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以为即将终止的心跳,在触及他陌生看待的眼神时,倔强如她,计极要求 自己回复正常。 两人四目相对,她诧异,他却平静。 他忘了她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爹。”韩暨尧看到他爹走进大厅,起身相迎。 卢珊珊怔望着韩暨尧,他真是他的儿子?那他……不就是她未婚夫婿的亲兄 长?! 老天爷在对她开什么玩笑7 喉间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她好想大口喘气,冲出去大声尖叫。 这—切都乱了。 是什么样的缘由,让两个看似没有交集的人,再度相遇。 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还是命运无端的捉弄? 韩定波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沈稳且客套地说:“卢小姐一路辛苦了。我是 定洵的大哥。这是立阳。”韩定波一直把言立阳当成家人看待,因此理所当然地 介绍也。 她是在看戏还是在做梦? 珊珊起身朝两人福礼。仍处于惊诧中的她,仅能被动的回应。 他怎能如此平静?态度如此陌生?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就只有她像个呆子似的,整个人愕傻傻!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 “让你大老远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要是有怠慢之处,还请卢小姐多担 待。”韩定波还是很客套。 “韩大哥您客气了。”她稍回过神,故意凝了韩定波一眼才说道,举手投足 间具十足的大家闺秀风范,这是她人前的模样。 镇定!卢珊珊在心理不断对自己说。她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状况,这一切发 生得太突然了!和她原先没想的不一样。 她不能在这时候慌了手脚。 “呃,长安商行临时有点事,定洵赶去处理,大概迟个几天就回来,我已经 替户小姐安排好厢房,你不妨先住下,等定洵回来再好好招待你,带你到洛阳四 处走走看看。” 够了!他实在是客套得不像话!卢珊珊好恼。三年来,她常常梦到他们再相 见的情况,但都不是这样。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平静?不愿意接受却又是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早已经 把她忘了! 不行,他怎么可以忘了她?卢珊珊孩子气的一面又在作祟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毫不避嫌,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瞅着他,这举动像是在对天下的人宣告, 他们俩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三年前她就遇过他—— 至今不忘! 再深吸口气稳住自己,方才的小男孩就站在他身旁—— “对了,怎么没见到韩大嫂?”珊珊瞥见站在他身旁的韩暨尧,脱口问道, 浑然不知自己的口气有多酸、问的话有多奇怪。一心只想到他既然有个儿子,怎 么会没见到他妻子? 她只记得他的人,却对他一无所知。 “她在十年前病故了。”韩定波的口气很平淡。 对了,她想起爹好像曾跟她提过这事——韩家老大一直未曾再娶。 奇怪,她怎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气氛有点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尴尬。倒不是因为珊珊提起了什么伤心往 事,而是几句话下来,她与韩定波之间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住,却又同时彼 此拉扯着。 两个人都是脸上一种心思,心底一种表情。 而且,他们是不是完全忽略了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啊? 言立阳藉故轻咳一声,提醒他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他发现韩定波虽 然看起来冷静依旧,但以他对他的了解,他对卢家小姐的态度,是有点失常。 “请客入座”这么简单的事他居然忘了? 言立阳真是咳对时机,不但让雨入之间的尴尬稍淡,也让卢珊珊深凝的眉心 全然化开,甚至可以感觉列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所悟的笑。 “那珊珊就在府上打扰了。”她柔婉说道,同时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她原本只是来见见未婚夫婿,虚应一下便打道州府,想不到,竟出现如此大 逆转的情况! 这个男人……她一直放在心上,从没忘记过他。两人明明见过面,还做过那 么亲密的事,她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会不记得她! 三年来,她的容貌根本没有多大的变化,最多只是变得更美了呀! 这只会更加深他的印象而不是陌生成这样! 故意装做不认识,好化解当年的尴尬吗?还是和她一样,到现在都还记得船 上那件事啊? 他一定记得她! “户小姐,真是怠慢了,请坐。”姜还是老的辣,韩定波也察觉到自己失态 了,旋即改变态度,亲切了起来。 “韩大哥,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叫我卢小姐太过生疏,不如直接叫我珊 珊就行了。”甜甜的嗓音里着温柔的话,任谁也无法拒绝她。 哼,想跟她装做不认识,她就愈想和他更亲近! “好。”韩定波从容不迫,答得干脆。深如黑潭的眼瞳,瞧不出任何蛛丝马 迹。“珊珊,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立阳——”他转过 头朝言立阳吩咐道: “差人带珊珊到她的厢房。”一句话结束这场尴尬。 韩定波完全不着痕迹,就让她没有机会再做出任何的回应,只能顺从他的指 示——而她是客,又拒绝不了。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清楚得很,他是压根儿不想再和她说话,是怕露馅 儿吗? 从那之后,她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他。 宜春苑 “我以为你打算回去了。”桂娘说。不然怎么会再来看她? 她们母女俩沏了一壶茶,好整以暇地在房里闲聊着。 “我原先预料也应该是这样。”可是遇到了他,她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纤纤素手棒着瓷杯,左右搓弄,她嘟着嘴,不开心极了。叹口气,她放下瓷 杯,闷闷不乐地问说: “娘,用什么方法才能得到一个男人啊?”她已经五天没见到韩定波人了。 五天,足够让一个人想清许多事。 她确实没想到,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人,竟是自己未婚夫婿的兄长。 是命运在捉弄人吗?不,她不怎么想。 当年偶然巧遇,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他,如今再相遇,不是命运在捉 弄,而是老天有意的安排—— 给她一场戏码,要怎么演,决定权在她!即使这男人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完 全漠视她,只把她当成韩家未来的媳妇看待。 但她依然不改初衷。 “女儿,你不觉得应该先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听得一头雾 水。“你……跟,韩家的亲事出了问题?”桂娘刻意拐个弯问,不然她问跟“男 人”有关的问题做啥? “没事。” “真没事?”桂娘一脸怀疑。 “我只是随口问问。”其实她,心里早已有谱,只是一直见不到他人,好烦 呐! “喔,没事就好。”桂娘瞄了她一眼,眼底藏着几分洞察人心的世故。 “唉,对了,你刚问说要怎么得到男人这事啊……问我就对了。那还不简单, 用‘身体’呀!”想当然,她就是靠这吃饭的! 原本扁着嘴的珊珊,闻言轻笑一声,嗅道:“才不要,用身体得到男人。算 什么英雄好汉!”很江湖的口吻。 “哟,你想学人家充好汉中啊?行,那就用武力逼男人就范吧!反正‘强摘 的瓜最甜’!” 啊?珊珊愣了下,旋即明白她娘是在说反话,噗嗤一声,母女俩笑成一堆, 各自想像着男人被她们“用强”的模样——一个是被绑住床上,一个是被吊在树 上,然后再被嘿嘿嘿……以下跳过。 哈哈哈—— 桂娘快笑岔了,她轻抚胸口稍微喘口气,颇富意味地轻睇珊珊一眼,问道: “女儿,换娘问你一件事——” “嗯?” “你真的一开始就打算乖乖地嫁到韩家吗?”不具世故、不具刺探的口吻问 她,桂娘知道只有这样她女儿才会说真话。 她知女儿变了,从上一次看到她就察觉到的。在父母面前乖顺的她,其实非 常有自己的想法。 莹亮的水眸往旁飘了下,又极快地将视线调回桂娘身上。她神色笃定,说 “就算早先有什么想法也都过去了,现在的答案是,会。”不管之前她有什 么计划和打算,这一切都在见到韩定波的时候全被打乱了。现在的她只往前看, 只想争取到他的青睐。 “你变了。”桂娘说出心里的想法。“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了。” 珊珊眨眨眼,故意误解桂娘的意思,撒娇般的说:“哎哟,人家都说女大十 八。变嘛,我变得更美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你呀——”桂娘习惯性用食指点着她的粉额,轻斥道:“就算什么都变了, 爱‘耍赖、耍嘴皮、耍把戏’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变!” 珊珊握住桂娘的手,窝心的拉到胸前,笑说:“人家都说母女连心,果然没 错!我就是要用这副个性得到我要的男人!” 桂娘微怔。她不是说要乖乖嫁到韩家了吗? 珊珊明白她娘的疑虑,只说:“娘别多想,你尽管放心,我下次再来看你的 时候,就是韩家的人啦。” 她真有把握? 傍水临池的楼阁里。 “还没找到他?”询问的口气里隐藏着盛怒。 “我已经派人往北边找,他可能是跑去定浚那儿。”韩定浚,韩家老三,负 责韩家在北方的矿业。 “就算他躲进矿坑里,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啪!怒火难消,他只好拿桌 案出气。 言立阳直想摇头,可惜了这上好的檀木桌。 “定波,有件事我一直想说。”他顿了下,看一眼韩定波,知道他愿意让他 继续说下去。 “跟卢家的婚事只是说定,又还没下聘,其实还是有转寰的余地。” “你要我退了这门婚事?办不到!” “不,我知道这门亲事对韩家的重要性。韩家的未来,还有我们与京城的关 系,都能靠这门亲事而获得更大的利益,只不过,你是不是可以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韩定波决定不让他再说下去,他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 “把定洵找回来,所有的事情就会有圆满的结果。” 言立阳知道劝不了,现下除了找回韩定洵,似乎没有其他的法子了。思及此, 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还来不及成形,就被门外极轻微的骚动声给打 断。 “谁?”言立阳动作极快奔至门口,倏地将门打开。 卢珊珊防备不及,一个踉跄,若不是言立阳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她铁定会当 场跌个“狗吃屎”。 “谢、谢谢——”好尴尬,她话说得结结巴巴。 “你没事吧?”言立阳一脸关心,不带任何目的,却不解她为何躲在门外偷 听? “……”珊珊才做出“我”的嘴形,就被韩定波打断了原欲出口的话。 “有事吗?”低沉的嗓音似一道冰墙隔在珊珊和言立阳之间。 言立阳背对着韩定波,没让他瞧见自己微皱英眉,对他的口气感到一阵莫名 其妙的表情。 他似懂非懂那口吻所代表的意义,于是有技巧地放开珊珊。 “嗯,我找大哥有事。”她说。珊珊一心只想见到韩定波,无心多留意他太 细微的异样。她可是在阁楼外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个机会和他面对面 说话呢! 这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气氛就是不太对,对此,言立阳 不愿多想更不愿意趟浑水,决定走为上策。 “你们聊,我先上忙。” “先别走。”韩定波叫住他。“等珊珊把事情说完之后,我还有事找你,你 先留下来。” 闻言,产珊珊深吸口气稳住自己,这男人就是摆明不想和她独处!好,我铁 定个让你失望,我黏定你了! 言立阳只是温和一笑,并不表示没意见。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们谈话结束。 “我是想问大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她柔声问道,一副婉约小女人的模 样。这可是她在卢家做了六年名门闺秀的成果呢! “就快了,定洵差人捎了口信回来,说再过几天就到家。” 几天?坐在一旁的言立阳真是为他捏把冷汗。 “这样啊——还是说我先回去好了,反正我和二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得 是时间相聚。而且我还没过门,一直待在这儿也怪不好意思的。”说罢,她还真 的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你太客气了,既然都快成一家人,就不必太拘谨。更何况,定洵他一直很 期待能见到你。”韩定波沉稳说道,然俊俦的脸庞,却流露出一股机沉。 不让她走,是以为她会去跟爹告状,坏了婚事吗?他太小看她的心机了。卢 珊珊心想。 仍然默不作声的言立阳,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直觉这两个人好像是在演对 手戏啊!突然间,他灵光一闪,早先莫名的念头又浮现,正一点一滴的在他脑海 中慢慢成形。温和的脸庞掠过丝丝笑意,却没有人发现。 “既然大哥这么说,那——我就听大哥的话,再待下来。”嘿,是你不让我 走的唷!到时候可别怪我赖着你! 秋波又流转,这柔婉的小女人咬咬唇,踌躇了下,再说:“不过,我希望待 在韩家这段期间,能为二哥、为韩家帮点忙。”温柔的水眸楚楚凝着他,就是不 想让他说出任何一句否决的话。 “可以吗?”辅以甜丝丝的嗓音,更烘托出这小女人无邪的心思。 “可以。”他允诺。“你想做什么?” “我想在韩家商行帮忙。”话一落,韩定波一脸怔然,因为他这时才明白— — 他中计了! 于是乎,傍水临池的楼阁,成了他们俩每天相见的地方。 韩定波都是在这里处理全国商行的生意和帐目。 这就是他平日的模样吗? 专注,沉着、稳重、处理事情起来有条不混,甚至是一丝不苟。 他的容貌和三年前一样,没什么多大的变化,若是非要细分,那就是变得更 内敛成熟,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合夜的眼睛,让人摸不着边,只消一看,就像是沉 入无止尽的黑洞里,再也找不到出口似的。 “你有没有在听?”低沈的嗓音唤回她漫游的神志。 “有、有、有。”他说到哪儿啦?现在是到哪一家商行的帐目啊? 她的容貌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一双莹亮如夏夜星空的眼睛、轻勾嘴角就漾满 笑意的唇瓣,而那张精琢的瓜子脸儿只有巴掌大,天生就是要让人捧在手心里。 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在秋波流转时,多了点成熟妩媚的神韵。 哎呀!珊珊在心理叫道,只顾着欣赏“美色”,差点就忘了费心跟他独处的 目的! “我、我可以休息一下吗?”她眨眨眼,怯怯一笑,朝坐在书案对面的他恳 求道。 “嗯。”韩定波平淡无奇的允诺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做他门己的事。 珊珊轻吁口气,随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环顾一下房内的摆没,这是 她第一次仔细瞧这房间里的布置。简单、朴素、却不失高雅。 慢慢地,边看边朝他移动……不时偷瞄仍在案前查核帐本的他。 就在距离他几步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大哥,你听过江南最近这几年崛起的‘湖帮’吗?” 她的话引起他的注意。他当然知道,“湖帮”原本只在江南——带做买卖, 近来却在黄河一带动作频频,似乎有意北上经营,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成为他的 竞争对手。 “你也知道?” “嗯。”珊珊颔首。“我在江南听过他们不少事。”她不着痕迹地,偷偷将 裙摆踩住。 “这让我正好想到——啊——”就她走向韩定波时,不知道“绊”到什么东 西,整个人突然往前倾——呜,一定会跌疼的啦! 未料,却没有预期的痛感?她跌入一个厚实的胸膛里。 呵呵。 盈盈水眸瞠着他,显得有点慌、有点无措,纤纤素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衫,还 不住微微发颤。 不行,不能发抖,只是不小心跌倒而已,发抖太假了。 不明所以的人,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殊不知,这是她处心积虑的 第一步,原以为得受点皮肉之苦,好跌在他跟前、腿侧什么之类的,等他扶起她 的时候,打算再以一个踉跄,落入他的怀抱中。 想不到,她竟是直接跌在他怀里?! 不,这发抖不是做假的,她也不是正好跌进他怀里,而是他抢在她跌倒之前 抱住她! 天呀,她的第一次接触,竟是如此—— 成功!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