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子在暴雨中驰骋。 离家的路程尚远,他们都饿扁了。 筠云瞧著雨刷刷去水渍,不时拿眼角偷觑心上人,著迷地欣赏他很阳刚味的 下巴,又著迷地瞧他专注望著路况的那深邃的眼睛,瞧他直挺的鼻骨,还有抿著 的嘴,她想亲吻。 “不行,太饿了。”她说。“那边,麦当劳!”筠云指著马路右侧。 车子右转,驶进点餐区,韩德纶买炸鸡可乐汉堡薯条。 将车子停在速食店旁,他们打开餐袋,正要吃,筠云忽有主意—— “去那里!”这次指著马路对面,是旅社。 韩德纶想了想,也好。他的衣服湿透了,黏著身体很不舒服。发动车子,开 向旅社。 小旅社铺著宝蓝色地毯,没有大饭店的气派,倒也布置得典雅温馨,柜台, 红色花瓶里,放著一大柬香水百合,空气里弥漫淡淡花香。 他们登记住宿,领钥匙,36号房,三楼走道底。 韩德纶推开木门,房间狭小,墙壁刷著白蓝两色油漆,老家具,电视机,床, 茶几,绿色热水瓶,一盏台灯,鹅黄色灯罩,一片落地窗,米色窗帘。 筠云率先进去,她走去推开浴室门。“你快去换掉湿衣服,洗个热水澡。” 怕他感冒。 韩德纶解开领带,脱掉外套,走进浴室。当里边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筠云打 电话给张大志,她记得大志就住这附近。 “喂,我在百合旅社36号房……快,帮我送一套运动服,男生穿的。” “干么啊?” “快~~点~~”筠云懒得解释。 半小时后,当韩德纶洗完澡,腰间系著浴巾出来时。筠云坐在床上秀运动服 给他瞧——“你看~~” “怎么有衣服?” “我变的。厉害吧?”她笑得很得意。 “嗯,让我想想……”韩德纶抚著下巴。“该不会是张大志捐的吧了” “嘿!你怎 知道?” “在浴室都听到了。” 韩德纶将运动服放在床边,并不急著换上。他随意地坐在床上,擦干头发。 筠云在一旁偷瞧他,她咽了咽口水。哇塞!他的身材真不是盖的,一定是因为常 运动的关系,他的身躯精瘦结实,随著他擦头发的动作,牵扯的肌肉让她看得目 眩神迷。 他坐在床上擦头发。 “有吹风机啊。”筠云插上吹风机,跪在床上,帮韩德纶吹头发。 在吹风机咆哮声中,他感觉著筠云的指尖穿梭在发问,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 “今天去公司顺利吗?”他问。 “还行。”筠云调整吹风机的角度,忽然看见什么,按住他颈后皮肤。“这 里有颗痣!”“有吗?” “你看看我……”筠云扔了吹风机,跳下床,背对他蹲著,右手挽起头发。 “我也有,跟你一样的位置。” “是有颗痣,红色的。”韩德纶摸摸那颗痣。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她兴奋地转身,蹲在他腿间。“你知道人为什么 会有痣吗?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 “上辈子相识的人,为了方便下辈子彼此相认,就在身上做记号啊!身上的 痣就是为了方便相认。” “哪有这种事,想太多了。” 她抓住他双臂,凑身打量他的脖子跟胸膛,鼻间呼出的热气,弄得他好痒。 韩德纶好笑地,按住她一直靠近的脸。 “干么?” “看看哪里还有痣啊!搞不好又跟我的长一样的地方,我锁骨有痣ㄟ……” 挥开他的手,筠云瞧他锁骨,失望地说:“没有。我右肩也有痣……”又瞧他右 肩,沮丧了。“没有……”韩德纶干脆捧住她的脸,让她面对他。“我知道你有 个地方有痣。”他望著她眼睛,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哪里?” “肚脐旁。” 她困惑地说:“有吗?” “你不知道?” 筠云掀开背心下摆,拉低裙头。“没有哇。” “我指给你看。” 韩德纶将她捞上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左大腿上,弯身检查她的肚脐。“奇怪, 明明看见的……” “就说没有,我自己会不清楚吗?你记错,记到谁的了?”筠云瞪他,这感 觉下大舒服。 “我仔细瞧瞧——”他忽地起身,害筠云跌坐在床上。他将筠云双腿往下一 扯,她惊呼,往后跌躺。 “喂!” “找到了。”韩德纶压在她腿上,大掌按住她腰侧,注视那裸在衣外的,白 皙韩德纶干脆捧住她的脸,让她面对他。“我知道你有个地方有痣。”他望著她 眼睛,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哪里?” “肚脐旁。” 她困惑地说:“有吗?” “你不知道?” 筠云掀开背心下摆,拉低裙头。“没有哇。” “我指给你看。” 韩德纶将她捞上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左大腿上,弯身检查她的肚脐。“奇怪, 明明看见的……” “就说没有,我自己会不清楚吗?你记错,记到谁的了?”筠云瞪他,这感 觉下大舒服。 “我仔细瞧瞧——”他忽地起身,害筠云跌坐在床上。他将筠云双腿往下一 扯,她惊呼,往后跌躺。 “喂!” “找到了。”韩德纶压在她腿上,大掌按住她腰侧,注视那裸在衣外的,白 皙圆润的小腹。 “看见了吗?”她的气息乱了,因为他呼出的热气拂在皮肤上,还有他热热 的手掌覆上她的小腹。筠云望著天花板的日光灯,迷惘了,接著听见一把低沉的 嗓音 “在这里……”他亲吻她的肚脐左侧。 灯光眩目,筠云恍惚,她闭上眼,任那把温柔的嗓音催眠她。 “还有这里……”他双手探人衣内,将她的衣服往上挪高,亲吻肚脐的上边, 一路往上吮吻,筠云心跳失速。那双大手将衣服直往上掀,他的吻一路往上烧, 胡渣剌著她的皮肤,她敏感地颤栗了。 筠云笑了,搂住身上的男人。 她发现了,他撒谎。 一分钟后他们裸身相拥,三分钟后贴身交缠,五分钟后,在他尽兴地爱抚后, 他撑起上身,她侧过脸,看见他强劲的手臂,他挺入她的身体里…… 时间凝住,这刻后,亢奋与快乐将世界摒弃,只剩这旧旅社小房间,一盏白 亮的灯,他在她体内暴动,将他旺盛的生命力,注入她体内。 筠云兴奋地张口咬他肩膀,他吮吻她的耳朵,热情地在她体内移动,时而野 蛮时而温柔,近乎虐待地挤迫著两人身体,反璞归真似地两只天真的兽,他们兴 奋著,耽溺在欲望的游戏里,热汗淋漓,态意畅快。 事后,洗过澡,他们躺在床上,吃著垃圾食物。 欲望过后,留下的红晕,还在筠云脸庞上。 她笑著,喂他吃薯条,他喂她吃汉堡。 “太颓废了,瞧瞧我们。”他抱怨。 “管他的。”她笑。 地上散著衣服,床单床罩因先前激烈的性爱纠缠著,两人光著身只盖被,吃 得满嘴油腻。 他说:“我从不在床上吃东西。” 她说:“凡事都有第一次。” 他摇头。“你把我带坏。” 她嗔他一眼。“谁先开始的?” “你看——”他秀他的食指。“吃得连手都油腻腻,这种食物吃不得。” “不怕!”她抓住他手,吮他的指头。他痒得笑了,想抽手,她爬到他身上, 坐在他腰上。 “还有哪里油?我吃掉。”她啃他的嘴角。 他捧住她的脸,吻她……唯有爱情是这样的,不完美都变完美了。 炸鸡冷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薯条软了,他们嗑得高高兴兴:可乐没汽, 他们喝得兴致高昂。 唯有爱情是这样的…… 老旅馆的小房间,被大雨困住还这样快乐。唯有爱情是这样,旁的不重要, 那个人足以取悦一切。 打破谁的常规,推翻谁的禁忌,挑战谁的界线……最后让两个人赤裸,没了 距离,抱一起,交换体温。将两个不同的,变成两个相似的。 唯有爱情是这样的。 不完美的变美丽,少了的当缺陷美。最美丽的错觉,就发生在晴人眼里。 韩德纶最讨厌睡陌生的床,最讨厌环境凌乱,可是现在他却在这些讨厌的条 件里,忘了讨厌,还觉得快乐。他搂住身上的女人,感觉著她的柔软,感觉她身 体的曲线,贴著皮肤,又想要她了…… 筠云察觉到他的亢奋,她笑了,额头抵住他额头,笑望著他眼睛。 他著迷地望著筠云,他想,她有双热情妇火的眼睛。他想,她要烧毁他了。 他闭上眼,兴奋著,缄默了。 因为她的手,顽皮地去握住他的欲望,他的身体,又开始热了…… 早上十点钟的会议,筠云九点五十分就到了。她戒掉爱迟到的坏毛病,诚心 诚意要努力,想争口气,不教陈书亭看扁了。 陈书亭比她还早到,已经入座,正在整理会议资料。 筠云偷偷打量她的表情,实在钦佩。昨天她失恋,哭得好惨。可今日她一如 往常,仪容整齐,表情如常。 筠云自问,如果换作是自己?嘻,她办不到,一定没办法像陈书亭那样保持 著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筠云来了,陈书亭指了指右侧的位置。“坐吧。” 筠云坐下。 陈书亭检视文件,随口道:“昨天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啦。” “虽然你跟德纶交往,但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你放心,不需要觉得不自在。” “喔。”筠云松了口气,真明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工作人员陆续报到,会议开始。助理将筠云昨日拍的相片贴在白板,大家要 决定筠云的封面造型。 陈书亭简单扼要地报告会议摘要,吩咐助理:“体重计。” 欸?筠云困惑,要体重计干么? 助理搬来体重计,还拿出皮尺。 陈书亭望向筠云。“现在起,我们会每天盯你的体重跟三围。” 天~~筠云僵住,对啦,要控制体重,只能吃三种食物,可是昨天……昨天 那么快乐,她忘了,还吃好多…… 现在,全部的人等著。造型师、化妆师、美容师、企划专员……呜~~筠云 愣在位置上,冷汗直淌。 “筠云?”陈书亭催促。 筠云硬著头皮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体重果然精彩。 “四十九!比昨天重?”助理骇叫,又量腰围。“二十六?昨天才二十五!” 她叫得像筠云犯了杀人罪。 筠云站在体重计上,呆若木鸡。 美容师翻开笔记本,摇头叹道:“来吧,我记录一下你的饮食,昨晚吃什么? 今天早上吃什么?” “炸鸡……”筠云口气虚弱。 “炸鸡!”只有三十七公斤的美容师惊呼。“几块?” “五……” “五块?”大家惊呼。 “除了炸鸡呢?”美容师表情嫌恶。 “嗯……薯条。”筠云低下头。 “小薯中薯大薯?!”美容师震怒。 “米老鼠~~”筠云开玩笑想缓和气氛,可是……恐怖,大家目露凶光瞪她, 她赶紧改口:“不好笑,对不起。” “还喝了什么?”美容师像在拷问罪犯。 “可乐。” “喝可乐?”造型师快听不下去了。“早餐呢?” 筠云干脆一次招供:“汉堡,奶油吐司三块,咖啡,一片松饼……”跟韩德 纶从旅馆回家时顺便吃的咩。 很好,很安静。 大家用激愤的眼神瞪筠云。 “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陈书亭瞅著她。 “对不起。”筠云惭愧地道歉。 美容师用力合上本子。“再胖下去,上镜头就不能看了。”她霍地起身,拿 镜子过来照筠云的脸,筠云羞得拚命闪。 “你看你的脸,圆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造型师也过来,掐她臀部。“你看你屁股这团肉,没有自觉吗?这么胖怎么 帮你挑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 企划叹息道:“王筠云,你这样我们怎么把你塑造成少年杀手?还是要改变 风格?”企划果然比较幽默。“不然我们让她走搞笑路线,对了,让她翻唱几年 前蓝心湄唱的那首肉饼饭团!” 大家哄堂大笑。 筠云只好捧场跟著笑,但她面色越来越苍白,在大伙儿嘲弄的笑声中,她缩 了缩肩膀,心坎凉飕飕。这就是光鲜亮丽人人羡慕的艺人生活?暗极了。 下午,宣传带筠云去摄影棚拜会主持界大哥,为接下来的发片铺路。 “只要让大哥高兴,等你发片,敲通告就很容易。”宣传经验老到地说。 “什么是敲通告?”筠云不懂。 “就是上电视节目,你在媒体前曝光的机会越多,唱片就越好卖,所以等一 下要尽量逗大哥高兴,记住。” 筠云人缘好,容易让周围的人开心,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故意去逗人高兴? 她运气不好,当他们踏进主持大哥专用的化妆室时,大哥正在骂工作人员。 筠云好惊骇,她看主持大哥嚼著槟榔,张著血红的嘴巴拉巴拉地骂—— “妈的什么烂本子~~你们脑袋长瘤是不是?”大哥将脚本扔在地上。“重 写!妈的猪脑,浪费我的时间~~”大哥奉送几句台骂给工作人员。 筠云看那位女性作人员被骂得这么难听,竟然还可以没事般对大哥鞠躬弯腰, 说道歉。筠云蹲下,将脚本捡起,拿给工作人员。 宣传拉住筠云,推到大哥面前。 “陈大哥,这是我们九月要发片的新人,拜托大哥到时多关照。” “长得很可爱嘛!”大哥忽然伸手摸筠云的脸。 筠云忽然低头啊一声,指著地上装傻。“有蟑螂~~”让这种人摸会吐欸. 大哥脸一沉,瞪著宣传骂:“妈的,你们公司没钱了是不是?签这么普通的 小妹妹,下会红啦!”大哥气唬唬地去化妆,使了眼色让助理赶她们走。 离开化妆室,宣传气炸。 “好好的在讲话,你看地上的蟑螂干么?!” “他想摸我。” “那是因为觉得你可爱!” “是吗?但是他的眼睛很色。”筠云瞅著她。 “就算色那又怎样?让他摸一下会死喔?这圈子的人本来就比较热情,你不 要大惊小怪好下好?Shit,你这样以后我会很难敲通告你知道吗?你机灵点好不 好?” “对不起……”这是今天说的第几次对下起了? 宣传酸道:“没带过这么笨的。” 筠云真感到抱歉,她提醒自己要小心要机灵要聪明,不要再给人困扰,她这 样想著,神经绷得很紧。加上一整天下来只吃苹果,她现在晕头转向,很不舒服。 不过没时间休息,她们随即又赶去B 棚,拍摄赞助商广告。 导演要筠云吃雪蛤膏,笑著说,,“嗯~~好好嚼,就是喝这个我的皮肤永 远像十八岁。” 这么简单的台词,筠云NG十八次。 一直拍不出导演要的“甜美的笑容”,因为这款雪蛤膏有腥味,教筠云反胃。 ZO到第十九次,导演发飙了。 “是白痴喔!笑得像家里死了人谁敢买?X 的,再笑不出来,干脆去吃大便 好了。” 筠云愣在现场,不敢相信会有人用这么野蛮的话骂人,宣传一直跟导演道歉。 这会儿,筠云更笑不出来了,因为紧张,笑太多次,她脸颊快抽筋了。一直重拍, 拍到第二十二次,导演、宣传、工作人员一起用眼神和轻蔑的笑唾弃她。 导演不骂了,用求的。“算我求你了,大姊,十二点了,你让我们收工好不 奸?” 筠云颤抖,这些人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痛她。 第二十三次,她暍了雪蛤膏,对镜头露出甜美的笑。 “嗯~~好好暍,就是暍这个我的皮肤永远像十八岁……嗯~~”筠云忽然 弯身呕吐了。她吐得涕泪四下,五脏六腑像栘了位,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听见 工作人员的嘘声和咒骂声。筠云很慌,吐完又道歉,拍到凌晨两点收工回家。 回程在车上,宣传咆她,痛斥筠云今天的表现。 在宣传的骂声中,筠云额头抵著车窗,窗面倒影,是一张无血色的脸,一双 空洞的眼。 筠云欲哭无泪,她吓到了。 这辈子王筠云从不知道什么是压力,现在她知道了。压力会让人想呕吐,想 抓头发尖叫,会怕得颤抖,会恨不得消失在这世上,好像与世界格格不入。 到家后,她的家门贴著韩德纶写的便条,他买蛋糕给她当宵夜吃。筠云拿出 他给的备份钥匙,开他的家门。 客厅的灯还亮著,筠云踢掉鞋,洗澡,进卧房。幽暗中,看著床上酣睡的男 人,她差点哭出来,可是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她没时间也没力气诉苦。 筠云躺下,挨近他,她立刻睡著。 她作恶梦,梦里每个人都在骂她,她想躲起来,却发现没地方藏。探照灯打 在睑上,亮得她眼睛痛,那些恶毒的言语如刃划过心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在梦中哭嚷。 韩德纶被她的梦话惊醒。 他坐起身,开了台灯,看见筠云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她啜泣著,喃喃重复 说著对不起。 “筠云?”他摇她。 筠云睁开眼,迷悯著。 “怎么了?你在哭。”他担心地问。 筠云眨眨眼。“喔……是梦……”她倦极,眼一闭,又睡了。 “筠云?!”睡著了?!他纳闷。这么快?为什么一直嚷对不起?他抹去她 眼角泪痕,义试著抚平那紧蹙著的眉头。 韩德纶若有所思地静静看她好一会儿,然后他按熄台灯,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经过餐桌,看见蛋糕还完整的搁著。 她没吃。 他喝完水,出来时,发现玄关地上的手提袋。他捡起,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散了一地。 门红、减肥食谱、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记事卡、脚奉、行程表…… 韩德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他看著记事卡上筠云的字迹,他找到了筠云哭 泣的原因。 记事卡上写著——瘦到四十公斤,保持微笑,笑不可露齿,不能乱说话,讲 话轻声细语,不准迟到,不情绪化,最后几行写著卡促卡促卡促…… 他暗了眸色,知道筠云千开心。这些不是筠云擅长的,违背她的本性,他已 经能想像到筠云的压力。 将东西一一放回手提袋,他关灯回房。 上床,将那伤心的女孩揽进怀里。筠云下意识将脸往他怀里钻,呼出的热气 吹在他胸膛上。 于是,因为担心的缘故,他失眠了,心酸酸涩涩的,他不忍又不舍。 这是成长,是考验,是每个人都该学的过程,成熟就是不能再只挑喜欢的做, 要学著接受下喜欢的,这是成人必经的心路过程。 韩德纶矛盾著。 他不是老嫌她散漫不能吃苦?他不是很讨厌她只知道玩?又笑她过分天真? 现在她渐渐学著跟一般人一样了,为工作苦恼,承受著压力,努力适应社会的残 酷面,他为什么难受了? 搂紧筠云,韩德纶心乱如麻。 她苍白的脸,那紧蹙的眉,还有伤心的泪,她作的恶梦……全痛到他了。 他更紧更紧地抱紧筠云,这时他有股冲动,宁愿那些苦都由他来承受,宁愿 筠云永远幼稚天真,他甘愿倾尽所有保护她,只要她快乐著……傻又怎样?无能 又怎样?她让他快乐哪! 翌日清晨—— 吃早餐的时候,筠云忙著背歌词,韩德纶帮她烤吐司。 她挥挥手。“欸,我吃苹果就好了。” “早餐怎么能只吃苹果?” “当歌星就是要这样啦。”她耸耸肩膀。 “今天还是很忙吗?”韩德纶倒咖啡给她,注意到她没加糖没加奶就喝。他 问:“你快乐吗?” 筠云愣住,抬起脸,看见那双温情的眼,有一刹她差点哭出来,但她立刻压 抑住。她微笑,她竟开始学会假笑了。 她假装开心地说:“我觉得不错啊,满有趣的。”不,不诉苦,不想让最喜 欢的人笑她没用。“是不是不习惯?”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不会,满轻松的。”她逞强。 韩德纶暍口咖啡,缓缓地说:“要是压力大到真的受不了,要适度反应,在 社会上做事就这样,要适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太逞强,别人会榨干你,软土深 掘这道理知道吗?” 筠云僵硬地笑了笑。“是工作嘛,工作怎么可能没压力喔~~” 他竟然心酸了。 这不像筠云会说的,这么成熟识大体,她成长了,他却难过了,因为看出她 的不快乐。 韩德纶倾身,隔著桌子,轻捏住她下巴,托高,吻了她。这温柔的亲吻带有 安慰的意图,她的眼眶潮湿了。 “筠云,不要说谎。” 她低头,摸摸鼻子,笑了笑。“是有点不习惯,但我会努力。” 原来比起痛快的哭,更难受的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压抑下想哭的情绪。不好 意思撒娇,怕他觉得她无能,筠云不敢哭。 筠云前往公司,进公司前,她深呼吸,做足心理准备。 推开会议室的门,面对众多的工作人员,她开始艺人生活。 日复一日,筠云明白了,艺人过著的是非人生活。 随著日子过去,筠云对于艺人身分非但没渐入佳境,相反的,越来越糟。 这段日子开始录音,上歌唱课、仪表课,拍MV,参与企划会议,各种餐叙, 和陌生大老板应酬,应对进退,不堪其扰! 她常在应该说话的时候沉默,应该沉默的时候讲错话,她常忘记对大老板、 大导演、大制作献殷勤,拍宣传片时表错情,更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状况连连, 越想表现好越是力不从心,越想镇定自然,结果越是神经兮兮,表现失常。 筠云急远消瘦,食欲不振,晚晚失眠,每天上工前都胃痛头疼,收工后还继 续心律不整,恶梦连连。 她其实可以跟韩德纶诉苦,可是每当她收工返家,就累得倒床不醒。她其实 可以跟朋友讲心事,好好宣泄情绪,但毛毛打来奸几通电话,她正好都在忙,等 到她想回电,又已经三更半夜了。每次毛毛约她碰面,她都在忙。 那天,当毛毛打电话通知筠云,她的生日到了要举办派对。筠云答应了,但 又临时因为工作爽约了。 毛毛隐忍多时的脾气爆发了。 “你了不起,要当歌星,眼里没老朋友了。” 筠云感到委屈,百口莫辩。一日过一日,她两眼无神,面色逐日苍白。她的 憔悴,韩德纶全看在眼内。 “你太瘦了。”他担心著。 她苦笑著说:“公司说这样刚好。” 周末,韩德纶休假,想约筠云看电影。 “不行,等一下宣传要带我去拍外景。” “你几乎都没休假,太过分了。”他生气了。 “因为快发片了……”筠云想抱怨,可是好累。 终于,她开始恍神。注意力下能集中,工作表现更差,上电台主持人问她有 没有男朋友A ?她忘了公司的交代,回答说有,下节目后宣传骂她。拍MV有一场 哭戏,她耗了三小时就是哭不出来,导演骂她。 这天上综艺节目,跟一群明星演搞笑短剧,她不是讲错词就是做错表情,NG 五次,导播透过麦克风发飙—— “那个白痴谁发的通告?滚回去,马的,浪费大家时间,出去!” 被退通告,回公司,宣传跟陈书亭抱怨。 “我受不了了,陈姊,换个人带她好不好?我快气死了。吴导很生气,退她 通告。” 筠云不吭声,低头咬牙死忍著,不敢哭。 听过事情经过,陈书亭镇定道:“没关系,我来跟吴导说。”陈书亭打电话 安抚吴导,好说歹说,令吴导消气。挂上电话,对筠云说:“好了,吴导叫你过 去继续拍。” “还拍啊?!”宣传快崩溃了。“我实在没脸去,唉。” “我……我去洗个脸……”筠云溜进厕所。 还拍?她躲在厕所发抖,恐惧无助。 过十分钟,筠云还不出来。 “王筠云!你快点!”宣传拍门,没动静。又拍了几次,没反应。她发现不 对劲了,嚷人来开门,里边,筠云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跟著是一阵的混乱,叫救护车,进医院,送到病房打点滴。“她严重的营养 失调,操劳过度,血糖又太低……”医生诊断后,对宣传解释著。 陈书亭回公司处理后续问题,并通知韩德纶去医院照顾筠云。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