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使三个人躲过了那场屠杀 是红狐使三个人躲过了那场屠杀。 那天下午,朱政委来到郑清明的窝棚里。郑清明正在擦拭那把猎枪。 朱政委捂着冻得流着脓水的耳朵说:“这鬼天气咋这么冷咧。” “满山的畜生都猫冬了。”郑清明瞅着朱政委流着脓的耳朵说。 “要饿死了。”朱政委看见柳金娜,柳金娜已经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她浑身 浮肿地站在窝棚门口,默然地看着郑清明在擦那把猎枪。 朱政委看了柳金娜一眼就低着头走了出去。 郑清明柱着枪立起来,他看见了柳金娜,柳金娜也在眼巴巴地望着他。他的目 光停留在柳金娜隆起的腰身上,有一股很热的东西从郑清明心里流过。他想,自己 终于要有个儿子了,虽然孩子还没有出生,但他坚信,柳金娜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 个儿子。他的目光又移到柳金娜的脸上,柳金娜正无怨无悔地望着他。他抖着声音 说:“让你受苦了。”这是郑清明对柳金娜第一次这么关心地说话。柳金娜的双眼 就潮湿了,很长的睫毛在她浮肿的脸上扑闪着。 谢聋子提着两只烧熟的老鼠一头闯了进来。他一天都在干着这件事情,他先是 在雪地里发现了老鼠洞,他便像猫一样地蹲在洞旁等待着老鼠,这是一大一小两只 老鼠。两只被烧熟的老鼠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谢聋子把两只老鼠送到柳金娜面前,谢聋子说:“嫂子,吃肉吧,有肉吃了。” 柳金娜看见了那两只老鼠,艰难地咽了唾液,她没有立即去接那两只老鼠。谢 聋子就说:“嫂子,你饿,你吃。”谢聋子说这话时,声音哽咽着。柳金娜又看了 一眼郑清明,郑清明躲过柳金娜望过来的目光,他在看手里那杆猎枪。柳金娜嗅到 了飘在眼前的那缕异香,她的肚子里“咕咕”地叫了几声。她接过了谢聋子手里那 两只老鼠,她试探地吃了一口,便很快大口地吃了起来。她似乎从来也没有吃过这 么香美可口的肉。她先吃完了那只小的,双手又迫不及待地去撕扯那只大的,她把 那只大点的老鼠,一分两半,她看见了两只红色的小肉球从撕开的老鼠腹中滚落下 来,这是只怀孕的母鼠,她突然“哇”的一声呕吐起来。柳金娜冲到外面的雪地里, 她蹲在那里,呕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聋子看见了那只怀孕的母鼠,被撕开了扔在地上,他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 就那么呆怔地望着那只已经被撕碎的母鼠。谢聋子突然“嗷”叫一声,大哭起来。 谢聋子的大哭,弄得郑清明莫名其妙。他在心里想:“这个聋子是咋的了? ” 柳金娜也被谢聋子莫名其妙的大哭弄得呆愣在那里。她忘记了呕吐,张大嘴巴, 呆望着痛哭的谢聋子。 郑清明终于下定决心,出去再狩猎一次。他知道,这样奇冷的天气去狩猎,不 会有什么收获,但他还是出去了,谢聋子和柳金娜跟随着他。 雪野苍茫,三个人的身影,艰难地在雪野中前移着。山风忽大忽小地吹在三个 人的身上,三个人的心里都苍茫一片。雪地上很难再见到野兽的痕迹了,野兽们在 这寒冷的天气里似乎已经灭绝了。 谢聋子搀着柳金娜,跟着郑清明往前走着,谢聋子望着苍茫的雪野说:“该死 的东西呀,咋就不出来一个咧。” 柳金娜冲郑清明说:“真的啥都没有了,咱们回去吧。” 郑清明没有说话,这时,他在风中嗅到了一股他所熟悉的气味,是那缕久违了 的气味。他浑身一震,几乎脱口叫了一声:“红狐。”便大步向一片林丛中走去。 郑清明此时似换了一个人,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精神,那精神又转化成一股力量, 牵引着他顺着那股熟悉的气味走下去。 谢聋子和柳金娜那一瞬间,似乎也受到了鼓舞,他们追随着郑清明走下去。他 们越过一片林丛,又越过一座山岭的时候,郑清明终于看见了红狐留在雪地上的爪 印。“哈哈——”郑清明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已经很久了,他没有见到红狐的爪印 了,他跪在雪地上,仔细地端详着红狐留下的爪印,他浑身颤抖着,此时,郑清明 想对这雪岭痛哭一场。谢聋子和柳金娜气喘着站在他的身旁,不解地望着郑清明。 郑清明终于在激动中清醒过来,他站起身,这时他看见了落日。落日红红的托在西 边的山岭上,映照着雪山一派朦胧。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他知道,自己将会在夜 幕中一路走下去,去寻找那只久违的红狐。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止他去寻找它。 郑清明想到这儿,看了一眼柳金娜和谢聋子说:“你们回去吧。”谢聋子听不 见郑清明说的是什么,但他明白了郑清明的意思,谢聋子就说:“大哥,你打着了 猎物就回去,我们等你。” 柳金娜也说:“天就要黑了,黑灯瞎火地能打啥猎,咱们一起回吧。” 郑清明果断地冲两人挥了一下手臂,便独自向前走去,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背 上,他走得坚定有力,义无反顾。他走了几步。又一次转回身,冲柳金娜和谢聋子 挥挥手说:“明天早晨我就回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顺着红狐留下的爪印向前走 去。暮色很快淹没了他的背影。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这一走,是向柳金娜和 谢聋子永别。 柳金娜和谢聋子一直看着郑清明消失在暮色中,才相扶相携地向营地方向走去。 他们还不到营地,便听到了枪声和炮声,他们远远地在火光中看见了成群的日本人, 向他们的营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