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深夜一点,龙青迈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向家里走去。 在客厅里,他发现家里有大包小包的东西。他知道有人来过,也懒得去猜,就 匆匆洗漱一番,倒在床上睡了。 在这个大学校园里,在那个鞋匠面前,龙青的所谓尊严在刘念眼里就像一张毫 无价值的手纸,可以随意去玷污,丢弃。她的无端猜测及神经质使人觉得不可思议。 与刘念,龙青并不是没有作出过沟通的努力。毕竟,他与她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 他们在一个锅里吃饭,拿相同的钥匙开门。最重要的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龙 青试图努力地走进她,可每次的努力,所换来的却是新的伤害。而龙青屡屡被伤害, 他觉得,是缘于他的善良。 龙青想起有天晚上下班回到家,家里什么都没有。她在看电视,大概等着他回 去做饭。 菜买没有? 龙青换了拖鞋,朝厨房里走去。 今天哪有工夫买菜,我还以为你买了呢? 我累了。 好吧好吧,我去买! 龙青又换鞋,出门。 她是不做饭的,或者说很少做饭。所以,这么多年来,龙青也得到了锻炼自己 的机会,提高了自己的厨艺。可是,不做就不做吧,她偏偏要对龙青横加指责。不 是嫌他的饭太硬,就是说他的菜做得太多。当然,龙青也不是不接受别人意见的人。 可她在骂他的过程中,他确实难以接受那些刻薄的语言。 当龙青累死累活地买回菜把饭做熟端上桌时,刘念瞥了一眼,说:龙青,你怎 么回事呀到底?是头猪都教会了,菜就不能少做一点吗? 龙青说:三个人吃四个菜,儿子还长身体呢! 也不能太节约呀! 她一听,立马烦了:我太节约是不是? 你意思是我是穷人家出来的,我不会花 钱是不是? 龙青很烦,就又说一句:不多就是不多! 她说:我说多了,就是多了!你还在跟我顶嘴!哦,做了一顿饭,就不耐烦了 ?你在外面读书的时候,我做了多少年? 龙青见她又提他读书时候她怎么样怎么样,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龙青说 :那我也不能每天从学校里跑回来给你做呀! 刘念把碗一丢,说:是是是,你有理! 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前不也是 那穷酸相吗?哟,现在德性了?要我是你呀,我上了立交桥,就不下来了,我跳下 去得了!姓龙的——,你怎么不去死呀!最好被车撞死! 饭哽在龙青的喉咙口,硬硬的。他吃惊地盯着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她两 片薄薄的嘴唇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龙青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何她与自己 有这么深的仇恨。他不知道她到底还要什么。 龙青平静地说:我死了你不是当寡妇吗? 怎么老咒我死? 是你逼我的! 刘念倒自己哭起来,说:回老家谁都说我有福气,说嫁了个博士 老公,说我掉到了蜜罐里。我幸福个屁呀! 每次吵架后,龙青就在心里说:父亲!这就是你的得意门生!这就是你儿子的 婚姻!有时,龙青真的不明白,刘念何以以这种方式来报答他的父亲。 后来她在吵架时,曾这样骂着他: 姓龙的,别以为你父亲对我怎么好,就有你什么事!他是他,你是你! 我可对 得住你们龙家!我为你们龙家生了个龙子,就算是报了恩了。哼!想和我离?门都 没有!凭什么呀?哦,我投资,别人受益?再说,我这脸往哪儿搁去? 龙青的家庭就这样陷入了痛苦的泥淖。他于其中挣不脱,洗不净了。在一次次 无理性、无休止的争吵撕咬后,龙青疲惫地躺在书房的小床上。他心里有一千个一 万个声音在呼唤:离开她——离开她—— 龙青的家,假如有十天没有吵架,那可是天大的新闻了。人家说夫妻吵架没有 隔夜愁的,因为床头吵床尾和,可这句话在龙青家里却行不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 住在一块儿,哪有机会和好呢?吵架之后,谁也懒得理谁,在他们看来,谁先搭理 谁了,就意味着谁认错了。问题是,他们自认为自己绝没有错的。既然理都懒得理, 就更不用说什么在一起做爱了。 龙青的兜里经常有人送他洗浴中心的月票甚至年票。送票给他的人对他眨眨眼, 说:知道吧?你不傻吧?什么时候想了,就去玩玩儿去!嘿嘿! 龙青不能想象受过多年高等教育并在实施高等教育的他如何在外寻花问柳、放 浪形骸地去玩一个陌生的女人,甚至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他想,他如果那样做 了,是会遭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