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赵宇把心灰意冷的徐刚拉起来,一直来到外面,两人上了车,徐刚摸摸崭新的 仪表板:“赵宇,这是公司的车吗?” “是我的——总经理送我的礼物——我来找你是想跟你一起出去吃饭的,没想 到跟你一起挨打。” “赵宇,我们已经是两条道上的人了。” “胡说八道。”赵宇把车开了出去。 徐刚拉下遮阳镜,对着上面的镜子,用车上的面巾纸擦着脸:“赵宇,我们已 经不一样了。” 赵宇和徐刚一起来到徐刚家,进了徐刚的房间。 徐刚东翻西翻,把合同翻了出来,递给赵宇。 赵宇一行行仔细地看着合同。 “看也没用。”徐刚说。 赵宇看完了,抬头问问徐刚:“就这些?” “就这些。” 赵宇笑了:“合同里只说按工程质量标准验收。” 徐刚说:“是呀!” “可是,没有工程质量标准!没有细则!” “是啊——没有。”徐刚说。 “那他们凭什么说不合格?” 徐刚看着赵宇,眼睛里闪出欣喜的光:“是啊?为什么?” 赵宇笑了。 徐刚大叫一声“太棒了”,一下把赵宇扑倒在床上。 床“咣”的一下塌了。 徐刚的父母冲进来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徐刚从地上爬起来:“没怎么,我去把那帮工人找回来!” 赵宇说:“等你的工程完了——叫上婷婷,我请你们。” 告别了徐刚,赵宇来到三里屯“男孩女孩”酒吧前面,只见马欣他们已经到了, 赵宇还听到依然漂亮的老同学叶波的一声惊呼:“天呐!真是他!” 赵宇一下坐到一把空椅子上:“大家好!” “你的姑娘呢?”马欣问。 “还没出生呢。”赵宇说道。 —个服务员过来,赵宇对他说:“来两杯斯米尔诺夫,不加冰——再来一碗意 粉儿。” 江洋拉了拉赵宇的衣服:“要不要我们帮你叫一个?崩崩,把刘小静叫来怎么 样? 赵宇:“谢谢,我不想找姑娘。” 江洋拉拉赵宇的衣服:“怎么了?还没吃饭?” “一个哥们儿出了点事,我帮他,一起让人揍了一顿。”赵宇摸了摸自己发青 的脸说道。 “这忙帮的,有意思——介绍一下,这是崩崩,江洋的女朋友,这是叶波,听 她吹牛说是你的初恋情人——现在是我女朋友,我说的对吗?” “别胡说,我们连手都没拉过,哪儿有这种初恋呀?”叶波叫嚷着。 赵宇说:“那我们要是旧情复燃就乱了。” 大家笑了,叶波叹了口气:“北京真是太小了。” 崩崩十八九岁,是个小可爱,她拉住江洋:“老怪,我们的爆米花怎么还不来 呀!” 江洋冲服务生招手:“爆米花!” 服务生点头进屋去拿。 “叶波,咱们有十几年没见了。” “你变多了,赵宇,要是在街上,我不一定认得出你。” “你也变多了。”赵宇说。 江洋逗叶波:“现在不是八中校花了吧?” 赵宇说:“争取以后给八中生个校花吧。” 叶波说:“去你的吧——我才不要小孩呢!” 崩崩又拉拉江洋:“我喜欢小孩。” 马欣冲崩崩一挥手:“那你以后给你们家老怪生一个。” 崩崩叫道:“我不生!我要给我们家老怪生一堆小烟头儿!” 众人笑了。 “崩崩,你为什么叫他老怪?”赵宇问。 马欣替崩崩回答:“还不是说他怪B !” “你才怪B 呢,我们家老怪可好了,是吧,老怪?”崩崩护着江洋。 服务员过来,端着酒,意大利面条,一包爆米花和一个小筐,他把东西依次放 下。 赵宇端起面条吃了起来。 崩崩拿起一个爆米花吃了一口,对江洋探出头:“我要甜的。” 江洋拦住要走的服务员:“再来一包甜的。” “赵宇,你得了一份大礼——老宋从来没送过二楼的人那么贵的东西。”马欣 拍拍赵宇的肩膀说。 “他喜欢你。”江洋也拍拍他。 赵宇抬起头:“是吗?” “我来的时候,老宋送了我一个笔记本电脑。”江洋说。 马欣恨恨地说:“他什么也没送我——哎,赵宇,你签的财务额度是多少?” “90万。” 马欣和江洋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 赵宇问:“怎么了?” “如果签到100 万,就可以上三楼了。” “你们呢?” 江洋和马欣都不说话了。 叶波对马欣说:“上学的时候,我们老师管他叫天才。” 马欣对叶波说:“很多天才从学校一毕业,用不了几天就能变成蠢货——” “赵宇,你一直都在干什么?”叶波问。 “我?什么都干——什么都没干成。” “你是从哪个公司过来的?”“我和人一起开了个时装店,倒闭了,闲着没事 儿找工作,就找到斯代普。” “你不是从一楼上来的?”马欣惊奇地问。 “一楼?什么一楼?”赵宇问。 “所有进入斯代普的人都得从一楼干起。”马欣解释说。 “这我不知道,我和很多人一起来应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欣和江洋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波用手拍拍桌子:“我跟你们说过,他是个天才——你们还不信吗?” “赵宇,下午老吉米跟你谈的什么?”江洋问。 “他给了我四个客户。”赵宇说。 江洋差点跳起来:“四个!” “怎么了?”赵宇问。 “没什么。”江洋说。 “你爸是干什么的?”马欣问道。 “我爸?我爸是搞高分子的,在日本一个实验室——我妈原来是大夫,现在病 退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江洋说:“出了一件我们不理解的事儿。” 马欣拉拉江洋:“他不愿说实话就算了。” 赵宇一口把一杯酒喝干:“你们有病呀!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你们有什么好骗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什么意思——真的。”江洋说。 “你别介意,我们只是随便问问。”马欣说。 “赵宇,你别介意——我们真没别的意思。”江洋说。 赵宇又一口喝了一杯酒:“你们也和我÷样做股票吗?” “当然了,二楼只做深沪两市的股票。” “一二三楼是什么意思?”赵宇问。 “还有四楼。”马欣说。 “你看过一本英国愤怒青年写的小说叫《向上爬》吗?”江洋说。 “我没看过——我觉得自己一毕业就一直向下出溜儿,从来没有向上爬过一步 ——我说的是真心话。” 江洋和马欣相互又看了一眼。 “我对你有一个忠告,想不想听?”马欣说。 “说吧。” “在你走之前,尽量多花他们的钱,你的额度是90万,能买什么就买什么,如 果你让斯代普失望了,他们就会叫你走,你要是没花掉那些钱,是会后悔的,因为 斯代普不会管你要回去。”马欣说。 赵宇用餐巾纸擦擦嘴:“我不会走的,我要到三楼去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 江洋看着马欣:“听见了吗,马欣,你的对手来啦!” 无论如何,新生活似乎是一眨眼就开始了,斯代普公司让赵宇感到一种久违的 斗志,怀抱着这种斗志,赵宇一下忙碌起来,他日标明确,生活简单,早晨一睁开 眼睛,便有一种叫做“应该”的东西从心中油然而生,赵宇知道,那是别人对自己 的要求,即便是这样,赵宇也觉得十分愉快,他不再无所事事,他就像火箭一样从 床上窜起来,迅速梳洗,然后下楼,钻进汽车,他开着汽车,来到公司,他在二楼 打卡,然后来到自己办公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坐在那里,就像是古代的战士 手执武器进入自己的位置,在那个位置上,他时时能够感受到一种熟悉的紧张及兴 奋,第三天,他便开始下第一张单子,而且,一下子便使用了50万元建仓,接着, 他下了第二张、第三张,从第十天开始,他找到的几支股票就像几匹快马似的脱颖 而出,简直是如有神助。 二十天以后,赵宇已完全适应斯代普的生活。 这是一个上午,像往日一样,赵宇坐到办公室前,放下手提包,打开电脑,插 入一张光盘,敲了几下键盘,显示器上出现了一组走势图。 传来敲门声,赵宇抬起头:“请进。” 王新华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小摞资料,放到桌上:“这是您的资料。” 赵宇一本本翻着,从里面挑出一张报纸,一本公司内部的期刊,然后把其它地 扔到一边。 “把那些资料搬走——以后每天送这些就行了。” 王新华答应着走了出去。 电话铃响,赵宇接。 吉米的声音响起:“我马上让助理把你今天的日程表送去——你要会见两个客 户,另外,你注意一下日程表背面的我写的几支股票。” “好。” “半个小时后,你来我这儿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赵宇说罢挂了电话。 一会儿,敲门声响过后,吉米的助理进来,他走到赵宇身边,把一张纸交给他 :“吉米让我给你的。” 赵宇点头。 助理走了。 赵宇打开日程表,看一行,用一枝红色铅笔画一行,其宁竺“三楼时间‘’叫 他感到疑惑,赵宇翻过纸片,只见后面写了四支股票的名称——深安达、深中华、 爱建股份、望春花。 赵宇把电脑翻到深安达,开始研究各种技术指标。 走廊里,马欣和江洋擦肩而过。 “你做深万科吗?”马欣问。 “我再想想。”江洋回答。 马欣进入自已的办公室,忽然他探回身对江洋说:“我有个消息。” 江洋也从自已的办公室内探出头:“什么?” “盘子要出动了,今天赶紧出货——得挑出几支股票,准备战斗!” 江洋回过头:“马欣?” 马欣再次探出头。 江洋说:“送你一句话,忍耐是制胜的关键,如果实在手痒,就离场。” 马欣说:“走着瞧吧!” 两人的门分别“咣咣”两声关上,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 餐厅里,赵宇要了一杯咖啡,他看看表,表针指向8 点28分。 他刚喝下一口,吉米便走进来,赵宇放下杯子,跟着吉米走了出:去。两人来 到业务部,吉米关上门,赵宇坐下。 吉米从书桌上拿起一摞资料,给了赵宇:“这是你一会儿要见的客户资料,这 是他的营业记录——记住,公司给二楼的客户都是中期客户,但给你的四个客户里 却有两个长期客户,他们的营业记录都不错,公司为他们挣了不少钱——我想你知 道该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对公司很信任——你有什么问题吗?” “客户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 “外快、奖金,你叫什么都成——替客户挣的钱中,你有一定比例的佣金。” 赵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还有,‘三楼时间’是什么意思?” 吉米说:“凡是三楼给你下的指令,你必须准确无误地执行,那是三楼扔下来 的碎骨头,到了二楼,就是肥肉,可惜不能算在你的业绩里——三楼如果把指令交 到你手里,除了执行以外,不要问为什么。” “还有,我可以约客户到俱乐部吃饭吗?”赵宇问。 “不行,你只能约在外面,俱乐部只接待公司内部的人,二楼只有三个人有俱 乐部的VIP 卡——你、我、马欣——不要把这件事对外人讲,俱乐部的费用很昂贵。” “我懂了。”“赵宇,老宋很器重你,他吩咐我多关照你——你要有什么问题, 直接给我电话。” “我明白。我问一下,怎么才能进入三楼?” “公司的内部结构是金字塔状的,越往上,人越少,三楼每年最多从二楼挑一 个人上去,首先,你的记录得必须是二楼最好的,其次你还要达到公司的指标。” “什么指标?” 吉米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只有三楼知道——今年三楼就没有要人——我也 没有去过三楼。” “那么,一楼呢?” “一楼是培训部,那里的人都是文秘待遇,实际上是一些操作员,负责按指令 操作,他们只有一点点额度可以自由支配,薪水跟二楼没法比。” “我懂了,”赵宇看看表,“时间到了,我要会见客户去了。” “还有,赵宇,你不必非做我推荐的股票。” “谢谢。”赵宇说,随后关上门出去了。 吉米拿起电话:“喂,宋总,我是吉米,我跟他谈了——对,他很好。” 赵宇走进会客室,在桌子上翻看客户记录,外面传来敲门声,赵宇应了一声, 一个胖子走了进来。 赵宇站起来:“你好,我是赵宇,赵德发先生吧?” “我是。”赵德发说罢与赵宇握手。 “公司派我负责您的交易,首先感谢您对斯代普公司的信任。” “哪里哪里,你们公司帮了我不少忙。” 两人坐成一个直角,赵宇翻了一下资料:“从记录上看,您的交易一直很稳定, 一直做长期,您希望继续下去还是——” “我今年想做一些中线和短线。” “这样吧,我们一起订一个比例,然后我来做一个投资计划——您希望长线投 资占到多少?” 赵德发说:“一半以上。” 赵宇在一张纸上记下:“那么,占六成,怎么样?” “可以。” “中线呢?” “两成吧。” “短线也占两成——是吧?” “可以。” 赵宇站起来:“一会儿您要去财务处签一份合同,他们会按公司规定,根据风 险比率和您一起商量利润和损失的分配方案——如果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 这是我的电话。” 赵德发接过赵宇递给他的一张纸,上面是赵宇写的电话,赵德发接过去。 “从记录上看,你手头的货已全部出完,下午我会打电话给您,商量一下建仓 方案,有时间吗?” “下午我要去天津,你打我手机。” “好吧——咱们去财务处吧。” 赵德发和赵宇一起站起来,赵宇问:“您还有什么特别要说的吗?” 赵德发看着赵宇:“我这人不贪——挣点就得,你给我选几支稳点儿的股票— —我不想冒险。” “放心吧,我会的。”赵宇与赵德发握手告别。 令赵德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赵宇只用了七天,便完成了第一笔短线生意, 让他的短线资金赢利百分之二十,当他来到斯代普做财务结算时,简直不相信会发 生这种事。不用说,赵宇已渐人佳境,他就像一个耐心而凶猛的猎狗,每次出动, 都会咬上一只猎物回来。 事实上,赵宇已步入了另一种人生,他满怀激情地为那种人生倾尽全力,每一 个白天,在办公室里,他都在冷静而热烈地工作着,此刻,他伏在桌面上,一边看 图形,一边用一支笔在计算着什么,忽然,他扔掉笔,仰面靠在椅子上,他吐出一 口气,然后从电脑上调出一张进货单,他再一次拿起那张纸,看了看自己的计算结 果,然后把手伸向键盘——他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他犹豫了一下,然而,转瞬间, 他已敲击键盘,填进了姓名和密码,突然,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再一 次感到自己计算正确,一种神秘的预感召唤着他,他提醒自己不要相信直觉,要镇 静,再镇静,不能冲动,他坐下,用计算器算着、用笔在纸上记着什么,然后,他 站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着,像是下着最后的决心,窗外是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 熟悉的单调景色,一幢楼房的背阴面,他看着那二)面冷冰冰的,似乎是无可理喻 的景色,下着决心,他感到有点渴,然而,他决定一鼓作气,他回到电脑边,填进 了一支股票,然后又填进了进货价格,最后填进了数量,然后回车,把单子挂了出 去,片刻,他怔了一下,终于,他意识到,一切都完成了,无可更改了,于是他站 起来,用力在空中挥了一下拳头,差点发出一声嚎叫。 他感到很兴奋,是的,又一次出击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