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00五年十月 从大学一毕业,宣歆便到欧洲整整旅行了一年,最后因签证到期,加上旅费 已花得差不多,逼不得已只好整装回台湾。 回台湾之后,她善用每一分每一秒身兼数职,只要能赚钱,什么工作她都做, 还利用空闲的时间,将她在这一年旅行中的笔记和照片做了个整理,并写成书。 没想到这本旅游手札竟然大卖,不但让她赚进了一笔可观的版税,出版社更 趁胜追击,连出了三本旅游书,并且愿意提供她部份旅费,未来继续合作出版任 何形式的旅游书籍。 有得玩又有钱赚,对宣歆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乐意至极呀! 就这样,她工作了整整一年又三个月,又揽了一笔旅费,签证办一办,再度 背起行囊流浪去。 虽然她的父母对于这种生活方式很不认同,但每个人的一生年轻就只有一回, 况且她已经是大人了,自己所做的事可以对自己负责,所以他们也没有干涉。 在她出发之前,她得知自己很喜欢的一名摄影家——E .O ,正在伦敦展开 为期十天的个人摄影展,因此她决定这次旅程的第一站安排在伦敦,顺便可以去 看看随着狄修斯回伦敦定居的凌婧倪。 宣歆拖着行李箱,从机场搭巴士,直接来到奥菲斯饭店,办好checkIn ,进 入房间后,马上打电话给凌婧倪。 凌婧倪一接到她的电话,很快便赶到奥菲斯饭店。 她一见到宣歆,高兴的抱着她又跳又叫。“宣歆,你要来伦敦怎么不事先告 诉我,我可以到机场接你。” “这么麻烦做什么,机场巴士方便得很。”她仍旧是一副独行侠作风,“好 了,我肚子好饿,我们先去吃东西,边吃边聊好不好?” “你想吃什么?” “只要能吃的,什么都可以。” “那就在饭店的餐厅吃可以吗?” “走吧!”宣歆挽着她的手,搭上电梯下楼。 一进餐厅,她点了一客牛排,凌婧倪却只点了杯咖啡。 “你不吃吗?”宣歆问。 “我刚刚和狄修斯吃过午餐了。” “瞧你一说到狄修斯一脸幸福的样子,故意想让我羡慕吗?” “你到现在还是抱定不婚主义吗?” “那当然,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的,为什么要找根绳子绑住 自己?我又不是‘趴代’了。” “其实婚姻并不如你所想的是种束缚,而且就算是,那也是甜蜜的约束。” 凌婧倪脸上洋溢着幸福。 “再说吧,等我哪天想不开或是一时冲动,也许有可能结婚。” 不过,她一点都没有把握,谁叫她面对感情是超理智派,想要冲动,大概比 太阳打从西边出来还难吧! “别太铁齿,搞不好你很快就遇见那个对的人,然后来个闪电结婚。” “哈——”宣歆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也引来了餐厅里其他客人的 注目,其中一人正是坐在最角落,颇像饿死鬼投胎的男人。 当他一抬头,循着笑声的方向望了过去,这一望,不禁张大嘴巴,手上的刀 叉哐啷落下。 是她,那个在特罗姆瑟小镇遇见的台湾女孩! 那一天,他在旅馆大厅的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她已经偷偷离去。 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遇见她,没想到事隔一年半,他竟然又与她相遇,呵 呵,这份缘真的是天注定的! 伊桑站起来,原本想直接朝她走过去,但见她正和一个背对着他的女孩子在 一起,故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既然她会出现在奥菲斯饭店的餐厅,就有可能下榻在这里。 于是他迅速用完餐,离开餐厅,到柜台询问她的房号。 一般来说,柜台是不可能随便将客人的房问号码告诉别人,但伊桑不是别人, 而是奥菲斯集团的二公子,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是不会有任何秘密的。 脸上浮现着快乐的笑容,跟柜台要了佳人隔壁房间的钥匙,并且交代柜台等 宣歆一回房间,马上打电话通知他后,他才开心的转身上楼。 这次他绝不会让她从他身边偷偷溜走了。 而这时的餐厅里—— 宣歆正大快朵颐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牛排大餐,脸上尽是满足。 凌婧倪则恬静地笑看好友的吃相,她有时很羡慕宣歆,总能如此旁若无人, 自由自在且率性,全然不在乎外界眼光。 “你吃慢一点,没有人会跟你抢。” “没办法,这牛排实在太香了,我肚子又太饿,顾不得吃相了。” “你这次又打算旅行多久?” “不知道,反正我的申根签证是一年,就看钱什么时候用完,就什么时候滚 回家去。” “伯父、伯母没有说什么吗?” “他们大概已经放弃我了。不过还好,我爸妈现在将希望全寄托在我那个资 优生弟弟身上。” “你准备在伦敦待多久?还想去哪里玩玩吗?” “不知道。”这次她打算以最随性的方式游走各国。“这饭店是你老公的。 可不可以给我打个折?” “我会跟狄修斯说一声,住宿费你不用担心。” “那我就不客气了。”出门在外,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口上,斤斤计较是很 重要的。 “宣歆,我看你干脆跟我回家,这样我们才有更多时间可以多聊聊。”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个性,住到你家,那多不方便。”虽然她知道狄修斯 不会说什么,可还是有很多麻烦的地方。 “但是我们这么久才见一次,这次相聚之后,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 见。” “你说我们像不像小别胜新婚?”宣歆开玩笑的抛了个媚眼。 “你总是有办法将气氛弄得很轻松。” 之后,她们又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凌婧倪小孩的保母打电话来,说她儿子 突然发高烧,凌婧倪心一急便马上赶回家去。 宣歆跟着背起随身背包,带着她的单眼相机离开饭店,走在伦教街道上,享 受着午后恬淡的休闲时光,直到落日时分,她才回饭店休息。 回饭店后,她泡了个舒服的澡,洗完澡后将湿淋淋的头发用毛巾包裹着,穿 上饭店的白色浴袍,打开音乐,拿起手札本,将今天的心情写下来。 此时门铃声响起,她以为是服务生,便直接起身前去开门。 只是门一开,门外的男子却并非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 正当她欲开口时,伊桑已经生气的对她大声怒吼。“你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开 门,不怕是坏人吗?” 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蹙眉看着眼前陌生男子。“先生,请问你找谁?” “找你。” “请问我认识你吗?”她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一张脸,但不管怎么想,就是想 不起自己曾经见过他。 “我们当然认识。”伊桑越过她,不请自入,大摇大摆地走进她房间。 宣歆连忙跟了进去,双手擦腰、忍着气对着他说:“请你出去,否则我马上 打电话请服务生上来。” 看她的头发还包着毛巾,伊桑不理会她的怒气,迳自走进浴室拿吹风机,让 她坐在椅子上,替她吹干头发。 尽管她立刻想站起,却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伦敦夜晚气温低,洗完头发得先将头发吹干,要不然很容易感冒的。”他 温柔地替她吹着那一头俏丽短发。“你的头发真美。” 此时宣歆再也忍不住火气,一把推开他的手,站起米与他面对面。 要死了,这男人怎么长得这么高,她硬是矮了他好几截,要和他说话还得仰 着头,真累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 “帮你吹干头发呀!”他一脸无辜。 决定不再和他多说废话,她直接拿起电话打到柜台。“麻烦你马上请服务生 上来。” 伊桑闻言仅是双手环胸,笑意横生,看着她怒不可遏的可爱脸孔,暗赞她连 生气都这么迷人。 他大概是中了她的毒吧! 两分钟后,饭店服务生快速出现在她房间里。“请问有什么事吗?” “请你马上将这位先生带离我的房间。” 服务生一见到伊桑,礼貌的向他躬身致意。“奥菲斯先生你好。” 伊桑仍是带着笑点点头,然后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先出去。 服务生得到指示后,马上退出房间,还将未关上的房门给带上。 “喂,你——”宣歆正想追过去,经过伊桑身边时,却被他一手给拉住。 “小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小歆!全世界除了她妈妈之外,从没有人用这么恶心的方式叫她,就连她那 群死党,她也要大家只能叫她宣歆。 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曾经见过他,老实说他长得还算不赖,一脸阳光笑容,不 是那那么容易让人遗忘的脸孔,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到伦敦,根本不可能见过他。 “去年一月,在挪威的特罗姆瑟小镇,你忘了吗?” 特罗姆瑟! 经他这么一提醒,有些生锈的记忆转轮随即往前转动。 “是你!” “你想起来了?我真高兴你没忘了我!”他一高兴便一把抱住她,兴奋得像 个小孩子一样。“你偷偷溜走后,我有多伤心你知道吗?为了想再与你相遇,今 年我又回到特罗姆瑟小镇,足足待了两个月,却等不到你。” 宣歆使尽全力才挣脱他过于热情的拥抱,往后退得远远的,与他保持安全距 离。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倒楣,才刚到伦教第一天,又遇上这个第一次见面就 跟她求婚的疯子! “先生,我不管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很抱歉,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意思, 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如果有需要,她会连夜打包行李,马上落跑。 “小歆,从特罗姆瑟到伦教,我们都能相遇,这就表示我们的缘份是剪不断 的。” “先生——” “伊桑。” “我管你叫二二还是二四!”宣歆一火之下,脱口说出中文。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伊桑歪着头朝她走近。 宣歆立刻高举双手,摆出空手道的姿势,语带恐吓。“我警告你别再过来, 否则就对你不客气!” 他对她的虚张声势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将她搂在怀里, 好好吻个够。他一靠近,她毫不客气的将手一劈,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顺势将 她带进怀里,俯下头就着她的唇,温柔地吻了起来。 宣歆紧闭着双唇,头不断地左右摇摆想摆脱他的吻,双手更是使尽全身的力 气想推开他的拥抱,无奈,他却不动如山,任凭她怎么反抗也徒劳无功。 她只能紧闭着双唇,憋着气,满脸涨红,为了不让自己缺氧而死,不得不张 开嘴巴,可他那如泥鳅般滑溜的舌却乘隙探入了她唇齿之间。 猛地一惊,她毫不客气的用力一咬,膝盖一抬,直接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一 顶。 伊桑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泼辣、狠绝的一招,上痛下痛地弯着腰,脸上露出痛 苦表情。 宣歆则是一脸骄傲,“这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让你知道女人不是那么好欺 负!” “你这么用力,不怕我以后不能给你幸福吗?” “我的幸福我自己会找,不劳你费心。”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你的幸福当然是我的责任。” “谁是你未来的妻子,你别再胡说八道!”这人是不是脑筋有问题,怎么说 不通呀! 待疼痛过去,伊桑有些不自然的站直身子,再度走向她,深情款款地望着那 双喷火美眸。“小歆,嫁给我,我是真心的。” 嗯! 听着他如此深情的语气,她竟然感到一阵恶心想吐。 “拜托你别再叫我小歆,很肉麻。”他这么叫她,害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实在受不了。 “我说伊桑先生,你长得不难看,看你的穿着和品味都不俗,相信一定有很 多女人等着你青睐。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成长环境不同,思想观念也不 同,一点都不适合,我这样说,你能了解吗?” “这一点都不是问题,我父亲这辈子所深爱的是一个台湾女人,我的大嫂也 是个台湾人,他们现在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相信我们一定会比他们更幸福。” “你很鲁耶,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呀!”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无关讨厌或是喜欢。”如果他不要一见面就对她求 婚,她倒很乐意在旅行中多结交一个朋友,只是朋友。 伊桑突然抓起她的柔荑,放在自己胸口上。“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在为你 跳动。” “你的心要不跳,你就完了。” “没错,若是没有你,这里就会停止跳动。” “神经病!”缩回手,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我要休息,请你离开。” “小歆——” “请、你、马、上、离、开!” 伊桑微笑着走过去,然后不怕死的又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 “晚安。还有,别再想半夜偷偷溜走,我可以跟你保证,不管你到哪里,我 都有办法找到你的。”他充满自信地告诉她。 饭店里有她的护照资料,只要有资料,凭奥菲斯家族在英国的权势,她是躲 不开他的。 “另外,记得先把头发吹干再睡觉,这里夜晚很冷,窗户得关紧。” 宣歆回答他的,是当着他的面,直接将门给甩上。 她从小到大百毒不侵,自从领了健保卡之后也从未用过半次,只差没领个健 康宝宝奖。 没想到那个伊桑真是个大乌鸦嘴!才来到伦教第二天,她就得了重感冒,全 身重得像被千斤顶压着似的,再加上头昏脑胀、喷嚏打个不停、鼻水猛流兼猛咳 嗽。 真是难受极了! 宣歆全身缩成一团窝在棉被里,鼻子酸酸的,眼睛里似乎也透着水气。 上一次到欧洲旅行了一整年,经历过酷热严寒的天气,也没让自己感冒过。 虽然伦教是雾都,又是个多雨的城市,但现在才十月,温度也还有十一、二度, 她怎么会这么倒楣,得了感冒,把自己搞得又冷、又晕、又饿,落得如此悲惨呀! 一个人自助旅行,一生起病是最无助,也最脆弱的。 转个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想打给婧倪,按了几个号码后,猛然想起她儿 子昨天好像也发高烧,于是她颓丧的又将电话给挂回去,继续自艾自怜。 躺着躺着,脑袋愈来愈感到昏昏沉沉,她微微闭上眼睛。 此时电铃声再度传来,她心想该是服务生要来整理房间了,但她实在连起床 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就不子理会。 门铃声持续了几乎五分钟之久才停止,就在她以为服务生已经离去,准备继 续昏睡时,却听到开门声。 微微张开眼,正想怒斥怎可随便进入客人房间的服务生时,却看到伊桑那顽 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房间里。 他一进到她房间,便感觉到一股冷风吹来,他立刻大步走向落地窗,将末完 全关上的窗户给合上。 “你——”宣歆的喉咙又痛又哑,想大声骂他也没力气。 伊桑走到床边,看她脸红通通的,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连忙伸出手摸摸她额 头,立刻被那滚烫的热度给吓到。 “你这个笨蛋,晚上睡觉为什么不把窗户关好?昨晚你没有把头发吹干就睡 了吗?” 他等了一个早上,一直没等到柜台告诉他宣歆离开房间的通知。 直到午餐时间过后,他才惊觉不对劲,猛按她房间门铃,却等不到她来开门, 只好请服务生拿备用钥匙来,还好她粗心大意,没有将门链锁挂上,他才能进得 来。 “我现在人很不舒服,没有力气和你吵架,请你好心放过我。”她难受的闭 上眼。 伊桑绷着脸拿起电话,打给奥菲斯家族的医生,请他到饭店来一趟。 半个小时后,医生来到,仔细替宣歆问诊完后,准备替她打点滴。 但她却因为怕打针,死也不肯将自己手臂伸出去。“我只是小感冒,没那么 严重,不用打点滴啦。” “等你转成肺炎,到时就有你受的。”老医生笑咪咪的对她说。 “药,我只要吃药就可以了。” 伊桑见状,硬是将她的手拉出来,压住她纤细的手臂,让医生可以顺利将针 头插进手臂上。 “啊——痛、痛——呀——”在针头插进细白皮肤的那一刻,她随即惊声尖 叫,哀嚎声比一只待宰的猪叫得还凄厉。 医生在她的鬼哭神号中辛苦的打好点滴。“让她多休息,多喝点水。等一下 找个人跟我回医院拿药。” “罗德医生,谢谢你。”伊桑先送医生出去,回房间后,看见她一脸痛苦不 堪的表情,很是担心。“很不舒服吗?” “一根针插在肉里面,当然会不舒服。”她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只 怕打针。 他脸上尽是宠溺的揉揉她柔细发丝,“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洗完头发不 吹干。” 宣歆用没打针的那只手将他的手给拨开,“喂,你别乱摸。”她有些气弱的 警告。 “你想吃点什么,告诉我,我叫人帮你煮。” 说到吃,她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吞了吞口水,肚子更是很小争气地配合起来 咕咕叫。 伊桑听见了,为了不让她感到难为情,强忍住笑意。“你想吃什么?”他再 问一次。 “我想吃皮蛋瘦肉粥。”她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点起菜来。 没办法,人一生病,就特别想吃粥,而且是充满家乡味的食物,虽然她才离 开台湾不到三天时间,就想念起台湾美食了。 “那是什么东西?”伊桑不懂中文,一脸茫然的有听没有懂。 看他一脸疑惑,她抬手轻轻一挥。“算了,这里不是台湾,不是我想吃什么 就能吃什么。” “没关系,只要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他从桌上拿来纸笔。“你用写的, 我找人煮。” 瞅着他看了半晌,最后她还是妥协的接过纸笔,写下“皮蛋瘦肉粥”五个字。 伊桑接回纸条后起身,“我很快就回来。”语毕,立刻离开房间。 他虽然这么说,但宣歆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看着一大瓶点滴瓶,再看看手臂 上的针头,她更哀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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