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张灯结彩,张灯结彩,四处都是教人感到刺目……不!是感到喜气洋洋的火 红。 柳飘飘看着一整个宅院的人总动员了起来,所有的忙碌全是为了她的婚嫁大 事,不知怎地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教她感到不真实的可不止如此,真正让她更感到难以相信的,是她刚从二师 兄那里听来的嫁前训示。 当然不是出嫁从夫那一类老八股的内容,而是……而是二师兄竟叫她要好好 珍惜。没错,二师兄就是用了“珍惜”这个字眼,他叫她要好好珍惜像星风这样 的夫君,还说星风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对象,要她好好珍惜、好好把握,要用 心去体会那看似无情的深情。 就是这一句,就是这一句!什么“看似无情的深情”,差点没教她吐出嘴里 喝到一半的茶。 情?二师兄说的可是星风这种冰种人耶!那样的人是哪里来的情啊? 嘟嘟嚷嚷中踱回她的小宅院,门一开,她的脸显些绿了。 那个据说看似无情的有情人,正坐在她最爱的罗汉床上闭目行功练气! 她真是要被他气死,师兄都交代了,他们成婚在即,依习俗,在大婚前两人 最好是避免见面,怎么他哪儿不去,特别是庄里的练功堂大得要命他不去,偏生 要躲在她一个姑娘家的房里呢? 因为不爽,她动作恁是大的走来动去,不是撞倒椅子,就是敲敲这儿、打打 那儿,打定主意不让他有清境的空间练他的功。 “点穴。”蓦地,闭目中的星风冒出两字。 柳飘飘为之气结,知晓他在威胁,威胁她再不安静一点,那他就要点她的穴, 让她动弹不得,再也无法发出丝毫的噪音。 “你……你要敢再乱点我的穴,我就……就……”辞穷,想不到要怎样。 “就怎样?”他竟然问了,而且还是张开眼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对着他那好整以暇的表情,她更火大了。 “我就会很生气、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她强调,然后撂下她所能想到的 最有力威胁,“到时候,我就不弄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星风似乎有些闪神,一双星眸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浮 现的净是她。 室内忽地没了声响,没人开口,她就让他这样直勾勾的望着,然后也不知足 怎地,她蓦地害臊了起来。 “看什么?”她嗔道,粉颊儿红通通的,语气是撒娇似的甜腻。 “过来。”他开口。 “不要。”她直觉拒绝,颊上的酡红更甚。 只因教她想到,这阵子他特爱摸摸、碰碰她,老逮着机会就偷吻她,说是要 报她的轻落之仇。 真是的,当初她因情势所逼,也才吃了他一口豆干而已,就算是连本带利的 算,他的求偿次数也多得离了谱,她的嫩豆腐都要教他吃光啦! “过来。”见没她反应,他又道。 “做什么啦!”理智上她不该过去,但她就是忍不住的顺了他的话,迈出迟 疑的步子朝他而去。 在可触及的范围时,星风探手向她,在她能反应过来前,又揪住了她的脸。 不知是第几次的中招,柳飘飘连哀叫的力气也没了。 挤眉弄眼、挤眉弄眼,她的脸又被揉来揪去了好一会儿,就像被掐住时那样 的突然,他突地又松手,然后俯身,朝她软软的粉唇儿上啄了一口。 就是这突来的一亲,教她想气也气不起来。 “你、你做什么啦!”颊儿红红,她嗔了他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 办。 “你表情真多。”他破天荒的给了一个解释:“好怪。” 她目瞪口呆。 原来……原来他会这样捏她的脸,就是因为她表情多,但……怪?!就因为 表情多,他竟然说她怪? 有没搞错?她只是跟平常人一样,有喜、怒、哀、乐的表情而已;而他这个 总维持一号表情的冰块脸,竟敢说她怪? 到底是谁怪啊? 有种挫折感,但也懒得跟他讨论谁怪的问题了,她索性问问其他的正事, “你怎来了?师兄不是交代过了,拜堂前我们俩要避免见面的吗?” 他没理她,觉得这种禁忌真是百般无聊,闭上眼,又要继续行功。 “哎呀!你要练功就上练功堂那儿去,要是教人发现你躲在我房里,话传出 去就不好听了。”她连忙要制止他。 “吵死了。”他睁眼看她,指的不单是她,还有整个庄园里的人。 就像通灵似的,对着他冷冰冰的脸,她竟懂得他的意思,大概也能想像,他 这个平空冒出的姑爷,会引起多少的关注与奉承,而那些,都只会教他心烦而已。 “没办法,你忍忍,等我们大婚后住上一阵子,别人对你的好奇就会慢慢少 了,仆佣们也慢慢的摸清你的个性,我想到那时你就能清静许多。更何况,只要 等到对付完赤血魔尊,我们就能回山里去,到时就剩下阿茂伯、雪雨、老冯还有 你跟我,真的是清静了。” 她不自觉的勾勒起两人的未来,想着他练功,而她织衣煮饭,日日就这么的 恬静悠闲,说不定还能生两个白胖小娃儿……娇颜倏地涨红,她、她、她……她 也不知道怎会想到这去。 “你、你饿了吧?”她倏地退了两步,完全不给他回应的机会,自顾自的说 着,“吃点点心好了,我去准备,我马上去准备。” 简直是逃也似的跑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至少在这羞死人的时刻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会冒出那样的念头? 娃儿?小娃儿?她跟星风的小娃娃? 因为那想像,一颗脑袋乱烘烘的,害她昏头转向,一不小心便在转角处撞上 了人。 “哎呀!” 惊呼声中,柳飘飘很快的稳住身子,但对方可没她那么好运了,跌坐地上的 仆役连忙七手八脚的捡抬散落一地的礼品。 “抱歉,没事吧?”柳飘飘过意不去,跟着蹲下帮忙捡拾。 瘦高的仆役一脸的惶恐,连忙制止她:“哎哎——小姐您别忙,这里让小的 来就行了。” “没关系,我帮你,反正是我闯的祸……”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向被撞倒的 仆役,第一眼觉得有些面生,柳飘飘顺口问了,“你是新来的吧?” “是啊!小姐真是好眼力,这阵子庄里头为了小姐的大喜之事而忙碌着,二 爷怕来不及在老爷赶回来之前打点好,因此,让大总管聘了一批临时雇佣,小的 就是临时来帮忙,想赚些赏银的。” 话才说完,愁容浮现,这个临时雇佣叹道:“这下好了,赏银都还没赚到手, 就先把大总管交代要送到小姐房里的礼品给打翻了,这些全都是贵客们送来的, 只怕盒中件件都是珍宝,若有什么损伤,就算是把小的卖了十次也赔不起。” “没事,你只消跟大总管说是我撞翻的,他不会为难你的。”柳飘飘安抚他。 “若是大总管不信我,那怎么办?” 柳飘飘想想,确实是不妥,改口道:“要不这样,我陪你上大总管那儿一趟, 定是不会叫你背这黑锅。”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仆役喜出望外,连声谢道。 “那走吧!”捡起最后一盒礼品,柳飘飘道。 “啊!小姐您别拿,这要是让大总管看了,定会骂小的没规矩,这些礼盒还 是交给小的拿吧!”仆役慌慌张张的制止她。 不想为难下人,柳飘飘依言将手中的礼盒交出,但就在倾身交物的那一刻, 她的身子一软,瞬间失去了知觉。 等到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柳飘飘的人已经在地煞门里了。 如同江湖里流传的耳语~~“天绝地煞,无人不怕”! 不论是天绝宫的缠与残,还是地煞门的毒与绝,都是麻烦中的麻烦,直教人 闻之色变。 而现在,被一盆水泼醒的柳飘飘,入目所见的就是一式代表地煞门的暗红, 一种教人直觉联想到凝固血渍的怪怪暗红色。 “你们……”秀眉皱起,就算不用直觉,在一群凶神恶煞的虎视眈眈下,柳 飘飘也知道是大难临头。 更何况她双手分别被绑在椅子的把手上,双脚也被紧紧捆绑住,四肢完全的 失去活动能力,也算是另一种的五花大绑。 在这样的阵式下,她可没傻到以为这些人请她回来,是绿柳山庄的面子大, 让他们请她回来作客的。 “不论你们想要什么,劝你们死心,绿柳山庄不会因为我而有任何的妥协。” 她撂话,语气之强势,与她秀气甜美的模样完全不符。 “九姑娘谦虚了。”胸前绣着白骨,代表着地煞门舵主之职的男子说了, “有没有用,那还得试试才知道了。” “你?”虽然装扮不同,眼神气质也不太相似,可是柳飘飘认得这人,不就 是那个被她撞倒,自称是临时雇佣的仆役吗? “就是我,让本舵主亲自出马,九姑娘也够面子了。”男人冷笑。 “你想要什么?”柳飘飘不想浪费时间,问得再直接也不过。 “那个男人的来历。”地煞门的人也很直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师承何 人?何门何派?” “你说星风吗?”她猜测,但也无能为力,“他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啊!问 我能问出什么?” “笑话,他是九姑娘你的未婚夫婿,佳期在即,你会不了解他?”男人再度 冷笑,“这样的谎言,真亏你说的出口。” “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关于星风的事,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办法多说 些什么。”柳飘飘态度相当的坚定。 不坚定也没办法,因为她对星风的了解,除了饮食上的喜好,还真是少的可 怜,而她不相信,这些地煞门的人对星风爱吃什么的情报会感兴趣。 “没办法说吗?”一个眼神示意,待旁人送上器具,男人狠笑,“我相信只 要一点点小帮助,九姑娘的‘不知道’很快就变成‘什么也知道’了。” 看见那些烧得火红的烙铁、细针与其他林林总总净是折磨人的器具,柳飘飘 白了脸,但也仅此而已,柳家人的傲气让她硬气的不肯示软,美丽的大眼满是倔 强的瞪视着眼前的人。 “九姑娘,别说我不怜香惜玉,让你好好的一个标致姑娘变成了花脸,我也 过意不去……”随手抓起四根长长的银针,狞笑中,目光对准的是她白嫩的指尖, 威胁的意图相当明显。 “少惺惺作态了,今日我落入你地煞门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 要有心理准备,今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他日我绿柳山庄必当还以百倍。” 一番话说得气势万千,连她都想为自己鼓掌叫好了。 想想还不够,她再补了一句,“还有星风,我若有损伤,身为我未来的夫君, 他必定会还以千万倍!” 她相信,若是师兄在场,也会夸她一声好,竞可以把他们教授的“遇敌气势 论”给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甚至连必要时的胡扯瞎诌,她一样做到满分。 实际上的她,哪里知道星风会怎样啊? 虽然这样想是有点让人感到伤心啦!但按他那种没血没泪的冷血性格,搞不 好她真要出什么事,他也不痛不痒的…… 蓦地感到忧伤,但她没空去细思原因,也没时间让她伤春悲秋,收拾起那小 小泛滥一下下的沉重情绪,她武装自己,努力做出她最凶恶的表情,撂细狠话, “想想天绝宫,想想他们不久前的损兵折将,那是你地煞门最好的借镜,你自己 好好的想清楚。” “难不成他能闻人我地煞门的地盘吗?”耐性磨尽,反手,四根银针毫无预 警的就向她的青葱玉指插去。 她咬牙,全身僵直的等着那可怕的疼痛,但……没有?! 就像遇鬼一样,本该刺人她手指尖的银针竟然力道一偏,由执针的人手中飞 出,笔直的朝三丈外的梁柱上直射去。 哆的一声,四根长针直刺入梁柱之中,可旯其力道之强劲。 以地煞门的行事作风,尤其是能做到舵主一职的统领职位,柳飘飘可不会天 真到相信,在这里会有那种动了恻隐之心、大发慈悲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真要是 那样,那个假扮仆役而把她掳来的人,也不会是那种一脸震惊的表情。 “我来了,又如何?”星风不知何时已伫立在大门处,身边跟着一个表情同 样惊吓的胖老八。 乖乖隆地咚!真是太可怕了,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鬼气势啊? 须知,当他们在第一时间内查明掳走小师的人是地煞门所为之后,才想着要 怎么救人而已,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准妹婿在问了地点,接着就二话不说的直接 杀过来,根本不管什么谋略、计策的那一套。 原先胖老八是跟着大家在商讨救人的事,但看着准妹婿突然冲出 去,不知怎地就是不放心,因此,跟着出来想问他有何打算。 哪晓得他一路追不上人,等追到时,已是在地煞门分舵的门外。当下他就知 道事情大条了,可是他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准妹婿轻松一跃进到墙内; 他不能袖手旁观,也只能咬着牙跟着准妹婿的步伐跟着进来。 然后,真正恐怖的事情就在他前发生了。 打一进地煞门的地盘后,准妹婿便以万夫莫敌的气势一路往前,沿路进来的 人,当真是挡路者死,一个个都还没能进准妹婿的身,只见他手一扬,就是一个 人倒下,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一条人命就这样玩完儿了。 照准妹婿这种杀红了眼的气势来看,真教他忍不住要暗暗庆幸,幸好他一路 是跟不上、只有在身后追着跑的分。 要不然,以准婿这种锐不可当的杀人气势,只怕突然杵在准妹婿的面前,也 会被直接顺手的就“解决”掉了。 不过,这时也不是让他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胖老八看向自家的亲亲小师 妹,一柄弯刀在他们现身的同时,就架在她可爱的小脖子上,再加上其他门众刷、 刷、刷的全拔刀相向来看,嗯——事情有点棘手。 “小飘儿,你没事吧?”不管怎样,还是先问问小师妹的情况如何。 “两位好本事,单枪匹马的杀上我地煞……” “放了她!”星风冷冷的截断对方的话,懒得听废话。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要直接,大家就直接一点,一个意示,底下门众 送上一个托盘,盘上放了两颗拇指大的黑色药丸。“你们两个吃下这个,我或许 会考虑……” 星风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抓起两个药丸,连着胖老八的分一起吞了下去。 “不行!你怎么吃了呢?”柳飘飘大惊,简直就看呆了。 “哈哈哈哈哈……”挟持着柳飘飘的分舵主突然狂笑起来,“吃了我地煞门 独门的散功丸,不管你是何门何派、师承何人,我看你还能变什么把戏?” “放了她。”星风依然只有这一句。 “你作梦!今日我要你们来得去不得!”仅一个眼神示意,堂内所有门众发 动攻击,杀气腾腾的执刀挥向他。 星风闪也不闪,伸手向第一个贴近他的人,翻掌一挥,那人便被掌气震飞出 去,手中的刀在飞出去前松手脱落,星风正好接着正着。 仅是眨眼的片刻间,他一手抓住胖老八,把胖老八丢上半空上的屋梁,然后 以自身为圆心,运气子刀,也就画了这个一个圆而已;瞬间金属交锋的铿锵声不 绝于耳,接着是一阵刀雨般的铿囹锵啷的落地声 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刀全让星风给震断。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没人有动作,更没人发出任何的声音,忽地, 一道的血雨朝中心点的星风喷射出,紧接着先前那一阵的刀雨声,咚咚咚咚地, 以星风为中心,那些包围向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落地面,死了! 一刀,就挥这么一刀…… 所有的人惊呆了,特别是挟持着柳飘飘的地煞门分舵主。 “你、你明明吃了散功丸……”无法言语,因为真的是惊呆了。 星风原是一脸嫌恶的看着身上的血迹,听到他的话,冷冷的眸转而看向他。 “别过来?”挟持着柳飘飘,身为分舵主,也是此刻唯一地煞门活口的男人 有些冒冷汗。 “放了她。”星风朝他逼近。 “我叫你别过来。”男人大喊,想善用手中的护身符,说道:“你别逼我对 她动……” 一个“手”字还没说完,一把亮晃晃的刀刃由他的颈部扫过,如光影一般的 直穿透过去,咚一声的,钉入后头的墙上,人壁不只三分。 刀柄,微微晃动着,空气在这一刻中再次凝结成冰,蓦地人头落地,爆出大 量血迹的同时,持刀的身体跟着倒地不起。 如此残暴血腥的画面就在身前发生,柳飘飘得无法动弹。 被喷得一脸血的她,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用刀威胁她的人直挺挺的倒下, 眼前这瞬息万变的局势,她僵硬、她呆滞,她、她、她……她真的无法反应过来。 星风大步的走向她,在她的呆愣表情中动手解开束缚住她的绳索,动作俐落, 但出人意料的轻柔,紧接着,他捧着她的脸,仔细的用袖子擦去上头的脏污。 “脏了。”他说,而她听出了语气中的懊恼。 在她所处的场景,在她所看到那么冷血的杀人手段后,看着他,她应该是要 怕的,她自己都觉得她应该要对他感到惧怕。 但、但就在他一脸认真的帮她擦拭脸上的血渍时,不知怎地,许多的画面在 她的脑海中闪过,点点滴滴,都是她与他相处的情景,让她发现,虽然他看似冷 醋,杀人时连眼也不用眨一下,可是他待她……以他的个性来说,其实也真算是 好的了。 蓦地,她懂了,关于二师兄所说的:看似无情的深情! 很荒谬,她自己也这样觉得,怎么会在这种时刻体认到这种事? 可是在星风一脸认真,用着自个儿的衣袖想帮她擦去脸上的血污时,她真的 开始明白了,以星风这样个性的人,他对她,真的是情深意重了…… “有没受伤?”总算还她一张干净的脸,星风摸摸那嫩颊,若是他这时的声 音能再柔上一点、表情再软上几分……哎哎!柔情万分也就只能这个样了。 她想像中,内心因为这样的想像,兴起一股不知名的震撼感。 毕竟、毕竟她过去从没有想到这层面去,她从来没想过,原来星风他……他 对她…… “他们伤害你了?”见她迟迟不语,星风本就酷严的脸又更冷了几分。 “没啦!”她连忙否认,脸儿不知怎地漾着可爱的粉红,怕他不信,她强调, “我真的没事啦!他们……” 目光不小心的扫向那些只能称之为尸横遍野的惨烈画面,娇俏的粉红色泽尽 褪去,什么绮丽甜美的想像都没了,她的脸色转白,感觉有点想吐。 “别看。”他本想把她的脸埋进自个儿的怀中,好阻断她的视线,但在她贴 近他的同时,教他想起他身上也喷了一身血污,连忙停下动作。 她一张脸就让他捧着,一下拉近一下又停住的,对着他被染红的前襟,她真 是一头雾水。 “总之别看,我们回去了。”他下了一个结论。 不给她东张西望再继续乱看的机会,一把拦腰抱起了她,光影一般的速度飞 逝而去,完全忘了,还有一个的老八被晾在屋梁上。 对着死成一片的惨烈,胖老八的脑中仍处于一片的空白—— 他、他、他、他、他……有人像他这样救人质的吗? 直接,他就这样直接的杀了进来耶!这会不会太直接了点? 简直是直接过了头! 但话又说回来,这样的直接,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有用,只不过……喂!喂! 他们小俩口没必要把他给留在这里吧? 知道自己慢了几拍。没时间可浪费,肉呼呼的胖胖身躯以不成比例的灵活跃 落地面,紧跟着闪了两闪,迅速的追了上去。 喂……等等、等等他啊! 被遗漏的 山青、水绿,偶有白云一朵缓缓飘过,湖岸边有一娇小身躯手持钓竿、倚着 枝干闭目垂钓。 蓦地,湖面起了波澜,原先闭着眼假寐的垂钓者连忙睁眼察看,只见水面上 波纹甚巨,并非鱼儿上钩,而是更大的生物,很大……先是冒出个头颅,然后倏 一下的飞起。 看见了!她又看见了! 人眼的画面,差点让钓竿从手中滑落,即使、即使已成亲月余,这么“养眼” 的画面,还是教她吃不消啊! 出水猛男丝毫不察她敏感又纤细的女儿家心思,穿戴上他一身招牌似的雪白 衣物后,大剌剌的踱步到她的身侧边。 准备好的大方巾交到她的手上,理所当然的就着她盘腿坐下,等着她的服务。 少女……不!该称之为少妇,因为一个月前,她已嫁给他了,就是他,这个 看起来气势十足、一副死人脸又冷冰冰的男人。 柳飘飘放下钓竿,认命的接过方巾,跪坐在新婚夫婿的身后,帮他擦拭一头 的湿发。 “你别这样,大白天光着身子飞来飞去,教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她忍不住 叨念。 “谁看了?”男人,也就是她的夫君星风反问她,“你?” 柳飘飘粉脸儿一红,蓦地想到,她的夫君有“看回来”的习惯,忽地噤了声, 不敢再多提看与不看的问题。 但可惜,她慢了一步,因为,星风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你又看见了?”绽着寒光的星眸扫向她的玲珑娇躯,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 似的,教她忍不住一阵的臊热。 “你、你别乱来喔!现在是大白天呢!”她警告他,“若是阿茂伯等下寻来, 教他看见不合宜的画面,日后我们在他面前要怎么做人?” 看着她那又羞又急的样子,他的心情大好,忽地转身道:“他来了,我会知 道。” “别,你别这样。”见他大有实际行动的趋势,她羞到不行,“快坐好,让 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啦!” 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就怕他当真,要她在这片山光水色的大自然中脱衣服 给他看。 星风没为难她,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伸手捏捏她的嫩颊,把玩一下 后,像是心满意足了,这才转过身去,背对她,由得她为他擦拭一头湿发。 没人开口,虫鸣、鸟叫,日光透过枝桠、形成一束又一束的金光照落两人身 上,形成一股恬静的气息。 “师兄人真好。”束整他半干的发,柳飘飘想到一事,忍不住微微笑道: “他知晓你不适应庄里的生活,我们成亲后便主动帮忙说服爹娘,让我们先回山 里来了。” 她没注意到,这话的语意中,她的心里已然将他所生长的深山林里当成是自 个儿的家了,只是整束着他的发,嘟嘟囔囔的盘算着,“就不知道雪雨那边的情 况怎样了,希望她能顺利得到药,好根治二师兄身上的宿疾……” 蓦地噤了声,因为教她想到一事。 “对了!”急急忙忙的跪坐到他身侧,她忙问道:“那一日在地煞门中,你 不是吃了两颗散功丸?没事吗?你真的没事吗?” 先前的大婚跟舟车劳顿真是教她忙翻了天,再加上他总一副正常的样子,真 的是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让她关心这个问题。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哪儿不舒服,你可别瞒着我,什么也不说。”她就担 心会变成那样。 “没事。”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雪雨的毒更毒,区区散功丸,对我起不 了作用。” “雪雨的毒?”她是不明白雪雨制的毒药毒不毒啦!她只是弄不懂他话中的 意思,奇道:“就算更毒又如何?你又不是吃雪雨的毒长大的。” “我是。” 两个字,教她呆了一呆,“你、你是吃雪雨做的毒药长大的?” “嗯!”他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们师父不阻止的吗?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让你毒死怎么办?”她莫名的 生起气来。 “是师父要我试毒的。” “……”她完全无法言语,想不通是什么样的怪人。才会教自己的大徒弟试 毒,吃着小徒弟的毒药长大。 “那个……你们的师父到底是何方高人啊?”她突然问了。 其实这问题她早想问了,可先前是想,初嫁为人妻,定要有好的表现,平日 他要不主动提的事,她便不主动问,好符合一个贤内助的行事准则。 但也才一个月而已,现在,她必须说:他这人要是不问他,他根本什么也不 会主动提及,所以她改变主意了,想知道什么事,还是主动自己问一问比较快。 要不然,以这种情势继续下去,她对他的了解,恐怕到死都还是一片空白, 一辈子也弄不懂他们两师兄妹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来的?他怎么会强成这种地步? 而又是为了什么,雪雨竟能医治二师兄身上无人可解的毒? “你们的师父,一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吧?”她猜测。 “不知道。”他三个字以对,眯着眼享受着日光。 “不能告诉我吗?”她以为他有难言之隐。 “我说了。”他直言阐述。 “你是说……你‘已经’说了?”她呆了一呆问:“你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 “嗯!”他应了一声。 “怎么可能?”因为知道他从不开玩笑,他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因此她 震惊。 “他没说,也没人问。”他的答案很简单。 “那他老人家呢?踉我爹娘一样,经年在外云游吗?”她问。 “不!他死了。”随手遥指远方,“埋在那边。” “死、死了?”又是一呆,但少妇连忙想到,“但你们不是没人知道他的名 讳?要怎为他老人家立碑?” “没立。”他又是随口一答。 “……”她完全无法言语,好半天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你是说……你们就 随便挖个坑把他老人家埋了,没有立碑,什么也没有?” “嗯!” 他应的这么理所当然,她简直要绝倒。 “那,那你的功夫呢?”她想到,可以换个方式来,由他的功夫路数来探得 他真正的来历。 那一日漫天飞叶的杀人场景,一直烙在她的心目中,教她印象极为深刻。 “之前你拿来对付天绝宫的厉害招式叫什么名字?”她问了。 “绝招一。”他答。 “……”对着他一脸的平静,她则是一脸的茫然。 “我自创的绝招三式第一式。”他很好心的提供进一步的答案。 “该不会另外两招叫绝招二、绝招三吧?”她的眼角几乎要抽动了起来。 “是。” 他的答案简直要教她吐血! “好吧!不谈你创的绝招……”她卯上了,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师 父教的呢?有些什么名堂?” “没用的东西,没有记下的必要。”他懒得多谈。 “没用?”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这样评论自己的师尊。 “当然没用,不然,老家伙又怎会败在我的手下?”他嗤道。 “你、你是说……你打败你自己的师父?”看着他,她傻了。 “这就是他教养我们的目的。”他平言直述,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再也没了声响,因为在这样离奇的宣告后,柳飘飘已经不知道能问什么了。 星风也没打算再开口,拿起她放下的钓竿交给她,自己调整好姿势,当她的 腿儿是枕具,枕着她的腿闭目休憩。 微风轻轻的吹拂而过,沙沙的声响由枝头末梢传来,如此宜人的静谧中,没 人开口,柳飘飘持着钓竿,忍不住低头看着他休憩的俊颜。 坦白说,这一番谈话后,她对他的了解并没有比以前多,反而更糟,让她对 他的过去更是一头雾水。 但、但就算如此,怎么也遮掩不了,她的心为之融化的事实。 试毒? 她无法想像,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会让一个做人师父的,叫自己的徒儿成 为试毒之人? 单单由这一点来看待,她可以想像,他这样冷淡凉簿的性子是怎么造成的, 他……他以前一定过得很苦吧? 古怪的师父,难以想像的教养方式,这样的苦日子扭曲了他的心性,让他变 成今日这样冷情无心的人……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要是能有选择的话,也没人自 愿要变成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人吧? 好可怜,他好可怜喔…… “怎么了?”原本闭目养神的人忽地张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因为他的注视,因为他伸手拭掉眼窝上的泪珠,再为她揩去颊上的泪痕,她 才知道她哭了出来了。 “没什么。”吸吸鼻子,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怎么突地多愁善感起来,还想 着想着就哭了出来了。 星风似乎不信她的话,定定的看着她。 被他这样看着,柳飘飘知道他的关心,一颗心显些就要融化了去。 真教人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性情凉薄,简直可说是冷血无情的人,但他对她, 竟是有心的! 虽然,那感情是那么样、那么样的不明显,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薄情,就那么 一点点、一点点。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那不寻常的过往,她还能要求更多吗? 满心的感动让她对着他的俊颜、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放心,以后有我,我 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他微怔,像是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总之,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吧!”她的母性光辉闪 耀再闪耀。 他不明所以,但觉得她高兴就好。 见他又闭上眼,像是不信她的话,她急了,忙说道:“你别不信啊!我会对 你很好很好,过去你被欠缺的,统统由我的爱来补足吧!” 他又看她了,一双黑夜子星般的瞳眸看着她,看得她差点失神,慢了两拍才 省悟到她才脱口说出了什么。 羞、羞、羞死人啦!她怎么会说出这么羞人的话,什么爱不爱的 “那个,你睡一下吧!我、我、我钓鱼给你吃。”娇颜涨个通红,她笨拙的 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暗暗祈求老天,他最好没听清楚她刚刚说的。 “三尾。”他突然说。 “什么?”她一下反应不过来。 “我要吃三尾。”他又说了一次。 “好、好啦!”她答应,当然是答应他,目光直直的对着水中央,羞得不敢 多看他一眼。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最后如她所愿的闭上眼继续假寐,但唇 畔那抹笑……如果她不是太害羞,羞得不敢把目光向他,那么她就会看见,那抹 比天山雪莲还要珍贵的浅笑,一个泄漏他心思的铁证。 山青、水绿,偶有白云一朵缓缓飘过。 没人开口,静谧中有着虫鸣、鸟叫,还有枝叶被微风吹过的沙沙声。 日光透过枝桠、形成一束又一束的金光照落两人身上…… (完)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