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陵,秦淮河畔。 秦淮是天下闻名的温柔乡。河两岸遍布著花街柳巷、河中则画舫花船往来穿 梭,处处莺歌燕舞、娇声呢哝,弥漫著纸醉金迷的奢华气息,也吸引来大批的王 公贵族和文人骚客。 江南女子一般婀娜多姿、容貌端丽、温柔似水,加上那一口软声哝语,简直 可以迷尽天下所有的男人,难怪人人都说江南自古出美女。可是——也有例外的, 譬如柳月柔,一个名不符实的金陵女子。 「啊——救命呀!哇!」热闹的街市中传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引得众人纷 纷看向出声处。只见一个男人正在抱头逃窜。 那男人的呼救声响彻云霄:「救命啊!救……嗝——」一只穿著綉鞋的小脚 丫正面印上了男人的脸,把他所有的声音踹了回去,也让他乖乖躺平在地上。 那只小脚丫乘势追击,在男人身上肉多的几个地方狠狠地蹬上好几脚,才心 满意足地踩回地面。然後一根青葱玉指伸出来:「不长眼的臭男人,竟敢占你姑 奶奶的便宜?想找死就明说,本姑娘会成全你!狗东西!」 再次朝他腰侧踢了两脚,小脚丫的主人才舒服地拍拍手:心情舒畅地离开。 「哼!算你运气好,姑奶奶今天不想打人,便宜你了!下回记得带著你的狗眼!」 待小脚丫的主人走远後,众人才从四面围向瘫在地上的男人,怜悯地看著他 鼻青目肿、严重扭曲变形的脸。 「可怜哟!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唉,真是惨喏!」 「可不是,已经翻白眼了呢!阿弥陀佛!」 「外地来的吧?竟然去惹柳家那个泼辣小姐。」 「肯定是外地来啦,本地人哪会这么不知死活?唉,刚来金陵,人生地不熟 就敢上街吃女人的豆腐,撞在柳月柔手里,被打也是活该啦!」 「哎哟,别这么说,人家到底很可怜哩!啧啧,鼻子也歪了。我说,这是这 个月的第几个了?」 「已经是第三个了吧。」 「是第四个了!上一个更惨呢,听说肋骨也断了两根咧……」 ***** 踩著轻快的脚步,柳月柔哼著小曲儿进了家门。 柳家也算是金陵城的大户人家之一,祖产不薄。即使这一代的柳博文和儿子 柳仲诗是不事生产的书呆子,守著祖业和几亩田产也够他们充裕地过完一辈子了。 柳博文娶了一妻一妾,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柳仲诗与小女儿柳月柔是已过 世的正妻所生,大女儿柳水柔是二夫人范氏所生。柳水柔前年已经嫁予县府公子 为妻,柳月柔则街待字闺中(看样子是嫁不出去了)。 柳月柔一路哼著曲儿穿过花园,跨进自己闺房,一边甩去外衣一边扯开嗓子 喊:「青青!青青!你这丫头跑哪了?快给我端杯水!今天好热啊。天哪,我快 渴死了!」 「月、月柔,你回来了?」背後传来怯怯的招呼声。 柳月柔扇著风的手停住了,回头看见柳家二夫人——范氏站在自己的身後。 「二娘?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啊?」椰月柔利索地勾来一张凳子坐下,见 二娘仍紧张地绞著手帕站著,抬头示意她可以坐另一张凳子:「坐吧坐吧,有事 坐下说!」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是长辈耶,有点长辈的威风好不好! 「哦,好。」范氏慢慢地坐在凳子上,手端正地放在膝上。 「说呀!找我什么事?」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柳月柔有些不耐烦了。她不 要这么怕好下好?好像她柳月柔会吃人似的。本来今天心情下错,可瞧她畏畏缩 缩的样子就不畅快。 范氏微微惊跳了一下,嗫嚅半晌才又挤出话来:「月、月柔,听说你、你又 打人了?」 「是啊!他该打嘛!二娘,你到底要说什么?」柳月柔觉得耐心快用完了。 「可是,打人、打人不好的。不应该随、随便打人……」范氏越说越小声, 甚至不敢看向柳月柔。她本来是已故柳夫人的陪嫁丫头,後来生了女儿柳水柔才 被柳老爷收为二房。夫人去世後,柳月柔的教养职责就落在她身上,可是她哪敢 管夫人的女儿?而老爷一心研读诗书,认为教养女儿是妇人之责,从不关心女儿 的事,所以柳月柔才变得这么野。她真是有於愧於九泉之下的夫人!今天听说柳 月柔又在外面打了人,所以硬著头皮前来规劝。 「知道了。随便打人当然不好,我从来不这样做的。」她打的都是该打的臭 男人!柳月柔耐著性子再问一声:「二娘,你到底有什么事?」干吗放著正事不 谈,扯这些漫无边际的话题? 「呃?」范氏愣住,她刚才没有说清楚吗? 呃什么?柳月柔挑起眉等著她说下去。 「呃……我是说打、打人不好……」范氏开始发抖。 「我都说知道了。」她怎么还不转入正题?害怕就快紧把话说完好回去呀! 「哦,啊,你知道了啊?那……那……」那么她的规劝算成功了吗?范氏踌 躇著是不是要告辞了,可是柳月柔还盯著她看,让她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 柳月柔叹了口气,算了,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青青!茶怎么还没端来? 我快渴死了!」这丫头手脚越来越慢了。 「哦,那我给你倒茶吧。」范氏赶紧站起要给柳月柔端茶水,她本来就是伺 候夫人和小姐的丫鬟,这么多年了还是觉得自己不配跟她们平起平坐。 「不用不用,你坐著,坐著呀!」柳月柔叫住她,感觉自己的火气又快上来 了,长辈就要有长辈样,起码她现在是当家主母,有点气势行不行?老是把自己 当下等人,怕三怕四。有什么好伯的?好像她柳月柔是会吃人的凶神恶煞一样。 被柳月柔喝止,范氏无措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柳月柔翻了个白眼,实在受不了她了,「二娘,你还有话要说吗?」等她自 己开口恐怕要等到天黑。 「没、没有了,没什么事了。那、那我先走了?」看到柳月柔不耐烦的样子, 范氏更加无措。怎么办?她好像又惹柳月柔生气了。 「好,二娘没事了就回去吧,有事改天再来找我。」搞什么?来了半天什么 事都没说就要走了。柳月柔勉强压住自己的暴躁脾气,尽量和善地对待她。要是 别人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她最受不了扭扭捏捏的人。 二娘老是这样,自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一辈子把自己摆在下等人的位子。 她实在很难去尊重这种毫无主见的长辈。 「青青!青青!你还在磨蹭什么?」她需要一杯水来消气,偏偏自己的丫头 还迟迟不出现。 「来了来了。」一个丫头随声托著茶盘出现,她走路姿势很怪,总是先迈左 腿,然後右脚划了个圈跟上去,一看就知道是跛了一条脚的。 青青将茶盘端上桌,「对不起,小姐。房里没有开水了,我到厨房去打水, 所以来得慢了。」 「白痴!打什么开水啊?我都说我热得快死掉了,你也不晓得给我弄点冷水! 真是笨死了!」柳月柔气恼地瞪著热气腾腾的茶水,「还不快给我倒凉了!」真 是气死她了! 「是,是。」青青把茶水倒在茶碗里,用两个茶碗来回倒动,让茶凉得快一 些。看著小姐气呼呼地掮扇子,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小姐脾气不好,可是她知 道小姐是个好人。她小时候跌断了腿,没医好就落了个终身残废;家里穷,为了 不让她拖累家人就把她扔在路边。她在街边捱饿受冻地坐两天,没有人肯理会她 这个残废,可是小姐把她捡回了柳家,她成了小姐的丫头。虽然小姐一直对她大 呼小叫的,但从不曾打过她饿过她。她的腿脚不灵活,做事拖三拉四,可是小姐 从来都只是说她几句,却不会罚她,也没打算不要她而换个灵活点的丫头。那年 夫人嫌她侍候不好小姐要赶她走,是小姐硬拉住她。她知道,小姐是个难得的好 主子,小姐的恩情,她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终於觉得茶可以饮了,青青把茶碗捧到小姐面前:「小姐,请用茶。」 「3 嗯。」柳月柔接过茶碗,看见青青仍站著,挥挥手:「去一旁坐下,别 老杵在我面前,挡著我的风了!」 「是。」青青走至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舒展一下酸麻的脚。她就知道, 小姐其实是个细心的好人! ***** 星月朗朗,凉风习习。 难得今晚有风,鬼才会闷在不通风的綉楼,所以柳月柔甩著绸扇,乘著夜色 在柳府内闲逛。 路过大哥柳仲诗的书房,意外地没有听到他摇头晃脑拖长声音在吟诗。柳月 柔觉得奇怪,便踅进他的院子,想看看那个书呆子是不是终於开窍了。 柳父是一心扑在诗书中、不理家事的,生平最遗憾的是自己不能考中进士, 最大的希望是儿子能够青出於蓝、出人头地。受父亲影响,柳仲诗也是个「两耳 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蛀书虫。但毕竟与柳月柔是同母所生,兄妹间 的关系还算亲密,所以柳月柔闲著的时候也会过去探望一下钻在书堆里的大哥, 听一听大哥那套迂腐的圣贤说。 「大哥,多日不见,无恙否?」懒得走正门,柳月柔从窗台翻进书房,摆好 架势准备接收古板大哥的礼仪教训——「咦?没有开骂?老哥,你竟然不骂我?」 终於习惯她的行事风格了吗?柳月柔惊喜地望向柳仲诗,却见他呆坐在书桌旁, 手捧著一卷书,两眼无神地盯著前方。 「喂?大哥?」柳月柔探身在他面前挥挥手,再抽走他手中的书,柳仲诗竟 然仍是浑然不觉。 「喂!失魂啦?」梆月柔猛一拍他的肩,让他惊叫一声跳起来。「唉,我辈 熟读圣贤书,自许君子,处世便当宠辱不惊,安定自若。小小惊吓,何以失态至 此?老哥,你这样不行喔!」柳月柔朝他摆摆手指,听多了他的那一套,多少学 到一点。 「月柔?你什么时候来的?」柳仲诗抢回书卷,「快回房去!大家闺秀当是 日落後不下綉楼,无人陪伴时不出院门。月柔,你这样成何体统!」 柳月柔听而不闻,「大哥,你刚才在发什么呆?有心事啊?」 「去去去,少管闲事,有空多练习女红。」柳仲诗不自在地转过身。 有问题哦!柳月柔贼兮兮地凑近他:「犯了相思病吧?有喜欢的人啦?是哪 家的姑娘呀?」 柳仲诗口齿不清地对她说:「你你你……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谈论儿女 私情之事,这这……这成何体统!不许再胡说!你应该谨遵妇言……」 「别管什么妇言不妇言!」柳月柔不耐烦地打断他,「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有没有跟人家说过话?有没有摸过人家的小手?还是亲过嘴了?」这书呆子有没 有开窍呀?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对琴操姑娘向来敬重,以礼相待,你、 你怎么可以讲得这样不堪?太不知廉耻了!」柳仲诗气得浑身发颤。 呆子!柳月柔撇撇嘴,「你那个琴操姑娘是哪家的?姓什么?住在哪儿?」 这书呆子看中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柳仲诗愣住了:「你、你怎么会知道琴操姑娘?谁告诉你的?」 天!拜托他不要这么蠢好不好!「你刚刚才说的。」柳月柔真不知道这么笨 的哥哥怎么去获取女孩子芳心,难怪还在这儿单相思。 「我?我说的?」柳仲诗呆了会儿才发觉事情下妙了,「我没有说!你听错 了!快回房去!这么晚不要留在外面!走走走!」不顾一切,慌张地推妹妹出门, 砰的一声关门落闩,然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怎么办?被月柔知道了!天呀,怎么办?他一向循规蹈炬,这次竟控制不住 自己。婚姻之事本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以先有私情?可是……可是, 琴操呀……柳仲诗又痴痴呆呆地想起那张绝美的娇颜。 「喂喂喂!你还没告诉我呀!喂!」柳月柔在外面拍门板,不见有回应就绕 到窗台,正要翻进去,却见大哥又是一副呆呆的痴情模样。算了!今晚放过他, 反正她总会知道的!柳月柔笑得「狡猾狡猾」的。 ***** 雅香院? 柳月柔躲在街角,张大嘴瞪著那块高挂的红招牌,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躲在暗处监视了大哥两天,今天傍晚终於见到大哥出门了,兴奋地一路跟 过去,却见大哥竟然进了这间秦淮河畔最豪华的妓院。 妓院?她迂腐守礼的大哥耶! 去!她这么吃惊干吗!柳月柔合上嘴,站直身拍拍弄脏的衣袖。其实没什么 好惊讶的,男人嘛!这个事实只证明了大哥还是个健康的男人。很正常的,不是 吗? 正要打道回府,却听得雅香院中一阵喧闹,接著两排侍女鱼贯走出门,簇拥 著一个著红色云纱霓裳的女子。是谁呀?这么大排场? 这时有人大叫:「花魁出来喽!花魁出来喽!快去看看!这就是今年的花魁 琴操姑娘!」 琴操!花魁?柳月柔跑过去想看个清楚,却被围上去观看的人潮挤得靠不了 前。只隐约可见那位琴操姑娘云鬓高簪,身材傲人,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香风。在 她身後跟著一群衣著华丽的贵公子,柳仲诗赫然在其中,他和几个文人被排挤在 外围,脸上的笑仍是那么痴痴呆呆的。 柳月柔想挤近去看清楚一点,却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她火大地踢开几个倒 霉的挡路鬼,冲上前时,只来得及看到花魁一行人上了一艘灯火通明的花船,缓 缓驶离岸边,留下围观的人群仍在陶醉。 柳月柔蹙眉看著花船驶向河心。那个花魁就是老哥喜欢上的人?真是惨哟。 第一次有了中意的女孩子,竟是高不可攀的花魁。她的裙下之臣这么多,哪有空 去理会她哥哥那个没钱没势的书呆子?哎,改天还是劝大哥放弃好了。 雅香花船上,柳仲诗如雕塑般呆立原地。半张著口,痴痴地望著台上弹琴的 花魁琴操。 多么高雅美丽的女子呀!如天仙下凡般的美貌,温柔可爱、知书达礼、琴棋 书画无一不精;即使沦落风尘,那一身端庄优雅仍令人可望而不可及。自从上个 月几个朋友硬拉他去雅香院见过她一面後,他就无可救药地迷醉在她绝伦的美艳 里。 一个衣著暴露的妓女媚笑著靠在柳仲诗身上,「公子,我叫艳红,公子贵姓 呀?」柳仲诗浑然下觉。艳红在他身上磨蹭了好久後仍得下到他的注意,终於一 甩丝绢顿足离开。 哼,又一个被琴操那个假惺惺的女人迷得魂不守舍的笨男人。瞧他那副蠢样, 眼睛放在头顶上的琴操怎么会看上他呢?那边可多的是风流倜傥王孙公子! 艳红扭著腰走回栏杆处,又妒又慕地看著弹完琴後正与几个贵公子谈笑的琴 操,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旁边却跟著传来连二接三的叹息声, 她回头一看,却是一帮雅香院的姊妹,个个都捞不到「生意」,只好一同站在这 边纳凉。 「哎,琴操有什么好的?那些男人怎么个个都巴在她在脚下?」一个胖妓女 不平地开口,立即引起众人的共鸣。 「对呀!还不就是我们那一套,只不过人长得漂亮一点,就飞上天了!」 「就是,整天假惺惺地扮高雅,其实还不是那个样!男人就是犯贱!」 「也别这么说,人家手段是比咱们高明,起码你就扮不来!她现在正得意, 你们别老在背後说闲话,她耳朵灵著呢!上回香莲骂了她一句,被她听到了,立 马就让嬷嬷掴了香莲两巴掌。」 众人听了噤声。艳红小声地嘟囔:「哼!你现在得意,等你过了气,看我怎 么整你。」 沉默良久,二个妓女愁眉苦脸的开口:「哎,我好几天没客人来了,再这样 下去迟早被妈妈打死。」 「我也是呀!连那些不怎么样的货色都跑去花大把钱听琴操弹琴。哎!现在 腰包里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要是朱公子来光顾我就好了!那我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一名妓女突发 奇想。 「你?少开玩笑了!朱公子即使来也不会光顾你!他哪一次来不是只点花魁 的?哎,说到这个,朱公子每年都会来秦淮玩的,今年怎么还不来?」 「你们是在说那个洛阳四公子之一的朱公子么?」 「除了他还有谁?朱家可算是天下首富了,朱公子每年都带著大把银子来秦 淮。哎,朱公子出手大方得不得了,人又俊俏,陪过他的姊妹个个都捞足了!」 「就是!朱公子拿钱当水使,任谁都能从他手里敲出银子来,人家都称他为 「散财金童」呢!」哎!众妓女手托腮倚在栏杆上做白日梦——如果朱公子要自 己陪,向他要什么东西好呢…… ***** 好梦成真! 几天後,金陵城各妓院花楼炸开了锅:大消息啊!洛阳四公子之一的朱公子 来金陵了! 胭脂铺的各式胭脂水粉被抢购一空,布店衣铺的各色衣料供不应求,首饰店 的老板更是赚得眉开眼笑,整个秦淮烟花地陷入半疯狂状态。 风尘女子们个个拚命打扮著自己,只求引得朱敬祖那个超级金龟婿注目。朱 敬祖的行迹被到处传说著,他去了哪裏、打赏了谁多少钱、送了谁什么东西,每 一个消息都带给她们无比的惊叹和兴奋。 一片熙熙攘攘中,斯人独憔悴——柳仲诗扶著柱子,悲苦地仰天长叹:「苍 天啊,举世混浊,清者受污,天道不公。」 天啊,朱敬祖那个纨绔子弟,竟然想玷污清雅无暇的琴操,,可恨苍天无情, 世人被阿堵物迷惑,甘愿同流合污,琴操眼看就要被活活推入火炕!而他一介文 弱书生,无力阻止……哦!柳仲诗痛苦地双手抱头,悲愤欲绝。 「喂!老兄,吃饭了!吃完再伤心吧!」 柳月柔打著饱嗝,拍拍他的背,连吃饭都要人三催四请的,他少爷的生活能 力越来越低下了。自从听到那个朱什么东西的与他那个琴操姑娘见面的消息之後, 他就维持这个死样子快三天了。要不是他是自己惟一的哥哥,她早就一脚踢他到 天竺去,省得碍眼。 「不,琴操危在旦夕,我怎么还吃得下饭?」柳仲诗伤心地别过头去。雅香 院前天放出消息:五月初五端午节的时候,琴操姑娘将在花船上举行开苞竞价, 出价最高者可成为花魁琴操的人幕之宾。而朱敬祖三天前去雅香楼见过琴操,听 说一见面就被琴操迷住了,也打算参与此次的竞价。以他的财富,琴操可以说已 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哦!可怜的琴操!一朵高贵娇弱的倾城之花即将惨遭蹂躏… … 「什么危在旦夕,别说的这么难听,青楼女子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她也是 自愿的。你还是先去吃饭吧,饿死了没人可怜你!」柳月柔凉凉地剔著牙。 琴操要举行开苞竞价的事她也听说了,据说那个朱什么的是最可能的得标者。 但,这不关他柳仲诗的事,不是吗?反正以柳家的财力,他是不可能得标的,早 点死心也好,另外去找个合适一点的女孩子来喜欢。 「不!琴操怎么可能是自愿的?她是那么的高洁、出淤泥而不染,一定是雅 香院鸨母逼迫她的!朱敬祖刚来金陵,琴操就举行开苞竞价,用心可想而知!」 「当然可想而知啦!想从朱公子身上捞一把嘛!」柳月柔接口。其实她若是 琴操也会这样做,听说朱敬祖钱多得当土洒,人又长得英俊,既然那琴操姑娘迟 早要下海,不如选一个最肥的,说不定还可以套牢朱公子,从此脱离苦海。 「对!就是这样!鸨母贪图钱财,於是和朱敬祖勾结,硬逼琴操下海!可恨 琴操就这样被牺牲了……可怜的琴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别人操纵……」 什么跟什么呀!柳月柔不耐的烦了个白眼,吃饭就算了,她拿去喂野狗好了。 柳仲诗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琴操呀,你丽质天生,沦为烟花女子已是 苍天无情,想不到现在竟然连清白都保不住……天啊!你何苦这样残酷地对待一 个弱女子?琴操……我竟无能力救你……对不起……」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