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事到了这个地步本应该很圆满地结束了,毕竟朱敬祖已经成功地赢得了美 人心,还与她订婚了不是吗?但是——若你有个像朱老爷这样的父亲,就别奢望 事情有这么顺利! 朱老爷一生谨记祖训,努力完成人生两大要务:一是拚命赚钱,二是小心维 系朱家香火。前一点他自认不输於任何朱家先人,但後一点嘛……不知他前生造 了什么孽,竟然生了一个朱敬祖! 这个儿子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八岁时就学会逃家不要紧,可恶的是他逃家 去当什么「散财金童」!碍於维系朱家香火的祖训,他对这个不孝子的荒唐一忍 再忍,最多派人去绑他、关他、饿他、吓他……可绝对卜曾动真格的哟!但现在, 这个卜孝子竟然去喜欢男人,这、这、这怎么可以?是可忍,孰卜可忍?! 於是,朱老爷真正发怒了—— ***** 金陵百姓哭声震天!为何?痛失财神爷呗! 这一天,城里爆出大新闻:朱公子出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绑架,至今生 死末卜! 就在昨天,散财金童朱敬祖刚刚与未婚妻一家议定婚期,并大肆宴请金陵的 达官贵人。 当晚,朱敬祖便向大家告别,说要回洛阳向家人禀明婚事,约定一个月後回 金陵娶亲。当时的场面当然是喜洋洋一片,但就在众人送别他的时候,突然一夥 强人闯进柳府,二话不说便绑走了朱敬祖。 柳家人固然惊慌失措,连官府和城中各富豪乡绅亦无卜拍案震怒。谁敢在他 们眼皮低下抢走财神爷?想跟全金陵的人作对吗? 倾刻间全城各家各户皆纷纷出动,搜索朱敬祖。卜少人砸下大把银子,招揽 能人异士,参与拯救行动。反正救出了朱敬祖後一定会有丰厚的报酬嘛,这可是 一本万利的投资! 而在柳家呢,柳博文老爷自然是叹息连连。哎,家门卜幸啊!柳仲诗和柳水 柔母女亦是担忧不已,天哪,月柔好不容易有人敢娶,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意外, 呜,命苦哇! 但是——在所有人都为朱敬祖的安危担心的时候,只有柳月柔照吃照睡,还 闲得发慌。 那个混蛋,死缠著要娶她,结果一下聘礼便借机落跑,下地狱去最好!别人 看不出来,可瞒下过她——那痞子在被那夥人「绑架」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的是 不可置疑的兴奋和开心,听听他被人捆著扛出门的时候在嚷些什么——「月柔, 我先走了!一个月後回来娶你,要等我哟!」哼,分明就是仗著敲定了婚期,以 为她已是囊中之物,所以才放心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去寻乐子。 这种人根本不用为他担心!所以柳月柔每天吃饱暍足、养精蓄锐之余,到处 无聊地闲逛。惟一的消遗是观赏一群不相乾的人如无头苍蝇般乱飞,参与朱敬祖 的绑架游戏,还有那些三姑六婆不时晃到她面前,假惺惺地表示同情和安慰。 可怜哟,她是最没人理会、没人关心的待嫁新娘!柳月柔望著外头来来往往 的人潮,悠闲地暍口茶。虽然这样子有助於她摆脱恐怖的新娘教程,不过人总是 不知足的,所以她还希望清闲之余能有一点点刺激。 哎,好无聊哪。死朱敬祖,有好玩的事竟然抛下她,待一个月後看她怎么整 他! 柳月柔将头枕上窗台,无聊地再叹了口气。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觉得日子 这么难熬?糟糕,被那痞子带坏了!以前天天过这种生活倒不觉得怎样,可是前 阵子与他打闹惯了,他一走,竟然就觉得世界一下子沉静下来,整天无所事事。 哎,哎,哎!好烦呐! 咦?这种心情,依老哥的话来说,就是相思吧?呸呸呸!什么相思?她是无 聊得昏了头了,才会莫名地联想起这个恶心的词。她可是柳月柔耶!泼辣粗鲁又 暴躁的柳月柔耶!打死她也不可能与这种软趴趴的柔情连在一起的,相思是只有 像姊姊那种温柔娇弱的女人才会做的事,与她一点乾系都没有!对,她的脑袋一 定是闷坏了,才会突然冒出那个词。 想是这么想啦,可是烦闷的心情并不因此而纡解。於是她甩甩头,决定找一 些事情做,让自己有脑袋静一下。可是,有什么事好做呢?到四周转了一圈,做 什么事也提不起劲来,只好又懒懒地趴回原位。 可恶,朱敬祖不在,连出气对象也没有了,害她郁闷的心情不能纡解。对, 都是他的错! 想到这裏,柳月柔马上将心中千头万绪的「愁思」化为愤怒,狠狠地责骂起 朱敬祖。骂了一阵子,终於觉得舒服了一些。 (哎,她可能不知道,无法解释自己异常的心情,只好将一切都归罪於心里 挂念著的他。这正是相思之中的女子的通病。) ***** 「月柔,你在吗?」柳仲诗匆匆走进妹子的闺房,找了一圈,才找到有气无 力趴在窗台的柳月柔。 「月柔,你还好吧?」哎,真是可怜,他怜惜地看著小妹,朱敬祖被劫持後, 她虽然一直镇定如常,不哭不闹,可是从她反常的行为中看得出来,她也是无比 担忧的。啊,小妹真的好坚强,让他好感动! 「大哥,你来有什么事?」柳月柔懒懒地抬头问他,猛一看他的表情,差点 跌下椅子。「大哥,你不要紧吧?」太恐怖了!一向对她横眉竖眼的大哥竟然以 如此温情的眼神关注著她,差点让她起了鸡皮疙瘩。他是不是失恋之後连脑袋也 出了毛病? 「不要紧,我有什么要紧的?」柳仲诗莫名其妙地摇头。有事的人是她吧! 哎,可怜的小辣,想起他刚刚得到的稍息,他又皱起眉。苦恼地看著小妹,不知 该不该开口告诉她。可是,不说不行啊,她总会知道的。 犹豫了半晌,柳仲诗终於一咬牙,出声唤回又失神了的小妹的注意力:「月 柔,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希望你不要大难过。坚强一些,大哥和柳家所有的人 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月柔,你是最坚强的,这次也要挺住啊!」啊,他真 心希望小妹可以经得住这次这样无情的打击。「月柔,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你的 亲人……」 天哪!他别再罗嗦了行不行?「大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柳水柔抚著手 臂上跳舞的汗毛打断他的抒情吟唱。真受不了,若不是他太过於温柔的口吻让她 浑身发冷,她早就让这番长得不得了的话催眠过去了。 真是要说吗?或许,让二娘或大妹来说比较好吧?思,可是她们正哭得稀里 哗啦,恐怕说得不清楚耶。哎,还是他来说吧。思量定了,柳仲诗深吸一口气, 郑重地开口:「月柔,我必须告诉你,朱敬祖他……月柔?月……月柔?!」他 大吼著摇晃打瞌睡的小妹,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睡觉?!「大事不好了!朱敬 祖他……」 「他怎么了?」顾不得瞌睡虫被大哥吓飞,柳月柔一听朱敬祖三个字,精神 奇异地来了,直觉地追问。 「他……」小妹的反应让他心一沉,看来她真的很在乎朱敬祖,「他……哎, 小妹,你不要太难过呀!」 「到底怎么啦?你快说!」柳月柔怒吼,他再龟毛下去就别怪她控制下住拳 头!那头「猪」狡猾过狐狸,应该不会出事的。可是大哥的表情好像她患了绝症 一样难过,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小妹,」柳仲诗终於下定决心,「朱敬祖他……我们今早得到消息,朱敬 祖平安无事,而且已经回到了洛阳朱家,但是……」事实上柳家人得到这个消息 後争论了很久,才决定让他来告诉月柔。可是,对著月柔,他怎么说得出口? 「但是什么?」 柳仲诗仰起头,闭眼咬牙说完:「但是,朱家传出消息,朱敬祖将迎娶长安 富商洪百万的独生女儿!」可怜的小妹,刚订婚就被抛弃了,好惨啊!他张开双 臂,准备安慰痛哭的小妹……但是月柔好像不打算如他所愿—— 「咦?月柔?你没事吧?」柳仲诗惊奇地睁开眼,发现她若无其事地把玩著 手绢,似乎毫不在乎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她……是悲哀过度还是…… 「没事呀,我会有什么事?」柳月柔奇怪地看他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呵啊,真无聊,没事的话先走吧,我想睡一觉。哎,昨晚 被那些访客吵得睡下著,今天精神才会这么差。」她真的站起身,款款走进内室 休息去了。 柳仲诗无法置信,瞪著小妹悠闲的背影。怎么会……竟是这个反应?她到底 在想什么呀?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朱敬祖?他呆愣了好久,然後松下一口气。 虽然失去这桩婚约很可惜,但既然小妹并不因此伤心,也就罢了。 ***** 但是——事实再次证明,柳月柔的行为绝对不是柳书呆所能预料的。所以, 次日早上,柳府再次掀起震天狂潮。 二小姐柳月柔离家出走了! 得到消息,柳水柔扶著母亲,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向月柔的闺房。刚进门,就 见柳博文铁青著脸站在房中,柳仲诗则看著小妹的留书,摇头苦笑。其余一干仆 人和大侠魏风坡聚在门前,小声议论著,叹息声不绝於耳。 「怎么回事?」范氏扑到柳博文面前,「月柔出什么事了?她到底上哪儿去 了?」天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月柔,你好命苦哇! 柳水柔哽咽著走近大哥:」大哥,小妹……小妹究竟……去了哪裏?快、快 派人去找呀!」老天爷,难道她想不开去寻短见了?! 「不必了,」柳仲诗放下手中的纸,「她去了洛阳。说是要找朱敬祖算账, 等教训完他後就回来,叫我们不必担心。」事实上,留书里寥寥数语中透出的杀 气让他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真是笨,昨天怎么没看出月柔平静表相下的 愤怒呢? 「什么?」范氏和大女儿相视一眼,焦急地嚷道:「那、那快派人去追她回 来呀!」可怜的孩子,外面的世界可是险恶万分的呀,独身一人怎么可以呢? 「追什么追?」柳博文一拍桌子,「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以後谁也不许再 提起她,就当柳家没生过这个女儿!哼!」他愤怒地拂袖而去,「家门不幸!」 「老爷!」 「爹爹!」 范氏母女唤不回柳博文,相顾一眼,又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月柔,你好命 苦呀! 围观的仆人皆摇头叹息,各自散去,看来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有闲聊的话题了。 而魏风坡则乘机上前安慰柳水柔。 而最了解月柔恐怖的柳仲诗,看著桌上的留书无言地祈祷,上天啊,请你保 佑朱敬祖,别让小妹担上未嫁先杀夫的罪名。 ***** 洛阳,朱府大门口。 一身男装的柳月柔双手抱胸,站在大门前打量的建筑。这就是朱家?没什么 特别的嘛! 嗯,也不能说没有特别,斑驳的围墙看来已经几十年没有修整;墙头的瓦片 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门楣上只挂著一块写著「朱府」 的木板,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装饰,门口连对石狮子都没有;未经过油漆的大门边 站著两个衣衫打著补丁的门房……这一切,对於号称天下首富的朱府来说,算得 上很特别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丐帮的堂口呢! 好了,她是来上门砍人的,没空评论人家的摆设啦。於是柳月柔不再把心思 放在疑惑上面,挽起两袖大摇大摆地上前。「喂!我要见朱敬祖!快叫他出来!」 「你找公子?」门房上上下下打量他,为他俊秀的容貌皱起眉,「抱歉,我 家老爷有令,凡是男的一律不能见公子!」尤其是英俊的年轻公子,更是要隔绝 在离公子八百里之外。 「什么?」这是什么烂规矩?柳月柔瞪大眼睛,「谁管这些?快叫他出来! 否则我不客气了!」 眼前这个男子绝对有问题,俊秀的面容加上有些女性化的举止,难道就是… …那位?门房的危机意识高张,「喂,你与公子是什么关系?你是……从金陵来 的吗?」老爷已经下令,找出公子的「那位」,就决不能轻饶! 「不是,我是扬州来的。」柳月柔慎戒地盯著门房蓄势待发的拳头,及时改 口否认。朱痞子教的,在人家的地头,还是别急著逞强。 「那就走吧。」门房松了口气,挥手赶她走。然後他们见到有两个女人走近 大门,赶紧弯腰拱手,「哎呀,两位姑娘,你们是来见我家公子的?来来来,快 请进,请、请!」 这又是怎么回事?柳月柔眯起眼,瞪著那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著腰 被迎进朱府。不是错觉,那两个门房的态度真的像足了在妓院门口迎客的…… 朱、敬、祖——你死定了!她咬牙切齿地掉头就走。 一刻钟後,穿著艳丽的花裙、涂脂抹粉的柳月柔以丝绢半掩著面,再次走向 朱府大门,这一次她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而在朱府旁边的树林里,一个可怜的姑娘愁眉苦脸。呜,虽然她是个妓女, 但是全身只穿著亵衣亵裤也挺不好意思的。天杀的,怎么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 人家的衣服!害她不能去见朱公子了!) ***** 被领著进了朱府後院,刚走近一个厅子,听到里头传来纷繁的调笑声,柳月 柔立刻把丝绢一丢,大步向前,一脚踹开厅门。「朱敬祖!」 厅里十几位各色美女皆被蓦然响起的狮吼吓了一跳,望向门口。 而在她们中间,正斜躺在软塌上、吃著美女剥好的葡萄、笑得无比开心的朱 敬祖公子,一见到门口的人儿,非但不见惊慌,反而笑得愈发愉快。他跳起来, 朝那位杀气腾腾的女子奔过去:「天哪!月柔,你竟然来了!是想我了吗?来来 来,亲一个!」啊,太好了,原来月柔这么思念他,不枉他也日夜想念著她。 柳月柔冷笑,适时举起拳头亲上他凑上来的俊脸,让他惨呼著捣住鼻梁,然 後她不客气地手脚并用,尽情发泄心中的怒火,还不耐烦地撕开碍事的长裙,以 便使用杀伤力最大的无影脚。 「呜,月柔……好痛呀!」朱敬祖可怜兮兮地撒娇,在她的拳打脚踢中竟然 还能抽空去拉拉她的小手,吃吃麻辣嫩豆腐。啊,多日不见,月柔还是这么有精 神,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也还是这么激烈。他太开心了!但是,真是好像太激烈 一点了,会不会太累? 在场众人全都无法反应,望著那正在逞凶的泼辣女子。天啊,竟然有人敢大 白天闯进朱府殴打朱公子? 「公子!」给柳月柔带路的门房终於回过神来,「公子,别怕,我来救你!」 他小心地瞅准方位,冲了进去。再不救人,可怜的公子就没命了! 敢打断姑奶奶的兴头?「滚开!」柳月柳气恼地赏了门房当面一拳,让他飞 了出去。当然,还得加上朱敬祖暗中一脚的助力,他才能飞得那么好看。 朱敬祖很捧场地为爱人鼓掌:「月柔好棒!好厉害!」这个不识相的门房竟 敢打扰他与爱人的喜相逢,也活该被打啦。 柳月柔甩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歇了口气。朱敬祖见状立即体贴地掏出手帕为 她拭汗,结果又是送上门去被她揪著狠揍。 这个混蛋,柳月柔一见他从怀中掏出的帕子更加怒火焚心,这条丝綉的手帕 分明是女人所用之物! 「月柔,我又没有做错事!」朱敬祖委屈地承受著她的拳头,扁著嘴喊冤。 他终於明白月柔不是在向他倾诉相思之情,而是在宣告愤怒了。 「还说你没有做错事?」打得好累,柳月柔软下手,气愤地夺过他手里的帕 子抖开,「你说,这个是什么?这就是罪证……」咦?这帕子好眼熟,好像是… … 「罪证?」朱敬祖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不是吧?你就为了这条帕子打我? 月柔,别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就是陌生人不小心拿了你的帕子,你也不用这么生 气吧?我又不是故意偷的,只是拿错了而已嘛!」哇!他好伤心!月柔连一条手 帖都不愿意与他共享! 「哼,」柳月柔瞪他一眼,拒绝产生愧疚感,顺手将帕子塞回自己怀里,湮 灭错误的证据。然後纤指指向更加确凿的罪证,「你说,那些女人是谁?」混蛋, 竟然想娶别人,还急不可待地与一大堆女人鬼混、左拥右抱,把不把她放在眼里? 「啊,你想知道她们是谁吗?来来来,我给你介绍。」朱敬祖谨遵爱人的旨 意,搂著她走近美女们,一个一个地介绍:「这个是小红,这一位叫美莲,这个 叫……哇!月柔,你又打我?」难道是他介绍得不好? 这个混蛋,还敢跟她装傻?柳月柔再一次不辞辛劳地替他按摩,最後将他揍 倒在地上,朝他的肚皮补上两脚,才又停下来喘气。呼呼呼,太久没做这么激烈 的运动了,好累呀! 好美,他的月柔真漂亮!朱敬祖躺在地上,支起头来欣赏爱人因运动而红润 的脸蛋和娇喘的模样,陶醉地眯起眼。哎,天下哪裏还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呢? 厅中其他的美女们则个个目瞪口呆,天啊!原来朱公子真的是脑子有毛病! 你看他,被打得那么狠还笑咪咪、含情脉脉地凝视著凶手,除了疯子还有什么人 会这样? 她们被眼前诡异的情形吓著寒毛真竖,不约而同地步步後退。 难怪,难怪向来不欢迎访客的朱老爷突然大开府门召告天下,广邀众家美女 上门,替朱公子选妻妾,还说谁能得到朱公子欢心,就可以得赏金五千,甚至有 机会入主朱家。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朱敬祖是个……天啊!她们不敢置信捣住 口,瞪著朱敬祖,待看到他站起身,温柔地为那个凶婆娘拭去额上的汗珠,然後 热情地吻上她……哇!快逃呀! 美女们齐齐进出尖叫,争先恐後地冲向门口。好可怕!这裏不仅有一个杀气 腾腾的泼辣女人,还有一个神经错乱的男人!呜呜呜,想她们以前不知情,还拚 命去讨好这个男人……哇!太恐怖了!疯子就是疯子,即使英俊无比又多金,也 还是个疯子呀! 於是,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一对无声的男女,沉浸在两人世界的热吻里。当 然,那个昏倒在墙角的门房就别去管他了。 ··············· 天色渐暗,不管朱府内的鸡飞狗跳,柳月柔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而蹲在床前,含情凝视著她的人就非朱敬祖莫属了。他怜爱地抚著她的鬓角, 满足地叹息。 哎,因为柳老爷一定要他先回家禀明父亲,才能娶到月柔,所以他只好牺牲 与月柔相守的时间,跟父亲派来的人回家筹办婚事(玩绑架游戏只是顺便的啦!)。 父亲这次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反常态,居然肯砸下大把银子请美女们陪他玩。 他虽然勉强陪父亲玩这个新游戏,可是心里老是挂念著月柔。想不到月柔与他心 意相通,也等不及一个月到期,就来洛阳找他了;看到那些女人,还吃醋地大发 雌威。 想到这儿,他又痴呆呆地笑了。呵呵呵,月柔这么重视他!太高兴了! 柳月柔动了动,缓缓张开眼,看清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哼了一声,懒洋洋 地再捶他一拳。打了个呵欠,翻过身趴在枕头上,又昏昏欲睡。 好累!一路上气冲冲地赶路,到了洛阳顾不得休息就上门算账,然後又「运 动」过量。现在後遗症来了,不仅浑身乏力,肌肉也酸痛得尖叫。本来她的打算 是:先把他打个半死,再好好审问他,最後将他挫骨扬灰,彻底铲除这个人间祸 害!但现在看来,计划要改变一下了。起码,等她睡饱了、有了力气再说。 对,再睡一觉吧。她就是因为太累了,才会被这个混蛋吻得昏头转向,然後 莫名其妙地被他抱到这裏来,舒服得睡个人事不知。真是的,她竟然听任他的摆 布,都是因为太累了! 朱敬祖微笑地看著她跟著自己赌气的样子,也脱了鞋上床,从背後贴住她搂 紧。 柳月柔以手肘撞向身後,「走开!」他们现在是敌人耶! 可惜朱公子一向是打不走骂不跑的,眨眼间又再接再厉缠了上来,把头靠在 她颈後,「月柔,我好想念你!」 「哼。」她嗤声以对,根本不甩他温柔的呢喃。 「你呢?」他选择听不到她冷硬的哼声,依然沉浸在与她相偎的喜悦里,「 你想不想我?」 「走开啦!嗯心!」柳月柔拍掉他的手,「走开!」 「月柔……」朱公子缩回手,软声呼唤,不依不饶地再次攀上她,即使被她 推挤也不放开。在他的固执坚持下,柳月柔推搡的力道越来越轻。 好感动是不是?那么温柔的情人!可是……躲在她背後的脸却在偷笑,贼贼 的眼也在偷瞄著她的脸色。嘿嘿嘿,端看她板著的脸和恶声恶气的斥叱,就知道 她的怒火消得差下多了,凶巴巴的月柔怕羞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嘻嘻,他可是 狡诈无比的朱公子耶,岂会不知道怎么消解爱人的怒气?呵呵呵,他说情话的工 夫是不是进步了很多呢?呵呵呵……朱公子瞅著月柔渐渐松下的脸皮,得意地咧 开嘴。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天才! 在他柔缓的拍抚下,柳月柔的眼皮渐渐沉重,再次沉入甜美的梦乡。哼,等 她醒来後,一定要接著狠狠地教训他……呵啊,好累……呼……呼…… 好了,大难已过!朱敬祖舒服地躺平,将她搂到自己怀里。呵,拥她入怀的 滋味真好!太怀念了。他微笑著,拥著她沉入梦乡。 *****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老爷气呼呼地敲著拐杖,「敬祖,她是谁?」 气死他了!昨天接到管家的传书,说是公子在府里被一恶妇痛殴,然後可能 因受刺激过度而发疯,竟然留那个凶手在他房里过夜,还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基於维护朱家香火的必要,吓得他放弃了正在谈的大生意,连夜赶回朱家。进门 却看到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全然是天下太平的样子。可恶!让他白白损失一笔 即将到手的银子。 朱敬祖悠闲地倚在大师椅上,喂爱人吃了一块水果,再接过她吐出的果核, 这才有空赐予老爹一丝关注,「爹,你回来啦?」 这个就是朱老爷?柳月柔实在有些意外。照常规认知,有钱老爷都长得比较 富态,而且他又是姓朱,顾名思义,当然更应该……但是,这一位朱老爷呢,老 实说,长得真有些像长年吃不饱的饥民,再加上一身旧布衣,还隐约透出里头各 种颜色的补丁。夸张一点说,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说不定会有好心人会丢一两个 铜钱给他哩! 「你……你这个不孝子!」朱老爷气得发颤,指著儿子大骂,不过眼睛可盯 著那个美丽的姑娘瞧。嗯,长得不错,敬祖似乎也很喜欢她,若她能把敬祖从错 误的路上拉回来就好了。 「喂,老爹,你一大把年纪了,别盯著人家姑娘瞧。不然我要收费了!」朱 敬祖终於开始注意老爹了。 「哼!」朱老爷赶紧撇过脸,「谁看她了?对了,她到底是谁?」 「我未婚妻喽!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在金陵看中一位姑娘,已经向她家提亲 了。」 「咦?你……你不是喜欢……男人吗?」儿子是说过他在金陵喜欢上了一个 姑娘,除了她不会再要别的女人,难道竟是真的?不是掩护他真正所爱的烟幕? 「谁喜欢男人呀?」朱敬祖白他一眼,「爹,谁跟你说的?你竟然会相信?」 「我……」朱老爷无言,对呀,儿子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怎么可能……他接 到那个消息之後气晕了头,才会相信这个荒谬的消息。天哪,他没多深思就部署 了一连串措施。天啊!那么这些事中花出去的银子岂不是都浪费了?啊!苍天啊! 惨绝人寰呀!朱老爷失魂地跌坐在椅子上,飞快地计算著自己这次损失了多少钱。 「怎么了?为什么你不喜欢男人,你爹就深受打击的样子?」柳月柔闪开朱 敬祖的爪子,怪怪地瞧著他们父子,他们家的人不会都有毛病吧? 「不是,」朱敬祖笑著搂回她。「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不碍事的。」等老爹 把钱赚回来的时候,就会没事了。 柳月柔哼一声,推开他,「走开,我还没原谅你!」虽然他已经解释过迎娶 洪小姐之事是老爹自作主张,但是与一大堆女人鬼混可是她亲眼目睹,赖不掉的! 「月柔。」朱敬祖皮皮地靠向她,硬是要化身为依人的小鸟。两人一阵纠缠, 以朱敬祖取胜而告终。 满足地搂住爱人,朱敬祖懒懒地望向父亲,「对了,老爹,听说你又在长安 给我订了房媳妇?退了她吧,养两个老婆很费钱的。」老头把消息封得那么死, 他竟然等这个消息发出去後才知道,害得月柔那么生气。不过,看在那消息把爱 人带到他身边的分上,原谅老爹吧。 「啥?不行!我已经下了聘礼了,退婚很亏的!」朱老爷想都不想,立即否 决这个提议。何况洪小姐家财多,嫁妆也一定不少,人又长得健康结实,以後可 以省下医药费,非常适合做朱家的媳妇。「你把这个退了吧,洪家小姐比较好。」 「喂,我也向柳府也下了聘礼啊,退了多亏呀!」朱敬祖亦立即反对。 这两人!柳月柔气得抬脚将未婚夫踹下地,再蹬上一腿。这个混蛋! 嗯,这一个看起来也很健康呀。朱老爷看著她,「敬祖,你给她家的聘礼是 多少?」 「三万两吧。」朱敬祖站起来拍拍灰尘,坐回亲爱的月柔身边,把玩著她的 头发。 「什么?」朱老爷惊跳起来,败家子!「我给洪家才三千两呢!你……你竟 然……哦!」他再次跌倒在椅子上,脸上死白一片。 「对呀,败家子!」柳月柔见他对父亲的惨状毫不在意,不禁也骂了他一句。 朱敬祖无辜地看她一眼,从懂事起,老爹几乎每天都要在他面前表演几次快 气死的神情,他早就把这副样子当成寻常的表情了。 「你……你,」朱老爷捣著胸口,气败坏急地怒吼:「不行!你把这个退了, 娶洪小姐!」依照规矩,如果婚事不成,聘金可以退回一半。退了金陵这一家, 虽然白白损失一万五,可是一万八换一个媳妇总比三万一千五换一个媳妇划算。 「这个嘛……」朱敬祖皱皱眉,「洪小姐长得漂不漂亮的?如果比月柔美的 话……哎哟!我知道了!月柔你放手……爹,我就要这一个,不要洪小姐!不然, 我就终身不娶了!」 柳月柔哼了一声,右手终於舍得离开他的耳垂。 「不行!绝对不行!」气死他了!三万一千五耶!他会一辈子念念不忘,至 死不能释怀! 「爹,你会不会算的?以退回一半聘金计,我退了月柔这一家,就损失一万 五千两,但你退了洪家,只是损失一千五百两。」朱敬祖分析给他听。 「那乾脆两个人都娶,岂不是没有损失?」朱老爷白他一眼,哼,当他是傻 瓜吗?哪有这么算的? 「是这样吗?」朱敬祖吐吐舌,老爹脑筋还很清楚嘛,看来没有气昏头。「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就要娶月柔,不然朱家的香火恐怕会有危险哦。」 「威胁老爹?你这个不肖子!」朱老爷颤抖地指著他,「好!你现在就作个 选择,要当朱家的儿孙还是要她?你若是娶她,就给我滚出朱家,永远不要回来! 你说,要朱家还是要她?」谅他也舍下得朱家的巨额财富! 「废话,当然是要她啦!」朱敬祖想都不想,非常乾脆地回答,然後拉起柳 月柔,「来,月柔,我们走吧,朱家的财产就让别人继承去吧!」 柳月柔看看可怜的朱老爹铁青的脸,再瞅瞅不肖子狡诈的嬉皮笑脸,决定帮 朱老爷一把:「谁要跟你走?你要是变成了穷光蛋我才不要嫁给你呢!钱才是最 重要的!」 说得太好了!朱老爷惨白的脸立即刷红,眉飞色舞:「听见了没有?没了钱, 你朱公子就什么都不是!哼,还不乖乖地听我的话?」这个小姑娘不错哟,深明 大义,懂得金钱高於一切的真理,比他的儿子强多了。 「月柔,你在干什么呀?」朱敬祖被她甩开手,委屈地瞪著她,他在为她争 取耶!她竟然拖他後腿? 柳月柔朝他扮个鬼脸,谁管这些?她只知道这个混蛋很欠教训。 「月柔——」朱敬祖拉著她的袖子撒娇。啊,原来月柔还在为昨天那群女人 吃醋,太棒了!嘻嘻,这是她爱他的证明。 朱老爷看著眼前的情侣,精明的脑筋开始盘算起来,这个皮皮的不肖子还是 第一次乖乖求人耶!思……这个姑娘若能管得住敬祖的话——生了一个孽子,每 年挥霍的钱财大概就有上百万,还不包括那些没经过朱家账册的款项,但这个健 康可爱、会教训相公又懂得珍惜钱财的姑娘管得了他的话……嗯,花三万一千五 娶进来也是很值得的…… 「好!」朱老爷宣布:「敬祖,你就娶她吧!来人哪!快到金陵给亲家送信, 请他们北上参加婚礼!敬祖,以後你要好好听月柔的话,否则我就赶你出去!」 「呃?」柳月柔愣住,怎么可以?她还没教训够朱敬祖呢!「不要,我不嫁 给他!」 「爹,你听见了没有?」朱敬祖好无奈地说,「她不嫁给我耶,那我娶别人 好了。哎,或许娶个温柔一点的、会听我的话的娘子也不错啦。」 「由不得你,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敬祖,你只能娶她,听见 了没有?」 「遵命!」朱敬祖愉悦地笑著,搂紧爱人。呵呵,他就说嘛,人老了总是有 些老糊涂的,容易相信表相。等老爹了解月柔的真性情之後……哇哈哈哈,他又 有老爹精彩的表情可以欣赏了!哦喔喔喔…… 哎!真是不肖子啊! ***** 天啊!这是什么家庭? 住了三天,柳月柔再也无法忍受了!怎么会有这么「节俭」的大富人家啊! 「很难受吧?」朱敬祖一脸了然地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块自己私藏的点心。 哎,他这三天忙著办婚事,没有照顾好她,真是太失责了。 柳月柔抓过点心,几大口吞下肚,才有力气说话:「我受不了了!我绝对不 要嫁给你!我死也不要嫁到朱家!退婚!我要退婚!马上!」她被朱家的恐怖彻 底吓坏了。 「别这样嘛,失去了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会後悔的哟。」朱敬祖安慰地拍拍她, 提议道:「来,现在距婚礼还有半个月,我们逃家吧!等成亲的时候再回来。」 「好呀好呀!现在就走吧!唔,带多一点银于,我们去花个痛快!」道德良 心被饿坏了的柳小姐愉快地附和著说道。 「当然!来,我们先去金库摸些珠宝。你来看,这裏有个秘密通道,挖了近 十年老爹都没有发觉,很厉害吧?」根本不知良知为何物的朱公子得意地展示自 己的骄傲工程,努力带坏爱人。 片刻後,得到消息的朱老爷仰天长啸,瘫倒在地上。天啊!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多生一个儿子?还有,他为什么会选中这个儿媳妇?啊!惨绝人寰啊! (全书完)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