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汉子吃完了,食物撑胀得他直不起身,两个士兵过来拖走那汉子,后来汉子被 仰躺着扔在地上,汉子喃喃着说:“我的马,还我的马。”汉子的肚子隆起一座小 山,两个日本士兵抬来一块木板放在汉子的肚子上,这时很多日本士兵都围过来, 激动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板子放好后,几个日本兵训练有素地一起站在木板的 两端,只听那汉子号叫一声:“马呀——”汉子的肚皮便似只捅破的气球,很沉闷 地响了一声,肠胃和食物顺着裂开的肚皮流了出来,汉子的嘴大张着,似乎仍在喊 着他的马。 三甫和川雄一起等待着,等待着死亡落到自己的身上。 这时,窗外的风雪搅成一团,木屋似飘摇在风浪中的一艘小船。川雄和三甫透 过窗口看到外面已是一片浑浊,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木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怎么还不杀我们? ”川雄灰白着脸,喃喃道。 三甫想起了干娘和草草,还有那间温馨的小屋。 格楞老汉在另一间屋里瞅了女儿好半晌了,宾嘉羞羞地低垂着头,哥和嫂子也 着急地瞅着宾嘉。 “他们来了,真是上天成全我格楞啊。”格楞冲着窗外感叹道。 格楞见到三甫和川雄那一刻起,心里就一直兴奋着。鄂伦春人离不开山林,就 像农民离不开土地,他不能眼见一天大似一天的女儿离开山林。格楞曾想过,把女 儿送到山外,找一个男人完婚,可他又不放心把女儿一个人扔到山外。就在这时, 来了三甫和川雄。 “你瞅上哪一个了,爹给你去求亲。”格楞又一次冲女儿说。 女儿不答,脸更红了,样子更羞,丰隆的胸起伏着。 这时,他们没有料到,有一群饿疯的野猪已悄悄地向小屋袭来。所有的动物, 在这大雪封山的季节里,都躲到洞穴里去了。这群野猪已经在渺无声息的山岭里寻 找好久了,它们终于看见了这间亮灯的小屋,同时嗅到了动物的气息。 格楞一家听见黑狗变音的吠叫,他们看窗外时,发现野猪们已经把木屋围在当 中了。一家人一时僵在那里,他们又想到两年前,刚到这里时,遭到野猪群袭击的 情景。格楞知道装着散砂的猎枪对饥饿的野猪群已经不起作用了。格楞和儿子,一 同操起了板斧,冲出屋门,黑狗看见了冲出来的主人,安定了下来。 野猪看到了人,嗥叫着扑上来,格楞闪动着身子,躲过了其中一只的一扑,斧 子砍在野猪的背上,野猪的后背长年在山里滚爬像石头那么硬,震得格楞的虎口发 涨,格楞知道,今晚将凶多吉少。暴怒的野猪一起冲过来,格楞和儿子一起和野猪 混战在一起,格楞被野猪扑倒,黑狗冲过来,用身体拦住了野猪,黑狗惨叫一声, 它的腰被野猪咬断了。 三甫和川雄看到野猪围过来的一刹那也呆住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残的 野猪。当他们看见格楞一家和野猪混战在一起时,三甫先反应过来,他喊了一声: “枪。”便撞开门,疯了似的向山坡跑去。 川雄也醒悟过来,随着三甫向埋枪的地方跑去。他们从雪壳子里把枪拖出来的 时候,有几只野猪已经尾随过来。 格楞和儿子几次被野猪扑倒,又几次滚起来,到最后两人只有招架之功了,野 猪一次次更加凶狠地向两个人扑过去。 这时枪响了,两支枪一同响起来。野猪们被这枪声惊怔了,眼见着一个个同类 在枪声里惨叫着逃走,野猪开始溃退了。 三甫和川雄两个人站在山坡上望着木屋前,同样呆呆望着他们的格楞一家人。 后来,三甫和川雄扔掉手里的枪,向木屋走来。雪地上已一片混乱,黑狗的肚 子被野猪的獠牙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胃肠流了一地,脑门上的皮肉翻露着,它为了保 卫主人战斗到最后一刻,它望着逃走的野猪,低声叫了一声,又回头望了一眼主人, 便栽倒下去。 三甫和川雄也看到了那只忠诚的狗,他们为了那狗的忠诚,心里热了一次。 一切都平息过去之后,格楞和儿子陪着三甫和川雄坐在炕上,他们一起望着忙 碌的宾嘉和嫂子。三甫和川雄看到一家人殊死和野猪搏斗的场面,他们深深为这一 家人的豪气感染了。直到那一刻,三甫和川雄才知道,格楞一家人不会杀他们。 格楞也没有料到,这两个人会有枪,又不是猎枪。他不知道这两人来自何方, 通过这次和野猪的一场血战,鄂伦春人有着更直接和亲近的交友方式,鄂伦春人狩 猎时,遇到危险,倘若有人能不顾安危来救助,那么,他们就是生死不渝的朋友了。 宾嘉和嫂子,很快就把肉烧烤好了,格楞又摆上了一桌比昨天更加丰盛的晚餐, 窗外的风仍刮着,雪仍下着。酒满满地在每个人面前的木碗里溢着。三甫和川雄看 着眼前的酒,心境已和昨日完全不同了。 格楞慈爱地看着三甫和川雄,两个人在老人的目光中同样读到了友善和信任。 老人看见女儿宾嘉满脸甜蜜地望着三甫,老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