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眠一回到家,母亲就急着说:“夏眠,下午伟哲的妈妈打电话来。” “干么?” “你们分手,她知道吗?” “她说了什么?” “要跟我约时间,讨论结婚的事。怎么搞的?你们两个在干么?怎么忽然要 结婚?” “我没有要跟他结婚,拜托~~搞什么啊?!他干么不跟他妈说清楚,我会 气死!”夏眠气得跺脚。 她立刻回房间打电话给许伟哲。“我们分手了,你跟你妈说了没?” 他沈默,夏眠又问:“你妈下午打电话跟我妈商量结婚的事,你知道吗?你 还不阻止她?” “她很喜欢妳,以为我们要结婚了,我不想让她伤心。” “你怎么回事?这种事能骗吗?”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处理感情竟然这么 幼稚? 许伟哲虚弱道:“夏眠,已经三天了,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我快疯了……” 夏眠噤声不语,听他继续说—— “夏眠,我想着我们过去快乐的日子,我很痛苦……我不能没有妳。我现在 什么事都做不好……下班回家,开车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妳,我差点出车祸……” 车祸?夏眠抓紧话筒,气得想尖叫。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怎么好意思说这 些话?你想要让我内疚?难道我跟你分手就罪该万死?!我们交往,我占过你什 么便宜吗?所以你不肯放过我?” 许伟哲沉默了会儿,气恨道:“妳害我很伤心。” “所以你想怎样?要让我也伤心?你以为我看你这样,我好受吗?” “我今天在员工餐厅,看妳和林葆晶有说有笑,妳很快乐嘛。” “如果你不肯跟你母亲说,我自己来说,绝对不能让她这样瞎忙,你请你妈 过来听,我好好跟她解释。”夏眠气得头昏脑胀。 “不——” “许伟哲,你别这样。你理智点,就算你妈把聘礼送来,把婚期定了,我也 不会出现,到最后大家闹翻,你要情况变得这么不可收拾吗?要让我们变得这么 难堪?” 许伟哲听不进去,自顾自地说:“妳一定是被我突然求婚给吓到了,所以才 吵着要分手。” “我早就跟你分手了,是你硬要求婚的!”她气得大吼。 “妳一定要这么狠?我对妳这么好,我哪里做错了?” 夏眠摔上电话,拉开抽屉拿出精油猛嗅。她真的会被许伟哲给气死! 翌日许伟哲请病假,同事跑来问夏眠—— “经理没事吧?” “听特助说很严重喔。” “妳一定很担心喽,昨晚都没睡吧?” 夏眠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尴尬地点头敷衍。 同事散去,葆晶调转椅子,滑过来,低声对夏眠说:“是急性胃炎,听说早 上被送去医院吊点滴。妳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们都没联络?” “他说他睡不着吃不下,他还不肯接受现实……”夏眠将昨晚的事告诉葆晶。 “我很生气,骂了他。唉,同事不知道就算了,连他妈妈都不知道,还准备订婚。” “天啊,那妳现在有什么打算?”情况比想象中棘手。 “下班过去看他,顺便跟他母亲说清楚。”想到要面对伟哲的母亲,她心情 沉重。 接下来夏眠忙碌地开会,和同事挑选合作的花艺店,敲定饭店日期。她忙得 连午饭都没空吃,加上同事们不时询问伟哲的情况,让她压力很大。老天,她真 想冲出去找个空旷的地方尖叫几声。 当同事问起许伟哲的事时,好几次她恨不得嚷——“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 问我!” 可是又觉得在伟哲生病当头,这样说好象不大好,怕大家又去跟他问东问西。 她又想着,要怎么跟伟哲的母亲说?要怎样劝伟哲,让他清醒?心情郁闷偏 又忙得不可开交,更惨的是负责的另一宗食品发表会,跟厂商报告的文件,被粗 心的行政助理归错地方,她和助理翻遍档案室,一向好脾气的叶夏眠终于发飙。 “妳到底归到哪去了?” “对不起,我明明有收好……”助理慌乱地检视档案柜。 “五点前要交给厂商,还剩半小时,妳自己去跟组长说,我不管了。” 年轻的助理妹妹被骂哭了。“夏眠姊……怎么办?组长一定会很生气,他会 不会把我开除?”她怕得发抖。 夏眠看了不忍。“算了,明天以前找出来给我,我会处理。”是她带的人, 她不扛谁来扛? 夏眠走出档案室,靠在墙前,冷静心绪。她拿出手机,找了个理由跟食品厂 商拖延交案日期,又跟组长报备,被臭骂了一顿。 她额头抵着玻璃帷幕,望着下方街道。 天色阴郁,阳光都到哪去了?好累,许伟哲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夏眠!”葆晶跑出来找她。“快递送东西给妳。” “喔。”夏眠回企划部签收。是个纸箱,拿刀片拆开,看见鞋盒。她坐下, 掀开盒盖,看见一双蓝色高跟鞋。 葆晶惊呼:“这鞋子妳不是有一双?!” 夏眠笑了,觉得阳光全跑到这儿来了。她拿出鞋,放地上,踢掉脚上皮鞋, 试穿高跟鞋。 葆晶又追问:“妳又订了一双?还是谁送妳的?” “某人送的。” “谁?” “秘密。”右脚踏进鞋里,触到个东西,拿起鞋,搜出张纸条,卷开来看, 上面写着一组手机号码。 “情书吗?”葆晶问。 她微笑,将纸条放进口袋,穿上高跟鞋在地上蹬了蹬。 “刚刚好ㄟ,送鞋的人很细心,知道妳的尺寸。”葆晶赞美。 “是啊。”夏眠笑得很甜,想不到他竟也有这么贴心的一面。 “是那个‘嗯嗯嗯’吗?”简南勋嘛,同事在,葆晶不好说出他的名字。 夏眠笑着点头。 “你们交往了?” 她摇摇头。“现在这情况,我能跟谁交往?” “也对。”葆晶说:“以前大家都羡慕妳,现在我终于了解妳很辛苦,他这 样真的很可怕,他会不会想下开去自杀?” “唉!”夏眠脱下高跟鞋,她喜欢,但还不是穿它的时候,她小心地把鞋子 收进盒子里。 下班铃响,同事散去,夏眠收拾东西,第N次拿出纸条,瞪着号码发呆。该 出发去见许伟哲了,她心情沉重,真想听听那自大狂的声音,他总能逗她笑。 打给他好了,他既然留电话,就是希望她打嘛。万一他正在忙呢?管他的! 夏眠取出手机,打给简南勋。 “喂。” “简先生,是我,叶夏眠。” “叶小姐,我允许妳直呼我的名字。” “谢谢你送的鞋子。”她笑了。 “我在餐厅订了位,晚上一起吃饭,不过我八点才有空。” 又来了。夏眠不嫌烦,纠正他:“你该先问问别人有没有空,这是礼貌。” 他叹口气说:“看来那双鞋没能贿赂妳,好吧,我礼貌地问——叶小姐今晚 八点有空吗?” “我有事,对不起。” “看吧,礼不礼貌有什么差别。” “别这样,我真的有事。”她又被他惹笑了,觉得心情好多了。 “那好,改天。”他也很爽快,不拖拉。 她想了想,问:“或者十点?”届时应该已经离开许伟哲的家。 “不行,十点我有事。” “喔,那么……掰喽?”看来他们都很忙,她略感失望。 “嗯,掰。”他挂上电话。 她收起手机,呆望着窗外风景,胸口有种怪怪的感觉。她叹口气起身离开, 搭电梯下楼,看见镜中落寞的脸,发现胸口那怪怪的感觉叫思念。 她想见他,脚想走到他那里。一想到要去的是诈伟哲家,心里好不愿意。电 梯门打开,走出公司,手机响了,她接起。 “喂。” “又是我。” “是大忙人简先生。”她笑了。 “是,大忙人简先生找大忙人叶小姐。” “怎么了?”她笑瞇瞇地走到路口拦车。 “妳在干么?” “拦出租车。” “要去哪?” “去朋友家。” “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别闹了。”她失笑。 “该不会是去约会吧?” “咦,你有权问这么多吗?”出租车来了,她上车跟司机说了地址,继续讲 电话。 “你是不是很闲?要不要我跟你报告,今天早上几点起床吃了什么做了哪些 事?” 没想到他说:“好啊,妳讲,我听。” “神经,时间太多啊?你不是很忙?”她有些惊讶。 “本来特地空下时间要跟妳吃晚餐的,但妳不赏脸。” “有没有人教你该怎么约女孩子?应该提前说的。” “妳很大牌。” 她哈哈笑,问:“你在哪?” “还能在哪?坐在豪华办公室,对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望着窗外萧瑟的风景, 和个不肯跟我约会的女人讲电话。” “是是是,可以形容得更惨一点。” “好让妳同情我?”他呵呵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好象有点上瘾。” “什么瘾?” “这样跟妳斗嘴啊,真是欲罢不能。”生平头一遭啊。 夏眠笑着,她也喜欢跟他说话。“我今天本来心情很差。” “哦?” “现在好一点了。” “因为我的关系?” “是,我承认我挺喜欢听你说话,但你可别因此而骄傲。” 他笑了。“告诉我,妳今天早餐吃什么。” “真无聊喔你,有兴趣听这个?” “总比听记者问我某某跟谁谁谁同居,某某声称她是处女,是真的吗?某某 劈腿,我们有相片为证,比听这些好吧?” 她骇笑。“好啦,我早上吃了便利商店的鸡肉三明治,公司提供的即溶咖啡。” “中午呢?” “中午啊,一杯阿华田。” “还有呢?” “今天很忙,只喝阿华田。” “真可怜,大爷我本来要带妳去吃大餐。” 夏眠现在的心情可不只好一点,而是心花怒放了。她柔声问:“那你呢?” “我?” “早餐啊?午餐啊?” “我也要说?” “当然,礼尚往来嘛。” “早餐秘书帮我准备很难吃的凉面,很难喝的咖啡,冷掉的小笼包,我对她 准备的早餐很不满意,不过我懒得跟她计较。” “是喔,好可怜。”她笑瞇瞇地又问:“那午餐呢?” “午餐她帮我订了非常难吃的鸡腿便当,加了很多味精,下午老觉得很渴。” “比我的阿华田好了。” “外边买的东西总是添加很多味精,吃得很腻。” 他们从一日三餐开始聊到彼此的兴趣。 他说他喜欢运动健身,她说她爱音乐跟读书。他说他喜欢秋天,他不爱流汗 的感觉,秋天刚刚好又不太冷。她说她喜欢春天,春天可以到阳明山赏花。他说 明年春天带她去赏花,他知道哪里有花可以赏又不怕塞车。她说她最近迷上沙发 音乐,听了可以放松心情。他说他每天压力大,哪天要她借他听。他们东扯西聊, 就是舍不得挂电话。 出租车到了目的地,夏眠不得不说再见。 “我要挂电话了。”夏眠付钱给司机,下车,天已经黑了。 “我不喜欢这感觉,妳严重打击我自信。” “哦?怎么说?”她走向许伟哲家。 “妳抢了我的台词,以前都是我跟人说,我要挂电话,我有事,我没空,妳 要早点跟我约……” “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有事。这样吧——”她柔声道:“我让你先 挂电话。” “这样好多了。” “是,简大牌,你挂吧。” “妳这样害我觉得自己很幼稚。” 她哈哈大笑。“彷佛我怎么做你都能抱怨。” “明天中午十二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妳的早餐吃什么。” “可以。”她微笑应允。 “嗯,这样好多了。” “是。” “再见。” “再见。”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挂电话。 她看着手机,呆了一会儿才关上,同时笑容隐去。她深呼吸,按下许宅门铃。 许太太一见到夏眠,唤佣人泡茶准备点心。 “伟哲在里面,刚刚才从医院回来。” 夏眠进房看伟哲,房间凌乱,弥漫着一股霉味,他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双 眼无神,双颊凹陷,瘦了很多,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夏眠忽地一阵反胃,走去开窗,然后停在床前问他:“你好点没?” 他用一种梦游似的神情看着她,眼睛好象对不准焦距,又像不敢相信她真的 来了。 “我很好。”他有气无力地说,然后眼眶就红了。 “你……有没有定时吃药?”夏眠避开他伸过来想握她的手。 “妳留下来,好不好?”他祈求地望着夏眠。 “你好好休息。”她摇头,有种无形的滞闷感压迫着她,再待下去,她觉得 自己也要病了。 夏眠走出房间,许太太端茶给她。 “医生说他大概是压力大,饮食不正常,才闹肠胃炎,昨晚上吐下泻的,把 我吓死了。他爸又在大陆工作,我一个人紧张死了。唉,我应该立刻通知妳的, 妳听到消息,是不是也吓坏了?”许太太见夏眠面色苍白,神色忧郁,以为是担 心许伟哲,便拍拍她的肩膀。 “伯母,我……”夏眠难以启齿。 “怎么啦?有话就说嘛。”许太太热情地搂住她。“我们以后是一家人,还 有什么不好说?把我当自己的妈妈,我很好相处,你们结婚以后,我也不会干涉 妳的生活,大家就像朋友。” 唉!夏眠苦笑,捧着热茶,吸口气说:“伟哲……他一直没跟妳说,其实我 没答应他的求婚。” “什么?”许太大惊诧道:“但他不是……他说妳收了戒指,妳答应了——” “伯母,我很早就跟他提分手了,但是他——” 砰地一声,身后房门骤开,许伟哲听见夏眠的话,冲出来揪住她双臂,怒目 咆吼:“妳干么说?妳干么说!我不准妳说,我不分手!” 夏眠被他吼得头昏目眩,杯子摔落地上,碎了一地。 许太太吓呆了,夏眠嚷着要他放手,但他十指紧扣住她的手臂,痛得她尖叫。 “伟哲!”许太太见儿子将夏眠往房间拖,赶紧上前拉开他。“伟哲!你放 手、你放手,你别这样——” 夏眠左手抓住门板,挣扎着不让他拖入房间。佣人也赶紧过来,帮许太太拉 住许伟哲,但他揪住夏眠下放,瞪着她咆哮:“妳不能走,妳陪我,我不让妳走! 妳不能丢下我——” “别这样,你别这样……你放手……”夏眠哀求。 “你疯啦,快放开她~~你想干么?快放开!”许太太揪住儿子。 “我不要!妳们走开,走开!” 许太太用力扳他的手,混乱中,夏眠摔跌在地,许伟哲松手,夏眠拿了自己 的东西就冲向门口,后头伟哲放声哭嚎—— “不!夏眠,妳回来!回来……妈,妳放开我,夏眠——” 一声声像野兽般的嚎叫,教夏眠怕得摀住耳朵,奔到路口拦车。 一上车,夏眠拿手机打给林葆晶。 司机问:“小姐,妳要去哪?” “先载我到忠孝东路。”夏眠急着找葆晶商量,她好怕,心惊胆战,电话响 很久,没人接听。她想了想,一个冲动,打给简南勋。 “喂。” 夏眠一听见他的声音,又慌地切掉电话。 打给他干么?她轻咬住食指关节,逼自己镇定,但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刚刚真的被许伟哲吓坏了,被他揪住的地方好痛。他瞪着她的眼神好可怕,硬要 将她拖入房间的模样,像恨她恨得想杀她。 夏眠抹去泪,无助地抓着手机颤抖,低声啜泣。手机骤响,她下意识地接起, 听见那头传来低沉安稳的嗓音。 “妳刚刚打给我吗?”是简南勋。 “没……没有。” “妳的声音怪怪的,怎么了?”他敏感地察觉出她的声音有异。 “没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思考什么,然后说:“我本来约了人十点要谈事,但 是对方临时取消了。” “喔。”他的嗓音奇异地令她瞬间安下心来。 “十点,我们吃宵夜。妳在哪?” “出租车上。” 他说了个地址。“直接叫司机载妳过去,半小时后,我去找妳。”没等她答 应,就挂上电话。 这次,她喜欢他霸道。这时他的强势,适时镇定住她的情绪。 “今天我们不谈公事。”他一来,脱了外套坐下,双肘撑在桌面,下巴搁在 手背,定定看着她。“妳来多久了?” “等了十五分钟。” 他静静打量她,犀利的目光似要看穿她,于是她低下头。 “我们点餐吧。”他取了菜单翻看,然后抬眼看她——她脸色很差,神情忧 郁。“妳好象很疲倦。” “嗯,今天比较累。”她暗暗吁了口气,望着桌后那宽阔的胸膛。好奇怪,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好象不管发生什么事,这男人都会保 护她。好象只要他在,什么天大的事都不用怕。 他问她:“吃不吃辣?” “嗯。” “敢不敢吃牛肉?” “敢。” “酸的吃不吃?” “我爱吃酸。” “好。”他合上菜单,召来服务生,点了五菜一汤。 她抬头,讶然道:“这么多?吃得完?” “我饿死了。”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搁在桌面,看她一眼。“抱歉,我在等 一通很重要的电话。”说完又取出香烟点上,正要抽时,手机响了。 夏眠看他讲电话,他皱眉,神情严肃。 “是。想办法找到她,吴导气死了,她再不去片场,吴导要告她。嗯……嗯 ……”他歉然地看她一眼,侧身继续说:“我知道……她和那小子在一起,妳别 打电话了,直接去她家!嗯……半小时后要是还没出现,通知我。好,就这样。” 他放下手机,扯松领带,看见她微笑着,问她:“和女孩子吃饭,却忙着讲 电话,是不是很没礼貌?”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又响了。他叹气,接起电话。 “……是,吴导。她发高烧,在医院吊点滴,要打完一瓶,是,很抱歉,她 现在病得连走路都没办法怎么拍片?嗯,我保证很快送她过去……是……好的, 好。不是,当然不是,没这回事,别听记者乱说,好,掰。”他放下手机,看着 她,她只是安静地微笑着。 “妳今天话很少。” “因为你在讲电话啊。l 服务生端菜上来。 他瞅着夏眠。“喂,这么安静,该不会是心里在骂我吧?我不能关机,我的 艺人出了点状况……”他解释着。 夏眠帮他盛饭,又帮他舀汤,然后撕了筷子包装,体贴地掰开,递给他。 “吃饭吧,不是很饿了?快吃。” 他按熄香烟,接了筷子。“帮我盛饭舀汤的,真像我的老婆。” 她赏他白眼,替自己也舀了汤。“我听见了,你撒谎时面不改色。” 他哈哈笑。“是。”他扒了几口饭,漫不经心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事?” “没有。” “撒谎,刚才是不是在哭?”她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怪怪的。 “别乱猜。” 他帮她挟菜。“妳啊,刚刚肯定碰到不好的事,一时慌乱,就打电话给我, 想听我的声音,可是又觉得太冒失了,所以电话一接通就挂了。” “喂,你别乱猜。”她死不承认。 他捧着碗,吹了吹热汤。“叶夏眠,我的手机有来电显示。” 夏眠脸红,求饶地说:“别害我尴尬。” 他瞅她一眼。“妳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你问东问西真讨厌。” “哦哦,妳恼羞成怒。” 她笑出来,捧着碗喝汤。“你好象没有下班时间。” “经纪人,随时要处理问题。” “嗯。”她静静地陪他吃饭。这段时间他又陆续接了三通电话,她想,他这 样根本没办法好好吃饭嘛。 在第四通电话后,他起身抓了外套穿上。“对不起,我要走了,陪艺人去片 场。” “你有吃饱吗?”满桌饭菜他只扒了几口。 “吃饭是其次——”他微笑,忽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主要是想看看妳。” 先前电话中她沙哑的嗓音,害他很担心。 夏眠怔着,傻傻地看着他,感动得说不上话。 他拿了公文包。“妳留下来慢慢吃,餐厅营业到凌晨三点,不用急着走。” “嗯。” 他收了手机,系好领带,又说:“真可惜,没能跟妳好好吃饭。” 她微笑提醒:“你的领带歪了。” “是吗?”他动手调整。“该死,没镜子。” “我帮你。”她招手,要他低下身子。 他俯靠过来,让她动手调整。她的手很冰,不时擦碰到他的颈子,他闻到她 的香水味,这感觉令他好陶醉。 “好了。”他还维持着弯身的动作,她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啦!” 他忽然吻了她的脸颊。“我走了。”说完取了帐单离开。 夏眠怔在座位上,看他到柜台结帐,走出餐厅。在餐厅外,取出钥匙,打开 车门,上车离去。 夏眠喘了口气,软在椅上。 我喜欢他,好喜欢! 他的关怀令她感动,倍觉温暖。他不像许伟哲,总是让她压力好大。 她望着满桌饭菜,看着他饮了一半的咖啡,烟灰缸躺着他抽了一半的香烟。 他匆匆来,又急匆匆地离开。他的时间排得很满,但因为担心她,仓促地安排会 面,虽然他只停留了一会儿,却让她非常感动,她先前被许伟哲吓坏,在见过简 南勋后,像吃了定心丸,镇定多了。这会儿感到饿了,认真地吃起桌上的饭菜。 他的品味很好,这间川菜馆子饭菜很可口,吃饱后,夏眠静静坐了一会儿, 想着—— 在她因许伟哲心烦时,爱情突然来拜访。她有些内疚,先前那个男人跌倒在 地,因为她而崩溃痛哭;现在,她坐在这,却为另一个男人怦然心动。在许伟哲 因失恋而一蹶不振时,骄傲自负的简南勋,反倒强烈地吸引住她。 简南勋就像一道曙光,一下子照亮她发霉已久的心,教她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她该怎么办?终于遇上让她心动的男人,她却不敢放手爱。 许伟哲像变了个人,张牙舞爪拚命想留住她,她好怕。原本她想等到许伟哲 平静了、也接受事实了,才开始新恋情。所以即使对简南勋心动,也不答应交往, 但要是许伟哲永远不肯放弃她呢? 夏眠叹气,弯身打开包包,取出鞋盒,放到桌面上,掀开盒盖,拎出高跟鞋。 看着崭新的高跟鞋,她渴望摆脱旧爱的纠缠,渴望展开新生活。许伟哲的纠 缠教她喘不过气,她还要烦恼多久?难道就因为许伟哲不放手,她就不能追求自 己的幸福? 不,这对她太下公平了。 一直以来她迁就许伟哲,顾虑他的感受,所以由着他不公开他们分手的事实, 但她的忍耐和劝慰只是令得他更过分而已,他从未想过他的做法会令她困扰,他 只在乎他自己的伤心。 这是爱吗?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他自私的占有欲,无所不用其极地非要 占有她。 不,她再也不要受他影响了,她受够了! 夏眠踢掉皮鞋,换上新的高跟鞋,欣赏了一会儿,微笑了,拿手机打给简南 勋。 “喂。” “简南勋?”那边人声吵杂,她猜他正在忙。 “是。”他的声音饱含笑意。“夏眠,等等——”他对身旁的人吼:“等一 下,别穿洋装,妳刚从医院过去,记得吗?!”又跟夏眠说:“我很想跟妳说话, 但只有一分钟。” “够了。”夏眠笑道:“我刚穿上你送的高跟鞋,很合脚,谢谢你。还有— —请跟我交往。” 他惊讶,愣了一秒,骂了句:“该死!” 该死?!“什么?”夏眠怔住。 “喔不,我是在骂助理。” 她摀胸,笑着喘了口气。 他低笑,沉声道:“知道吗?妳的脚好小,只有我手掌三分之二大。妳穿高 跟鞋很漂亮,那晚在河边,妳一直晃着脚,晃到鞋子掉了,我的心也丢了。” 她笑了,喜欢他说的话。 他又骂:“该死!” “这次骂谁?” “骂自己,该死的我正在忙,要不真想看妳穿上我送的鞋。” “明天穿去给你看。” “不,等到明天太久了。” 她大胆地问:“那不然呢?” “妳还在餐厅?” “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 “等我,我忙完就去找妳,我们喝咖啡。” “好。”从晚餐约到宵夜,又从宵夜约到喝咖啡,真荒谬,可心里好甜蜜。 “我觉得我疯了。”他低笑着,挂上电话。 她也疯了啊,竟然答应傻傻地坐在这等他。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过去—— 夏眠检查手机留言,发现没电了,将它收进口袋。 因为简南勋说想看她穿上他送的鞋,所以在等候他时,夏眠啜着咖啡,一直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微笑地想——他会喜欢吗? 他手掌的三分之二大?原来他是这样测尺寸的,真聪明啊! 她望向窗外,街道萧瑟,人潮散尽,一只流浪狗蹲在路边,伴着垃圾桶。 他还没来,她开始研究起自己的掌纹,不知道自己的姻缘线长得好不好?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服务生抱歉地暗示她离开。 “喔,对不起。”夏眠忙拎了包包走出餐厅,想着要不要继续等?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