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朦胧中,他彷佛听见长老们以苦苦哀求的语气对着他说:“雨月,求求你, 为了雨族、为了这个将破碎的雨族……” “我……”他不知该为自己的处境说些什么。 依稀记得,娘亲曾哭泣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告诉他说:“月,拿着,它会保 护你。”然后娘亲给了他一块月牙形的龙坠饰。 “我……”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错杂的声音环绕,给他带来了极度的不真实感与焦虑,一阵阵的哀求与哭泣 声,使得正在睡梦中的雨月惊醒过来。 虽说天气已有些许凉意,但由于过度的激动,他额上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从白皙的面颊上滑落下来,他紧抓着那件非常破旧的单薄被子,使被子都起了深 深的褶痕。 抬头望见外面的月亮,皎洁的月光让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他站起身来走出 那间破损不堪的庙宇,来到外面空地,双手合十闭起双眼,口中喃喃念着雨族的 祈福语,好让自己的心能完全平复下来。 一阵的默念之后,他张开双眸看着明亮的月光。 “明天就要到达那个地方了。” 心情有点复杂的他,拿出怀中弯月型的坠饰,仿佛要再次确定自己的决心。 “我一定会努力让龙原谅雨族的错,那个无法弥补的错,请月神赐福于我族, 并给予我力量。” 繁华似锦的京城,人潮川流不息,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彷佛未识人间疾苦 …… 个个身穿绫罗绸缎,头上、腰上都插戴得珠光宝气,像是生怕来此之人不知 道这里就是人人所向往的地方。而身处于这儿的雨月有如怪人般,被人在背后指 指点点,原因无它,只因他身上的衣服是雨族所特有的衣裳,衣服上不带任何色 彩染料,看来有如月光般的白净无瑕。被路人如此看着的雨月有点不好意思的快 步往前走,穿过重重的人群之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望着眼前的房子,他心想,在如此的黄金地段上占地这么大的除了龙云庄之 外没有别的了吧? 它的建筑是如此的奇特,少说也有六七十亩,左右对称,小到瓦片、大到梁 柱都有龙形图腾,整个建构比起皇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站在门外的雨月看着这样的景致,心生佩服的说:“真不愧是我族所敬仰的 龙,连住的地方都不平凡。” 这时一阵嘈杂声传人他耳中,雨月往声音来处看去,见到一旁的侧门正排着 一群人。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向其中一人问:“请问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怎么这么多 人?” 看他如此弱不禁风的模样,那人便用不屑的口吻对他说:“哎呀!反正这种 工作你又做不来,你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模样,说了也没用!这活儿可是 要有力气才行。” 那人非常骄傲的展示着自己的肌肉,这时一旁看热闹的人们同声附和—— “是啊!是啊!” “我看你生得这么美,倒不如……”其中一人长得獐头鼠目,用猥亵的口气 和动作欺负本就不会处理这种场面的雨月。 雨月本想逃走,可这时却有人出声替他解了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高头大马,长相略微粗犷却又不失俊傲的男子走了过来。 看见来人是谁时,这群人都露出敬畏的表情。 怎么让老大虎严看到这情景?他最讨厌兄弟们做这种事的。 有人马上陪笑解释道:“虎老大,我们只是闹着玩,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是啊、是啊!”一旁怕受牵连的人马上笑着附和。 虎严还不了解这帮兄弟的性格吗?瞪了他们一眼,他便转身来到雨月的面前。 “小兄弟,真对不住,我这帮兄弟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你可别介意。” 雨月看着眼前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死命地摇头,全身颤抖、不发一语。 “喂!你还好吧?” 雨月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看这情形,虎严有点生气的走到自己兄弟面前,用严厉的口气道:“看你们 做的好事,把这位小兄弟给吓成这样!” 这群人也一时找不出话来,只能支支吾吾的,你看我、我看你。 雨月终于开了口:“我……我没事的。” 这犹如天籁的声音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你看,我就说没什么嘛!”有人不怕死的接口。 “嗯?”虎严瞪了那人一眼,随后回头看着雨月。 “我只是……只是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而已,你不要责怪他们了。”雨月有 点不好意思,微笑的对着虎严说。 带着笑容的雨月是如此的美,有如柔和的东风般使人陶醉,看得周围一群人 是如痴如狂。 “哇!好美。” “是啊!真的好美。” 然而沉醉在雨月的笑容中的他们,几乎忘了排队的目的。 “开始报名了。”一个老迈的人操着浓重的乡音对着排队的人群说。 于是原本有些凌乱的队伍重新排队站好,等着那老人审核。 来的人甚多,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轮到虎严他们,所以他就和雨月聊了起 来。 “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虎严。”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乘机报上自己的名。 “你们好,我叫雨月。”虽然他们都报了自己的名,雨月却是听不太清楚, 只好用打混的方式打招呼。 “原来你叫雨月!你怎么也来这儿应征苦力?看你生成这样,肯定不行的。” 虎严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说实话。 “苦力?我并不知道这是应征苦力,不过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进龙云庄。” 雨月用很坚定的语气回着。 “是吗?那你要好好加油。”虎严拍拍他的肩,给他鼓励。 “嗯!谢谢。” 此时也轮到了他们这群人,一个一个的被叫了过去,有人哭丧着脸、有人则 是高兴得叫出来。 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马上跑到虎严面前喜极而泣,对着他说自己被选中 的喜悦。 “哇!我有工作了,虎老大。” “恭喜你了,豆子。”虎严摸了摸只有十四岁的豆子的头,“这样你娘就不 用担心没米下锅了,快回去告诉你娘这个好消息吧!” “嗯,那我回去了。”豆子高兴的猛点头,兴奋的跑了回家。 这时终于轮到雨月,他紧张得双手发着抖。 “不用那么紧张,放松点。”虎严用相当温和的口气安抚着他。 听到这话的雨月,心情不知为何放松了许多。“嗯!”她点点头,深呼吸了 一下。 来到报名处,他看到刚才的那个老人正坐在那儿等着他。 那老人看了他几眼后便对她说:“你可以回去了,下一位。” 雨月难以置信,自己连问都没被问的就被剔掉了。 他心想,如果自己能生得和虎严—样有强壮魁梧的体格,不要这般孱弱不堪 就好了。 无奈的他只好默默的离开了那个地方,走出来后他完全没听见虎严他们叫他 的声音,脑袋瓜里只烦恼着如何才能进龙云庄;然而没有注意前方的他,不料竟 撞到一个人,害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痛!”雨月叫了一声。 “你还好吧?” 雨月抬头望去,那撞自己的人是如此的俊俏,一身的华服,有着书香儒生的 气质。 “你还好吧?”那人又问了一次。 “我……我没事。” 那人一把拉起雨月,对着他瞧了瞧。 在一旁看到这情景的虎严,马上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啊!虎严哥,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进去龙云庄时不小心 撞到这位公子。” “是吗?没事就好。”虎严看看雨月并没有怎样,就安心了许多。 此时那位公子开口问:“怎么?你想进龙云庄吗?” “嗯!” “那好。” 那男子竟二话不说拉着雨月就往门口走去,还来不及反应的他就这样被带进 了庄里,只留下一脸错愕且担心的虎严。 庄内根本没有什么佣人,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一个像是仆役的人正在扫着落叶。 那仆役看到这个男人马上恭敬的问候:“夏侯少爷,您好。” “龙行呢!” 那仆役笑着回道:“主人在东阁。” “哦?在那个地方啊!谢啦!” 说完那男人便拉着雨月去东阁。 来到门前时,那男人大声的叫着:“喂!龙行!”随后他便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内案桌前正坐着一位身穿便衣的男子,相貌冷傲、气度却有如龙般的尊贵, 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而一旁有两位侍女在磨翠和沏茶。 “夏侯少爷,您来啦!”一位侍女看见他的来到,马上高兴的向他打招呼, 并倒了杯茶给他。 “宫招真是体贴,每次来都知道待客之道,不像某人就跟她主人一个样儿, 冷得可以。” “夏侯少爷太客气了。”被夸赞的宫招笑得相当开心。 而听到此话的娇漓也输入不输阵的反驳:“哦!不知是哪位大少爷,就只会 对那些莺莺燕燕们笑得跟花痴没两样,还挺得意的呢!” “你……” “我怎样?” 每次一见面他们就—定针锋相对,而一旁的宫招像看好戏般站在一旁:就在 情势一触即发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个战局——“你知不知道你踢坏了我多少个 门了?这是求偿金,请马上结清。”龙行面无表情,将一张纸拿到夏侯真提的面 前。 “啊?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只不过是几块门板而已嘛!”在夏侯真提和 他打哈哈的同时,用同情的眼光看向那扇有点断裂、被自己踢坏的门。 娇漓不服气的反驳:“什么几块门板而已,这可是百年柚木所制,光要找这 木材就花了我个把月的时间,加上雕刻就花了快两年,你是没常识又没知识吗, 爷只收这点钱算便宜你了。” “你这丫头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夏候真提笑笑的并不在意她所说的 话,只是跟她斗斗嘴而已。 不想再看下去的龙行开口道:“你来这儿不会就为了来和娇漓斗嘴吧?” “啊!对了,差点忘了,我是带个人来给你看的。” 这时大伙儿同时看向雨月,害得他本已经低着的头这下更低了。 “你走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了,怎么,是你的新宠?”龙行只瞄了一下,便又 做着自己的事。 “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要这个新宠呢!”夏侯真提转向雨月,半丌玩笑 的问:“你可以做我的新宠吗?像我这么俊的人,我想这世上也没几个了,如何? 考虑一下吧!” “不行。”雨月想也不想,一口就把他的美意给回绝了。 “哇!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对不起,我……” “你不要一脸为难的样子嘛!好像我在逼你似的,放心,我从来不强迫人, 这种事我希望是你情我愿。”夏候真提笑着道。 “谢谢。” “啊!还不知你的名字呢!我叫夏侯真提,你叫我真提就行了,你呢?”夏 侯真提爽朗地介绍着自己。 “嗯!真、真提,我姓雨,单名一个月字。”雨月有点不自在的说。 当他说出自己的姓氏后,整个房内马上充满着紧绷的气氛,一旁的宫招也收 起平时的笑容,一脸凝重;而娇漓更是没了表情。 龙行的俊颜上神情深不可测。 听到此话的夏侯真提,马上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抓着雨月到一旁小声的再 问了一次:“你……你姓雨?那么你是雨族的人吗?” “嗯!” 雨月觉得奇怪,他为何这样问自己? 夏侯真提这下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原本只是想让龙行瞧瞧此人而已, 没想到他竟是姓雨,这个犯了龙行禁忌的姓。 “哎呀!这下事情可大条了,雨月,我们……” 本想就这样把雨月给拉离这个地方的夏侯真提,话都还没讲完,就被一声怒 吼给先震住——“滚出去!”龙行大叫。 听到这话,原本胆小的雨月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甩开了被夏侯真提拉着的手, 走到桌前看着极度愤怒的龙行,语气略微发抖,却又相当坚决的说:“我……不 走,我不走!” “什么?” 龙行还未出声,一旁的宫招、娇璃和夏侯真提先惊讶的异口同声道。 看雨月那乖乖的模样,没想到竟这么大胆敢违抗龙行的命令。 夏侯真提马上跑了过来拉着雨月,“你……你真不怕死吗?他生起气来可是 谁都挡不住的,你还是走吧!雨月。” 雨月用相当坚定的目光看着为他担心的夏侯真提,微笑着说:“真提,我一 定要留在这儿,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就算是要我死在这里,我也要留下来。” “雨月!”看到如此坚持的他,夏侯真提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一直听着他们对话、保持沉默的龙行,这时却突然站起身来,用力的抓着雨 月的手腕。“好,我就成全你。” 说时迟、那时快,龙行竟拔起一旁的剑,然后刺向了雨月。 “爷!” “龙行!” 大夥儿紧张的大叫着。 然而雨月却像没事般的冷静,仿佛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静静的站 在原地等着利器的到来。 就在众人都还来不及阻止时,那把利剑已刺上了雨月那原本就单薄的身躯, 如红色染料般的鲜血由伤口汩汩的流出,渐渐的将原本有如月色般纯白无瑕的衣 裳染成一件红衣。 “啊!”雨月虽因瞬间的穿刺而发出微弱的叫喊声,但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的 站在那儿任由鲜血染在衣服上。 看到这情形的夏侯真提愣住了,他没想到龙行竟然会真的要伤雨月,就算有 再大的仇恨也不该如此对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吧? 这时宫招和娇漓赶紧上前阻止主子再动手。 “爷,请别这样!” “请冷静啊!” 可这时的龙行根本听不进她们的话,一脸怒意的对她们说:“我的事何时要 你们插手了?” “爷……” 听到这话的两人对看了一眼,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乖乖的闭上嘴。 一旁的夏侯真提听不下去的插口道:“那我该有资格了吧?他是我带来的人, 我可是有责任的。” “哼!”龙行不满的轻哼。 看他如此的态度,夏侯真提怒意大起,抓着龙行的衣领且揍了他一拳,随后 龙行也因没有料到他会出手而跌了出去,连带的手上的剑也从雨月身上抽出。 “啊!” 雨月因承受不了伤口所带来的巨人痛楚而叫了出来,整个人也因为站不住而 摔倒在地上。 “雨月。”夏侯真提没想到这个举动会让龙行手上的剑抽离,他赶紧去扶起 雨月。 “你怎样?还好吗?你不要再待在这儿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夏侯真提看着怀中的雨月因疼痛而使原本绝美的脸蛋扭曲起来,他心疼极了。 一方面是自己自作主张的带他来这地方,而另一方面他不知为什么,看着他 这个模样自己会如此的不舍,这是他有生以来没有过的感觉,于是他抱起雨月。 想带他离开。 “真提……不……我、我不要离开这里,我……我要留在这儿……别……带 我离开……求……求求你。”雨月用没几分力的手抓着夏侯真提的衣袖,且用微 弱的声音说着自己不愿离去的心情。 “雨月!” 随着夏侯真提的声音,雨月由于身体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流失,慢慢的意识呈 现模糊状态,渐渐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他一直看着离他不远处的龙行,虽只有咫尺,可对他来说却是如此的遥远, 他想伸手去抓住他,求他不要赶自己走,可不管如何就是无法触摸到他。雨月抵 挡不住失血的难受感,就在一片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夜晚的龙云庄烛火通明,有如一座不夜城,即使在这个奢华的京都里能如此 奢侈浪费的亦不多见,连京内首富都无法做得到。 晚风轻拂,让院里的竹林叶子互相交错,发出沙沙的声响。 此时娇漓端着一碗参茶来到了龙行卧室的门前,敲了敲房门。 “进来。” 娇漓推开门,来到了桌前,将参茶放下。 她在房内走来走去迟迟不离开,且一直徘徊在龙行的身旁,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怎么?你还有事?”看到这样子的她,龙行开口问。 “这……”她支支吾吾的不太敢说出来。 “有话就直说吧!”拿着案摺的龙行放下摺子,拿起桌上的参茶喝了一口。 “雀少爷已经来看过……月了。”娇漓不敢说出那禁忌的字眼,就用含混过 的方式来表达。 “嗯!”龙行轻应一声。 “爷,您要如何处置他呢?” 龙行先是低头不语,而后他抬起头来,看向雨月所住的素雅小阁,若有所思 了一会儿后,便道:“明儿个将他送到真提那儿。” 他的音调没有任何的起伏,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可、可是雀少爷说以他现在的状况最好别动他,免得伤口再恶化。” 他想用这个理由来让雨月留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认为他应该在这个地 方,留在爷的身边,尤其在看到爷那种不合常理的举动之后。 听到这话的龙行转头看向那边。 “怎么?你想让他留下?还有在外面那偷听的人也是吧?” 一直在门外的宫招,只好笑笑的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进来。 “爷……” 她想以笑来掩饰她的错,可这如意算盘却打错了。 “我说过几次了,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罚你今晚待在外头一夜。” 此话一出,宫招马上露出一脸可爱相,拉着龙行的衣袖。 “啊!爷不要这样嘛!人家也是关心雨月的事,才会这样的嘛!爷就再原谅 宫招一次啦!” 在一旁的娇漓听到她说出那个字时,本想阻止她,可是来不及了。 “爷!”看着龙行愈来愈不耐的脸,娇漓试图平息他的怒气。 而一旁的宫招还是说个不停,一点也不知大难临头的模样。 “你们两个都给我到外头夜宿!”龙行一气之下,咒语一念,把她们丢到了 龙云庄的门外。还来不及反应的两人看了四周一眼,再互看一眼之后,两人开始 猛敲着大门,互相推卸责任的说对方的不是——“爷,是宫招不好,让娇漓进去 嘛!” “爷,不对,是娇漓不好,让宫招进去啦!” “都是你不好啦!在爷面前说那个字,爷才会生气的。害我也跟着你倒楣。” 娇漓不高兴的说着。 “我?”宫招这时才发觉自己讲错话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人家关心雨月 的事嘛!”“都怪你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想用雀大夫的话让雨月留下来, 这下可好,被你这么一搅和,也不知会怎样了。”娇漓没好气的对着说错话的宫 招大吼。 “这……” “我看这下只得看爷自己要如何决定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