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孟秋欢被一双比她强壮的双臂塞进车子里,还扣上安全带,这是她生平第一 次被人“拖”出一家店。 太过惊愕的事实让她一时忘了反应,就这么呆呆被挟持上车。 “你、你土匪啊! ”一回神,秋欢就开骂。 “我只是用比较有效率的方法来达成目的而已。”他修正,双手流畅地转着 方向盘。 “比较有效率的方法?!”秋欢听得差点抓狂。“你这叫什么有效率? 根本 是逮了人就跑! ”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不过事实是,我达到目的了。” 秋欢瞠目。“你、你你你、给我停车! ”可恶可恶可恶! “在这里停,不好吧? ”他一脸为难。 中央内线停车,不消一分钟警察就会来开单了。 “停、车! ”她再说一次。 “不行。”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当然不能停,万一造成后面来车煞车不及追 撞前车,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秋欢气炸了,她拔开安全带的扣子,倾过身跟他抢方向盘。 “秋欢,别闹! ”他努力稳住。 “谁才是在闹的人! ”她吼回去。 “你这样闹会让我们发生车祸。” “那是你活该! ”车毁再花钱修理,哈哈哈。 “发生车祸也会让我们两个人受伤,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殉情’,你要吗? ” 他稳稳地驾着车子,不让她抢去方向盘,还很冷静地幽了她一默。 啥啥? 殉情?!秋欢唬——地收回手。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他殉情? “想想看这个标题:忠孝X 路发生追撞车祸,引起肇事原因是某车上的男女 发生口角,互抢方向盘使车子失控,进而引发追撞事件……”念的真是比报告新 闻的主播还专业。 “哈哈哈,不好笑。”耍什么冷! “秋欢,我只是想请你去吃早餐,你没有必要这么生气吧? ”见她冷静了, 范开笑着说。 她的脾气一直没变过,对于讨厌的人事物,态度总是火爆的让人招架不住; 就连在上班时,她也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范开实在不觉得自己有那么罪大恶极。 一切都是别人造谣惹的祸啊,苦果却要他这个无辜的第三者承担,实在很不 公平;他只不过是在校成绩好了那么一点点,这样就被她恨之入骨实在太冤,范 开当然不会认这种帐。 “我已经吃饱了。”她没好气地回道。 之前在咖啡屋她虽然发现他,但她可没兴趣把好好的早晨时光,浪费在一个 她讨厌的人身上,更何况两桌之间距离遥远,她也听不见什么,所以干脆当他不 存在地享受她的早餐和咖啡。 可恶的是,她的咖啡还没喝完,就被某土匪拿去回收台了! “可是我还没吃,而且我刚刚倒掉你半杯咖啡,你不觉得应该再A 一杯回来 才合理吗? ”他大方建议她可以敲诈他。 “要喝咖啡我可以自己买,用不着你多事。”赏他一对白眼。 “那我请你去吃一顿,就算是向你赔罪? ”方向盘转了个弯,他将车子开向 阳明山。 “我、不、希、罕。”瞪他。 “那我希罕,可以吗? ” “你希罕是你家的事,跟我无关。”她双手盘胸,开始怀疑这家伙另有目的。 “可是你现在人在我车上,恐怕得先听我的耶。”他好抱歉地说道,然后站 在她的角度认真分析:“在这种情况下,你所能做的只是减少自己的损失,敲诈 我一顿可以满足你的胃、可以让我花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 想想,有道理。反正人都在他车上了,有中控锁锁着车门,她也不能跳车, 敲诈他的确是报复的一个好方法。只是…… “你干嘛一直建议我敲诈你? 嫌钱太多是不是? ”有病。 “当然不是,只是有人敲诈,也得有人愿意当冤大头才行;而我,只肯给一 个人毫无节制的敲诈。”他意有所指。 “你想给谁敲诈是你家的事,干嘛绑架我?!”她不给好脸色。 谁叫他得罪她! 孟秋欢报仇,一定执行到底。 范开听了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难过好。他的暗示有这么难懂吗? 怎么她一 点都不能意会。平常那么精的人,为什么面对他就只有糊涂加怒火? 范开揉揉额角,一边暗叹她的迟钝,一边努力把车开上阳明山。 看来他得改变策略才行,再这样磨下去,她只会记恨他的成绩和他的可恶, 一点都不能体会他的心意! 天际阳光晴朗,地面上的气温因为锋面过境后而显得微凉,这种日子正好适 合出外游玩。 但是,要找对伴才行。 天气很好,阳明山很美、空气新鲜好闻,一片青山绿地加好花好景,可惜开 车的是个顾人怨的家伙,真是破坏了整个画面。 范开将车开到阳明山某处山腰,停进一处以竹篱笆围起的前院,拉上手煞车, 打开门锁。 “到了。”范开侧过脸,给了她一抹好看的微笑。 “哼。”秋欢依旧不给好脸色,自动开门下车。 可是,一下车,她就被那家店吸引住了。 那是一栋——外表全是红砖所建造的房子,屋顶上甚至有个烟囱,四周的窗 户都各有一座小窗台,放置着各种会开彩色花朵的盆栽;窗下的绿地上,也种植 了各种不知名的小花,花色正开的鲜艳夺人。 屋子右侧是入口,门外有着一片漆成红砖色的木藤架,架上种着绿色的树藤 花,而花架上摆着一张白色的秋千椅;藤架外,则放置了一个木制的红屋绿顶的 小信箱,信箱下以一串风铃吊着这里的住址,绿色的屋顶上则以红色的篆体写着 “悠然屋”三个字。 好像童话里的小木屋喔! 秋欢一时看呆了。 “走吧,我们进去觅食。” 这家伙讲话真是一点也不童话。 秋欢很不想跟他一起进去,但是她对这栋红砖小屋很好奇,所以还是走进去 了。 屋内的墙,与屋外鲜红的红砖色不同,屋内的墙壁被漆成了柔和的砖色。小 屋里有着很充分的自然照明,除了窗户,还有来自屋顶的折射玻璃,将刺目的阳 光软化成明亮的天光,引进屋子里,成为一种让人很舒服的光线。 四周墙上有着白色窗棂的窗户,还有各种挂画,而小屋里所采用的全是方型、 被漆成淡绿色的原木桌,配上较深的绿色沙发椅。 温暖、醒目,却不尖锐。 这栋小屋,就像一座梦幻糖果屋,而屋里的布置所带给人的,是一种舒适中 含着无限欢迎的气息。 秋欢很少欣赏哪家店,但,悠然屋……很对她的味。 当他们站在门口,屋里的高壮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脸色不悦地迎上前。 “两位,现在还不到本店的营业时间。” 言下之意是:请识相点儿,立刻离开,一个小时后再来。 “那么,当我们是来请求你施舍一份早餐,以免饿肚子的人,可以吗? ”范 开的语气是难得的戏谵。 “抱歉,我们不招待流浪汉。”男人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么,一个上门拜访的好友? ” “好朋友不会在‘这种时候’上门来,破坏朋友的好心情。”男人丢给他一 颗白眼。 范开笑出声。“好吧,我懂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牵着秋欢的手,对她说道:“显然老板还需要一点小小的隐私时间,我们 就在外面的秋千坐一下吧。” 秋欢才要抗议“谁要跟你去坐什么鬼秋千”时,一声清柔的足以令男人为之 倾倒的女声及时出现。 “不用了。”吧台后方走出一道美丽动人的身影,她穿着蓝色的薄纱长裙, 足踩细带凉鞋,长长的直发被她束在后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整个人看起 来像是一个正在跳舞、落入凡间的精灵。 “范开,欢迎你来,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她微笑地望向秋欢。 “她是孟秋欢,我的小学妹。”范开介绍。 “同时也是被他虐待的小助理,现在则是被某个土匪硬是绑架来这里的小肉 票。”秋欢附加说明。 小肉票? 对面的猛男和精灵对看一眼,交换过一抹笑意。 “欢迎你来,希望你的不情愿不会影响到你对悠然屋的看法。”男人亲切地 说道。 “带我来这里,是这家伙唯一做对的一件事。”秋欢直爽地说道。她非常喜 欢这里给人的感觉。 “真高兴找到同好。”男人朝她伸出手。“我对这家伙也没什么好感,也许 哪一天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该怎么整他,来平衡一下心里的怨气。” “就这么说定。”秋欢爽快地回握,顺便一问:“不知道你的大名是什么? ” “莫凯。”男人回道,顺便搂来那名精灵似的女子,介绍道:“她是我的妻 子,方悠然。” “你好像精灵。”很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秋欢赞叹。 “谢谢。”她嫣然一笑,很坦诚地说:“我很喜欢你,希望你有空常来。” “我一定会。”秋欢允诺。也许下次孟家姊妹的聚会就约在这里。 “请坐。”方悠然开心地道,转头望向丈夫,“莫,我可不可以请我的新朋 友吃东西? ” “当然可以。”莫凯溺爱地点点头。 “太好了。”悠然回到吧台,拿出托盘,摆上刚烤好的巧克力饼和一个蓝莓 起士蛋糕,然后煮起咖啡。 在她煮咖啡的时候,莫凯把托盘端到秋欢面前。 “这是悠然请你的,尝尝她的手艺。”跟刚开始的不悦相比,现在的莫凯简 直就是一名和善的帅哥。 而这一切,只因为悠然的态度。 秋欢很明显地感觉出莫凯对妻子的深深爱恋,以及愿为她做尽一切让她高兴 的事。 虽然自己的大姐有了一个男人,但是那和眼前这对夫妻的感觉完全不同;莫 凯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配合着妻子,她毫不犹豫地相信,莫凯会为了他 的妻子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我没有吗? ”看着秋欢面前那盘让人垂涎欲滴的点心,没吃早餐的范开真 的开始反省,自己做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失败。 “悠然没说要请你。”说完,莫凯很帅地走开。 范开一脸哭笑不得、但秋欢才不管,迳自吃了一块还泛着微温的巧克力饼干, 含在嘴里的美妙滋味让她瞪大眼,忍不住赞叹:“好好吃! ” “真的吗? ”站在吧台里的悠然听见,脸上立刻扬起开心的笑容,“这是我 今天试的新配方,好吃的话,你要多吃一点喔! ” “谢谢。”秋欢不客气了,继续进攻蛋糕。 悠然再拿出两个盘子,各自摆上一些巧克力饼干,再烤了一份总汇三明治, 连同两杯咖啡,让丈夫送给客人。 莫凯不太甘愿地送来,分配好两人各自的餐饮。 “孟小姐的是本店招待,至于你——”指着范开。“请自行付帐。” “不行。”孟秋欢立刻开口:“我要敲诈这个绑匪,请把我吃的东西算到他 的帐上,再加几成服务费都没关系。” “没问题。”莫凯咧嘴一笑,拿起帐单刷、刷、刷地写了几笔,然后摆在桌 角的帐单架上。“两位请慢用;孟小姐,如果你还想加点什么,尽管点。” “我会的。”孟秋欢慎重点头。不让范开的荷包好好“瘦身”一次,她就不 叫孟秋欢。 范开听了,满脸哭笑不得,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很高兴你喜欢这里。”看到她和自己的朋友相处愉快,范开其实也很开心。 “得了,废话少说。”孟秋欢对他才用不到“客气”这两个字。“请把你绑 架我来这里的目的直接说出来。” 范开眼神亮了下,接着笑出来。“我早该想到你会猜到。看来你一点都不会 把我的行动跟追求连在一起。”他的口气无比遗憾。 这样的话,她会比较好拐一点。 “少来,我看到你只会发火,没有第二种情绪,你到底要不要说? ”她没耐 心地瞪他一眼。 “好吧。”端出正经的表情。“我发现我们的关系很不对。” “怎么不对? ”啃完一盘巧克力饼,她开始喝咖啡。 “没有一个助理会摆脸色给老板看,更不会随便在老板面前骂老板。”依一 般情况,这个助理早就被开除了。 “你可以开除我啊。”她快乐地建议,巴不得三年劳役提早服完。 “你很能干,没有任何老板会开除你这种人才的。”她对商业动态的敏感度 和对财务分析的敏锐度,让他非常赞赏,但她对他的厌恶……实在让他很头痛。 所以,捡日不如撞日,既然在上班以外的时间遇到了,当然要把握机会逮住 她好好问清楚;既然是休假的周休二日,她就不能用工作时间不谈私事的理由来 把他晾在一边。 “谢谢。”她理所当然地收下赞美。“但是,你称赞我这么多到底要做什么 ? ”很像废话耶。 “很简单,”他微微一笑。“我希望你不再讨厌我,看见我像看见什么宿命 仇人一样,巴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我没那么好胃口。”她白他一眼。“你干嘛在意我讨不讨厌你,反正对你 来说又没差。” “当然有差。” “差在哪里? ” “如果你一直讨厌我,那我怎么让你喜欢我呢? ” 噗! “咳咳……”秋欢吞到一半的咖啡当场喷了满桌子,整个人呛咳不已。 范开反应很快地抽出面纸,倾过身替她擦嘴。 “小心一点。”没有感到恶心、没有取笑、没有戏弄,只有关怀。 “我自己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秋欢接受他手上的面纸,仔细回想今天 的日期。奇怪,明明不是四月一日啊…… 不是在四月一日开这种玩笑,是会被她骂成猪头的,他不知道吗? “回神了吗? ”他再问,已经清理完残局。 幸好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不然还真浪费了悠然那么好的手艺。 “回神了,不过我觉得你该去看病了。”刚刚才呛到,为了避免骂人伤喉咙, 所以直接建议他去挂号。 “我很正常,没有发烧没有生病,更不需要看精神科。”光看她的表情,就 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范开忍不住为自己的目光掬一把同情泪。 会被她“电”到,算不算足上天对他的考验? “那你怎么会讲出这种话? ”难道被外星人附身了?! “很奇怪吗? ” “当然奇怪。”她给他一个“这是废话”的表情。“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敌 人耶! ” “那是你认为。”他从没这么认为。 “你干嘛突然这么说? ”秋欢皱眉。 这家伙该不会又在要什么奸计,想引她上勾吧…… “秋欢,我的话有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她的表情真伤人,让他开始反省自 己做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失败。 “当然,你骗我很多。”想起来就一阵恨。 “我没有骗过你。”他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不骗人,为维护他的“清誉”, 这点一定要力争到底。 “你是姜太公,不必刻意骗人,别人就呆呆被你骗了。”想到“劳役三年” 的事,她白了他一眼。 “我相信世界上没有那么笨的鱼。”会去咬没有饵的鱼钩。 “你的意思是说我比鱼还笨了? ”她清亮的大眼眯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骗过你,我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她真的很难缠, 而且固执。 “才怪! ” “那么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如果你有那么诚实,那我的劳役三年是哪里来的? ”她又没有自虐狂,没 事干嘛累哈哈地替人工作?! “那是交换条件。”根本不是骗。 “趁火打劫比直接骗人更可恶。”一句话,立判死刑。 范开一呆,终于知道历史上的六月雪沉冤是怎么产生的了。 “秋欢,交换条件是你情我愿,怎么能叫趁火打劫? 而且,如果不这么做, 你会留下来当我的助理吗? ” “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 “别告诉我,你提这种条件,只是为了把我留下来。”她眯起眼。 “答对了。”她以为有哪个老板会忍受那么嚣张的助理? “听你在‘噗’。”她压根儿不信。 噗? “什么意思? ” “肚子里多余的空气,从底下排出来叫什么? ”这还要她解释,真呆。 范开额上顿时降下三条黑线。“秋欢,你真的很难缠。”他叹气。 “那当然。”骄傲的勒。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再确定一次。 “对。”没半点犹豫。 “好吧。”他点点头。正面追求失败,但至少他表明过了;接下来,就用他 自己的方法了。 “干嘛? ”她提防地问道。 “没什么。”范开笑的有点奸诈,若无其事地喝起咖啡,再请莫凯多煮两杯 咖啡。 才怪! 看着他的表情,孟秋欢提醒自己要小心,这个天生奸诈的家伙不知道 又在想什么诡计。 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孟家秋欢接招便是。 她才不怕他!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