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狼群冲去…… 鲁秃子并不想偷偷摸摸地把杨雨田杀了,他要杀得光明正大。他要像杨雨田当 年对待自己一样,对待杨雨田一次。 鲁秃子以前并不叫鲁秃子,他叫鲁大。鲁大三岁那一年,母亲死于难产,父亲 鲁老大在杨家大院赶车,三匹马拉一辆桦木车,马脖子上系着铃铛,跑起来欢欢实 实一路响下去。母亲死后,鲁大便过起了在车上颠沛的生活。父亲每次赶车外出, 都带着他,小小的年纪,他成了一个跟包的。 十六岁那年的年根,他随父亲赶车去三叉河给杨家置办年货,离开三叉河时, 天就黑了。半路上他们遇见了狼群。那是一条公狼统领着的几十只饿狼。父亲鲁老 大知道两个人无论如何战胜不了几十只恶狼,便停下车,把三匹马卸下来,让鲁大 骑上马。鲁大死活不依,后来父亲急了,用绳子把鲁大捆在马上,这时狼群正一点 点向他们逼近了,三匹马也感受到了恐惧,焦灼不安地在雪地上打转转。鲁老大甩 起赶车鞭,三匹马驮着鲁大落荒而逃,几只狼向马群追来,鲁老大在空中把鞭子甩 了一个炸响,向狼群冲去…… 鲁大骑马独自逃回杨家大院叫来人时,地上已是一片狼藉,雪地上只剩下了父 亲几根被啃光的尸骨。那一年,他接过了父亲的赶车鞭。 那一年,杨家大小姐秀开始到三叉河镇读私塾了。秀的年纪和鲁大差不多,以 前鲁大并没有注意到秀,只知道杨家有个大小姐叫秀。秀天天躲在后院,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只有个教私塾的老先生,天天在后院教秀和秀的哥哥杨宗读书。后来 杨宗被送到了奉天去读书,秀嚷着要同哥哥一起去奉天读书。杨雨田不想让秀出人 头地,只想让她识些字,长成个女人,日后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秀一个劲儿 嚷着要去奉天读书,杨雨田无奈,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答应秀去三叉河镇 读书,三叉河镇有一个学堂。 这样一来,鲁大就承担起了接送秀上学放学的任务。秀并不是每天都回来,接 送秀只是隔三差五的事。刚开始接送秀,都是由管家杨么公陪着,杨么公怀里揣着 一把枪,防备着狼群。天长日久,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杨么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况且秀又不是个孩子了,杨么公便把那把枪交给了鲁大,从此以后鲁大就独自承担 起了接送秀的使命。 去三叉河的路上,不是山脊就是河道,并没有什么好景致可看。秀耐不住寂寞 便开始和鲁大说话。鲁大那时头戴狗皮帽子,身穿羊皮袄,扎着腰的青布棉裤,完 全是一副车老板打扮。刚开始秀管鲁大叫大叔,鲁大就偷着笑,并不捅破,直到秀 和鲁大独处时,秀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便生气地不理鲁大。鲁大觉出秀生气了,便 说:“是你自己爱叫的,不干我的事。” 秀就说:“你这人不讲理。” 鲁大说:“是你不讲理。” 两个青年男女,在车上说说笑笑地就一路走下去。 有时天冷,鲁大坐在车上身子都冻得麻木了,便跳下车,在车后面赶着车跑, 喘着粗气,粗气化成一缕白雾在鲁大眼前脑后飘。不一会儿鲁大便出汗了,他索性 解开羊皮袄,摘下帽子,一位青春年少的青年形象便呈现在秀的眼前。 秀有时也冷得受不住,也要下来走一走,秀穿戴得很? 嗦,跑得一点也不快, 没跑几步,便上气不接下气了,秀便叫鲁大扶着她跑。鲁大不说什么,拽起她一只 袖口往前就跑,秀踉跄一下便栽倒在雪地上,摔了个嘴啃雪,秀并不恼,只是气哼 哼地说都怪鲁大的劲用大了。 时间长了,接送秀的路上,成了这对青年男女最愉快的时光。有时,两三天过 去了,仍不见杨么公派鲁大去接秀,鲁大就有些沉不住气,一遍遍问杨么公:“管 家,啥时候去接秀?” 杨么公就说:“明天。”鲁大就盼着明天早降临。 秀见到鲁大,好似她早就盼着鲁大来接她了。她雀跃着坐到车上,因寒冷和激 动,秀的脸孔通红。 从大金沟到三叉河有几十里路,马车要走两个时辰。秀一路颠簸着总要小解一 次,这个时候鲁大就有些犯难。秀不敢走远,近处又没个遮拦,每到这时,鲁大总 是背过身去说:“那我就先走了。”秀不说话,鲁大赶起车就向前走,秀就有些害 怕,看着雪地上到处都是野兽的爪印,便叫:“鲁大。”鲁大停下来,并不回身, 从怀里摸出枪,扔给身后的秀,秀不拾枪说:“我拿它干啥,拿也不会用。” 秀无奈之中,只好匆匆小解,完事之后,红着脸爬上车。鲁大转过身,拾起枪, 他抬眼的时候,无意中就看见了秀刚蹲过的雪地上的异样。心跳了几跳,闷声闷气 地去赶车,每逢这时两人总是窘窘地沉默好半晌。 鲁大是晓得男女之间的隐秘的。杨家大院里,光棍长工们都住在一处,南北大 炕,一溜火炕,长工们夜晚寂寞难挨,便津津乐道讲男女之间的事,图个开心愉快。 每逢这时,鲁大只静听,关键处也不免脸红心热一阵。别人讲过了,说过了,便嘻 嘻哈哈地都睡去了,鲁大睡不着,回味着长工们讲述的那个过程,不由得浑身燥热 难挨。不知什么时候迷糊中睡去了,突然又觉得下身异样,在异样中醒过来,伸手 一摸,黏黏的一片,他在这种体验中战栗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