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左老师您来了!”方艳边和左绒打招呼,眼睛还边向四周溜。对儿子的家 教老师她只是敷衍。 方艳四十五岁左右,因为保养得当,眼底眉梢还保有艳丽风情。胡大权的大 老婆是个殷实的乡下妇人,早年她帮着丈夫打天下,可惜只生了胡菁菁这个女儿。 方艳原本是胡大权的秘书,在她怀了胡继业后,索性叫胡太太一声“大姐”,名 正言顺地住进胡家,元配的胡太太反而搬回乡下去。 方艳是个非常有交际手腕的女人,她分摊了不少全达企业的事情,尤其近年 来胡大权的身体不佳,常是方艳出面处理公司的事情,所以人人都当她是正牌的 胡太太。 “胡太太您好。”左绒客气地回礼。 “继业的功课就要请你多费心。”方艳拍拍左绒的手,“刘董,好久不见!” 方艳扭着细腰转身寒暄着。 左绒小心避开眼前的人潮往楼上走,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不知道胡大 权在家举行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真不上道,今天还要上课。”胡继业对刚踏进门的左绒不客气地批评。 “你家今天很热闹。”她依照惯例不理会。 “我妈要办的,我爸几个月前开刀刚出院,说什么开个宴会庆祝一下,还不 是借机展示她的新装,顺便联络感情。” “联络感情?”左绒装出糊涂的表情,借机满足胡继业炫耀的心态,她不动 声色地打听。 “你是猪啊?官商勾结你听过没?”胡继业非常得意地卖弄着他偷听来的消 息,“我老爸的事业有证券公司、银行等等,这些公司就需要有钱人来投资。我 听我妈说,最近有人找碴,应该是为了这个,所以需要活动活动。” “你家的事业那么大、关系那么好,怎么会有人找碴?” “有人眼红啊!说什么银行有超贷现象,证券公司使用人头炒作股票……哎 呀!反正很麻烦,我说你也不懂,土蛋!”胡继业不可一世地瞪着左绒,其实他 自己也是偷听来的,不甚了解,反正天塌下来有他爸妈顶,他怕什么。 她不答腔却仔细地思考着。 胡菁菁一身艳红低胸的丝质礼服,风情万种地周旋在宾客间。 “胡董,你们菁菁可是越大越标致了。”客人客气地称赞着。 “讨厌,林伯伯最爱开玩笑了。”胡菁菁挽着胡大权的手娇笑着,她始终知 道自己的外貌是出色的,对男人打量她的眼光,自在地接受着,边心不在焉地望 着门口。这些闲聊她连一句也没听进去。石川焰明明说过会来的,难道他竟敢放 她鸽子? 门口颀长的身影,马上吸引她的注意力。“焰——”她顾不了其他人飞奔过 去。 石川焰还是维持着他风流倜傥的形象,一袭深蓝底白色细直纹的新式西装, 前额略卷的发丝紊乱地垂放在一边的脸颊上,略微掩住眼睛,讥诮的薄唇挂着斜 勾的弧度,还是那副慵懒样。 “嗨,晚安。”他任胡菁菁的身躯贴上,懒懒出声。 “讨厌,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害人家一直在等你。”胡菁菁大发娇嗔。 “你忘了我要工作?”石川焰对她的娇嗔毫不在意。处理这种状况,他堪称 高手中的高手,更何况胡菁菁只是互相做伴的女性朋友。“来,鲜花送佳人。” 他由身后捧出红玫瑰递给她。 胡菁菁看见鲜花愉快地笑着,“先去和我爸打招呼,他问了好多次你怎么还 没来。” 石川焰对这种敷衍的应酬向来在行,他嘴上闲聊其实心里转的是其他主意。 他趁着胡菁菁被几个男人缠住,放下手上的酒杯,小心地移动身影往二楼走…… 左绒观察过,胡继业的房间在三楼,胡大权的书房在二楼。 今天因为办宴会,屋里来来去去都是人,她怀疑胡大权是主使金华建设的黑 手,只是缺乏证据。她住楼下走,长廊上果然空无一人,她走进起居室跨过阳台, 爬往书房外的阳台,小心地闪身进到书房。 书房里没开灯,她警觉地观察着四周,隐约地看见黑影闪过。 突然地,由黑暗中伸出大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后拉扯,撞入后面那具温 热的躯体中。 反击的念头一闪,身体刚要作出反应,鼻端却闻到熟悉的古龙水味道。 石川焰?! 不用开口,不用灯光看清背后的人,她敏感地知道隐在黑暗中的身躯是谁, 她硬是压下反击的动作。 “啊——”左绒刻意小声地尖叫着,模仿着所有女性的自然反应。 “嘘——是我。”男性沉沉的嗓音响在她耳畔,他的双手在她腰际交叉圈合 住,完全柔性地制止她的挣扎。 石川焰偎近左绒的耳边,感受到她细柔的发丝传来的淡香。他用力地呼气, 忍不住用唇轻轻地贴靠着她细致的颈部肌肤,感觉到体温的燃高。 “你好软。”他的声音似低吟、似惊叹,双手紧紧地圈抱住她,边感受这种 迷离的滋味。不一样,内心的感觉就是不同以往,石川焰努力地分析着自己的心 灵感受。 “我不会尖叫,放开我。”左绒谈条件地提议着,不自在地扭动双肩,希望 脱出他的掌握。幸好在黑暗的掩饰下,她不需要对抗自己的表情——泄漏出内心 翻揽的震撼。 “别动——只要一会儿。”他语气不稳地命令着。只要一会儿,他就可以分 辨出来:这一刻体内不同以往的骚动,或者他会回复和过去他拥抱任何女人感觉 都相同的情况。她感受到背脊不断高升的温度,慢慢地感染了她,石川焰粗重的 鼻息吹抚在她的耳际,让她的肩背僵直地挺着,不敢有任何的松懈,深怕紧绷的 神经因此而放松。 沉默和男人压抑的呼气,化成一道重重的压力,迎面扑罩过来令她动弹不得。 她小心地转动眼珠,由阳台边泻入的光线提供微弱的光源,让她可以略微地打量 跟前的环境。 “你在找东西?”她小心地询问着。书桌上放着小型的手电筒,很明显他的 入侵别有目的。她暗中祈祷可以顺利地转移石川焰的注意力,让他松开手。 “嗯……”咕哝不清的哼气,他还是没有松开的迹象。 石川焰的唇接触着左绒柔腻的肌肤,陶然地贴合感受她身上的柔软,心狂野 不受控制,他想接近,完全地贴近她,黑暗提供绝佳的情欲发酵空间。 左绒平静的语调,和石川焰火烫的渴望造成强烈对比,也迅速挑起他的恼怒。 不公平!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冷然?他不回话,将左绒转过身面对他,难道她真的 对他的拥抱没感觉,他不相信。 “你做什么?”她其实可以轻易地脱出,不过她没采取行动。 “我最讨厌你这种不为所动的平静。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是这样冰点、没 波痕的表情。”他的声音有困惑和怒火,就像小孩子得不到他想要的玩具,想耍 赖的表现,“你到底是什么做的,冰块?”他突然弯腰,把耳朵贴近左绒的身前。 “你……你太过分了。”她的声音不悦地拔高,边伸手想推开石川焰。 “我听见了。”石川焰浓稠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他很快地直起身子,左绒推 拒的动作丝毫不影响他。 他捧住左绒的脸颊贴近,性感地宣布道:“我听见你的心跳声,怦怦怦好响 亮,比平常快,原来你并不冷静……”白牙闪着森森光芒。 借由微弱的光线,左绒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那抹邪恶的笑容,混合着小男孩恶 作剧得逞的顽劣微笑。“如果我尖叫,你的下场会是什么?”她试图换回颓势, 这个家伙太会利用女人的弱点了。 “千万别尖叫……”他用手指轻贴着她的唇瓣,数不清的暗示在其中。 总算让她扳回一城,左绒警告道:“你放开我,否则我就要尖叫了。” “太可惜了——”他的声音不胜唏嘘,单手拿下左绒鼻梁上的黑眼镜,声音 低了几度说,“既然被你发现,我只好杀你灭口了。”石川焰的脸色再认真不过。 左绒张大眼,瞪着他难得严肃的表情,然后他的五官在眼前不停地放大、再 放大…… 他的尾音溶在她的唇际,薄唇覆盖上她的,暖暖地轻轻触碰,充满诱惑、煽 情的意味。他的一只手伸至后颈扶住她,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细柔的发丝中。 怎么会这样……推开他,给他一巴掌……他的唇好温柔……左绒的脑中散落 片片的紊乱思绪,无法清晰地连成一线,传达指令给脑部做出任何举动。 石川焰点着左绒的嘴,浓浊地轻语道:“宝贝……我能感觉到,你和我一样 心跳加快、血液奔流,体内有着复苏的骚动,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关于男女 肌肤亲近的渴求,对不对?” “不——”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令我着迷?”他的声音浮 着困惑,“每当我看着你冷静平稳的表情,我就会想:”躲藏在你体内的会 是怎样的热情?‘我想和你一起探索,挖掘生命最底层的火热情欲……我想点燃 你的热情,因我而起的火热,也只有我能平息的欲望……“石川焰的声音黏浊嘶 哑,充满诱惑。 左绒动弹不得地偎靠在他胸前。 “焰——你在哪里?”胡菁菁的声音由走廊边响起,打断了石川焰的话。 就像冰水兜头淋下的滋味,左绒倏然惊醒,用力地推开石川焰背转过身,抖 着手快速地整理衣衫,脸庞热烘烘地烧着,没勇气对上他的眼。 石川焰不疾不徐地打开电灯,懒懒地拨动头发,调侃地说:“慢慢来,别着 急。”神态潇洒自若得让人嫉妒。 “焰——”门打开,胡菁菁看见左绒和石川焰同在房间里,她的声音拔高,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她的眼光不善地瞪着左绒。 石川焰轻松地倚着书房里的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事不关己地站着,嘴角 勾着坏坏的笑,根本是存心要看左绒如何应对的。 混蛋男人!左绒的牙紧紧地咬着,奋力地克制脸上的表情。“我经过二楼, 听见书房有奇怪的声音,所以我来看看。这位先生可能走错房间了。”她的语气 平淡,极力和石川焰撇清关系。 臭男人!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清晰的嘲讽之意。 “是这样的吗?就算他走错房间,关你什么事情,谁要你多事。”胡菁菁的 脸色不善,一副抓奸在床的气愤样,“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爸的书房,除了我们家 的人,其他闲杂人不准随便闯入,万一丢了东西怎么办?你赔吗?我……” “够了——”石川焰闷吼着,护卫般地拉过左绒到他身后,威严地望着胡菁 菁说,“不关她的事情。注意风度,我不喜欢说话尖苛的女人。” 哼,哼,左绒在心里哼着气,谁要他来多事的?看不出来一向嬉皮笑脸的石 川焰,也有威严慑服人的另一面。 “我先离开了。”她快速地离开书房。关上门前,她听见胡菁菁娇嗔的埋怨 声。 “你干吗护着她,她不过是个小家教,你……” “你终于舍得离开你那一票爱慕者,想到要来找我了?”石川焰闲散的说话 声由半关的门后传出来。 这叫先发制人,高招!石川焰果然厉害,懂得女人心,怪不得可以在女人堆 里左右逢源,左绒不得不佩服他了。 “焰,你在吃醋?”胡菁菁得意地笑了,“你好可爱,那些人我只是碍于颜 面敷衍他们罢了。”她贴紧石川焰性感地蠕动着。 “知道我为什么会走进这里?我想找一个可以让我们完全独处,不受打扰的 地方……” 接下来的声音左绒听不见了,她握紧双拳快步离开,心里咒骂着:口蜜腹剑 的臭男人!真该颁个“言语恶心奖”给他,没有人能说出那么煽情、恶心的话来。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方才在黑暗中他浓浊充斥欲火的对白。 这一想,背肌似乎熨烫着火热的手掌印消褪不去,他把他的体温烙在她身上, 也传入她向来平静无波的心里。 左绒独自坐在书桌前,灯下放着式样精巧的小手电筒,那是石川焰留在胡大 权书房里的东西。 她眼睛看着桌上的手电筒,双手下意识地撕着纸张,对半、再对半……脑筋 清晰地动着:石川焰在找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和她相同吗?疑问慢慢地整理 着,看来她的计划有必要重新评估了。 同样的深夜,城市的另一端,石川焰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黑眼镜,那是左绒忘 了要回的。他发现这眼镜的度数不深,大概一百多度,以这样的视力根本不需要 戴眼镜。女人不都是注重外表,怎会有人故意戴上这种黑框的大眼镜,来破坏自 己的容貌? 左绒为什么会进胡大权的书房?他细心地回想关于左绒的一切……义工、家 教……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喜欢搂抱着她的那种充实的感受,他爱看她失去冷静伪装的慌乱表情,尤 其是因他而起的慌乱。 他能影响她的情绪,能穿透她坚强的面具——这样的做法让他非常满足。 在这一刻里,他完全忘记他过去交往的女人固定典型是什么,以及左绒根本 就不符合他的标准、他的型…… “李院长。”石川焰站起身和进门的修女打招呼。 “怀安孤儿院”的院长李世贞,典型的白人老太太,胖脸上有着和蔼的笑纹。 她在二十岁那年宣誓侍奉天主,并在三十年前创建了怀安孤儿院,把青春奉献给 一个个无家可归的幼童身上,给他们建构安全的避风港,全心全意地爱他们。 这是石川焰第二次拜访李修女,但是他始终没告诉李修女他真正的目的。 “小四,我上次提过希望凯罗基金会能提拨奖学金,让资优的院童出国念书 的事情有回音吗?”她不管在什么情形下,都是以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为先,希望 怀安孤儿院的小朋友都能有好的未来。 “您放心,我已经把资料送回美国,审查部门会在下期预算编列中讨论。” 石川焰安慰着李院长,“院长,我今天来是有其他事情要请问您。我听说,有人 威胁你卖掉孤儿院这块地?” “我是绝对不会放下孤儿院的小朋友不管的,我最担心的还是那群混混,会 伤害小朋友……”李修女非常担心。 “这件事我来处理,您别担心。”石川焰保证着。 “你跟左绒都是好孩子,她特地由美国回来安慰我……”李修女感动不已。 “左绒?”他惊讶了,他曾经看过孤儿院的资料,他确信里面没有左绒。 “你认识绒绒?”李院长怀疑地看着石川焰的表情。他曾经要求过李院长, 对他的来访保密,所以连韩青芸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左绒是春阳基金会的义工,每周会来慈恩医院做服务。怎么没听您提过, 她也曾经是这里的院童?”石川焰小心地打探着。 李院长笑着打量石川焰过火的热情,“左绒不是这里的院童,小时候她住孤 儿院旁边,常来这里找小朋友玩,一直到她们家移民至美国为止。” 如果是这样,那她出现在胡大权书房就说得通,可是她为何会怀疑到胡大权? “院长,我有件事情要请您帮忙,关于左绒的……”石川焰决定他要搞清楚 左绒想做什么。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