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嗅觉灵敏, 是个胆小的女孩。每当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我就会逃离得远远 的, 这也许是我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吧。因为,我能感觉到蚂蚁喜欢我, 或者说爱 我, 但有时喜欢和爱也是一种毒药, 令人上瘾, 不能自拔。 因为我明白: 在我心里, 我更喜欢的是贾心照。同时, 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因为我对贾心照去意已决, 所以, 贾心照也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 离开了上海。他 没有去美国加州,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我想: 或许某一天, 我会在 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再遇上他。如果遇上了, 我发誓, 如果他还没有找到心爱的人, 如果他还没有结婚, 我一定会嫁给他, 不管他是否嫌弃我。 轻轻打开门, 小曼和杨雅安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我把钱放进皮包的时候, 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发觉它变厚了一些。一数, 整整多出了五百块。我有一种想流 泪的感觉。我不知道蚂蚁为什么要这样来感动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很想再上 去, 转念一想, 或许, 他已经走了。 我无法入睡, 只得又拿出书看了起来。 多年来, 我已养成这样的习惯, 在失眠的时候, 一个人靠在床上, 点燃一支烟 ,静静地看书。我的面色很是苍白,长发遮盖着我的脸, 纤细的手指一边夹着烟, 一 边翻着书, 在静夜中, 我感觉并不孤独。 不过, 和别人同住的时候, 我不会去抽烟。烟只是在我独居独处而且是深夜失 眠的时候陪伴我。 张爱玲也一直陪伴着我。我喜欢她写的那些男女间的小事情, 同时, 这些小事 使我力求探究社会和人生的底蕴。在《留情》中, 三十六岁的淳于敦凤嫁给一个比 她大二十三岁的资本家米晶尧当姨太太, 她对她舅母倾吐衷肠说:对于他, 根本也 没有什么感情, 全是为了生活。不知怎么的, 我想起云云阿姨的那个婚礼, 它在我 童年的记忆里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云云阿姨虽不是淳于敦凤, 但我知道, 她的丈夫 也是一个结过婚的很老的男人。 我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这篇小说的开头: 他们家十一月就生了火。小小的一个 火盆, 雪白的灰里窝着红炭。炭起初是树木, 后来死了, 现在身子里通过红隐隐的 火, 又活过来, 然而, 活着就快成灰了。它第一个生命是青绿色的, 第二个是暗红 色的。火盆有炭气, 丢了一只红枣到里面, 红枣燃烧起来, 发出腊八粥的甜香。炭 的轻微的爆炸, 淅淅沥沥, 如同冰屑…… 我舔了舔嘴唇, 仿佛十几年前奶奶煮的腊八粥那甜稠的汁液还粘在唇上。我下 意识地摸摸柔软的嘴唇, 心尖上全是被蚂蚁一点点吞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