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間煉獄. 雖然从小到大,霍草儿不知到过多少饑荒她仍有這種想法。怪病橫行的州郡, 但一踏人湖州地界,她仍有這種想法。 原以為鄉間的情形已是慘絕人寰,沒想到省城裏更是悽慘,幾乎三步就有一 具死屍,五步就有一个小孩儿哭着找媽媽。 霍草儿握緊元傲風的手,身子不自覺地偎向他,大黃跟在他們身后,低低嗚 叫,似乎亦為此番情景震懾悲傷。 那日,他們躲了一夜,天亮时才發覺他們滾落之處恰巧便是河流左近,因此 雜草才會生長得如此茂盛。他們沿着河流行走未久,便發現兩、三具屍首,及遍 地的血跡,大黃狂吠着朝他們跑來,卻未見狄霄的身影。 忍着不祥的感覺,元傲風和霍草儿仔細找过河邊,又回到當日休憩之所,只 見馬車倒在地上,行李散落了一地,狄胃不在那裏. 兩人不死心,就地等了一个晝夜,仍不見狄臂上頂才起程往湖州走來。 一具瘦骨憐炯的身體突然在他們面前倒下! 元傲風放开霍草儿的手,便要趨前探視,霍草儿急忙拉住他,「少爺!」 「草儿,救人如救火!」元傲風甩开她的手,急趕向前,為那人把脈. 救人如救火!就是這句话,讓元傲風一再忘了他和霍草儿曾經约定要暫时隱 姓埋名,避免五毒教再度前來糾纏. 以元傲風的醫術,只要一動手救人,就不可 能瞞得住「賽華佗」的名號了。 雖然元傲風食言,但霍草儿一點也不生气,真正的醫者永遠不可能見死不救。 她身旁的這个男人不是沽名釣譽之輩,而是+ 得起「醫」字的大夫。 霍草儿的目光盈滿深情,癡癡地擊箸他。 元傲風抬起眼,火擊地脫过:「斷气了。」已經數不清這是這些天以來第幾 个在他面倒下死去的人了。他站起身轻嘆,「有时候我會懷疑我這身醫術根本是 浪得虛名。 「神仙難救無命之人。」像她!九香回魂丹救了元傲風之后,就只剩一顆了, 換言之,她僅剩一年多的壽命,在他身邊的日子也只剩一年多了。霍草儿憂鬱地 微笑,将小手重新塞回元傲風手裏,「咱們光去藥舖裏抓些藥材,休息一晚,明 儿个再开始義診. 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少爺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有精力為人看病 啊!」 「就依妳说的。」元傲風溫柔地拭去她額上的汗珠儿,「妳累不累?」中了 酥筋散的當下,若無靜休一个时辰,以后接連幾日都會頭暈胸悶、精神委頓. 草 儿拖着這樣的身體陪他趕路,想必是難受至極. 「不累。他們在排什麼?」 霍草儿拉他往街邊難民形成的一列長隊走去,隊伍的盡頭赫然是一間藥舖. 「這位爺,要看診可得排隊才行!」兩人才踏進藥鋪,掌櫃便迎了上來。 「咱們不想看病,只是想來抓幾帖藥方。」元傲風向裏張望,櫃台的旁邊置 着一張簡陋的桌子,桌后一名白髮老者正在替人問診,桌前坐着一名抱着娃儿的 婦人,隊伍的發源便是這儿。「您這儿也兼替人看病啊?」 「可不是,那位丁大夫可是咱們回春堂裏有名的活菩薩,醫術高超不说,平 日便樂善好施,見這世道不好,他看診开方泰半不收錢,救个苦難而已。只可惜, 天要亡人再怎麼仁心仁術也救不回。」掌櫃邊说邊搖頭嘆息。 忽地,內裏傳來悲泣聲,原本坐在桌前的婦人哭哭啼啼地起身,向了大夫道 完謝抱着孩子流着眼淚向門口走來。 「林大娘,要抓些什麼藥?」掌櫃忙招呼道。」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婦人 竟放聲大哭掌櫃似乎並不驚訝,嘆了口气,安慰道:「大夫说二寶沒救了,不用 吃藥了!」年頭不好,日子難过,二寶這樣,也是个福气。」 「日子再怎么苦,能活着總是好事……」林大娘抽抽囈地道。 霍草儿聽她如此说道,不由得觸動了心事,想到自己命不久長,禁不住暗自 心傷,再看婦人懷中的孩儿不过四、五岁,憔悴地倚在母親的懷中,又轉而慶幸 自已畢竟多活了幾年,能遇上元傲風這般人儿,此生又有何遺憾?!如此一想, 反倒可憐起那小孩,凝神細看竟發現那孩目黃面白,不似無藥可救之人…… 「這位大娘,」她开口道,「我家少爺懂得一些醫術,讓他瞧瞧你的孩儿可 好?」 「小嫂子,我看你家相公也別費心了,丁大夫沒法救跌到人,\ 大羅神仙也 救不活了!」掌櫃说道。 原來他們二人在半途向農家買了幾套粗布衣裳,元傲風甚至逼着霍草儿換回 裙裝,挽上髻,裝作一對夫婦. 現下看來,他們便似一對尋常鄉野夫妻,根本不 像懂回醫術之人,難怪掌櫃不信。 「不,讓他試試也好!求公子救救咱們家二寶!」病急亂投醫是人的天性, 林大娘抱着孩子,撲通一聲便跪在元傲風身前。 「您先起來。」元傲風忙扶起她,抱过孩子!把了脈,又翻起眼瞼瞧—會儿, 「掌櫃的,能否借張桌子?」 「來這儿吧!」頂大夫竟讓出自己的桌椅。 「僭越了!」元傲風朝他頷箇致歉,将孩子安放在桌上,取出銀針,扎了幾 个穴道, 「掌櫃的,麻煩惜个痰盂。」 掌櫃連聲答應,喚了人去取痰盂。痰盂取來沒多久,二寶便「哇」地一聲, 吐了个天昏地暗。 「二寶,你還好吧?」他母親忙在他背上拍撫,為他順气。 「娘,好餓哦!」孩子吐完,抬起頭來说道。 林大娘見他脸色明顯紅潤了不少,忍不住又掉下眼淚,抱着孩子,便又要來 朝元傲風拜下。 「萬萬使不得。」元傲風趕忙扶起她,又寫了藥方吩咐道「照着這方子服个 兩帖,應该就沒事了。」 「謝謝大大,」林大娘既高興又不安,「診金……」 元傲風微微一笑,指着球草兄道:「我娘子的手拙,連髻都挽不好,妳替她 挽个髻,就當作診金吧。」 「少爺!」霍草儿狼狽地瞪了他一眼。明明就曉得她十岁起便扮男裝,壓根 沒挽过髻,挽得不好也是當然,偏偏在眾人而前這樣出她的醜! 「這容易,夫人請坐。」林大娘拉她坐下,「掌櫃,借把梳子。」 「我喚小六子去拿,我去捉藥!」子掌櫃拿过藥方,歡天喜地轉身去配藥去 了。 「真正后生可畏,」丁大夫拱手道,「老夫丁鶴,敢問公子姓名?」 「敝姓文,單名一个風字。」元傲風報了个假名。 正在说话間,一名漢子匆匆忙忙自外頭撞了進來,一袋物品望2 往地上一擱, 連汗都來不及便嚷道:「好消息!好消息!朝廷派人放糧來了!」 「這消息真不真確?」 「幾时會進城?」排隊候診的人們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漢子擦了擦汗水, 说道:「千真萬確!聽说欽差大人趕得急,快則五日,慢則十日,必到湖州!」 「派來的欽差是誰?可別像那年一樣,賑災賑災,最后今服進那狗官的肚裏 去!」 人群中有人说道。 「是啊,這樣的糧,不放也罷!」掌櫃也愁眉苦脸地附和。 「放心,這回來的是京府文顥文大人,他可是个大大的清官,就算他真的敢 亂來,也還有文大人的爹,刑部尚書文渙大人!等着替咱們做主,擔心个什麼劲!」 元傲風聽到這个个名宇,眉頭不自覺地轻轻擰起。 「说的也是,文渙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人群中有人说道。 「可是他就不會循私袒護自己的儿子吗?」有人發表不同的意見。 「就是啊,自古以來便是官官相護,更何況是父子倆」 「各位!各位!」丁錦振臂高呼,「文大人還沒來上頂事就先別擔心了,現 在咱們城裏可是來了一位妙手回春的文大夫,咱們還是先把文大夫留下來再说!」 元傲風救活了丁錦宣稱不治的病人是眾人親眼所見,於是當下就有人鼓譟起 來。 「文大夫,您好人有好報,求您救救咱們!」 「求您救救咱們!」 元傲風抬下止住騷動,「我沒说过要走。」 「小六子,」丁錦趕緊吆喝,「還不趕快多加一副桌椅! 「夫人,文大夫人俊心好醫術又高,您還真是好福气。」這廂,林大娘在霍 草儿耳畔低聲稱臢道。 「別叫我夫人,叫我草儿就行了。」霍草儿微笑。 「不行,我非得叫您夫人才行,您最好也讓旁人喚您夫人。既然跟了少爺, 就別老記着自个儿丫環的身分,不然會受一輩子委屈的。」 「呃?」霍草儿不知道她這是扯到哪裡去了。 「您不是叫文大人叫少爺吗?是瞞着家人私逃出來的吧?夫人,大娘我勸您 一句,「少爺」雖是叫順了,可得改口才行,不然讓人知道您倆是私逃,暗暗通 報,可不就讓家裡的人給抓了回去!他是少爺沒什麼,您畢竟是丫環,到时全部 的罪名只怕都要壓在您身上!林大娘叨叨唸唸地。 「大娘,其實我們——」 「我明白,我也不是说你什麼,」林大娘打斷她的话,「世道不好,能开开 心心地活着,就是天大的幸運了,哪管得什麼禮教階層?咱們市井小民可不像那 些達官貴人有那麼多規矩,过妳毗即然和富貴人家打交道,多提防着點總是好的。」 「謝謝大娘教誨. 」雖然林大娘的勸告合不太上她和元傲風的情形,但是霍 草儿仍是感動,她看得出來這位初見面的大娘是真心地在關心她。 「哎呀,我哪敢教誨夫人?!夫人命好,我瞧着那文大夫是个真情摯性的男 子,世上肯為女人放棄富貴生活動男人不多了!」 他是這樣的男子吗? 霍草儿看向一旁忙着問診的元傲風,微微地笑了。 元傲風拖着疲倦的身子走進回春堂掌櫃為他們備下的客房,便見霍草儿手托 香腮,正坐在桌邊打盹,小小頭顱緩緩下垂,看來是倦累已極,惹人心生愛憐. 元傲風悄悄上前,正想将她抱上床舖,霍草儿卻突然醒來。 「少爺,你回來了啊!」她慌忙起身。原本她是在廳裏幫着元傲風看診拿藥 掌燈时分,見人潮少了,才先回房煎藥,不料煎着煎着竟睡着了! 「妳若累了,就上床歇息。」元傲風心疼地看箸她蒼白的脸蛋。來到回春堂 已七日,草儿日日早起晚睡,忙裏忙外地幫着煎藥、佈藥、照顧病人,中了酥筋 散的身子根本沒有时間好好休息。 「我還好。」霍草儿起身,端來煨在爐上的藥汁,「幸好沒糊掉。」 「還要吃藥?」元傲風蹙起眉頭. 白到同春堂以來,草儿早晚都熬了藥汁, 要他服用,说是她爷爷曾交代服过九香還魂丹以后,要續以他種藥物調理,不然 對身體會有大傷。 「當然要服!我爷爷是「閻王愁」呢,他说的话肯定不會錯!」霍草儿抬出 了霍亦罕的名號,逼他服藥。 其實調理身體雲雲是她胡吹的,她真正擔心的是,那日一时情急,忘了身上 有病,竟用自己的血喂元傲風吃藥,要是自己血中带有毒性,豈不是害了元傲風?! 只是她卻不知该如何對元傲風據實以告,難到要她说:她那日強灌他喝的血,可 能會害他喪命?! 「可是我的心口真的不會痛也不會悶,全身也沒有被鑽刺或火烙的感覺,更 不冷忽熱!」元傲風否認了她連日來在他身邊叨問的症状。不是他不解草儿的好 意,沒病沒痛的卻要他服藥,實在是讓他難以接受。 「真的?」她還在擔心,在城外耽擱的那幾日弄不到藥物服用,毒性會不會 乘機滲入他的臟腑? 但是霍草儿不知道的是,九香回塊丹乃百年難得一見的聖物,将她體內的毒 完完全全地固鎖在她的心口,她的血液中不但半點毒性都沒有,反倒散有回魂丹 些微的藥性。 元傲風這天大的藥根本是白服的,幸好霍草儿熬的是當年未得回魂丹时,霍 亦罕拿來減轻家草儿痛苦的藥方,相當溫和滋養,當作補藥吃亦是無妨。 「真的。」元傲風認真的點頭,「妳爷爷是赫赫有名的「閻王愁」,妳相公 也不差,江湖上人稱「賽華佗」,妳可以相信我的话。」 「誰说你是我相公了?」霍草儿紅着脸啤了一口,仍是不安,轉身研了墨, 寫下藥回身交給元傲風,「以后若是覺得不舒服,就服這帖藥方。」 「以后若是覺得不舒服,自然有妳煎藥給我吃。」元傲風笑着。 真能如此就好了,可惜她只剩一年多的壽命……! 霍草儿暗嘆口气,拿回藥方折好,妥善地放進元傲風懷中,「收好。趕緊把 藥喝了该歇息了。」 元傲風攬住她的腰肢,一把抱起她安置在自己膝上,耍賴道:「妳餵我。」 「哦。」 霍草儿順从地端起藥碗,用調羹盛起藥汁,正要吹涼。 「別用調羹。」元傲風笑得有些邪气,「妳那晚怎麼額我吃回魂丹,現在就 怎麼餵」 「少爺,」霍草儿的脸都紅到耳根子去了。 「快點,不然我就不吃藥了。」要是早想到這个有趣的吃藥方法,他這幾天 就不會這麼痛苦地喝藥了。 霍草儿猶豫了好一會儿,還是含口藥汁,羞怯地吻住他的唇,将藥汁哺進他 嘴裏. 那夜之后,他們同食共寢,到了回春堂之后也不改變。雖然一直未真正到達 夫妻的境地,但元傲風的舉止卻愈來愈大膽親密,早已越过了男女之防。本身習 醫,加上自十岁起,便以男裝行走江湖,對於男女之事,霍草儿並不像一常問女 那般無知,她看得出元傲風眼中的慾念,但是她卻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她的。 至於她自已,則是連想都不敢想,畢竟是無命之人啊! 元傲風吮完苦苦的菜汁,沒有放开霍草儿,繼續搜尋起她唇齒間的甜蜜。他 不確定自己是何时動的心,也許由第一眼看到霍草儿时,就已中了她的蠱,但是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定草儿是他今儿唯一想白頭到老的女子。他想要她, 非常的想要…… 霍草儿急忙喝了口藥汁,再度哺進他嘴裡,待一碗藥喂完,已費了半个时辰, 兩人也在不知不覺中,气喘吁吁、衣衫小整地躺在床上。 元傲風撐起身體,勉強自已離开在草儿遠一點,俯視箸她嫣紅的脸蛋,他笑 箸说道:「今天丁大大問我,咱們倆可拜过天地,若無,他和掌櫃要送咱們一桌 酒席,好好地熱鬧一番。看來他們真把找當成拐带丫竇私逃的富家少爺了!」這 都是因為草儿怎么也改不掉喊他少爺的習慣. 他倒回霍草儿身旁,拉起錦被蓋住 兩人,「我想這樣也好,等擺过了酒,有了名分以后,我們再做對真正的夫妻。」 他说什麼?名分? 霍草儿驚愕地坐起身了,「少爺——」 「放心,不會在湖州擺!」元傲風将她拉回懷中,用錦被密密地裹住她瘦弱 的身子,「疫情已經控制得差不多了,明儿个,咱們去見見文大人,他都來湖州 兩天了,我還沒去拜見,可別得罪了他,在舅父面前又少了个幫手。」 「文大人是你的表兄弟?」元傲風化名「文風」,狄霄又提过元傲風的表妹 名喚文三連四連下來,霍草儿已略略猜出元傲風的舅父應是官拜刑部尚書的文渙 文大人。 「嗯。」元傲風有些憂鬱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沒想到你會是个官少爺。」 她轻喃。 「表少爺。我的父母早亡,是由舅父養大的。」 「原來你跟我一樣是个孤儿,狄大哥也是。」她聽元傲風提过狄霄一家人皆 命喪五毒教之手,是以狄霄對五毒教恨之人骨。想起了狄霄,她不禁鬱鬱,「少 爺,我在想狄大哥會不會追着五毒教的人報仇去了?」 若是報仇去了倒還好,就怕狄霄早已遭遇不測. 他已到湖州多日,信號也發 了不下十枚,狄霄卻遲遲未現身上」在过去是从來沒發生过的事。 元傲風皺起了眉頭,「這也是我要去見文顥的原因之,他手下兵多,或許能 採出什麼訊息。」 「希望狄大哥沒事才好。」 「他當然沒事,」元傲風擠出一抹笑容,安慰身旁憂心仲仲的小人儿,「他 瞞我的事,我還沒找他算帳。還有,咱們的喜宴,沒他出席可不成!」 霍草儿一聽此话,心頭更加難受了,「少爺,我……我……」 「怎麼?妳不想嫁我?」元傲風开玩笑地問道。不料霍草儿竟真的點頭了, 「我不能嫁給你。」 元傲風的笑意瞬間凝結,「為什麼?」 「因為我箸嚴師伯以后,我就得離开了。」她告诉元傲風得找着嚴煜将岐黃 門的掌門信物交給他。 「我會修書請他上京城喝我們的喜酒!嚴伯伯不是渾人,不會带走我的新婚 妻子!」 「不是他要带走我!」 「那是誰?」元傲風气呼呼地問。 是閻羅王! 然而霍草儿卻不願如此回答他。一年之后,他們兩人會變成如何都不知道, 何必讓他此刻就傷這个心? 「沒什麼. 」她挫敗地将頭埋進他懷裏. 元傲風深深吸着她的髮香和身上獨特的藥草清香走妳。不管是誰,都不能从 我身邊带走你。妳一定得嫁給我!」 湖州邊陲的一个小村子,夜幕裏晚風拂过樹梢,樹林裏突然傳出夜梟的叫聲, 村子口的大石邊,忽聽得有人壓低聲音問道:「是楊二哥來了吗?」 「谷兄到了吗?」尖削的聲音回應。 「早來了,探得如何?」早先低沉的聲音問道。 「兩人都在回春堂裏,霍草儿已恢復女裝. 」尖削的聲音回答,「玄玉大人 如何?」 「暴躁得不像话,天天都有弟兄挨罰!」 「沒想到玄玉大人根本不想要千疾醫書,都是聶繽那賊廝惹的禍,害得我們 東奔西跑還得受罰!」 「別抱怨了,等除了霍草儿以后,就天太平了!」低沉的聲音又道:「消息 探得可確實?」 「實得不能再實了,他們每—卻社八M 存常裏,萬萬不會錯!谷允儘管派人 去!」 「辛苦你了,楊二哥,打成之后,玄玉大面前,不會忘了你的功勞。」 「那就拜託谷兄了!」 **** 「為什麼我也得來?」站在欽差大人下榻的行館裏,在草儿仍不解地咕噥。 「因為我要和他談的事與妳有關. 」元傲風握緊她的手,「緊張吗?」 霍草儿搖頭,知道他問的是要見欽差大人會不會緊張。她小时候還見过當朝 宰相親自駕臨,向爷爷道謝,這幾年隨着各个大夫奔波江湖,見的富豪大官也不 在少數,自然不會為了見欽差而緊張。她只是在擔心,少爺一直握着她的手,怎 麼也不肯放开!待會儿文顥大人見了,會怎么想? 「不緊張為何滿手是汗?」元傲風不懂她的心思。 「文大夫,今日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爽朗的男音带着笑聲響起,文顥一 身便衣,手執綢扇,緩步迎出廳來。他看來與元傲風差不多年紀,面如冠王、气 質儒雅,一進廳來,便揮退了僕役,带着笑意瞅看元傲風,椰榆道:「想姓文也 不是件難事,何必偷偷改姓,連名宇也改了!」 元傲風不以為意,也笑着回道:「改个名號,行事方便。」 「出了什麼事?怎麼不見狄霄?」文顥挑眉。 「這與我此番來見你的第一件事有關. 我們來湖州途中遭遇五毒教徒攻擊, 狄霄應是落入五毒教手中。」 「我會派人去查他的下落,」文顥注視着元傲風的眼睛,「但是江湖尋仇之 事,朝廷向來不理。」 「我明白。」這表示他偠五毒教之間的恩恩怨怨,只能自行了斷。 「至於第二件事……」文顥闐起扇子,看向霍草儿。 打一進廳,他便注意到兩人交握的了,知道眼前這位瘦小的女子便是百姓口 中的 「文夫人」。乍見之下,他不免對表弟的眼光有些失望,然而此刻細看廣草 儿,文顥卻不由得怔愣住了。 那對眸子呵,若将天上的繁早全聚在、起,所發出的光彩也不过如此吧?! 美人,文顥見得不少,他的親妹妹文鳶便是。以城裏出了名的美人儿,世是他卻 从未見过這樣」 對眼睛,晶燦燦地有如收納了人地間所有靈气,卻又黑黝黝地仿台兩泓泥潭 般魅惑人心嗯哼!」元傲風不悅地咳—聲,文顯亳無所覺 「二表哥。」元傲風極其忍耐地喚了一聲,但文顥仍傻愣着。 元傲風終於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擋住他的視線,「二表哥!」 彷彿元神突然掉回軀體,文顥鍔—下,回过神來,立刻明白自己的失禮,抱 歉,我……」他下意識地想再看看霍草儿,但元傲風順長的身軀大刺刺地佇在眼 前,脸上陰暗的表情暗示,文顥若再不收斂,只怕會演出一場兄弟相殘的慘劇。 文顥一笑,定了定心神,「第二件事,恕為兄不能答應。因為鳶妹也來了。」 「鳶妹?」儿傲風蹙眉,「她跟來幹嘛?」 「總之,不會是為我來的。」文顥打开扇子,轻轻地縯着,「我已叫人備下 飯菜,等會儿你們見面,你再自个儿問她。」他頓了頓,又道:「「文夫人」, 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草儿。」霍草儿从元傲風身后探頭答道。 「鳶妹不慣與生人同席,會儿,咱們另开一席,我親自陪妳。」 文顥要陪草儿?他安的是什麼心? 「不用了!」元傲風气沖沖地拉起霍草儿,「大人公事繁忙草民不敢打擾!」 「傲風啊,」文顥喚住他的步伐,似笑非笑地端起荼碗,啜了口,「才兩年 不見你的好修養全給狗吃光—吗?」 「就是我的修養好,不然現在你不會好端端地坐着喝茶兀傲風咬牙切齒地说 完拉着案草儿轉身踏出行館. 「希望你回到回春堂以后,修養仍然很好。」文顥喃喃自語,又啜—口香茗, 「嗯好茶!」 ---------- 心有千千结