看来他们两人间恐怕有不少误会,邬谚抬起她的头,望进她的眼。「我没有 不高兴。」 「可是,」她呐呐的:「我以为……」 「你……」他现在才想通,「你该不会以为我讨厌你,所以才一直避著我、 不理我吧?」 阿妙的脸胀得通红。 「傻瓜,」他叹,「不,傻的是我,」他改口,「如果我早对你说清楚就好 了,以後我要再说你笨、说你傻,你就打我。」 「阿谚?」方葵妙担心的看著他,「你没事吧?」 「没事,」他突然将她拥入怀中,「我什麽事都没有。」 「阿……阿谚,」僵在他怀中,方葵妙抖著声音道:「你确定你真的没事?」 「阿妙,」靠著她耳,他难得温柔的说:「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脑里像有什麽东西爆开了,方葵妙举起手放进嘴里一咬!「啊!会痛!」 「当然会痛,你到底在想什麽啊?」邬谚好气又好笑的握住她的手,就著暗 黄的灯,细细端详。 一滴水啪答一声落在眼前,邬谚连忙抬起头,「怎麽又哭了?」他以手替她 拭泪,「虽然这样不好,可是看到你的眼泪却让我觉得怀念,从那天後,这是你 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我……」阿妙哽咽著,「我怕你讨厌我,怕你觉得我很麻烦,所以都忍著 不哭,就算有人欺负我,我也不哭……」 邬谚抱住她,「是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有点哑。 「不!」阿妙摇著头,「我不知道你是怎麽了,我不知道你为什麽突然就喜 欢我了,可是,」她笑了,笑里带著泪珠,让人看了心好疼,「我好喜欢你喜欢 我,我心里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望著她,邬谚禁不住为她心折。他真想不透她为什麽能这麽信任他?她对他 的感情为什麽会这麽单纯而不杂一丝的怀疑? 是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很傻,要骗她也很容易,可是,他怎麽舍得骗她? 怎麽舍得伤害她? 他何德何能能遇到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 「阿谚,」她拉拉他,「我们这样是不是算和好了?」 「嗯。」他点点头,轻轻吻了她的额。 「那我以後可以再跟著你喽?你会保护我,我可以不用再一个人撑著了?」 红著脸捂著颊,她仍将自己的问题说出口。 「嗯。」他亲亲她的颊,「我会保护你,」他许下诺言,「我会保护你一辈 子……」 「阿谚,」她两手捂著自己的颊,「你现在是不是要吻我的嘴了?」 邬谚噗哧一声笑出,「没错,」他缓缓靠近她的唇,「把眼睛闭上——」 就在双唇相触的一瞬—— 「别挤我啊,你别乱动,他们要亲了啦!」 邬谚僵住身子! 站起身,他走向入口的黑色布幕,刷的一声拉开。 果然布幕後挤了密密麻麻的人,见著他冷冷的眼,带头的杭尚伶尴尬的一笑, 「ㄟ……好巧,在这遇到你……」 「巧吗?」他露出鲨鱼似的笑,「杭尚伶,我突然想到有好多帐没跟你算… …」他开始挽起袖子。 「呃……」杭尚伶机警的往红著脸呆站在那的阿妙身後一躲,「阿妙,救我! 是我想出这个办法让你们和好的,我算是你们的恩人耶。」 「阿妙,让开。」 「呃……学姐说的也没错……」方葵妙心软的说。 「你……」邬谚叹气了,「你怎麽这麽傻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 方葵妙突地一拳打向他。 「阿妙!」邬谚捣住左眼。 「是……是你要我打你的……」她小小声的说,「你自己说如果又说我傻, 就要我打你的。」 「哈哈!」杭尚伶指著他笑,「自作自受!」 「是吗?」邬谚冷笑著从地上捡起被人遗忘了的玻璃鞋,晃了两晃,吸引大 家的目光後,再轻轻的放进杭尚伶怀里,将阿妙拉到一旁,他扬起唇道:「是谁 自作自受还不知道呢。」 望著众人贪婪的目光,杭尚伶一面往後退一面大喊:「邬谚,你别这麽狠啊, 救救我!」 「好,」他挥挥手,「等我有空时。」 瞧他抱著方葵妙,唇在她唇边流连不去的样,要他有空,恐怕要很久很久以 後了…… (全书完)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