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赵宇知道徐刚一无所有,就带着他逛了逛商店,送了他一些衣服、烟、洋酒之 类的东西,两人连连感叹一毕业就让社会修理得够呛。 晚上,两人来到多年前常来的酒吧,里面仍是坐满了人,乱哄哄的,酒吧的格 局已经变了,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徐刚有点醉了,他探着身跟赵宇说话。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 “一句话,不怎么样。” 忽然间,赵宇和徐刚目光不约而同地回头望着一个走过的漂亮姑娘,看过之后, 徐刚回过头来:“别一句话,多说几句——除了我,你还能对谁说?” “我和柳燕开了一个时装店,不太景气,柳燕想改变现状,她;天天拼命工作, 我成天无所事事,想插手都插不上,完全是一摆设——她来了,我们别说这事了。” 柳燕从外面进来,赵宇招呼她过来,柳燕坐在赵宇身边。 “你好,柳燕,赵宇刚才告诉我,他爱你爱得发疯,没有你无法生活。” “他是爱折磨我爱得发疯——哎,我也想要一杯酒,小姐——” 柳燕说。 赵宇和徐刚对视一眼。 赵宇问柳燕:“有莉莉的消息吗?” “别提她了——以后也别提她。”徐刚打断赵宇。 一个小姐过来,柳燕说:“要一杯血玛丽——再来一杯冰水,你们想要米花吗?” 徐刚说:“米花是个姑娘吗?要是姑娘就要。” “要一个甜米花。”柳燕说。 女服务员走了。 “柳燕,我叫你一声嫂子你爱听吗?”徐刚说。 “不爱听——哎,赵宇,鱼头今天又来店里胡搅蛮缠。”柳燕冷淡地回答,她 已不习惯那种老朋友几年前的说话方式。 “我看他是找你胡搅蛮缠。”赵宇说。 “得了吧,还有,店里的小王辞职不干了,我们得找一个店员。” “如果你们不嫌弃,找我好了。”徐刚说。 “徐刚,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柳燕这样回绝他。 “我能吗,柳燕?” “那当然。” “我说不能!”半醉的徐刚一下子拍案而起,服务员端来酒和米花,徐刚抓了 一把米花吃,“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找一个好工作,必须得先写一份简历, 上面得有你的工作经验,是不是?” “当然。”柳燕说。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写!我一毕业就进监狱了,在里面我学会了做木工活儿, 还会缝衣服,修收音机——如果这也算工作经验的话。” “徐刚,要是我是你,就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知道你和赵宇一起上学, 一起给姑娘写情书,一起拿着菜刀和人打架,可是这和你的现状一点关系也没有, 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不小了,你不能这样悲愤,悲愤没有用。首先你得看得起你 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你别太没出息了。”柳燕一本正经地说。 “柳燕,我们见面才三分钟,但我有话要告诉你,我觉得你变了,变得有出息 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这么说的,可你把我当别的, 你别看我不怎么样,可我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我看得起自己这一点,我也只有在这 一点上看得起自己,我原以为在外面的朋友就剩了你们两个,可没想到你变成了一 个势利小人,我告诉你,我和赵宇在各大学四处摘校花儿的时候,你还丑小鸭呢! 你以为赵宇真离不开你?我告诉你,你离开10分钟,赵宇就能找一个比你强100 倍 的姑娘,我这话撂这儿了,你信不信?” 柳燕被噎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赵宇拉她,她甩脱了赵宇的手,又坐下了,但毫 不留情地回击道:“徐刚,我不在乎你对我说什么,可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世界 上就你亏了,就你倒霉,我只告诉你,你不平衡一点用也没有,没人会同情你,我 才不需要你为我两肋插刀呢,你要是真为我两肋插刀我还觉得麻烦呢!” 柳燕把冰水和酒一口气喝完,拎着包站起来,独自走了出去。 徐刚探头看柳燕走,然后不安地说:“赵宇,你不追追她?” “算了。” “对不起。” “以后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赵宇说。 徐刚没有说话,他拍了一下赵宇,然后用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赵宇的酒杯,一 口喝干。他放下杯子,四下看看:“这酒吧真闷,所有的地方都一样闷,你看后面 那姑娘怎么样?” “还行。但她老公在外面,我看见的。” “去他妈的老公,我想上厕所。” “在后面。” “我想带那个姑娘一起上。” 徐刚站起来,赵宇一把没拉住,徐刚向那个姑娘走过去,赵宇跟在旁边。 “我想请你去东方一号跳舞。”徐刚摇晃着对那个姑娘说。 “东方一号停业了。”赵宇提醒他。 姑娘左顾右看,不说话。 “真的,我刚从监狱里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哎,你怕我吗?” 姑娘不理他。 “你要不同意,就走吧,我来付你的账。”徐刚说。 姑娘不耐烦地站起来,走了。 徐刚叹了口气,对赵宇说:“你来付账吧,她走了。” 眨眼间,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姑娘,姑娘拉着他,小伙子来到 徐刚面前。 徐刚“啪”的一声把一个酒瓶子口摔碎了,对着尖利的玻璃喝了一口酒,一指 那个小伙子,头也不回地叫道:“滚蛋!” 小伙子愣了一下,姑娘把他拉走了。 服务员过来扫玻璃。 老板拉着赵宇走到一边,用胳膊搂着他的肩膀:“你朋友喝多了吧?” 赵宇点点头。 “这么着,你们走吧,别在我这儿生事儿,酒钱算我的。” 老板拍拍赵宇的后背。 赵宇离开老板,走过去扶徐刚。 “徐刚,咱们走吧。” 徐刚扶着桌子把剩酒喝完,他看了一眼老板,老板正向这边看着。 徐刚对赵宇醉醺醺地说:“瞧,我刚一出来就有人不喜欢我,这世界真冷漠!” 徐刚弯下身找什么。赵宇从桌子下面把徐刚的一堆手提袋给他,里面装着赵宇 送他的东西。 徐刚接过来:“赵宇,我告诉你,我想重新做人,可你得告诉我从哪儿做起?” 赵宇抱住徐刚:“徐刚,我告诉你,我跟你一样,每天都在想重新做人。我们 走吧。” 两人往外走,走了几步,徐刚抓住赵宇。 “赵宇,我以后不再打架了,我要回家,赵宇,你记不记得我们家住哪儿?” 赵宇点头。 “我怕我不记得了,什么都变了。”徐刚伤感地说。 “我送你回去。”赵宇抱着徐刚往外走,心里十分不好受。 两人来到酒吧外,徐刚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们家是另一个监狱,我不想 回去。” “要不你到我那儿去。” “到处都一样,我还是回去吧——记住我的话,以后别来找我,等我找你—— 别忘了啊——我只对你一个人这么说。”徐刚说罢,头也不回地钻进一辆出租车走 了。 同一天夜里,把于小丽弄到家里说话的鱼头也不好受,他同样喝了不少酒,然 后对着于小丽不停地说话。 “小丽,你说该怎么办?” “你别再去了。”于小丽说。 “别再去了?”鱼头又喝了一口,“我也想别再去了——可、可我腿自己就动 了。” “动就动了呗。” “可一到那儿我就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什么?” “胡说,乱说——要买她的店,说要请她吃饭——还能说什么?” “那叫胡搅蛮缠,还不如不去。” “这我还不知道——可我老想起她胃疼,一想起她胃疼,我就心疼,”鱼头用 手在自己胸前乱摸着,“怪不得呢,别说这俩地儿挨得还挺近!” “得了吧你!”于小丽笑道。 “有你丫这么跟我说话的吗?我告诉你,就是我媳妇,要敢说我,我立马抽丫 的!”鱼头忽然生气了。 “那我不说不就得了。”于小丽把身体转了个方向,喝酒。 “你丫转过来,转过来。” “我怎么了?” “我给你两千块钱,算够意思吧,你呢,你理都不理我,你这不是装孙子吗!” “我一说话你就急,我干脆不说了。” “大孙子再急,行了吧,你畅所欲言吧。” “什么叫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骂我都行,我不生气。”鱼头又变了调子。 “那我可说了啊?” “说吧。” “干脆,你明儿过去直接跟她说。” “说什么?” “说之前,你先买一大钻戒,把钻戒给她,说你爱她呀什么的——然后告诉她 你给她房子,给她汽车,把你的一切全给她。” “别操蛋了,全给她,我怎么混呀!你丫这不是害我吗!” “又急又急!” “我大孙子,行了吧,接着说。” “你不就那么一说嘛——真给她呀!” “人要不理我这一套呢?” “不理就算了呗,反正你也说过了——这玩艺可不就是一锤子买卖吗!” “去你妈的吧,净废话,这我还不知道!” “去你妈的——你!” “行行行,去我妈的,行了吧,你好好说话,好好说,你替我想想,设身处地 地替我想想。” “我不是一直替你想吗——要替她想——” “替她想怎么了?” “我没替她想过。”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没法办。” “你再这么说就把两千块钱还我。” “还一千我就走。” “不行,两千都还我。” “我说了这么半天了,嘴都说干了。” 鱼头忽然把于小丽的酒杯“啪”地往于小丽面前一瞰:“你把酒都喝干了—— 什么嘴干?嘴干就是还想喝!” “我不喝了!你以为我真爱喝呀——你给我找点水来。” “不行,你先替我想想办法,混了那么多男的,连这么点事儿都办不成,还三 陪呢,我要是你们头,得好好培训一下你们,一点儿职业道德也没有,知道什么叫 三陪吗?” 于小丽掰着手指头说:“三陪——陪吃、陪喝、陪睡觉——你以为我傻子呀!” “你丫就是傻子——你以为我没开过歌厅呐!我告诉你,什么叫三陪?三陪是 陪吃陪喝陪跳舞,妈的要是把你悠进去,你这么乱说,非教养你三年不可!傻瓜一 个!不清理整顿你们是不行!” “真的?” “什么真的?” “三陪真是陪吃陪喝陪跳舞呀?” “当然啦——你看我,对你要求过别的吗?我告你,我还五好市民呢,这么多 年,一直带头遵守国家规定!” “那国家规定你跟我跳舞,你怎么不跳?” “我不会跳!跳楼我倒会,你跟我跳吗?” “要一楼我就跳。” “一楼,还地下室呢!你们丫全一帮鸡贼!什么社会风气呀!” 于小丽又笑了。 “笑什么?” “我觉得你挺逗的——还愤世嫉俗呐!” “别来这套——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快点。” “我说,你能不能想点别的?干吗就跟这件事儿干上了?” “我不是跟这件事干上了——我是,我是——” “你是什么?” “我不是老想她胃疼嘛!” “你干吗老想她胃疼呀?” “我也不知道。” “我教你一招吧。” “行呀。” “你想想她别的。” “别的我也不是没想过——有什么用呀!瞎想!” “谁说那个啦——我是说别的。” “什么别的?我告你啊,强奸不行,强奸是暴力,你还嫌这世界上的暴力少啊?” “都说什么呢!谁让你想强奸了,我让你想别的。” “蒙汗药啊?” “真够笨的,你——你想想她不好的那些事儿。” “她哪儿都好。” “我不信。” “跟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累呀!” “我还觉得累呢!” “你明说吧——快说!” “我可真说了啊?” “快点。” “你想想她拉屎——好好想想!”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呀,人喜欢一姑娘,你非说她拉屎,还拉稀呢!” “对!拉稀也行,更臭!” 鱼头急了,猛地站起来:“滚蛋!你丫给我滚蛋!整个一个粗俗!” “我走了啊?” “别别别——我又大孙子啦!” “你别跟我装孙子啦!我可受够了——我走了。” “行行行,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你可别跟外人说去!” “什么外人呀?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内人?” “算了算了,跟你说什么也没用,一点正经没有。” “再见啊。” “下次我还找你。” “什么下次下次的——我可受不了了。” “一定来啊。” “下次你来点别的吧,老娘满腔肉欲地冲过来,天天听你跟我说柳燕柳燕柳燕, 你不是就想柳儿蜜吗,成天跟我说个没完,你以为我心理医生啊!”说完,于小丽 “咣”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鱼头却站在原地感叹:“粗俗啊!太粗俗了——拉屎,亏她想得出来,实在是 ——太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