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地下室的通道上响起了脚步声。 看了看表,深夜两点了。我忙走到门边,看房门反锁住没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轻嘘了口气,又重新躺下。我从枕头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看着打火机和口红 放在一起,有时真的分不清哪是哪了。我左手夹着烟,看烟雾在指尖缭绕,轻轻吸 一口,然后缓缓把它吐出来。这个吐纳的过程在别人看来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损坏 健康,但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我觉得我在吸烟的同时,其实是在贪婪地吸取过去 点点滴滴的往事,然后让这些如烟的往事在我心海里过滤、沉淀,吐出的是积怨和 憋闷。我静静地看着贴近面颊的烟雾由浓到淡,纠缠,散开,消失。 我手上还拿着那个橡皮泥小圆球。 突然,我有一种毁坏美好事物的渴望,想把它拧成粉末,就像十几年前那场人 为的大火毁掉我曾拥有的一切那样。况且,在这空无一人的地下室没有人会注意到 我这么做。我把小圆球放在夹着烟的左手中,然后,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使劲地 揉捏它。 碎了。 落下一张小纸条,我拆开了它。 上面写着: 你现在很寂寞,打这个电话试试好吗?我不会让你失望。(一位才华横溢的博 士) 我笑了笑,把它扔在了一边。 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北京。从小,我对北京充满了向往。我看到过云云阿姨的 爸爸,也就是曹奶奶的老伴从北京寄回的照片。其实,也不能说是曹奶奶的老伴, 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反正,曹奶奶的爱人是个大画家,很早的时候,就离开了 家,再也没回来。不过,他总是给奶奶寄钱寄东西。曹奶奶有两个孩子:一个叫云 云,一个叫强强。每次,曹奶奶收到从北京寄来的东西时,就在一旁抹泪。我不懂, 在一边以羡慕的眼光看着,心想:长大以后我也要去北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 还对曹奶奶说:奶奶,我以后去北京了,也给你寄好多东西!我还想为你买一颗金 牙齿。 现在我来北京了,可曹奶奶已不在人世了。 我确实有些寂寞,正如纸条上所说。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皱巴巴的纸,看那些字, 飘逸空灵非常漂亮。我不明白这个纸条的主人何以把这个小橡皮泥圆球放在地下室 的抽屉里。我说过,我很好奇。作为一个文科生、论坛版主、网络写手、自由撰稿 人,我渴望弄清这张纸后面的故事。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故事一定很吸引人。 我拨通了纸上的号码。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我做事情是不多考虑的。不是我要 给他打电话,而是他要我打的。因为,纸条上面是这么写着的。我很幸运,电话竟 通了,有很多时候,地下室里手机信号是不好的。 喂,你是谁呀?我问。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嘴里好像在梦呓一般:你……你是谁 呀? 我倒是吃惊了:怎么……怎么……你是一个女的呀? 确实没有心理准备,我当初判断纸条的主人百分之百是个男性。 那女人笑起来:哈哈!你很失望?你希望我是男的?你可真怪! 我说:你才怪呢!你怎么说你是一个博士呀?毛病! 你!你!你把我从梦里吵醒不说,还无缘无故地说我一通,你,你才有毛病! 你!我气得挂了电话。拿出电话本,我准备把这个号码记下来,明天再找这个 恶作剧的女人算账。储存电话时,我给这个女人起了个名字:噩梦。因为她说她在 做梦,说我吵醒了她。而且,她还用恶作剧捉弄我。我才不给她取什么梦露的名字 呢。我在记下号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纸上的数字和我刚才拨打的有点出入,再一 细看,天!我拨错了一个号! 是我错了,我误解了她。 不知道这一晚上折腾下去还能不能睡着觉,我想:我还是睡一会儿吧,哪怕是 一小会儿。 二十多岁的女孩,保养皮肤是很重要的。虽然还没想到怎么把自己嫁出去,但 是我还是喜欢别人看我时的艳羡眼光。他们看我的眼睛、面部,再看我的头发,然 后再看我的面部……每天,我都接受无数次这样的检阅。从眼睛的余光里,我抛洒 一张严密的大网,把一个漂亮女孩应该得到的虚荣与骄傲点点滴滴尽收眼底。 日光灯很刺眼。其实,我更习惯在黑暗中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