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课钟声响起,宣柏筠决速地将课本、笔记、笔全收进包包里,匆匆忙忙冲 出教室。 “柏筠,等一下。”她的同班同学陈晓岚追了上去怎么,你赶时间吗?“ 宣柏筠停下来。看一下手表。“嗯,有个家教工作,我现在要赶着去面试。” “面试要多久?” “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很久,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我表哥生日,他想邀请你晚上去参加他的生日Party.”她已经被她 表哥“卢”好久,明知宣柏筠已经有个条件超好的护花使者,就是怎么也不肯死 心。 “对不起,我今天晚上已经和人约好要去听音乐会。” “又是和周大帅哥吗?”唉,真是羡慕她有个这么优的男朋友。 “周大哥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只是我大哥的同学,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 宣柏筠不厌其烦地又解释一遍。 “周大帅哥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只怕他的心一定会像玻璃般碎成千万片。” 陈晓岚双手捂住心口,脸上还做出伤心欲裂的表情,十足十地唱作俱佳。 “晓岚,你没去念戏剧系,真是埋没了你的表演天份。”她被好友的表情逗 笑了。“好了,我得走了。” “你走吧,我表哥注定要伤这么一回。”陈晓岚马上又换成含泪挥别的表情。 宣柏筠又被她逗的笑到快得内伤了,才转身挥挥手快步离去。 先搭捷运,再转了一辆公车,才来到天母的家教地点。站在屋外,看着眼前 这栋欧式风格的别墅,一大块一大块的大理石堆砌筑墙,从石材看来,就知道价 格肯定不便宜。 按下大理石柱上的门铃,没多久,对讲机传来了应门的声音,“请问哪位?” “对不起,我是来应征家教……”她的话尚未说完,一旁的小门已应声而开。 她推开门走进去。穿过一个由石板铺设而成的小径。两旁栽种了各式各样的 花卉,而从大门进来的另一边,还有一条铺着柏油的道路,直通车库。 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天母,竟还有这样独栋独户,外加一个大庭院的豪宅,真 是令人羡慕。 宣柏筠走到门口,见到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等侯在那。 她先向她点头招呼,才自我介绍。“您好,我叫宣柏筠,和相太太约好这个 时间过来。” “你请进,我去请太太下来。”在相家帮佣的江嫂,笑容满面地对她说。 “谢谢您。” 宣柏筠随着她进到充满维多利亚设计风格的客厅,刚坐来,还来不及仔细欣 赏漂亮的房子,便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传来扯开喉咙的 咆哮怒骂声。火气之大,若转换成烈火,只要瞬间,便将足以烧毁整座山林。 这样的气氛让她感到坐立难安,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她连忙站起,转过身 去,望着一身香奈儿当季流行秋装,高贵典雅的美丽女人。 她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三十出头左右,有着秽纤合度的曼妙身材,带点褐 色的头发往上盘成一个髻,在脖子上留下几绺发丝,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宣小姐?” “你好。”宣柏筠点点头。向她问好。 “请坐。”萧涓涓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管家端了两杯花果茶出来,随 即又退了下去。“你之前有家教的经验吗?” “我……”宣柏筠正想回答,又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答。 “没关系。”萧涓涓一副泰然自若,悠哉闲适的端起骨磁花茶杯,举止优雅 的轻啜一口芳香的花果茶。 没关系? 第三次世界大战都即将开打了,她还一副天塌下来也压不到她的样子,她可 是听得心惊胆跳、皮皮挫。 “宣小姐、宣小姐。”她该不会是吓到了吧? “啊!”宣柏筠猛然惊醒过来。“对不起。” “你还好吧?” “嗯。” 萧涓涓担心她被吓跑,赶紧开出诱人的薪水。“我儿子今年小三,平常一、 三、五的五点到六点得上电脑,二、四、六上英文,我希望你每星期一到五的晚 上七点到八点半来帮他上课,家教费一个月三万,我们就先试用一个月,如果我 儿子对于你上课的方式能适应,成绩也有所进步的话,我会再调高家教费,你觉 得怎么样?” 宣柏筠听了之后不免感到震惊,一个才小学三年级的小孩。时间就被安排的 如此紧密,这对他的压力会不会太重了? “相太太,你将小孩子的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凑,他还有看电视和玩的时间吗?” “他将来是要接管相禾企业集团,怎么可以将时间浪费在那些毫无意义的事 情上。”萧涓涓的表情像是听见了多可笑的笑话一般,显得嗤之以鼻。 好可怜! 假如有钱人家的小孩一定得从小开始就过着没有自我的生活,那她宁愿只当 个平凡家庭的小孩,至少会快乐些。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某某企业之子,不但英俊多金、才能出众,想想他们可能 也是这样被安排着接班,什么叫做童年,对他们来说并无法体会吧! “这个时间你有问题吗?” “没有。” “那你就从下个星期一开始来上课,可以吗?” “可——”她的话未落,背后猛地传来震天响的开门声,随即一个如雷贯耳 的暴怒声响起。 “你要是一意孤行,不听我的话去做,你就休想得到相家一分一毫。”相雷 行站在相濯怏背后大声吼叫着。 “我从来就不屑于你的任何一毛钱。”相濯怏一脸平静,冷漠的态度和相雷 行的暴跳如雷回然不同。 “我就不相信画画能让你过着不予匮乏的生活,等有一天你饿死在外面,也 休想我会对你伸出援手。” 相濯怏冷绝地瞟了一旁的萧涓涓一眼,看着她嘴角那不经意勾起的一抹讪笑, 他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当你为了这个女人,无情地抛弃跟着你辛辛苦苦一辈子、胼手胝足打下江 山的妻子时,我对你就不再存有希望了,这些代表着‘背叛’的东西只会让我更 加痛恨你。” “你这个混小子,这是你对自己父亲该有的说话态度吗?” “父亲!”相濯怏漠然一笑,不再多说一句,踏步离去。 “你今天要走出这扇大门,你就永远别想再走进这大门一步。” 相濯怏依然淡漠一笑,毅然决然的大步离去,对这个富丽堂皇,却充满丑陋 的房子,他除了恨,什么也没有了。 “可恶!真是不是好歹的混蛋,气死我了。”相雷行被儿子气得都快脑中风。 萧涓涓在相濯怏走出大门后,赶紧走到相雷行身边,不停地替他顺着胸口, 软言耳语地说:“老爷子,你就别气了,等一下血压又上升,受苦的可是自己。” 宣柏筠将相濯怏眼神中的落寞悲痛、心灰意冷全都看进眼底,不知怎地,竟 对他产生了一股不舍之情。 她拿起自己的背包,向萧涓涓告辞后便快速离开,甚至迈开步伐往前跑,希 望还能追上他。 只是她为什么要追他,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拉开小铁门,左右看一下,那孤独、落寞地身影,索然地走在早已黑暗下 来的街道上,似乎感染上了一股秋的萧瑟与悲凉。 宣柏筠快步追上去,在距离他三公尺之远的距离,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踩 着他被月光拉得长长的背影,寸步不离在他后面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的路,从巷弄内转到大马路的人行道上,又从人行道转进街道 里,左弯右拐、转来转去,直到他终于停下来—— 宣柏筠也跟着停下来,才发现他停在一间PUB 前面。 是的,他的心情的确看起来是不太好,是有借酒浇愁的必要,一醉解千愁, 虽然她不太相信醉了就真的什么事都能忘掉。 “陪我进去喝一杯吧。”相濯怏用一种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让她清楚听见 的声音说。 “啊?!”宣柏筠被他突如其来的说话给吓了一跳。 “你要是不愿意,就别再跟着我了。”他丢下这句话,便推门走进PUB 里。 宣柏筠见他隐没于那扇木头门里,想也没多想,拔腿就跟着进去,在他对面 坐下。 不知是幽暗昏黄、柔美灯光的关系,再加上他那略带忧郁的眼神,他、他竟 然该死的迷人! 他现在的模样,很像她喜欢的日本影星椎名桔平,她最抗拒不了这种浑身上 下充满着致命魅力的男人了。 咚、咚、咚…… 她心头小鹿竟然开始给他乱擅了起来!该死,要是被他听见,岂不丢死人了。 凝望着他,宣柏筠心里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无法接受周奕浩的爱与追 求,那是因为他无法给她一种澎湃的感情,无法勾动她内心深处那一条最纤细的 弦,一条可以拨动爱情的弦。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只因为那一双忧郁、深邃的双眼,便轻易地挑动她的感 情,当她心跳失序的那一刻起,似乎已经对他一见钟情! 服务生拿着Menu过来,暂时解了她的窘态。“请问两位喝什么?” “一瓶XO. ”相濯怏翻也没翻直接点了瓶烈酒。 “好的。”服务生马上收回Menu,准备离去。 宣柏筠又叫住了他,“对不起,我还没点。” 服务生微微怔愣了一下,赶紧再将Menu放在她面前,“请问你还需要什么?” “请问这里有果汁吗?” “有。” “那麻烦你,我要一杯柳橙原汁。” “好的,马上来。”服务生二度收起Menu,离去之前带着兴味的眼神又多看 了她一眼。 她知道自己来PUB 喝果汁是有点奇怪,但是这里既然有果汁,就不该拿这种 看怪兽的眼光来看她,感觉自己好像是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一样,那让人感到很 不自在。 三分钟不到,一瓶XO、两个杯子,再加上一杯柳橙原汁送了过来,相濯怏打 开瓶盖,倒满一杯,一口饮干,随即又倒满第二杯,然后又一口气喝干,直到喝 了三杯,一瓶酒也去掉了一半。 宣柏筠看的是瞠目结舌,就着口的吸管似乎也被吓到似的,紧粘在她唇上。 天呀!头一次看人将XO当成生啤酒般的猛灌,看来他的心情真的槽透了。 好久好久之后。相濯怏才将注意力从酒移到她脸上。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起 来有些朦胧美,他无心去分析她的美究竟是属于何种,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 “你一路从相家跟着我,是不是那个女人要你跟踪我的?” “啊?!”她怎么完全有听没有懂?“哪个女人?” 相濯怏一边唇角微微上扬,笑容里充满着讥诮与讽刺。 “喂,我是真的听不——”她忽然记起,他从房间里出来时,她正和相太太 面试刚结束。“你是指相太太吗?” “她没资格!” 呵呵,宣柏筠在心里冷冷一笑,这又是一本难念的经,她只是个不相干的外 人,还是不要趟这浑水才是聪明人。 “我想你误会了,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之所以会在那里,是去面 试家教的工作。” “家教?” “我不知道那个小三的小孩和你是什么关系,只是我觉得他还那么小,就得 被逼去学习那么多东西,对他来说太可怜了。” “哼!那是他生为相家人所该背负的宿命,尤其是他的母亲不择手段的只想 占有、夺取相家所有一切。要怪只能怪他投错了胎、生错了家庭。” 听完他的话,她竟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阵寒颤。“你的心好冰冷呀!” 相濯怏听见她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已经够冷漠的双眸,此刻更加没有 温度了。 他又再次一口喝干杯中酒,不再直视那双澄澈晶亮的双眼,生怕将自己内心 深处那一抹压抑的温柔,以及那唯一能让自己坚强去面对一切像冰石般的心,被 她那充满无瑕温柔的双眼给融化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在自己心中堆上一颗又一颗巨大的冰石,来冰冻你的感 情呢?” “你是谁?” “我?”对喔!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宣柏筠,你——” “你有勇气挑战吗?”相濯怏快速打断她。 “挑战什么?” “挑战融化我心中这块巨大冰石?” “我不懂。” “你几岁了?” “二十一岁。” 他点点头。 “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啊?” 他的话总是这么无头无尾,让她很难猜透。 相濯怏招来了服务生结帐后离开PUB ,宣柏筠赶紧喝了一大口都还没喝半口 的柳澄原汁。连忙跟上。 追出去后,看他已经拦了辆计程车,正在等着她。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 一起坐上计程车。 相濯怏跟司机说了个地点之后,便闭起双眼,不再开口说话。 宣柏筠干脆利用这个时间仔细地将他看仔细。浓黑的眉毛,又长又密足以让 女人嫉妒死的睫毛,挺直的鼻子,微抿着薄厚适中的唇瓣,若是他能多点笑容、 眉心别拢在一起,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就在她陷入遐想时,突来一个紧急煞车,让她飞散的思绪再度回归正常轨道 上。 天呀!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让别人知道,铁定会以为她发高烧,神智不正常了。 但望着他那郁郁寡欢的神情,心中说不出的沉重,她竟有着想让他快乐的想 法,她想让他感染自己的快乐,让他的心能飞扬。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在心里堆积了如此巨大的冰石,将他的心紧 紧包裹起来,将自己孤立在那孤单的世界里。 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去融化他心中的寒霜,但她真的想替他敲碎冰冷, 让他的心能迎向阳光。 半个小时后,计程车停下,相濯怏付了车钱下车。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和天母高级住宅区有着天壤之别,用点夸 张的形容词,就好像是天堂与地狱。 “我住的地方。”他走进巷子里,爬上了最里面一栋老旧公寓的阶梯。 宣柏筠看着那扇斑驳的铁门,略微迟疑。 相濯怏发现她没跟上来,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要是怕了就回去。” “你又不是狮子老虎,有什么好怕的。”她刚刚或许有些迟疑,但听到他的 话之后,她也不走了。 她快步跟上去,楼梯间昏暗狭小又脏乱,每层楼的门外都摆满了大大小小、 乱七八糟的鞋柜,和一堆放不进鞋柜的鞋子。每走一步路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 个不小心,踩到了鞋子,轻则扭伤了脚,重则只怕摔破了头都有可能。 一步一脚印,慢慢地往上爬,直到来到顶楼加盖的铁皮屋,一阵阵秋高气爽 的徐徐凉风迎面吹来,真是舒服畅然。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一踏进这扇门,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相濯怏 最后一次警告她。 “我要会后悔就不会跟你来了。”若让她大哥知道她跟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 子回家,只怕会将她骂到臭头。 相濯怏佩服她的勇敢,只能说她是“七月半鸭子,不知死活”。开了门进去, 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漆黑的屋里,顿时光亮。 只见不到二十坪大的屋子里,摆满了无数画作。 宣柏筠被这满屋子的画给吸引了住,从小她对画画就很有兴趣,无奈她没绘 画天份,只好当一个欣赏者,继续喜欢画。 “你是个画家吗?” “你喜欢画?”他反问她。 “喜欢,只可惜我没有这方面天份,否则我就不念商业设计,改念美术系了。” 她实在好羡慕会画画的人。 “你随便挑一幅吧!”他脱掉上衣,随意地往一旁的椅子上丢去。 “你要送我吗?”她无法置信地再问一次。 “就当是你的报酬。” “报酬?我没帮你做任何事情呀?”只不过是陪着他到PUB 里喝了杯来不及 喝完的柳澄汁。 相濯怏走到她面前,一手突然揽上她的腰,让她整个人与他紧紧贴靠在一起, 眼神中充满着玩世不恭的戏谑。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单纯?” “我……我是真不明白你的意思。”天呀!两人贴的这么近,他那浑身散发 的男人气息,再加上浓烈的酒味,薰染得她头昏脑胀、呼吸紊乱,心头小鹿撞得 她都快晕了! 相濯怏被她那带着天真的眼神给迷乱了心,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她细致粉嫩 的脸颊,指尖划过她未染胭脂却红艳的唇瓣。 “你都跟一个陌生男人回到家了,该不会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吧?” “你——”宣柏筠感觉到自己快无法呼吸,双脚也渐感无力,若不是他搂着 她的腰,只怕她早已化成一摊水,瘫软在地上。 她不断的舔着干燥的唇,殊不知这样无意的动作,更容易让一个正常男人的 肾上腺素激升。 她瞅着他深邃的黑眸,心儿怦怦跳,他的眼神中似乎深藏太多太多的忧郁…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他深锁的眉,想要抚平他郁结的眉心。 相濯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撼住,背脊一挺,抓住她的手,阻止那会扰乱 他冰冷的心的柔美。 “你做什么?”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