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凉如水。 净依来来回回地在书房外的走道上走动着,每次总是走到书房口,便硬又往 回走。 敲门,然后走进去告诉他!她指示着自己。但是脚却总好像有自主意识一般, 总会自动地停在书房口就不肯再前进。 跟沈昊说清楚,否则她今夜别睡了。谁让她心里有事就睡不,她叹息地屈 服了。 想到这段没火药味的相处时光可能面临结束的命运,她的心便忐忑不安。她 挪近书房门口,怯怯地小声敲门,边轻声地问:“沈昊,我……可不可以进来… …” 没回音。难道他看资料看得太专心没听见? 她轻巧地将门推开一条隙缝,书房阳台的门窗大开,海风使劲地吹灌进来。 而沈昊就坐在大皮椅中仰靠着,眼睛闭上休息。他可能真是太累了,她轻巧地替 他关上门窗,看着他深锁的眉,她实在有伸手替他抚平皱痕的冲动。 她柔柔地摇着他,“回房去睡,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没反应。她又挪不动他,只好暂时让他睡在这里,等他自动苏醒。她转身想 去替他拿条毯子,才刚站直,“哇!”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腰一紧,身子已经 被动地扭转过半圈,跌进温暖健劲的男性怀抱。 他用双手困住她纤细的身子,“做什么?”他的声音浓浊,散发出诉不尽的 暗示。眼神是噬人的光芒。 身体感官知觉告诉她,她正坐在沈昊的大腿上。 “我不是说,不可以进我的书房?”他的声音连点惯有的严厉都没有,“嗯?” 他用脸颊贴揉着她细嫩的脸颊,欢喜地感受着女人柔嫩的肌肤和男性的截然不同。 她奋力地退开,想远离沈昊的压力,“我有事要告诉你。”胸腔不正常地激 烈跳动着。今夜,沈昊的表现充满了胁迫的压力,让她慌乱得想逃避。 “说,我在听。”他的手又漫游上她的脸颊,用中指和食指轻轻地抚摸着, 迷这种触感。 她觉得自己浑身火热,又羞又窘地惊觉到两人这种贴近,太暖昧了。 他坏坏地抵她的额头,眼对着眼,锁住她的视线,嘴贴近嘴,邪魅地低语: “有没有人告诉你,黑夜会引发男人的兽性?怕我吗?”他弯起唇线,透出勾引 的讯息。 “不……不怕,我干吗要怕你?”她嘴硬地回话,心跳如擂鼓。 “傻瓜。”沈昊勾起她的下巴,声音又低了几度,“你应该要怕的……”接 着,他的声音消在她的唇边。 原来,男人的嘴唇是柔软狂热的…… 净依脑中只来得及浮现这个念头,然后她感觉到血液大量地冲上脑门,她完 全不知所措地攀紧沈昊,听从下意识去支配动作,紧紧地贴紧沈昊宽阔的前胸 他吻着净依,感受她柔软贴近的身躯在他的体内燃放起火焰。 好一会儿,他才退开少许距离,低头凝视缩在他怀里的那张清纯细致的容颜 染上嫣然红晕,因为他而生的清艳丽色。 惊讶于这一吻带来的震撼,他很明显地非常陶醉,而且为她失去他向来自傲 的自制力。他重锁眉头,却无法压抑住自己奔腾的情绪。 刚刚沈昊吻她了,净依还无法让自己迷离的心神归位,只知道要藏起自己热 得发烫的脸颊,不敢说话。 “你住在日本哪里?”沉沉的声音像透了催眠,传入她的听觉神经。 “我在函馆长大。”她细细的声音模糊地由他胸前传出。 “那里的夜景很美。” 不对!他在问她的过去。净依慌乱地绷紧身子。他发现什么了吗? 沈昊得意地弯起嘴角的弧度,放任她挣扎出他的怀抱。函馆!好的开始,他 知道该从哪里查起了。就不相信有文华会查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左绒和许宏的工 作能力,他从不怀疑的,而他们居然会告诉他查不出净依的过去,这太奇怪了。 他跟着站直身躯靠坐在书桌旁,坏坏的声音追赶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随 时欢迎你来给我晚安吻。” “你……讨厌。”她急急地拉开门,就是不敢回头去看他那抹得意的微笑。 她闪出门,在关上门前报复性地放大音量,“我是来告诉你,下个月二十号,沈 伯伯要住进医院开刀……”说完,她马上连跑带溜地往下跑。 “你——”沈昊拉开门,看见的,自然就是一闪即逝的背影了,“你告诉我 做什么?”他恼怒地抗议着。 “让你事先去医院打个招呼,顺便安排线人,好每日跟你报告沈伯伯的状况。” 她的声音清楚地由楼下传来。这些日子的观察下来,她才不相信沈昊真的是冷血 到不关心父亲的地步。 “我为什么要去打招呼!”沈昊反驳,大力地关上门反抗着。 开刀?他阴郁地坐回桌前,努力地佯装不在乎。 旧金山阪和会分部 高岛健二阴沉地逼问着:“为什么咱们的地盘始终扩张不出去?”这种笨蛋 早该一枪解决,留下来做什么?如果不是会长规定处决组织中的人都必须事先报 告,他早就动手了。 日前高岛健二暂时决定不违抗会长的命今,上次他截杀田中义夫让会长十分 震怒,要不是他在会中势力不差,而且田中夫人和净子又被他软禁,高岛健一肯 定会动手除掉他。什么亲兄弟?狗屎!他一点也不相信。如果不是有田中义夫的 帮忙,高岛健一哪里能那么轻松地坐上阪和会会长的位置。 武田信冷汗直流,连头也不敢抬,深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就不保。高岛健二在 黑道是有名的狂人,向来是六亲不认的。“咱们的地盘和文华会相接,他们很防 护地盘,我们……” “防护?总部给你们的火力不够吗?全做不掉对方?!” “文华会是全美最大的华人帮派,他们的根基很深,在文哥手下又有四个精 明的助手,不是这么好算计的。”他小声地解释着。 “真是没用的一群饭桶。” 跟着高岛健二到美国来的中村温吞地提出建议:“健二先生,我觉得硬碰硬 不是办法,最好是采取合作的方式,慢慢地吃掉他们。”日本人一向擅长蚕食鲸 吞的手法。 “好,给他们一点甜头吃。” “行不通的,文华会已经宣布退出黑道,他们漂白得很彻底。” “笑话!”高岛健二轻蔑地笑着,“贼就是贼,再怎么漂白也没用。没听过 狗改不了吃屎吗?只要沾了黑道,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清白做人。” 武田信不是滋味地在心头想着:高岛健二实在太小看文华会了,他们如果只 是一般的黑道组织,也不会这么难以对付。文华会的势力可是遍及全美,而且横 跨政、商两界哪。 “之前那批枪支的运送为什么会出纰漏?”高岛健二不放松地逼间着。 “我接到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这可能是文华会搞的鬼,想给我们一个教训。” 高岛健二蛮横地吼着:“从来都只有我给别人教训,还不曾被人教训过。替 我联络他们的龙头,我要亲自和他谈,别敬酒不喝要喝罚酒。”必要时,动枪给 个教训,他从来不怕沾血腥的。 “他们的龙头——文哥目前不在旧金山,所有的事情都由助手团处理。” “查出文哥的行踪,擒贼先擒王,没有人可以挡我的路。” 等武田信退下之后,高岛健二询问着中村:“有田中净子的消息吗?” “没有。” “我们一定要比高岛健一快一步抓到她,她是我除掉健一,坐上会长位置的 大助力。”高岛健二的神情是绝对的嗜血。 时序进入秋季,却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炎炎烈日,只除了早晚陡降的低温外, 闻不到一点秋意,马路上到处是穿着短袖衣衫的人群。 净依是喜欢热辣辣的太阳的,艳阳对从小在寒冷日本长大的净依来说再好不 过了,她才不管头顶的阳光会不会晒黑她的肌肤,仍然勤奋地种花、整理家务, 穿着短热裤在屋里穿俊来去,一张圆脸老是晒得红通通的。 净依十分满足于眼前平淡的生活,全副心力都放在布置整理这栋房子上。她 只想把握眼前每一刻,未来太遥远,不是她能计划的。她蹲在院子里翻土种花, 想象着花开的美丽景致。 “小兔子。”沈昊由二楼的阳台探出头来,语气还是惯有的没温度,只是眼 神里的关怀泄漏了他的心意。 “都说了别叫我小兔子的,我有名字。”她软软地抗议着,边抬头往上看。 “要怎么叫你是我的自由。”态度傲慢的男人就倚在栏杆边。 “回不回答是我的自由,下次你再乱叫,我就不应你,让你对空气说话。” 她孩子气地嗔怒着,边擦掉汗水。 “戴着。”他空投下草帽一顶。 “我不热。”她摇头,感受他的体贴,心里暖烘烘的。 “我管你热不热,你晒得快像黑人,看起来丑死了,有碍观瞻。”他扭身回 屋里去,就是知道她会乖乖地听话。 这就是沈昊式的体贴,表面冰冷,其实细心得让人窝心。 净依开心地注视眼前的小庭园,相信开花时一定很棒,如果她能看见就更好 了。她进屋洗净自己,习惯性地翻阅报纸的求职栏和广告版。今天是星期天,难 得沈昊不用上班,可是他还是没闲着,早就埋入他带回的卷宗里努力着。工作中 的沈昊严肃得不得了,她才不敢去打扰他。 她和委托的征信社约好了,寻找亲生父亲的事情,只要一有消息就登报通知 她。都这么久了,还是没下文。她翻页搜寻着广告版,一别小小的启示吸引了她 的注意力。 李玉玲:母亲因为思念你,已经病了一个月,见报速回!舅舅 “李玉玲”是他们约定好的代号,大哥在催她了。一个月,怎么够呢?她开 始有点心急了。 “你做什么?”平静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净依惊跳起来,有种被人当场逮到做坏事的慌张。“你……你不是在楼上, 怎么会突然出现,吓人一跳。”完了!安逸的生活让她的警觉性都降低了。她总 是习惯随时注意四周状况,只要有人接近她。总能很快察觉,她有点懮地皱眉。 他看见她眼底的懮了,相处这些日子来,他可以肯定净依心里有很重的心 事,似乎特别地珍惜身边的一切,知足惜福。她这种反应让他联想起身罹绝症不 久人世的病患,这样的联想,莫名地引起他体内一阵心悸,他摇着头,想摇掉这 样不舒的感受。 “你不是在楼上?” 本来他带了公司的资料要回来看,结果他坐在书桌前郄视而不见,心老是飘 到她身边,耳朵竖得高高地注意楼下的声响,想着她在楼下做什么、忙什么。一 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又忍不住跟到阳台边探着。看着她忙碌地蹲在烈阳下,马上 关心地丢了帽子给她。 沈昊努力地想接受自己的转变,他从不是这样拖泥带水、无法静心的人。 “我先发问的,不要转移话题。” “我又没有要转移话题”不明白他的眼光为什么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她没做 什么事冒犯到他吧?她平转过身拿起报纸解释着:“看报纸呀。” 为什么看求职栏和广告板?难道她想找工作或搬家?这样的可能性,让他不 悦地抿紧双唇,想象她随时会离去的感觉并不好,可以说很差。 “看看有什么工作机会,反正我很无聊。而且,你不是很委屈才让我住在这 里的吗?我先找房子,省得哪一天你突然要赶我走了。”她娇嗔地随口胡扯,有 丝撒娇的意味。 她缺钱用所以想找工作,他自动下结论。 沈昊的脸凝低温,极为不舒服的滋味充塞在他胸口。“拿去!”他由口袋 掏出两张塑料卡扔给她,“密码四个六,自己去提领。”这张提款卡早就叫秘书 办好了。只是没机会拿给她。 “不用,厨房的抽里,文阿姨放了不少钱。”让她买菜什么的。 “啰嗦,叫你拿去就拿去。”没听见过塞钱给女人还得具备理由的。 “那这张呢?”她扬扬手中的信用卡,笑容甜甜地露出小虎牙。她一直觉得 男人肯让女人使用他的副卡,那是关系亲密的表现。 “信用卡,你没见过?”问那么多干吗。 “这是你的副卡耶,副卡不是要亲属关系才可以申请吗?我们算哪一门子的 关系?”他还真是神通广大。 他逼近她。两手撑住桌面,把她完全圈在胸前,弯下腰对着她小巧的耳朵吐 气,“你说是什么关系呢?”明知道这种暖昧的暗示举动会让她脸红,而他居然 怀抱着期待,坏心地等着欣赏。 果然,她粉嫩的颈子上快速染上晕红的色泽,他更贴近用唇瓣吻着她粉嫩的 颈侧,感觉她颤跳的颈动脉。 净依说不出话来,在他给的有限空间里闪躲着。他的动作让她的肌肤敏感地 战栗着,她知道自己的颈动脉正剧烈地跳动着。 “还想知道吗?”他沙哑地开口,“你尝起来有咸咸的汗味。”他的舌头轻 舔着。 又来了!这种调情的举动,实在不是她能承受的,这总让她联想起进一步的 亲密滋味,然后心跳到不正常的范围。净依终于勉强地组合起自己的神志,滑溜 地闪开沈昊的手臂,好脱逃出他的胸膛范围。 她急速地吸气,努力平抑下自己征跳的心。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 昊越来越常用那种深沉的目光看她,而且举动越来越具侵略性。 “我……我去清洗。”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逃脱借口。 才刚要迈步,手腕一紧,人又跌撞回沈昊的胸前,让他由背后圈住她。他在 她耳边轻轻地却绝对清晰地开口:“我不准你再提另外找工作和搬家的事情,听 见了吗?” 她虽然看不见此刻沈昊脸部的表情,但是她由声音却可以明显地判断出来, 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向她“命令”着。 “为什么?”她忍不住想问。 “你忘了答应过要替我妈照顾这栋房子吗?”沈昊想不起来,他有多少年不 曾拿母亲当借口了,大慨从他离开幼儿园后开始。 他不要她离开,这是不是表示他有一点重她,对她有一点不一样? “去换衣服,我带你出去。”反正他也无心工作了。 “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想去逛百贷公司,想去买书?”她干吗满脸惊讶? “真的?”光彩迅速地占领她的眼,焕发出动人的神采。 “如果你十分钟内不准备好,那就是假的了。”沈昊无奈地接下话转身上楼。 这些日子,他老是有意无意地牵系行她,渴望着和她亲近的滋味,他很清楚 她对他而言,早不再是不相干的外人。不可否认,待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是他最 恋家的时刻了。 净依换好衣服冲上楼找沈昊,由书房平开的门后传出的说话声吸引了她。 沈昊持着电话倾听许宏的报告,他习惯地皱着眉头轻敲书桌,坚定地下命令: “不准黑枪和白粉进到咱们的范围,叫日本痞子滚远一点,我对他们已经没耐心 了。” 不知道许宏说了什么,沈昊的声音明显地扬起,“他们还不够资格,不用。” 他不客气地截断话,坚决地重申着,“不用派人来,我不需要保护。” 喀!他粗鲁地挂断电话陷入沉思,消化着方才听到的消息。 就是挂断电话的响声震醒了门外的净依,黑枪……白粉……这几个词儿,将 她的不安提升到最高点,反复地回荡在她心头,那是她最痛恨的东西。 保护……有人要对沈昊不利吗?血色退下她红润的小脸。 她从来不去怀疑沈昊可能的身份或从事的工作,他说他负责管理家祖传的餐 厅。但是什么样的商人会有随身佩枪的习惯?她怀疑。而且沈昊的气质,怎么看 ……实在都不像是普通的商人。 “你呆呆站在这里做什么?”沈昊拉开书房的门,看见的就是失魂落魄僵直 在门外的净依。她听到什么了吗? “我来看你好了没?”净依掩饰地笑着,努力想拂去方才听见的只字片浯对 她所造成的影响。 他没多问地走下楼,心里却隐隐有些苦涩,他知道她讨厌黑社会。在她单纯 的字典里,黑社会等于坏人,这是铁律。 路上,净依小心地偷瞄着沈昊开车的侧脸,她喜欢看他专心开车的样子,很 稳定、很让人信赖,方向盘在他手中操控自如,姿势自信潇洒。 沈昊感觉到她奇异的沉默和闪躲的眼光,他空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有事 吗?”奇怪!面对她,他好像在不自觉中就会放柔了态度,而且细心地注意到她 内心的想法和感受。 “没……没有。”她看着沈昊的脸,感受他手掌抚摸在她柔细发丝的温柔滋 昧。看着窗外璀灿的阳光,她突然想通了。不要想太多,沈昊不是个会主动解释 的男人,这样难得的平静生活,只要好好地相处就够了,谁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你知道我从小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这一路上,她首次主动开口,接着 自动按下答案,“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男人嫁,生几个小孩。我会把家布置得 很温馨,每天打理干净、煮好三餐等他们回来吃,晚上我替小孩子们念故事书, 送他们上床睡觉。”她的眼光看着遥远的海平面,语气轻缓地倾诉着。 沈昊不说话地听着,车厢有一霎时的静寂。是她满心钦羡的口吻和眼中的渴 望深深打动了他,那张充满梦幻的小脸,让他的心紧紧地束缚住,说不出是心疼 还是苦涩。他头一次对自己招认,她早已经占满了他的心房。 净依收回眼光,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吐着舌头地说:“很没志气的想法,我 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对不对?” 沈昊没回答。如果不是他正在开车,他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这一刻里, 他多希望自己就是净依心中的那个幸运男人。 然后,他很认真而且独断地下了决定——他要让她的梦想实现,而且是和他。 假日里,大街上满是汹涌的人潮。 净依讨厌人多,如果不是有沈昊在身边,她一定转身回家去。年轻男女双双 对对亲密地擦肩而过,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样一定很甜蜜吧?她微笑地观察着, 却没注意到灯号的转换。 “走!”沈昊拉起她的手小心地叮咛着,“专心点走路。” 他的语气如同在叮咛稚龄小娃娃,简直把她当小孩呵护了,但却能真实感受 列他娇宠她的心。净依细心地注意到,她的手被他的大拿一握,显得娇小,事实 上,她和沈昊并肩站着,她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娇弱,虽然她从来不觉 得自已是娇弱的女人。橱窗映出两人相依的身影,她满足地笑了。 “你很高兴?”他不明白她突然的好心情。 “我们看起来像不像是情侣?” “你说呢?”沈昊不直接回答,内心的想法却起伏多变。他从来不曾有兴致 跟女人培养所谓的感情,他会和女人淡然相处,保持心灵上的安全距离,以及不 太需要用心的短暂关系,等到没感觉了,就自然疏远分开,彼此一点负担也没有。 现在他居然会陪女人逛百货公司?如果传出去……堂堂文华会的当家,手臂 上挂着一个看起来稚嫩如女学生的小女人逛街!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 书局和玩具屋在同一楼层。手扶梯一上升,迎面而来就是一大柜的洋娃娃, 对沈昊来说,摆了什么都无所谓,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偏偏他身边的人儿,一 看到整柜的洋娃娃,马上挣脱掌握飞扑过去,两眼晶亮地瞪着玻璃柜里展示的玩 偶。 净依开心地介绍着:“沈昊,你看!我最喜欢芭比娃娃了,娃娃的衣服都做 得好漂亮,还有鞋子、皮包、首饰,很漂亮对不对?”一副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 享的表情。 沈昊简直是哭笑不得地杵在当场,他应该扔下她扭头就走的。他一个大男人 陪她看洋娃娃,象话吗? “我不觉得漂亮。”他由喉咙硬是挤出声音来,尴尬地发现四周全是年龄小 于十二岁的小孩子,要不就是带小孩来的家长。既然他两者都不是,那他实在不 知道他在这里凑合个什么劲。 “我从小最渴望得到的生日礼物就是这种娃娃。”净依的眼神依旧没离开那 堆娃娃,这个看看、那个摸摸,眼神闪烁着兴奋,简直是从眼发光了,“可是我 盼了好久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居然是手枪。”她的语气不是抱怨,只是失望。 送小女孩玩具手枪?这种事是连他这种最不会跟小孩打交道的人都不会犯的 错误。 她无奈地笑着解释:“我继父希望我像男孩子般坚强。”她没说出口的是, 继父的礼物不是玩具枪,而是手工打造、价值不菲的骨董小手枪,那是货真价实 的真枪。而且接下来的第二个、第三个礼物……全部是各式各样的枪支。 沈昊心疼地看着净依抚摸洋娃娃的那种表情,就像是终于靠近渴望了已久的 东西的满足。 “你看她穿的礼服好漂亮。”净依拿起包装盒。欢喜地跟沈昊介绍着,不去 上管他脸上尴尬的表情。 他抓过净依手中的包装盒转身离去。 “你仿什么?”净依吃惊地追上。 “你喜欢,买下来就是了。”又不是买不起。虽然他实在觉得这种塑料娃娃 跟真人像得太恶心了,可是他受不了净依那种渴盼的眼神。 “才不要。”净依拿开沈昊手中的包装盒,顺手放回柜子。手亲密地挽着他。 笑嘻嘻地解释:“我是喜欢,可是这么大了还玩洋娃娃,人家会笑我幼稚的。” “你在家玩谁知道?更何况你本来就幼稚。”他坏心地勾起唇,暗示性地低 头看着她,“成熟的人,不会连内衣上都印有Mickey的花样。” “你别说了。,净依急急地踮起脚掩住沈昊的嘴,慌乱地看着四周。 他抓下她的手,自然地揽着她的肩往前走。 净依解释着:“我喜欢的是看见时的那种心情,那请我重温过去,逛百货公 司时看看就好了。” 这种奇特的逻辑,他无法理解。对他来说,喜欢、想要的东西,他会直接采 取行动占有。这种保持距离地欣赏,太麻烦,也没必要。 他没出声反驳净依,只是偷偷在心底记下——有个二十多岁的小女人,居然 喜欢洋娃娃这种幼稚的玩具。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