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杨雅安的一堆瓜子还放在桌上, 只是上面多了两只手。杨雅安在一颗颗地剥着 瓜子皮, 剥了快有一堆了。杨雅安的手指苍白而纤细, 剥瓜子的时候神情专注, 小 嘴微张着。我也不明白她怎么不吃, 看那堆瓜子仁, 她至少剥了一个多小时了。我 有个毛病, 无论走到哪里, 只要看见有瓜子, 就想吃。记得有次去逛南京路, 走进 一家装饰店, 柜台里有个女人斜靠着在嗑瓜子, 我走过去, 抓了一把瓜子, 也嗑了 起来。过了一会儿, 我发觉有些不对劲, 面前的这张脸虽然笑容可掬, 但对我来说 很陌生, 我连忙收回了手, 尴尬地笑了笑, 走开了。事后想想, 我觉得这毛病缘于 我对事物的好奇心, 我渴望打开封闭的未知的东西, 或者说潜意识里有一种破坏欲。 豆豆姐, 今天去哪儿了? 杨雅安抬起头问。 哦, 去麦当劳了,把人都快给撑死了! 我顺手抓了一把瓜子, 倒在了床上。唉 !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呀,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胸前被马蜂蜇了还说是丰满。 行啊你! 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杨雅安说。 怎么不吃啊? 我坐起来, 边说边打开小背包, 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床上。 清理的结果: 里面还有八个一块的硬币。我把它们放在手心里抛着, 想: 要是八块 银元还差不多。不, 八块金币! 我跟他闹翻了! 杨雅安说, 然后瓜子也不剥了, 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谁呀? 跟谁闹翻呀? 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还真的不很清楚她的情况。 那个肥猪! 啊! 你的狗呢? 我问。我记起来了, 杨雅安抱的是狗, 不是猪! 别提了, 就是为了那狗! 他在首师大, 我呢? 放假过来看看他, 顺便打听一下 考研的事儿。我读大三了, 音乐学院的。来这儿后, 每天我都去他们学校吃饭。今 天, 我抱着我的狗去餐厅, 因为它撒尿,我和别人吵起来了, 当着那么多人,他说 我不该买狗。我很气, 就跑回来了。现在我还不知我的狗怎么样了呢? 杨雅安像打 机关枪, 一口气说了下来。 哦, 这样啊。对了, 你剥这么多瓜子干吗? 自己怎么不吃啊? 我想, 真是各有 各的难处, 唉! 每个人操的心都不一样。她气的是猪, 他的男朋友;我气的是蚂蚁 ,当然,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给那头猪吃! 他就喜欢吃瓜子, 可从来不肯剥。杨雅安坐了起来, 又在剥了。 我把脚放在叠得怪模怪样的被子上, 把枕头盖在脸上,心里只有这么一句: 怎 么办呀? 明天怎么办呀? 豆豆, 干吗呢? 快起来, 上面那个老家伙叫你快去洗澡。去晚了, 男的又去了。 听得出来, 是小曼的声音。我像和谁赌气似的, 说: 不洗了, 今天我不洗! 啊? 豆豆, 真看不出来, 你在北京城跑了一天, 回来竟说不洗澡? 你想铅中毒 呀你? 小曼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从杨雅安桌上抓过一把瓜子。 我不想洗啊, 越洗越穷, 身上还是留点宝气好! 我脑子里总想着钱。 去吧, 宝贝, 上海宝贝! 小曼把我拉了起来。你今天出去转了一天, 不洗怎么 行啊! 你以为你是从桃花源出来的,没有污染。 好好好! 我去!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