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放暑假了。早晨起来,我就在牲畜圈门口挖坑,埋拴马桩。硬土层很浅,挖到 半米就是沙土层,沙土层里,每一锹都有贝壳那样像骨头一样的东西,被我挖出来, 在学校劳动时也经常挖出这样的贝壳来。我曾经很好奇,问老师这些贝壳为什么不 活在大海里,而躺在我们这远离大海的遥远的沙漠里? 老师说,在很久以前这里没 有沙漠,都是水,而且是大海。海水流走了,就把贝壳留在了沙漠里。 海水为什么要流走? 流到了哪里去? 老师说:不知道为什么海水要流走,但是 我知道海水流到了大海里去。 你怎么知道海水流到了大海里去? 老师说:只有大海才能盛得下海水。 老师的答案很有道理,属于正确答案,但一定不是最好的答案。因为我不太满 意。我不想再问了,我知道再问下去,老师也回答不出来了。这个老师就是我们现 在的满达校长。他不但是我们学校权力最大的老师,也是最有学问的老师,他有一 支谁也没有的黑色的英雄钢笔。我还听说,满达校长是解放后第一批内蒙古畜牧学 院兽医系的毕业生。满达长也是脾气最暴躁的老师,所以我不敢再问了。 我看着一堆挖出的贝壳,像古代的眼睛一样,从地下睁开,迷茫地看着我。我 不是很胆怯,但是也不敢用手去拿。我很向往那很久以前,悠悠地想,海水到底流 去了哪里? 真的是大海里吗? 我知道想破了脑袋也是没有结果的,但是,我还是喜 欢想,我一不着边际地想象,就感到很神奇,很舒畅。很快我就挖出了一个很深的 土坑。 我跳进坑里,像土拨鼠一样,只露出一个脑袋,用力蹦跳着把坑底跺实。雅图 先是很稀罕地拿走那些贝壳,看见我在坑里一蹿一蹿地蹦跳,就兴奋地跑过来按我 的脑袋,还喊叫着说:抓住了一只土拨鼠。可能黄母狗嫉妒雅图和我玩,或者误解 了,以为雅图要坑害我——在它的眼里看见的就是雅图在往坑里一下一下残暴地按 我,而我往上蹿是在挣扎。它冲上来就把雅图扑倒在地上了。 阿妈见黄狗突然一下子扑倒了雅图,就跑过来用棍子打黄狗:你疯了吗? 怎么 不认识自己家的人r?可是在阿妈还没有打到黄狗的时候,更突然的事情发生了,小 黑狗图图扑上来把黄狗撞倒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很惊讶,更惊讶的是黄狗,图图在撞它的妈妈呀! 我知道 在黄狗的眼里,雅图就是一个客人,永远成为不了它的主人。好在雅图在我们家里 住熟悉了,黄狗没有下狠口咬她。可是在图图的眼里,雅图就是它的主人,为了它 的主子,连亲娘都不认了。 一场惊吓,雅图站起来抖搂一下身上的土,就没有事了。她没有想到黄狗对我 这么忠诚,也不相信黄狗会咬她,所以就没有太害怕。黄狗躲开了阿妈的棍子,还 是很警惕地注视着雅图。其实阿妈也不会真的打它,这一点黄狗自己也知道。 我从坑里上来,还是很亲热地把黄狗抱了起来。 黄狗肚子里没有狗崽,分量还是很轻的。这是我给黄狗的最高奖赏,我知道它 从小就喜欢我抱,可能它的孩子们都在看着它呢,它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从 我的怀里挣脱了。小狗们很羡慕地围上了它,黄母狗还是显示出了受宠若惊的得意 神色来了。其实最得意的是图图,黄狗对它儿子护主撞娘并不怨恨,这可能就是狗 类的规则,图图也不悔恨、歉疚。雅图爬起来,感动得就抱起了图图,任图图在她 的脸上舔。我看到几次雅图粉红的舌头,都和图图柔软的也是粉红的舌头舔到一起。 我有点嫉妒地喊雅图,别亲了,来帮我。我们把一根直径二十五公分( 我用格 尺量的,很准确) ,三米长的榆木杆子竖进了坑里去。雅图很卖力气,也很有力气。 很快我们就把拴马桩埋好,固定结实了。土里埋了一米,地上露出两米,拴马桩埋 得很牢固。榆木杆子上端被我烫了一个黑洞,可以穿进一条马缰绳,还有两个天然 的榆木权丫。 这样,这根拴马桩拴上三匹马都没问题。 雅图这只小母牛,天生就是干活的料。她对和我阿妈一起料理家务,养畜放牧, 表现出了极大的情趣和天分。 雅图对吃酸奶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昨天放暑假,刚一到家,我们热得满身 通红,汗流浃背。阿妈就端出一盆当天的酸奶给我们喝。酸奶是解暑、清凉的好东 西。只要装一肚子酸奶,出去放牧,多热的天都不会出汗。我喝了一大碗,剩下的 大半盆,雅图一扫而光。她边喝边叫:好喝,比旗镇里的冰糕化成水还好喝。从那 以后,她每天一盆,喝酸奶成了她的享受,看她喝酸奶也成了我阿妈的享受。 看到阿妈高兴,我也高兴。阿妈是一个没有快乐,也没有忧伤的女人。我们家 里除了马、牛、羊、狗,就是我们娘俩。阿妈永远是很勤劳地干活,脸上总是那样 平静。可是我知道阿妈不快乐,她的心里很幽怨。 我不怪自己,不能让阿妈快乐,我却很听话,很小心,不让阿妈忧伤。我也知 道没有用,阿妈的快乐、忧伤与我没有关系。 我每天的心里很郁闷、焦虑,也是没有原因,就好像身上或者心里有堵着的地 方不通畅,要长出一口气,才能感到顺畅一些。放牧的时候,雅图带着狗快乐地追 赶牛羊,我就一个人慵懒地躺在草地上胡思乱想。想那个我曾经去过的旗镇,和在 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些杂志里讲的故事,连那个流淌着臭水的小桥我都每天要想一遍, 心里默念着我给小桥起的名字:马鞍桥。还有那个长相古怪的独耳龙,和那个更古 怪的神秘的吹水壶的人,我总觉得和这个可怜的人,有点熟悉或亲近的感觉。尤其 是想到阿爸心里就有些恐惧和忧伤,他到底去了哪里? 我总是充满希望地想,他随 时会突然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甚至觉得阿爸就在我的身边。我也总是充满希望地 对我阿妈这样讲。 我几次和雅图讲起旗镇,竟然好多地方她都不知道。真是奇怪。我在牧场放牧, 老师说整个牧场有方圆几百里,每一条河流,哪里是沙漠,哪里是高草,哪里夏天 会开满马兰花,哪里有树,哪里有坟墓,哪里冬天的鸟群多,哪里狼多,哪里有狐 狸出没,我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而那旗镇比牧场里接羊羔的大羊圈大不了多少, 她生长在那里竟然不知道。她是不有点傻呀? 我就是觉得雅图有点傻。 埋完拴马桩天空就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来。雨过天晴,阿妈就说要 带我和雅图去捡蘑菇。雅图又兴奋起来了,我们拿上筐和铲子就和阿妈出发了。每 次下过雨,我们去捡蘑菇,回来都会有一顿美味的好生活。 雨后的阳光照射在草原上很毒辣,马圈的后面成堆的马粪,婆婆娑娑地生起无 数伞状的白蘑菇来,一堆堆,一簇簇。这些蘑菇很快就变颜色,由白色变成黄顶黑 干,收起伞状便生起很多蛆虫和蚂蚁来。马粪散发出浓烈的味道,这种味道我觉得 不是臭味,也就是陈腐,有点发霉的草味。我很喜欢闻,这个味道是我在旗镇那段 日子,对牧场最真实的回忆。 阿妈说马粪蘑菇不能吃,不是有毒,也没有大粪味道,但是它毕竟是从粪里长 出来的,从来没有人吃过。她不让我和雅图去捡。看着蘑菇又变成了粪土,我还是 觉得有些可惜。 人吃的蘑菇,雨后的草地到处都是,只要发现一个拱起裂缝的草皮,扒开里面 就是一窝圆圆的白蘑,很好看也很鲜嫩,顺手在草地里薅几把野韭菜,回家用大酱 来炖蘑菇,煮熟了,吃起来就是酱鸡腿味道。往筐里捡蘑菇的时候,我想象着这一 筐有点生土味道的白菇,散发出了鸡腿味道,就流出了口水。幸亏我这丑态没被雅 图看见,否则看见了又会被她嘲笑。 雅图陶醉在捡蘑菇的快感里了。阿妈为我们拿着筐,指点着雅图捡,同时还帮 她解答疑难。阿妈告诉她,地上那个裂开的土包是刚才打雷劈开的,扒开那里就会 有一窝白蘑。按照阿妈的指点,雅图每次都能获得丰收。 我对这一窝一窝小蘑菇已经不感兴趣了,就离开了她们,要找一个大的蘑菇来 给他们惊喜。 我光脚丫蹬过曲水河,在北河边,钻进了一个很高的,牛羊不吃的灰白色的艾 蒿丛中,这里阴凉又不潮湿。凭着直感,我真的发现了一个大白蘑菇。我就喊阿妈 和雅图快点蹬过来。 这个大蘑菇,刚把大土包上面的土拱裂开一道小缝,就被细心的我发现了。从 缝里看白白的一整片,我断定是一个大蘑菇。雅图跑过来就抢着要我让给她来挖。 阿妈说:你们不行,我来。这是一个马粪包。 马粪包我知道,是药。我们家里常年备有,身上有了出血的伤口,阿妈都要给 我上一些马粪包的黑面面。据说这东西只生长在草原上,还很罕见,不是谁都能捡 到。 阿妈很小心地用铲子刮掉上面的土,露出了足球那么大的一个大白马粪包。阿 妈把它切断根,捧出来,怕太阳晒,小心地脱下衣服包了起来。雅图说:这么大的 蘑菇,我们一顿都吃不完。 我说这不是蘑菇,不能吃,这是马粪包,是药。 阿妈说马粪包也是蘑菇,也能吃,只是舍不得吃。 马粪包放在篮子里,篮子就满了。阿妈说赶紧回去吧。我和雅图抬着篮子快步 走在前面,阿妈紧跟在后面。我们带着丰收的喜悦满载而归。 回到家里,阿妈紧忙在羊圈的顶棚上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就把马粪包晾晒 了起来。 我阿妈的大酱很咸,野韭莱酱蘑菇又太香,我吃得很多。半夜里,我就爬起来 跑到外屋,去水缸里舀水喝。迷迷瞪瞪地就碰上了雅图,她就和我抢水瓢。我们家 的屋子多,阿妈把我们分到两个屋子住。夜里抢水喝,阿妈也醒来了,我看到她好 像很开心的样子,看着我们闹。阿妈本来是不开心也不痛苦的人,自从雅图来了以 后,我经常看到阿妈会面露开心的神色,那时我的心情也会很兴奋。我故意让这种 玩闹加大、延长。雅图也是人来疯,你越和她闹,她就越和你闹。正高兴着,阿妈 就会突然阻止我们往下进行,她平静地说,好了,够了,睡觉吧。 躺在床上我总是很扫兴,猜疑阿妈看穿了我的伎俩。我就恼恨自己,为什么不 能让阿妈多开心一会儿。这些道理是我从旗镇回来以后想明白的。虽然很多事情我 不是很明白,但是经历了这一段去旗镇,我开始会想很多问题了。 我和雅图每天都到羊圈的棚顶上去看马粪包晾晒的情况,遇上阴天下雨,就用 一个饮马的水桶盖起来。马粪包一天一天在发黑、发干。我们眼看着它身上的水分 被阳光蒸发,在缩小。阿妈说:要里里外外彻底晒干,最后外面是一个黑色的硬壳, 里面满是黑色药面,这个马粪包就制成了。这么大的一个马粪包,够全牧村用上一 年了。 有一天,我和雅图爬到羊圈棚顶,发现马粪包自己竟然在动。雅图害怕了,不 敢往前走。我上前看到马粪包有些塌陷,并出现了一些裂缝,裂缝里竟然爬出了很 多白蛆。我就叫雅图去喊阿妈来看。阿妈上来了,心疼地说:生蛆了,白瞎了。她 让我用刀子切开马粪包,里面不是我们期待了几天的黑药面,是满满的白蛆在蠕动, 看得人心里发麻,身上发冷,直恶心。 雅图问阿妈:咋办? 阿妈说:不能要了,咱们下去,扔在这里喂鸟吧。 一会儿,一群灰色的野鸽子飞来,落在羊圈棚顶上,咕咕地叫着吃了起来。吃 饱了,就心满意足地呼扇着翅膀,在我家的上空盘旋一圈飞走了。我再爬上去看, 一个肥大的马粪包就剩下一张破碎的黑皮了。 雅图倒是每天都兴奋,她不了解我和阿妈的内心世界,和我们的家庭秘密,她 觉得我们是一个清净、善良的家庭。我们总是互相嘲笑。我嘲笑她对牧场这些东西 的惊奇和夸张喊叫,她嘲笑我对旗镇的迷恋。 假期里,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苦闷时,我就用牧羊铲捡干牛粪块,击打那 个枯死多年不倒的榆树桩。榆树桩很粗,下面有一个树洞,土拨鼠在里面钻来钻去, 冬天还会有狐狸藏在里面。 草原上的老榆树都是树精,据说活在沙漠上三百年不死,死后三百年不倒,倒 下三百年不朽。我用牛粪块击打的这个老榆树洞,不是一棵树的洞。 有倒下的老树,有站立枯干的朽木,有生机勃勃的活树,它们都纠缠在一起形 成了这个树洞。我不知道这个洞有多少年了,只是感觉到树洞里很深、很神秘,总 有一种力量在吸引我,但是我从来没有爬进去过,也不敢爬进去。 虽然生长在草原,但其实我不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我说过了有时我胆小如鼠。 平时一个人在草地上走,最怕见到的不是狼,而是黄鼠狼,一见到黄鼠狼我就会在 高草地里惊慌奔跑。这都源于在家里,听了太多阿妈讲黄鼠狼附体的故事。 那个神秘的树洞,我更怕里面有黄鼠狼。 击打树洞,我每次都要打完九十九块,我一边数一边打,很在意打进去的数量, 最后打进树洞的是单数,还是双数,也总是决定我的心情,是单数我就会感到很高 兴。我曾经有一天把九十九块全部准确无误地击打进了树洞,那天心情真是舒畅, 我狂叫着,围着老榆树奔跑,然后躺在草地上打滚。 现在放牧有了雅图,我就不用跟着羊群走了。我跟雅图说:你赶着羊群绕曲水 走一圈儿再回来,我给你烧苞米和豆子吃。我去农垦队的苞米地里掰了四穗带着红 缨的苞米。这是知青和老农垦种植出来的杂交品种。我特意选了皮黄的老苞米,老 苞米用火烧着吃才香。我扒开一层层黄色的,绿色的,白色的苞米皮,里面露出颗 粒饱满的苞米,金黄闪闪。摁一摁苞米粒,里面的灌浆已经长得很硬实。 我找来榆木棍,插在苞米上,然后把苞米插在一块不长草的碱土地上。在苞米 上摆上千牛粪,用干草和树枝点燃。我又去黄豆地里抱来一捆结满豆荚的黄豆秧, 放在牛粪火上。一阵狼烟翻滚,焰火中发出哔哔剥剥的爆响,然后就是牛粪飘香, 接着就是烧烤苞米的香味、烧烤黄豆的香味。我不用回头看,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 的跑步声,是雅图闻到了味道,她把羊群交给了黄母狗和图图,在往这里跑。 我用一根粗大的榆木棍子,拨开火堆,火星四溅,露出了四穗烤糊了的苞米, 黄豆荚不见了,化成了灰烬。我从碱地上拔下苞米,和雅图每人两穗,就啃了起来。 雅图第一次吃牛粪火烧苞米,低着头一口气就啃了一穗,抬起头来,鼻尖和两个嘴 角就长上了黑胡子。我笑她,她根本就不在乎,接着就啃第二穗。啃完连脸上都长 了黑胡子。 她把啃光的苞米棒子,远远地抛了出去,意犹未尽地问我:你不说还烧了黄豆 吗? 我说黄豆已经烧成了灰,你到牛粪灰里去找吧。这时,牛粪灰里的火星都已经 熄灭,灰还是热的。雅图用手扒灰烫了一下,站起来骂我坏她:灰里就没有黄豆, 你故意坏我,让我烫手。我找来一根榆木棍,扒开灰,露出了一堆堆烧熟了的黄豆 粒。我说:你们旗镇的人就是无知。 雅图已经不顾一切了,扒着牛粪灰吃黄豆。 她说,烧黄豆比烧苞米还好吃,我们应该先吃黄豆,后吃苞米。灰慢慢地凉了, 雅图把吃不完的黄豆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她从灰堆里站起来,整个脸都是 黑灰了,还热得流起了汗,一张笑逐颜开、心满意足的花脸。在我无所顾忌的屁声 中,她也羞涩地放起了屁。这是吃烧黄豆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今天感觉很好,吃完就要运动,我要给雅图表演往树洞里扔牛粪块。可是, 她却不太感兴趣,好像很勉强地坐在那里看,我的情绪马上受到了影响。刚打还不 到十块,竟然连续三块打到了外面,有一块竟然偏离出了树洞很远的地方,惊吓了 一只正在闭目养神的乌鸦。那乌鸦呼扇着翅膀,很难听地叫了几声,就又落到另一 处打盹儿去了。 我有点沮丧的样子,偷看雅图,她那张肥胖的花脸上嘴唇已撇成了弧形,显得 很不屑的样子。 我再往下打,情绪越来越低落,打出十块八块,才偶尔能进一块,还显得有气 无力的样子。我有点灰心丧气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仰望白云蓝天,全身虚脱, 肚子鼓胀,好像连屁都放不出来了。 雅图站起来晃着脑袋去追赶牧群了,还说我吹牛没边没沿,天底下谁也不会把 九十九块牛粪全部打进老树洞,不用说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就是站在树洞口往里放, 也会掉出几块来。就像吃饭掉饭粒一样。你这水平,我看一半都打不进去。 雅图走了,还把我嘲笑一顿。我抓起一把草就塞进嘴里猛嚼,草里有一股甜甜 的汁儿,好像流进了我的胃里,我一下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吐出满嘴的草末子, 放了一串空旷悠扬的屁,就继续打。连续十几块牛粪,一口气都让我打进了树洞里。 每一块都威猛得带着风声。 我挥汗如雨,想喊雅图来看一下我的真本事。远远地,雅图挥动手臂吃着兜里 的黄豆,领着狗,赶着羊群已往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