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五年后 辜羿弦依然是一身轻便的打扮,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剪裁合身的灰色麻纱 长裤,齐肩的中长发,在她刚毅的性格中,隐藏着母性温柔的光辉。 “妈咪,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抬着头仰望着妈妈。 辜羿弦带着慈爱的笑容,蹲下身,“小语是不是累了?” “嗯,我好累,妈咪我想睡觉。” “妈咪现在就带小语回家。” “可是我们的家不住在这里。” “小语,妈咪告诉你,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美国并不是我们的家。” “喔!”对一个打从一出生就在美国生活的四岁小孩而言,并无法理解妈妈 说的话,不过只要可以和妈咪在一起就好了。 辜羿弦直接坐上在机场外排班的计程车,回到她暌达五年的家。街道上的一 切仍是这么的熟悉,没因她的离去而有任何的不同。 景物依旧,却早已人事全非! 相信季斯远现在也有一个很圆满、幸福的家,一个或两个可爱的儿子、女儿。 自从生了小语之后,每当自己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只要看着她这张纯真可爱的 小脸蛋,她所有的疲累全都烟消云散。 一手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进大楼公寓搭着电梯,这 里的一切一切都让她感到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 然而她一想起空难丧生的父母,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妈咪,小语脚酸了。” “好,我们先进去。”辜羿弦拿出钥匙,用着颤抖的手开门进屋。 屋子里所有的家具皆盖上白布,这是她在父母过世后,季斯远陪着她一起回 来整理的房子。 白布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尘沙,白色的布因而变黄。 辜羿弦先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屋内的空气流通,吹散一些霉味。 “小语,你先在这里等,妈咪先去把房间整理一下,等一下就让你睡觉。” “好。”小语揉揉困倦的双眼,乖乖地站在客厅里等妈妈。 辜羿弦很快地先将她的房间拿抹布用清水擦过一遍,都整理干净后,便让女 儿先上床睡觉,她再慢慢地整理客厅和厨房。 等到都整理到差不多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她才带着睡了一觉刚起床的女 儿一起到外面吃消夜。 “总裁,下星期你到新加坡的时间已经预定好了,还有后天美国的皮尔森先 生来访,已经安排中午与他共进午餐。”季斯远的秘书—一将确定好的行程告诉 他,若他没有任何的意见,将可再与对方做最后的确定。 自从小弦离开之后,他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她,透过关系他查到出人境, 知道她确实到了美国。曾以为她会到美国去找那个叫做高立颖的人,他曾专程飞 到美国找他,谁知小弦并没有去找他。 五年了,他不曾放弃过寻找她。 虽然他总是借由忙碌的工作,才能短暂忘却因思念而产生的心痛,只是每当 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走进他们曾经共有的房间,强烈的孤独和思念宛如巨浪般, 向着他排山倒海而来。 他终于明白,失去她,熄灭的将不只属于她的那一盏灯火,他的灯火也跟着 熄灭了。 “总裁、总裁。”秘书看着总裁又陷人自我沉思中,连叫了他好几声。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秘书拿着记事本,退了出去。。季斯远站起来,走到玻璃帷幕旁,点起一根 烟,看着马路上过往迎来的路人,他痴傻地在路人中梭巡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多么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突然…… 季斯远从上面看下去,对面马路上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女人,吸引住他所有的 目光,她停下脚步对小女孩说话,当她抬起头来,手往上指的那一刹那,他整个 人僵住! 莫非是老天爷听见他的祈祷?可怜他痴心的等待! 季斯远一个转身,快速地奔下楼,越过马路,但马路上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难道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过于思念而产生的幻影吗? 不,不可能,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那是小弦,他最爱的小弦。 他又回到办公室拿汽车钥匙。如果她真的回来台北,她一定会回家去,除了 那里,她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他很快地来到辜羿弦以前的家,搭着电梯上楼,在门外猛按门铃,却始终没 有人应门。 他不放弃地又按,又过了十分钟,才不得不放弃。 下楼后,他询问着警卫,“请问八楼的辜小弦是不是搬回来住了?” “五年前辜先生辜太太空难过世后,辜小姐也结婚了,那个房子到现在一直 都没有人住。”警卫依着辜羿弦特别的交代,不得已说了谎。 “谢谢你。”季斯远带着希望而来,却充满失望而归。 他真的看错了吗? 他痛楚地刚刚开车离去,辜羿弦却正好带着小语回来。 她已经找到了一间还不错的私立双语幼稚园,下个星期就开始上课,她刚刚 带着女儿去买几件衣服,以及一些上幼稚园后会用到的文具。 “辜小姐。”警卫一见到她回来,马上叫住她。 “黄伯,有事吗?” “辜小姐,刚才有个先生来问你是不是搬回来住了?” “先生?你知道是谁吗?” “季凡科技的总裁,其实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问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黄伯,麻烦你不管是谁来问,你都不要告诉他们我回来的事好吗?” “你放心,你不想让人家知道,我就不会说。” “黄伯,谢谢你。” 辜羿弦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她才带着女儿到金宝山祭拜父母和季斯远的 父母,她得让他们的孙女跟他们上个香。 她将两束鲜花分别置放在两个墓碑上,插上蜡烛、点上香,将香交给女儿, 两人一起跪了下来。 辜羿弦看着父母和公婆墓碑上的照片,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爸妈、公公、 婆婆,对不起,不孝女这么久都没来看你们。” 小语看着妈咪在哭,不安地叫着她,“妈咪。” 她抹去泪水,对着跪在她身边的女儿说:“小语,他们是你的爷爷、奶奶。 外公、外婆。” 小语跟着妈咪全都叫了一遍,又学着妈咪祭拜的动作,直到手上的香被妈咪 收走插起来,她的小膝盖早已跪疼了、手也酸了,可是妈咪没有站起来,她也不 站起来。 “妈咪,我的膝盖痛痛。” “让妈咪看看。”辜羿弦将女儿抱起来;检查她的膝盖。“都红了,妈咪回 去再帮你擦药药。” “妈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什么人?” “爷爷奶奶是你爹地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是妈咪的爸爸妈妈。” “他们怎么会死掉?” “小语现在还小,等以后长大了,妈咪再告诉你。” “妈咪,小语的爹地在哪里?”小语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看。 她每当凝视小语的脸,就好像看到斯远一样,小语简直是他的翻版。而这五 年来,也因为有了小语,才能让她就算再苦,为了她的女儿,也会努力地撑过去。 此刻,她才能真正地体会江海伦当初和她说过的一句话,他已经留给她一个 无价之宝,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这辈子有了小语这个宝贝,已心满意足了。 “你想见爹地吗?” 小语用力地点点头,“小语想爹地。” 辜羿弦心疼地将女儿抱在怀中,“小语,妈咪对不起你。” 祭拜完父母之后,她带着女儿来到仲翔律师事务所,当她推开门走进去的一 刹那;大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皆吓得张大嘴巴、睁大双眼,一副深受惊吓的模样。 “羿弦?!”侯歆蕾是第一个惊醒过来的人,她高兴地冲过去,紧紧地抱住 她,喜悦的泪水不停歇地狂泄着。“你为什么要这样突然的失踪?你不知道大家 有多担心你吗?” “歆蕾,对不起。” “羿弦姐。”小玲也走过来,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你……” “对不起。” 许仲翔闻声出来,看见还被侯歆蕾紧紧抱住的人,眼中的担忧终于消失。 “学长!”辜羿弦对学长和学姐是充满着歉疚,曾有多次她想打电话给他们, 却又害怕打了电话之后,会因为忍不住对大家的思念而回来,那当时她选择离开 就不再有意义了。 侯歆蕾放开她之后,才看见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个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 女孩,她眼神中流露着害怕。 “羿弦,她是你女儿吗?” “嗯。”辜羿弦将女儿抱起来。“小语,他们都是妈咪最好的朋友,向阿姨 和叔叔问好。” “各位阿姨、叔叔大家好。”小语乖巧听话地问好。 “好乖,你叫小语吗?” “嗯” “羿弦,她是季斯远的女儿吗?” 辜羿弦点点头。 “他知道这个孩子吗?” “他不知道,我也是到美国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阿姨带你出去吃冰淇淋好不好?”候歆蕾说。 小语看着妈咪,直到妈咪点点头后,才将小手臂伸向她。 侯歆蕾抱过小孩,“我先带小语出去吃冰淇淋,你们慢慢聊。” “歆蕾,麻烦你了。” “歆蕾,你带小语吃完冰淇淋后,直接带她来我家。”许仲翔交代。 “好的,老板。” “羿弦,走吧,我想雪姿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她一定会很高兴。” 候歆蕾先带着小语到附近吃完冰淇淋后,带着她搭计程车来到季凡科技办公 大楼。 “阿姨,妈咪带我来过这里。” “妈咪带你来过这里?” “嗯,蚂咪说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很高很高的上面工作。” “那你妈咪有没有告诉你,是哪个很厉害的人在上面工作?” “妈咪没有说。”小语摇着她的小脑袋瓜。 “阿姨带你去看那个很厉害的人好不好?” “嗯。” 侯歆蕾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季凡科技办公大楼,来到总机柜台。“小姐,可 不可以请你帮我通知季总裁,我是仲翔法律事务所,我姓侯。” “请你稍等一下。”总机先用电话询问总裁秘书后,才让她搭电梯上楼去。 侯歆蕾一踏出电梯,身穿黑色套装的女秘书已经等候在电梯外。“侯小姐, 总裁请你先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他现在还在开会,马上过来。” “谢谢。”她带着小语,先走进季斯远的办公室。 随后秘书端来一杯咖啡和一杯鲜奶进来后,很快地又退了出去。 侯歆蕾欣赏着这间办公室,一整面的大玻璃,玻璃帷幕前是一张黑棺木的大 办公桌,左边一组沙发,右手边是一整面的书柜,上面摆的全是有关商业的书籍, 墙壁上还挂着名画,办公桌内侧则是有一组明朝的磐龙花瓶。 大公司总裁办公室的确是豪华气派,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阿姨,你说那个很厉害的人在哪里?” “那个很厉害的人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她像是和她在玩着绕口令般,用 着小孩子说话的方式回答她。 “喔。” “小语,阿姨先去上个厕所,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记得,不可以乱动这里面 的东西喔。” “好。” 侯歆蕾才刚一离开,季斯远已经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他一推开门,就见办 公室里只有一个小女孩,没有其他人。他走进去,蹲在小女孩的前面,“小妹妹,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是阿姨带我来的,阿姨说要带我来看一个很厉害的人。” “很厉害的人?” “叔叔,你是那个很厉害的人吗?”一向很怕生的小语,第一次见季斯远, 却一点也不害怕。 “叔叔一点都不厉害。”季斯远在她的身边坐下,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可爱 的小女孩有一种亲切感。“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语。” “小语,你的名字好好听。” 就在这时,侯歆蕾上完厕所回来。“季先生,打扰你工作了。” “侯小姐,是不是有小弦的消息?” 她仔细看着坐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小语的脸还真像是季斯远的缩小版。 “季先生,你觉得小语长得像不像一个人?” 经她这么一问,他仔细地端详着这张可爱的小脸,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 子。小语和他小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道说……”季斯远着急地问她。“小语,你告诉叔叔,你的妈妈叫什么 名字?”; “我妈咪叫辜羿弦。” “辜羿弦!”他将眼睛看向侯欲蕾,从她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什 么时候回来的?” 他前几天看见的人果然是她,并不是他的幻觉!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现在就在我老板家里。” 季斯远将小语抱起来,片刻不再耽搁地离开办公室,侯歆蕾也快步地跟上去。 “总裁,你四点的飞机到新加坡,司机已经准备好了。” “取消,你打电话到新加坡,告诉他们我会再跟他们联络。” 就算会失去一笔数亿元的合约,他也不在乎了,现在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让 他找回他所爱的女人还要重要。 季斯远开车快速地驰骋于台北的街头,将车随便地停在黄线上,就算车子会 被偷、被拖走,他一样不在乎。 “你带着小语上去吧,我帮你去把车停好。” “谢谢你。”季斯远向她道完谢,抱着他的女儿直接冲上楼,在门外猛按着 门铃。 前来开门的许仲翔从门上的小洞看见门外的人。“是季斯远。” “他怎么会来这里?”邱雪姿问。 “我想是歆蕾带着孩子去找他了。” “把门打开吧。” 许仲翔打开大门,季斯远早已迫不及待地走进来,他的双眼直直地瞅着坐在 沙发上的辜羿弦看。 “羿弦,我们把小语带出去,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就慢慢谈吧。”邱雪 姿想伸手抱过小孩,却被季斯远拒绝。 “不用了。”他走过去。“走,我们回家去再说。” “回家?”辜羿弦震惊地重复。 季斯远将她拉起来,“是的,回家。” 将小语安顿好在客房,季斯远和辜羿弦两人坐在客厅中。 “斯远……” “你什么话都别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诚实地回答我。” “你想问小语是不是你的女儿是吗?” “小语是我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我从不怀疑她不是我女儿。” “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五年了,你是不是还爱着我?” “我爱你,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还愿不愿意继续当我季斯远的妻子?” “你……真的还愿意要我当你的妻子吗?” “从你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一年也好、 十年也罢,就算是一辈子,我也不会放弃找寻你。而我季斯远的妻子,也永远只 有你。” 辜羿弦听见他的话,难过、自责得泪如雨下。 她已经听学长说了,这五年来他是如何地找她,甚至以为她会去投靠高立颖, 还专程跑去美国找他,当然,她知道了江海伦的谎言。 他对她的爱,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斯远,我该如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和亏欠?”“ 季斯远起身走近她,将她紧紧地抱住。“用你一辈子的爱来弥补。”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千万声的我爱你,怎么也填补不了因她的 愚昧和无知所造成的伤害和失去。 “小弦,我以为我真的一辈子就这样失去你了,你说当你离开我的那一刻, 你就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灯,我又何尝不是呢?你说我手中握有打开你爱情之门 的那把钥匙,你手中又何尝不是握着我的爱情之钥。你这一走,将我所有的一切, 全部都一起带走了。” “斯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傻了。” 季斯远俯下身,吻去滴落在她脸颊上的珍珠。 “失去你之后,我才知道爱情本来就该是自私的,爱情更是不可以退让的。 这五年来,每当午夜梦回时,我总被思念狠狠地腐蚀着心,若不是有了小语,我 根本无法撑下去。” “别说了,这一切都过去了。” “斯远,我好想念你的爱,爱我好吗?” 季斯远一个弯腰将她抱起,走向他们温暖的床,将她放在床上,吻着她的唇,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始终一样。“我会好好地疼你、爱你一辈子。” 辜羿弦含情脉脉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脸,将手圈住他的脖子,轻启双唇。 “斯远,我会用我一辈子的爱,来弥补我们这五年的空缺。” “小语的成长过程,我没有机会参与,我要你再赔给我一个孩子,让我有机 会参与我们孩子的成长。” “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我希望再有一个像小语一样,像个洋娃娃的可爱女儿。” “斯远,我爱你。” 五年的分离并未让两人的爱减少一点点,反而让两人的心更加地贴靠在一起, 相爱。相守一辈子。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