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十年后,当我伏在眉的背上,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记忆深处,“轰”然一 响,瞬间的感受和二十年前的那一刹那沟通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一次在 我的灵魂里飘绕。 此时,我看清了眉那张汗湿的脸,有几缕短发粘在她汗湿的脸上,眉牙关紧咬, 不停地喘着粗气,脚下错综复杂的荒草不时地纠缠着眉的双脚,山岳陡陡缓缓,杂 木丛生。我想冲眉说点什么,我把嘴凑到了她的耳旁,这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使我再 次昏迷过去。 昏沉中的我,嗅着二十年前那熟悉的味道,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当十几年后,眉去澳大利亚前几天,我有幸和眉的母亲有了一次交往。眉的母 亲已退休在家,从她的身上,仍能看出眉的影子。眉的母亲刚见我的那一刻愣了足 足有一分钟,半晌才试探地问:“钟部长是你什么人? ”我有些惊诧,不明白她一 见面就问我父亲。当我回答完的时候,她差点惊叫起来,我看出她在掩饰着一种不 安和惶惑,她背过脸去,把一头花白的头发面向我,久久,她才说:“当年你还是 我接生的呢。” 我心里猛地一颤。我以前曾无数次地听眉说过她母亲是个接产护士。当最初我 明白了那一刻后,我的感觉里又飘过那股熟悉的气味。 我离开眉的母亲时,我看到她老人家已是满脸泪水。我不明白那种泪水,直到 眉走了很多天以后,有一次我看见眉的母亲坐在父亲的面前,也是那样的泪流满面, 我恍惚间,似乎悟到了什么。 我站在母亲的房间里,看着母亲的遗像,我心里滚热地叫了一声:“妈——” 此时,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已经夺眶而出了。 母亲在我的记忆里朦胧又遥远,眼前这张放大的遗像,使母亲一时间变得那样 陌生。我久久地凝望着遗像,心里真切地叫了一声:母亲你好可怜。 母亲为了爱情死在了新疆石河子劳改农场,母亲却到临死也没有得到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